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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连贯有序的枪响，惊起丛林里成群的鸟儿，飞向惨淡白的天空。梁大婶呆呆地望着天边，任泪水纵横苍桑的脸。胡读，他再也看不见这个浮华的世界了
一
一小时前，电视里出现了一张我熟悉的脸，住在我家搂上的胡读，播报员口齿清哳地说着，前日晚在我市发生的一起凶杀案，凶手已经投案自首。经法院裁定，现被判处死刑，立即行刑。
不一会儿，院子里聚集了许多男男女女；一边轻声细语议论着，一边往我家楼上瞅着。还不时地指指点点。
二
一个月前，胡读第三次丢掉了工作。
在楼道间，我看看胡读带着一个女孩提着包袱准备回家。看见我，他微微点头示意，拉过身边的女孩，说：“紫妍，我女朋友。”女孩对我笑笑。突然想起一句古语：“一笑百媚生，”她懒懒地偎在胡读身边，单薄的衣服隐隐现出洁白的肌肤，我想水做的女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对他们笑笑，很坦然的，与他们擦肩而过，下楼倒垃圾去了。
院子里晒太阳的邻居们都聚在一起，我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经直向垃圾桶走去。回来时，隔壁陈大妈拉住我说：“小之你看见没，那个胡读呀，又丢工作了，听说人家怀疑他偷窃。”底楼的胡婆婆凑过来说：“亏你奶奶对他那么好，给他介绍工作，你看他一天跟个小妖精混在一起，准干不了啥好事儿。”守门的王阿姨听见了，便说：”你们都小声点儿吧，让梁大婶听见，又要大哭大闹了。“大家都齐齐地向三楼梁大婶家瞅。李爷爷压低声说着：”他呀，不知今后会怎么过哟？！
往家走的时候，还听见人们在议论着，紫妍的样子还留在我脑海中，这么一姑娘是个小妖精真是可惜了！回到家，奶奶正在厨房里忙着，我边帮忙边问道：“胡读怎么回来了，邻居们说他偷东西了，真的吗？奶奶摇着头说：”难说呀，刚开始，经理说他干得不错，挺认真的，挺有希望提职。后来，听说他与另几个保安不太团结，好像是人家嫉妒他出风头。
前天晚上他值班去守夜。一不小心睡着了，第二天经理发现酒店里被偷了一台是电视机和几床被子。当然，酒店就叫他负责赔偿，他不服气，坚决不认错，说不关他的事，所以就被开除了。“我听了不免觉得可笑，有这种小偷吗？偷什么不好，去偷被子和电视机，能有什么用啊！这不摆明了陷害人吗！正当我预备发表我的长篇大论时，门铃响了。梁大婶红着眼睛站在门外，见到我奶奶，便拉着她的手哭了起来："阿姨，对不起了。都是我家胡读无用，你就帮帮忙给他想一个法儿吧！你能耐多，人缘好、识人广，再帮他一次吧，给他找个其他的什么工作吧。奶奶一边安慰她，一边答应着。可现在这个时期，找工作比什么都难，尽管奶奶处处留心，别让他老大不小的呆在屋里别人说他呀！但胡读的工作还是没有着落。常常看见胡读缠着梁大妈要钱，带着紫妍出去花天酒地，玩得满身酒气，深夜才回到家。
一天，深夜，猛然听见胡读在楼下急促地大吼：“妈妈”听到深大婶急急奔下楼的声音，随着一声高八度的尖叫，院中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黑暗中，亮起了几盏灯。只听见女人的哭泣声和男人喘着大气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不一会儿，一切又安静下来了。
没过多久，天就亮了，外面也热闹了起来，警车传来那特殊的声音，引来了许多人围观，深大婶在几位女民警的挽扶下，不住的颤抖着，院中的邻居们份份关心的寻问着，深大婶抖颤颤地哭着，边哭边说道：“胡读，他—他—他，他杀人了。”众人都惊呼起来，又紧紧屏住呼吸，回想着昨晚那些声响，关切地盯着深大婶。。“昨天，他和紫妍又出去玩，他喝了很多洒，紫妍劝他少喝点儿，他不听反倒发起酒疯来，紫妍骂他没出息，无用，他一火起来就指着紫妍打，旁人拉都拉不住，只两奉就把她打倒在地，可他还没出气，一个劲儿地把紫妍往死里打，打到累了才停手，别人去扶紫妍，才发觉她没了气息。他还不信，以为紫妍假装的，冲着她大吼大叫，结果没反应，扑上去一摸，他自己给吓呆了，撒腿就往家跑，酒也醒了。他忙把我叫出去，我听了吓得魂都飞了，等我回过神来，就拉着他上公安局去了。”
警察将梁大婶送回家，又做了一些调查便离开了。院中的人们，久久不散，聚在那儿猜测着胡读的命运，法庭将会判决他呢？！
三、
半年前，胡读第二次丢掉了工作。
在楼道间，我听见他与梁大婶争执着，：这是什么破工作，丢人现眼，我不干了。胡读撕声吼着，推开门，噔噔噔地冲下楼，头也不回地走了。梁大婶一边追，一边喊着：“你小子别不知好歹，人家居委会给找你工作，你别有脸不要脸，还不懂得珍惜，你给我回来。“梁大婶追到院门口时，早已不见了他的综影。看见正准备上街的奶奶和我，她忍不住拉住我们哭诉起来。
院中的人都知道，梁大婶年轻时算不得是个美人儿，可也是个能干人儿，当初嫁入胡家时，，胡家两老乐不可支，可胡读生下来没多久，胡大叔便在一次意外中毫不留恋地走了，一个家就靠梁大婶一双手支撑着，她既要照顾两位老人，还要带孩子，还得工作、加班，里里外外地忙，却只能勉强维持生活。胡读一天天长大，却并不能分担母亲的艰辛，留下的唯一香火被两老宠得很太子似的，常常将母亲辛苦赚来的生活费偷走。前两年，胡家两老相继去世，胡读便常常跟梁大婶在家里吵闹。现在每天游手好闲，只会嚷着梁大婶要钱供他出去玩。街道里的人见了他像见到瘟神一样。居委会的人知道他家的情况，决定帮助他，改造他。于是，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让他扫大街，一月工资有三百多。梁大婶知道后，感激得不得了，见人直夸社会主义好。可胡读一点儿不乐意去扫大街，在家乱发脾气，说什么也不愿意去。梁大婶急了，指着他鼻子说：“你敢，你要不去，你别回这个家，没饭吃、没钱用，连睡的地方都没有。我看你去不去。”胡读就这样到居委会去报了道。
我总以为扫地是件很轻松的活儿，可每次看见胡读，好像挺累的样子，每次在街上扫地，都把头埋得低低地；有熟人路过，招呼他，他的脸刷地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微微一点头便走开了。没过一个月，胡读恶狠狠地扔下扫帚，走了。
梁大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我奶奶见了，不忍心，劝她说：你也别难过了，胡读还是个孩子嘛。要不，我给他另找一份工作吧！“梁大婶听了，像抓住救命草似的；紧紧抓住奶奶的手，一个劲儿地说：“阿姨，谢谢。麻烦你了，麻烦你了。”说完，又噔噔噔地上楼了。
我奶奶就这么一市井老太太，爱管闲事。没过几天，她还真给胡读找到一份工作，在一家酒店当保安，一月工资有六百多，白天就在酒店里巡逻，晚上住在酒店，随时听安排，偶尔值一下夜班。胡读听了好像挺满意的，收拾起包袱就去了。
四
一年前，胡读第一次丢掉了工作。
在楼道间，我便听见“叮叮将将”楼上传来一阵阵东西撞击地板的声音。“你以后敢到那种地方去工作，再敢和那些小妖精混在一起，我打断你的腿。自己都吃不饱，还学人家谈情说爱来了。”梁大婶在楼上怒吼着“好啊，我不去，你拿钱给我用。”胡读不紧不慢地说着，整个一痞子样。
自从胡读高考落榜以后，这已经数不清是他们母子第几次交锋了，高考落榜对胡读来说算不得什么，他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在家玩了一些日子后，他便兴致勃勃地出门找工作去了。进了几家大公司，人家嫌他文凭不够，进了几家小公司，人家嫌他不够身强力壮，一来二去，吴用自己没了信心。在家里呆着又觉得无趣，便跟着以前几个同学到一家酒吧里当了个酒保。
人们上班都早出晚归，而他却是晚出早归。渐渐地，到他家来的人都变成了些小太保似的人物，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衣服穿得像外星人一样。院中的邻居常常对他们品头论足。后来，几乎每天都有几个称是胡读朋友的小太保到梁大婶家中来吃饭。偶然，在饭桌上，梁大婶听到他们讲胡读在酒吧打架，殴酒，还和一个小姐十分亲密，顿时来了气，也不顾一桌子人，便冲着胡读破口大骂。
于是，小太保们不再出现了，而胡读又呆在家中，无所事是。
五
现在信息传播的迅速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报纸上五花八门地描述着胡读的事迹，而市里法制报上却只出现了像公文一样的一小段话，简明扼要“胡读，男，18岁，本市公民，因醉酒杀害其女友郭紫妍，今被处以死刑。”
六
2004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当它到来时，院中的邻居们都已经搬离了。因为政府通知要拆建新房，没几月，便来工程队施行暴破，一声巨响，我住了十几年的房子便在几秒钟化作了一些砖块，碎片和漫天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