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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记得悲伤,再忘了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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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怔,原来,她自以为是的那些小戏码,他全部都知道……

    一时,心中感慨万千。

    “流筝,回去好好睡一觉。洽”

    她点点头,“对不起,宁老师,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这句对不起是给宁老师的,可以纵容她永远是个刁钻小姑娘的人是至谦,不是宁老师钤。

    他微微一笑,“宁老师就是至谦,至谦就是宁老师,并没有不同。”

    她鼻尖一酸,在这晚春的夜里,暖意像空气里的花香,重重叠叠将她包围。

    “而且,你的反应很正常,毕竟你资历尚浅,还没有真正见过死亡,朱雨晨跟你的友谊又跟普通病人不同,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你是真的把她当妹妹的,对你来说,她就跟亲人一样,情绪激动些也难免。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是循序渐进的修炼,每一个外科医生都是这么慢慢成长起来的,你正在经历的,也是我经历过的。”他继续道。

    她抬头看着他,“你也害怕过?”

    “当然。”他目光渐渐暗沉,“我主刀的第二年,科室里有个小病人,是个小姑娘,七岁,脑瘤做过一次手术了,复发,扩散,她跟朱雨晨一样乐观开朗,每天都很快乐,喜欢唱歌,头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就唱很欢快的歌,她悄悄告诉我,唱歌并不能让头不疼,可是能骗妈妈,这样妈妈就不知道她头疼了。其实,大人怎么会不知道小孩子的把戏?只是装着不知道罢了,她妈妈背地里哭成泪人,跪下来求我们,一定要救救她的女儿,那时我的心情跟你现在一样,然而,有些事情,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后来,小姑娘走了,我到现在仍然记得她最后一次拉着我的手对我说的话,她说,叔叔,如果我走了,请你告诉妈妈别哭,我会变成真正的小天使,在天上看着她……流筝,那一刻,我也流泪了,我也很愤懑,我也想质问老天为什么要夺走这么可爱的孩子。”

    阮流筝久久地抱着他,紧紧地抱着。

    晚春,夜风,沉默,懂得。

    “可是,我们能做的还有to/cure,to/relieve,to/fort,所以,记得悲伤,再忘了悲伤。”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记住悲伤,让我们永保初心,悲怜生命,仁爱天下,不沦落为你所说的手术器械,然后忘了悲伤,去做我们比普通人能做的除了悲伤以外更多的事。流筝,我知道你会做到,进修这么久,大大小小手术一百多台,每一台我都看在眼里,精准,沉稳,细心,都是你的优点,就连手术最多那天,你连做三台,仍然做到了每一台都很完美,你会是我的骄傲。”

    她默默地听着,轻声回了句,“不是你说的,完美是基本要求吗?现在拿出来表扬了?”

    他轻轻一笑,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那是宁老师说的,可是至谦这儿你可以骄傲一下。”

    如花瓣擦过眉心,那一刻的触碰,比深入她身体更让她灵魂颤抖,凝视夜色里他幽深的黑眸,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很清晰很清晰,泪光再次渐渐浮现,她靠入他怀里,“对不起,我不该说你冷血,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要罚。”他带着淡淡笑意。

    “怎么罚?”在他无形的掌控和调节力,气氛已经悄然起了变化。

    他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低头认真看着她的脸,“罚你回去饱饱吃顿饭,好好洗个脸,舒舒服服泡个澡,再美美睡一觉,四件事任何一件没做到可就要手抄病历一百本了。”

    她噗嗤笑了出来,泪花犹在。

    “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他立在夜风里,昏黄的路灯,灯光披了他满身。

    “不,我看着你走。”她抱着盒子,站着不动。

    他眉目一扬,似在问她为什么。

    “我要看着你走!”她固执地。

    他笑了笑,“好。”

    不再问为什么,回身上车,车灯渐渐隐没在黑暗里。

    临去时,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之后,便再无人间春色,所有的和风、细雨、春阳、繁花,尽在其中了。

    阮流筝站在门口,心内每一个角落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再无一丝空余。

    “哎哟,这谁啊?站成望夫石了?”一个声音响起。

    阮流筝一看,是好久没见的薛纬霖。

    “我乐意!”她的目光回到车灯远去的方向,并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只是,这会儿车灯已经完全消失了。

    “哎哟哎哟!”薛纬霖连连啧啧,“我说你有点出息好不好?都跟你说了,不要让男人轻易得到你,这样男人才会珍惜,你怎么就不听啊?瞧你这花痴样,就这么一头栽进去了?有你的苦头吃!我说你还没吃够呢?”

    阮流筝瞥了他一眼,“谢谢你的提醒!”言语间已经有了轻松之意。

    薛纬霖摇头,“无可救药了!人都说,在一个坑里跌两次的是傻蛋!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怎么执迷不悟呢?”

    阮流筝目色深远,“我跟他是不一样的情况,他也不是你说的那种男人。”

    “所以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薛纬霖再次摇头叹息,“希望别再哭着说你的十三年!”

    阮流筝微微展颜,“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的好意。我先回家了,晚安,拜拜!”

    “晚安。”薛纬霖看着她笑,“过两天我公司有事要出国一趟,给你带礼物回来?”

    “不用了,谢谢!”说完,又道,“原来你也要工作啊,我还以为你成天闲着呢!”

    “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形象?”薛纬霖哭笑不得,“好吧,晚安。”

    阮流筝走进家门,裴素芬见她手里拿着盒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哦,一个病人的东西,托我保管的。”她放下盒子,先陪阮建忠说话,问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

    阮建忠从来都是乐呵呵的,即便是刚做完手术那段时间也不会在阮流筝面前露出任何不适。

    所以,此刻也只是打着呵呵,开女儿玩笑,“选好了?”

    “什么选好了?”阮流筝不懂他的意思。

    “至谦和小薛啊,选好了?”阮建忠又问。

    “爸!”她无奈地叫了声,“我跟薛纬霖从来就没有任何可能啊!”

    “哦,那就是选了至谦了!”阮建忠笑道。

    其实这是大家近来都已经心知肚明的事了,不过阮建忠第一次挑明而已。阮流筝也就不解释了,正好裴素芬叫她吃饭,她便装傻吃饭去了。

    裴素芬陪她坐着,开始跟她说些家长里短的事,物管费啊,电费啊,亲戚家谁结婚谁大寿随多少礼啊,阮朗今天打了电话回来啊等等。

    阮流筝一边吃一边听着,然后一件一件回答妈妈,最后提醒裴素芬别忘了带爸爸去医院复查,并且从钱包里拿了一些钱出来,比以往拿得更多了一些,“妈,这个月的家用。”

    裴素芬推脱不要,阮流筝固执地放下,“妈,拿着吧,爸去医院要花钱,物管、电费,还有这月随礼也多,我每天在医院,也没时间花钱,您就拿着吧。”

    裴素芬感叹,“筝儿,家里你负担得太多了。”

    “妈,我是女儿,是您小棉袄啊,说什么负担不负担?”阮流筝笑笑,已经全然看不出之前伤心的痕迹。“对了,妈,明早给我准备点吃的,绵软一些的,我带走。”

    “明天大手术啊?”裴素芬问。

    “嗯。”

    一天就在这样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里结束,她抱着朱雨晨给她的盒子上楼,已经没有了再读一遍日记的勇气,放好,凝视着深绿色盒子映衬下那朵白绸花发呆。

    想起那张如栀子含露的笑脸,心里依然极为沉重,耳边同时响起的还有他的声音:记得悲伤,再忘了悲伤。流筝,你会是我的骄傲。

    关灯,泪光在黑暗中隐去,但愿,明早升起的不止是太阳,还有希望。

    朱雨晨的手术,宁至谦带了包括她和丁意媛在内的三个助手一起。

    阮流筝知道,这台手术又是场耗时战,朱雨晨的肿瘤本来切除就很困难,宁至谦还想全切,对技术挑战高,一点一点地清除,初步估计得十几个小时。---题外话---

    晚上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