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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了殿内，娘娘又在同宫人置气，她从前不是这样的易怒，自从来到南魏宫中，一日不如一日。她勾勾手指叫我过去。</p>
她见我不应承，又转身打小宫女一个巴掌。我顿时恼怒，走到她面前和她说起白天的事，威胁道，“他已经惹了事，少不了陛下回头追问，要是你还将话说漏嘴，陛下定会把我们都杀死。”</p>
她既听见我的话，吓得浑身发抖。急忙说道：“又不是我要和部族的人暗中联系，我出嫁事宜，全是阿爸做主，后暗自来信，又要我把陛下的行踪泄露，这些都不管我的事。陛下要是知道我们是细作，我哭死也没有理由辩解，只能以死谢罪。不想今日哥哥忽然又给我闹成这事，又要把我拉下水。我今才入宫不到一年，连陛下的面都没见到几次，若是因为此事降罪，我可太冤枉了，姐姐在上，乞给雅拉做个主见。”</p>
我还未及回言，只见她边哭边开口道：“我向来知道陛下心狠，但我确实什么都没做，是阿爸让我写信，让我画陛下的图。”</p>
我听了，勃然怒道：“哭，哭，哭，就会哭。我们草原上的女孩能抓狼能射雕，你哭能解决什么，阿爸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凡事瞒着我，你还道没有欺骗？我清晨出去，你只说是给你的家信，说是阿爸想你，给你写信，我早就发觉不对劲，今日刚想去瞧瞧那是什么信，就出了这事，你要不是命大，早就被宫里的人分食了。”</p>
若非我在宫中长了许多个心眼，勉强撑持半年来的日常，我们这几个草原来的人早就死了七八百回。</p>
至于那几个一同来的姑娘，有一个白日里在殿中烤肉，说是想念家乡的美食，还用牛粪做炭。天知道她从哪里找来了牛粪。</p>
我把炉子急忙“毁尸灭迹”。</p>
我向来不知这些姑娘竟然如此没有脑筋，又道：“你莫哭，我来想办法，那个混账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官府羁押，到时候陛下也会知道，你就一口咬定不知他来良渚，他个蠢货不会不知这事不能见天。”</p>
草原上这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还画陛下的圣颜，难不成要日日瞻仰？</p>
自我入宫以后，到如今仿佛衰老到一百岁了，日日操心这些不省心的兄弟姐妹，我真怕某日仰天闭目。</p>
雅拉道：“你说若是陛下知道我一直偷偷把他的言语泄露出去，那我们是不是会被斩首？”</p>
斩首倒是不至于，她半年来见陛下统共不到五次，我则连陛下正脸都没有见过，最近的一次都是脸伏着地，他从我身边走过。</p>
我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半晚。</p>
我劝解她以后发生何事务必和我商量，草原山高水远，他们哪里顾忌我们的生死。</p>
她不肯说好，只是一个劲儿点头，我扯住她，她左右是逃不出这个南魏皇宫，我对她道：“现在有我帮持着你，可我以后若是死在这宫中，也不要说帮了，到时候你再不长心，怕是只有一死！”</p>
我于是就拟一纸协定，“在这里写上。”</p>
“什么？”她眨巴眼睛问我。</p>
这丫头也就是脸面上凶狠，遇事了比谁都老实。</p>
“这儿写雅拉感其姐多次相救之恩，愿从此后凡事尽听阿姐吩咐，不得欺瞒，不得背叛。”</p>
她看着我手中滴墨的笔，只得答应。初时只肯写感念我照管她多次，我嫌她不真挚。</p>
她又狠狠心写下后面数词，共写了整整两张纸，我也写了半张，我们书了押印，各自拿好纸张。</p>
“以后可不许骗我了！”我笑道，这事本来就没有那么棘手，稍微一吓唬她，她就不敢再放肆了，真是个胆子小的孩子。</p>
晚间歇息之时，她当着我的面，取出纸张再三观看。自此之后，那些不像样的脾气在我面前也稍稍降下，刑罚下人的事也一日日减少。</p>
也是我聪慧，抓住时机让她听话。</p>
没过几日，陛下果然来了清河殿。</p>
雅拉因心虚不敢说话，陛下坐在殿中，微微向周遭打量。</p>
我站在帷帘后，看陛下的身影左右有些眼熟。</p>
陛下道：“天气炎热，不知清河殿你住得可习惯？”</p>
我听这话音，以为他是要今晚歇在此处，这倒是新鲜，我听宫里人说陛下身子不好，平日只去皇后娘娘殿中。</p>
雅拉紧张得不敢说话，有几个瞬间我见她不住发抖，门外宫人送茶而来，却被我私自拉到一边，我去给陛下和娘娘送茶。</p>
接着，我从帷帘走出，打开一看，内是我见过的那人。</p>
宫外之事，犹历历在目。这人救了我，我自高楼之上坠落，落入他怀中。</p>
命定一般巧合。</p>
我见了那人儿，不解意味，怎么他会是陛下，反复对比心想：“南魏王据说骁勇善战，断非这个苍白虚弱的男子，可知一定是我做了个怪梦。南魏真是个古怪地方，好不糊涂，我自到了此处，怪梦不断，有时候梦中还是梦外都令人难识。”</p>
又翻来覆去回想，一次次闭眼，道：“难不成我犹在梦中？定是如此。”</p>
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低声道：“是了！是了！确乎是梦。”</p>
但痛感传来，我面前依然是君王之相，他笑言道：“在做什么？”</p>
其后我回过神，又当即恢复神色。</p>
这人虽是陛下，全然不像帝王之姿。</p>
柔弱、和善、温柔，一点也看不出是叱咤疆场的南魏王。</p>
别人传说的可见尽是谣言，说他心狠手辣，心思阴沉，这些嚼舌头的小人。</p>
我奉了茶，手里的茶托缓缓抱在怀里。站到了雅拉身边，又低声告诉她记住我的话。</p>
晃晃脑袋，无论是非，不说那些没用的。这人是南魏皇帝，不是我前面在大街上说笑的病公子。</p>
肚里肠肠打转，还不知道陛下是不是因为尼布卢而来，如果不是那我可白操心一场。</p>
这人在宫外明明与我分外相投，虽然如今也是对我们笑着，可不知怎的，我总觉此人的笑藏了半个世界的荒芜，他仿佛在一个离我们很远很远的地方。。</p>
虽然惧怕他，我还是尽力稳住自己。</p>
却说他看我屏气收声，面如死灰，又是无奈摇头一笑。</p>
陛下踌躇片刻，问道：“你头一次和我说的话，可曾变？此是第二次相见，看你不像是记性不好，请问你欠的人情，今日可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