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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星河刚开始觉得赵天煜有点眼熟，还以为是省队队友碰上了要叙旧，发现情况不对后，立马伸手挡了一下即将关上的电梯门，快步走到两人跟前。</p>
“干嘛呢？”</p>
或许是二对一的缘故，赵天煜的眼神彻底变得慌乱起来。</p>
贺琦年捏紧袋子，里面那些东西的形状凸显出来，不止一根注射器。</p>
这是一个基本被当成观赏物的垃圾桶，不知道多久会处理一次，或许要等他们离开才会有人发现里面的垃圾，更大的可能性是直接扔掉。</p>
证据销毁。</p>
他紧紧地注视着眼前的人，觉得可笑又无奈，“这就是你拿冠军的秘诀是吗？你就不怕被人查出来吗？”</p>
盛星河看到东西，总算明白过来怎么回事。</p>
除了惊讶，更多的还是憎恶。</p>
他扫了一眼赵天煜，伸手去拿贺琦年手里的袋子。</p>
赵天煜像头发狂的恶犬一样突然扑过去抢东西，贺琦年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赵天煜再次去夺，直接被贺琦年提着脖子按到墙上。</p>
“靠这种方式赢冠军，你都不觉得亏心吗？”</p>
心中的愤怒令他的气势翻了个倍，赵天煜没有说话，仓惶地盯着他手中的那袋东西。</p>
东西从贺琦年手中转移到盛星河手里。</p>
盛星河正准备叫领导处理，赵天煜猛地挣脱贺琦年的束 缚，扑过去握住盛星河的手臂，态度也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p>
“你举报我能拿到什么好处呢？”赵天煜慌乱的眼神中涌动着几分光亮，最后，他压低了声音祈求，“只要你别说出去，我可以给你提供购买的渠道，并且保证不被发现，这种药现在还查不出来。”</p>
贺琦年一听，停顿了两秒，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勾了勾嘴角，“是吗？真的能保证查不出来？”</p>
盛星河的视线立刻扫了过去，有疑惑，但没有出声。</p>
赵天煜看到了一点希望，嘴角浮现出了然于心的微笑，神情也立刻变得真挚起来，“当然，你难道不想拿冠军吗？这东西能提升你的耐力和爆发力。”</p>
贺琦年想到了上次田径大奖赛上赵天煜的惊人一跳。</p>
就是这样的人，无耻地扰乱了比赛的公正性却洋洋自得。</p>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带微笑，像是很感兴趣似的问道：“我要是也用了这玩意儿，你岂不是多了一个竞争对手。”</p>
“那有什么关系，”赵天煜揽过他的肩膀，“胜者为王，你要赢了，我心服口服，你的目标肯定是进国家队吧？我的目标是拿奖金，这并不冲突啊。”</p>
“那倒也是，”贺琦年继续诈他，“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这事儿？”</p>
“没了，”赵天煜换上高深莫测的表情，“这个药是新研发出来的，我保证你的金牌拿得干干净净。”</p>
“干干净净。”贺琦年冷笑一声，推开了搭在肩膀上的胳膊，“赵天煜，我之前还真是高看你了。”</p>
赵天煜嘴角一抽。</p>
“你不光是技术不行，就连脑子也不行。”</p>
贺琦年的目光森冷，指着他的胸口，声调骤然拔高，“滥服禁药，违背体育精神，扰乱比赛的公正性，让真正努力过的人失望而归，你还有脸跟我说干干净净？像你这种不尊重对手的人，压根就不配跟我站在一个赛场！”</p>
赵天煜知道拉拢无望，目光便冷了下来，趁盛星河不注意，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塑料袋，拔腿就跑。</p>
他没有等电梯，而是冲向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他之前检查过四周的监控，垃圾桶那边是死角，只要把东西销毁就死无对证了。</p>
贺琦年和盛星河紧随其后，好几次，贺琦年几乎快碰到他的衣服，但都没能抓住。</p>
盛星河一个飞扑勾住了赵天煜的脖子，将人死死地压制在身下，另一只手试图去拿东西。</p>
赵天煜把东西握紧藏于胸口处，忽然低头，像是疯狗似的狠狠咬住他的手臂。</p>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加绒卫衣，盛星河仍然疼得倒抽凉气，骂了句脏话。</p>
“松口！”贺琦年踹了他一脚，“赵天煜！赶紧把东西拿出来！你别以为你躲得过初一就能躲得过十五，我照样举报你！”</p>
赵天煜依旧死咬着盛星河的胳膊不放，他抬起胳膊肘，奋力顶向盛星河的肋骨。</p>
这一顶彻底把贺琦年给惹毛了，他一把揪住赵天煜的头发，向后一扯，再用力掼回地面。</p>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跟人干架，气得满脸通红，牙齿直抖，因为震怒，他的力量没能准确掌控，砸得人眼歪口斜，一道鲜红的液体从赵天煜鼻子里缓缓流淌下来。</p>
赵天煜摸了摸人中，彻底爆发，起身后，一记右勾拳先是回敬给了盛星河，但被盛星河敏锐地躲了过去，又砸向贺琦年的下颌。</p>
骨头与骨头冲撞出沉闷的声响，贺琦年偏了偏头，闭眼捂住了下颌，下一秒，他的右腿就踹向了赵天煜的小腹。</p>
两人你来我往，完全失去理智地扭打在了一块，盛星河本来还想拉架，刚一凑过去，就被贺琦年的一肘子顶在了鼻梁上。</p>
“你没事吧？”贺琦年刚一分心，对面的拳头直直砸中了他的太阳穴，疼得他双膝一软。</p>
接着是盛星河爆发。</p>
走道里的打闹声惊动了楼层里的其他客人，有人探出了脑袋远远观战，有人试探着靠近。</p>
三个都是运动员，打起架来不像普通人那样抡个巴掌挥一拳那么简单，况且他们个高健硕，围观的人都担心控制不住场面反而被误伤，愣是没人敢上前制止。</p>
直到田径队里的运动员发现，好几个人一起冲上去把三个人拉开。</p>
“怎么回事！？”孔教练怒气冲冲地大喊，“大晚上的不好好休息在这干嘛呢？几岁啊，还打架？你看看你们还有一点运动员的样子吗？”</p>
贺琦年的头发，衣服被扯得凌乱不堪，黑色的运动服在地上滚了一圈，蹭上一层灰。</p>
他远远地指着赵天煜的鼻梁，“就冲你今天这个态度我就要让你这种害群之马退出田径队！”</p>
“贺琦年！”孔教练的吼声震慑住了众人，现场一下安静下来，“你先说到底怎么回事。”</p>
“他用药！”</p>
贺琦年这话刚一出来，赵天煜便接了一句，“你他妈放屁！那东西根本就是你自己的！——教练，我发现他用药之后他就诬陷我！”</p>
贺琦年和盛星河都被这人的无耻程度给震惊了，同时瞪大双眼，脸上写满了卧槽。</p>
“你再说一遍？”盛星河的尾音都打着拐，他简直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p>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p>
“他们两扔那东西被我发现，然后一起诬陷我！”赵天煜果真又重复了一遍，配上气急败坏又束手无策的表情，堪称影帝级表演。</p>
“你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赵天煜，”贺琦年的气息不太平稳，看向孔教练，“这玩意儿要是我的我能从这楼上跳下去。”</p>
赵天煜挑衅道：“那你跳啊！”</p>
盛星河跟教练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赵天煜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你们太不要脸了！联合起来栽赃我！盛星河他之前就有过前科！为了赢，他什么事做不出来？”</p>
盛星河双拳紧握，骨节咔咔作响，一股寒意从脚底席卷全身。</p>
这句话从谁嘴里说出来他都不意外，但从赵天煜嘴里冒出来彻底激怒了他。</p>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p>
今晚让他彻彻底底地见识了一下一个人可以坏到什么程度。</p>
贺琦年已经找不到词汇来形容此刻的心情，脑袋里飘满脏话。</p>
“赵天煜你他妈恶人先告状！有种去做检查！”</p>
在他扑上去揍人之前，孔教练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干什么！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是不是要把你参赛资格取消了才满意！？”</p>
“好了贺琦年，”于顺平也一把将他拽回身后，“你跟条疯狗较个什么劲，我们都相信你不可能会用那种东西的。”</p>
赵天煜嗤笑，“你相信有个毛用。”</p>
大多数时候，拥有理智的人都得忍受傻 逼的无理取闹。</p>
贺琦年被迫冷静下来，双眼还是通红的状态，气血郁结，连呼吸都不畅快了。</p>
他能忍受赵天煜栽赃他，但不能忍受盛星河的伤口被残忍地撕开。</p>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p>
双方各执一词，那么显然有一方在撒谎。</p>
“都给我闭嘴！”孔教练说，“你们三个，通通给我去做检查！”</p>
贺琦年冷哼一声，心脏还是气得直跳，“检查就检查。”</p>
一听要做检查，赵天煜立马就急了，“凭什么你说检查就检查啊，我要找我教练！”</p>
“找天王老子也没用！”孔教练瞪着他，一字一顿，言简意赅道：“你们三，今晚一个都跑不掉。”</p>
盛星河大方表示愿意接受检查，只不过要提前联系一下教练。</p>
在此期间，赵天煜也已经拨通了主教练的电话。</p>
竞赛场馆通常都设有兴奋剂检查站，孔教练先是联系上大赛领导和检查站的工作人员，将三人一起带到检查站。</p>
过去时，赵天煜还试图联系其他人，被孔教练制止了。</p>
很快，一个剃着光头，满脸横肉的男人和盛星河的主教林建洲同时出现。</p>
贺琦年认得那个光头，是赵天煜的主教练。</p>
解释完事情原委之后，赵天煜的主教王毅伟脸色变得 有些难看，但形势所迫，他不得不同意赵天煜接受检查。</p>
当然，他不接受也没用，不管在赛内还是赛外，所有运动员都有责任、有义务、随时随地接受兴奋剂检查，拒绝检查或阻碍采样同样接受禁赛处罚。</p>
检查站由候检室，操作间，储藏室和卫生间组成，由于时间已晚，工作人员面色倦怠，打着哈欠。</p>
最先接受采样的是盛星河，剩下的人坐在候检室。</p>
检察人员让他先洗一下手，然后在备选尿杯中选取一组使用。</p>
盛星河选好后，检察人员将他领至卫生间门口，交代道：“这些东西你自己保管好，我的同事会跟你一起进去，留样时需要将上衣提至胸口以上，手腕至肘部保持裸露状态。”</p>
“好的。”盛星河点点头。</p>
赵天煜嘲讽道：“你不用跟他说那么多，他有经验。”</p>
“你他妈……”贺琦年被好几个人按回椅子上。</p>
盛星河与一名同性的检察人员进入卫生间采样。</p>
样品分AB两瓶，A瓶将被送至兴奋剂检测实验室进行检测分析，B瓶则由实验室保存。</p>
如果检测为阳性，反兴奋剂中心会立刻将结果通知运动员及其所在单位。运动员可以在五个工作日内决定是否对B瓶进行检测，如B瓶没有问题，翻案成功，超过时间则视为放弃，准备接受处罚。</p>
样品封装完毕，盛星河回到侯检室填写检查记录单，上面需要运动员提供最近七天内服用的营养品或药物信息。</p>
赵天煜说的也没错，盛星河对整套流程十分熟悉，很快就完成采样。</p>
贺琦年是第一次接受检查，一到提上衣脱裤子环节就扭捏起来，撩起衣服，遮了遮胸口的小太阳，“你老盯着我看干嘛啊？怪不好意思的。”</p>
检察人员一脸冷漠：“这个是规定，外套脱了，衣袖拉起来，裤子要脱到膝盖以下。”</p>
“啊？”贺琦年有些惊讶，“你刚也是这么这么盯着人看的？”</p>
“那当然，”检察人员催促道，“快点，还有下一个。”</p>
贺琦年低头咬住衣服的下摆，露出胸膛，解裤子的同时又忍不住斜眼瞄他，嘴里含糊不清道：“你这样看着我我尿不出来。”</p>
“快点！不然我替你把着了！”</p>
贺琦年吓得肩膀一耸，“你真凶。”</p>
在贺琦年采样的时候，孔教练已经把塑料袋交给检查站的负责人。</p>
“这个是在垃圾桶里捡到的注射器，你们应该能提取到里面的成分吧？”</p>
负责人看了一眼，“这个得送到实验室里做进一步的分析，我们这边只是负责采样和运输。”</p>
证物全部被封存，赵天煜顿时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他扭头看向自己的教练，眼神像是在祈求着什么，对方轻轻点头回应。</p>
这一幕正巧被坐在对面的林建洲看在眼里。</p>
光头起身出门，林建洲立马跟了上去，“王教练上哪儿去啊？”</p>
光头眼角一抽，心里骂娘，“我抽根烟。”</p>
此时，侯检室外边的天色已经黑透了。</p>
刚点燃的烟头在黑暗中闪着忽明忽暗的光。</p>
林建洲是三位教练员中年龄最大的，从业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他知道这个圈子里有很多不干净的现象存在，甚至会有教练员教唆运动员服用或注射违禁品从而赢得奖牌。</p>
查得出来的叫兴奋剂，查不出来的，就是营养剂，为了背后庞大的利益，教练员很可能与检测机构的工作人员同流合污，他必须制止。</p>
“王教练对今晚的事情意外吗？”林建洲问。</p>
光头点了根香烟，“我不相信赵天煜会犯这种错误。”</p>
“谁也没说他犯了错啊，报告还没出来呢。”林建洲笑了。</p>
光头意识到自己差点儿被套出话来，心尖一跳。</p>
林建洲又说，“或许真的是别人犯了错吧。”</p>
光头哑然。</p>
贺琦年采完样，神态轻松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p>
赵天煜一直在说自己尿不出来，不想进卫生间，很明显在拖延时间，检察人员不耐烦地倒了一大杯水给他。</p>
“一口气喝下去，尿不出就再喝一杯，直到你憋不住为止。”</p>
赵天煜手中握着一杯温水，望向自己的主教练，精神一点一点地接近崩溃的边缘。</p>
孔教练坐在他边上，冲着检察人员方向努了努嘴，“你没有服药人家也不可能故意来诬陷你，好好配合，大家都急着回去睡觉呢，那么多人等你一个。”</p>
贺琦年打了个哈欠，走过去补刀：“刚才那嘴皮子不是挺厉害么？这会又怂了？”</p>
盛星河沉默着走向饮水机，倒上一杯温水递过去，“喝吧，大家朋友一场，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尿完就能证明你的清白了。”</p>
贺琦年暗中憋笑。</p>
等全部的采样流程走完，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p>
没有人带伞，大家只得淋着雨冲回去。</p>
盛星河出门时没穿外套，贺琦年把自己的脱下递给他。</p>
“我不用，你自己穿吧，就那么一点路。”</p>
“穿上！”贺琦年强行把外套披在他肩膀上，“怎么那么不听话呢。”</p>
盛星河：“……”这小屁孩怎么越来越喜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了。</p>
林建洲走在两人后头，轻轻地咳了一声，又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地走开了。</p>
“…………”盛星河一脸心虚，满头大汗。</p>
偏偏边上那位还特别不知趣地挨到他身侧，小声暗示，“我好想跟你睡一个屋，于顺平打呼太厉害了，这会回去肯定震耳欲聋。”</p>
“……”</p>
林建洲倒退回来，“星河你跟我过来一下。”</p>
盛星河心尖一颤，还以为教练是要跟他聊同住的事情，已经在脑海里想好了一套说辞，却没想到对方只是关心他情绪有没有受影响。</p>
在赛前发生这种事情对运动员的心理的伤害挺大，特别是像盛星河这样有过“前科”的。</p>
兴奋剂三个字就犹如笼罩在他身上的一团阴影。</p>
林建洲担心他的心理健康，安抚道：“既然检查都做完了就别想那么多了，也不要去管那些恶意中伤你的人，你拿到成绩，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击。我说难听一点，这一行看的就是成绩，你看那些媒体，天天在那扯谁谁谁用药禁赛了，人复出比赛拿块世锦赛金牌，立马一通吹，禁赛的事情都不值一提了。”</p>
“人不能总被过去捆绑，要多看看未来，你自己将来走什么路，成什么样的人，决定权都在你自己手里。”</p>
盛星河消化完这一碗大鸡汤，点点头，“我明白。”</p>
“自从年初那场比赛结束之后，你对比赛的热情都没有以前那么高涨了。”林建洲看着他，“我说的没错吧。”</p>
盛星河没有否认。</p>
林建洲：“有事儿别憋心里，我看你一声不吭都怕了，不开心的尽管宣泄出来懂吗？要是睡不着的话我可以陪你聊聊天。”</p>
盛星河忙说：“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能自我调节。”</p>
“是吗，我看你就不怎么能调节。”</p>
盛星河垂下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p>
“还是你要跟那小弟弟一起睡啊？”林建洲问。</p>
“啊？”盛星河一个激灵，猛摇头，“不是啊，您别误会。”</p>
“我误会什么啊误会，”林建洲拍拍他的肩，“一起聊聊天也挺好，我怕你钻牛角尖里想不开，那小弟弟挺能聊的，还那么崇拜你，你多跟他接触接触——”</p>
林建洲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一下，笑出了声，“你看他，瞅咱半天了都。”</p>
盛星河顺着林建洲的视线望回去，看见贺琦年躲在一堆绿植后边，脑门上顶着片巨大的铁树叶，半张脸贼兮兮地藏在叶片之间。</p>
被发现之后猛地向下一缩，被铁树的针尖扎到了脑袋，疼得龇牙咧嘴。</p>
“蠢货。”盛星河忍不住乐了。</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