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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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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谚身边不知道何时多了个小奴仆。

    他知道自己本来有个小苞班,一个只要跟在他身边便觉得快乐的小傻蛋,如今她像嫌做跟班不够卑微,所以开始升或是降级做起奴仆来。

    替他提书包、跑腿、买东西不说,在他正大光明耍特权跷课时,还眼巴巴捧着笔记本去替他点名兼抄笔记。

    先别说他们性别不同,光身高就差了二十几公分,哪个教授会老眼昏花到分不清他和她虽然他们系上老眼昏花的教授真不少。

    就为了她做的这些蠢事,系上的人看他的眼光都变了,以前还带点畏怯,现在是带着好笑,就连教授们看到他也总要打趣几句,让他真不知该气该笑。

    不知道是谁在暗地里帮她,还是她真是他肚里的蛔虫,常常他前一秒才抓起背包走人,她后一秒已经抱着笔记本溜进教室。

    偏偏她带着一脸讨好交给他的东西他低头看着手上的成会笔记,唇畔带着忍俊不住的笑。通篇错误百出不说,仔细一看还能看得出她在抄那些段落时神智不太清醒,除了笔迹歪斜得特别厉害外,旁边还常带着匆匆抹去的湿印子。

    对她的种种,邬谚得承认自己有些许的感动,只是他不能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为了做这些事,她连自己的课也跷掉不少,他知道高年级的学长姐其实都满喜欢她,也满照顾她的,但她的行为却让与她同年级的人看不太过去。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他的目的是要让她早些适应学校生活,并不是要让她被同侪排挤,所以他不得不制止阿妙再这么偷偷溜到他班上了。

    抱着笔记本由教室后门溜进去,方葵妙脸上是掩不住的心虚。这堂课杭尚伶并没有修,虽然看到了许多熟面孔这阵子常代阿谚上课的结果,但没有个熟识的人,心里总还是怀着不安。

    她挑了最后一排的位子,前面是某个巨人体型的学长,正好可以挡着让教授看不到她。在椅上坐下,她翻开笔记本,整个人像缩成一颗球,既不敢看向左右,更不敢跟人说话,就怕被人发现她是大二生。

    就因为如此,她不曾看到自她进来教室后,那所有对着她的含笑目光;事实上整间教室的人都知道她是谁,或许因为她生得可爱,或许因为她有一种小动物似的气质,所以这阵子以来大家总有意无意的帮着她虽然方葵妙自己并不知道。

    瞧,这会儿坐在她身前的巨人学长不正挺直了身躯替她作掩护吗?

    习惯在上课五分钟后才进来的任课教授慢慢踏进教室,他翻开点名簿用着慢吞吞的语调点名。

    “周兴雄?”

    “到。”

    “邬谚,不在吧?”他的课邬谚总跷得堂而皇之,他也无所谓,反正邬谚不上课成绩也维持得很好,再说,或许他这时是在研究股票基金什么的,还是别打搅他,毕竟他也有笔钱放在邬谚那呢。

    “在。”

    脑袋里正想着获利颇丰的股利,一开始他并没有听见那刻意压低的声音,接着又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向半满的教室,他带着狐疑的声音道:“邬谚,在吗?”

    又是同样压低的、像鬼魅似的声音“在。”然后一只圆润润的手由某个巨型学生背后伸出。

    “邬谚,是你吗?”老教授推推眼镜,眨障花眼。“你声音怎么变了?感冒了吗?”

    方葵妙紧张的从喉里挤出咳声。

    “他感冒好几天了,老师,”旁边有人伸出援手“咳到都快没声音了说。”

    “这样啊,”老教授点点头,一面低头找下一个同学的名字,一面自言自语的说:“我还以为是他们在说的那个小女娃跑到我课堂上来了,哼,要是她敢来,我就把她赶出去,一点都不懂尊师重道”

    老教授还在碎碎念,躲在人家身后的方葵妙轻轻将屏住的气慢慢吐出,微抬起头,眼正好与那个帮她忙的学长对个正着,她忙感激的笑笑,心里觉得人间真是处处有温情,常有好心的学长在这种尴尬时候帮她忙。

    原来如此!

    隐在教室外某个角落的邬谚总算明白,为何到现在还没人将这件事闹开。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只挑有把握的课跷,而这些课的教授绝大部份都被归类为绵羊级,对阿妙的行为,有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有些人的眼则根本是装饰用。

    另外,大概就是靠这些居心不良的同学从中帮忙了,看着某同学脸上陶陶然的笑,邬谚半带嘲讽的想。

    确定自己看够了,他从角落里走出,穿过教室后门,走到方葵妙身后,双手环胸的看着她。

    突然有片阴影兜头罩下,方葵妙眨眨眼后,才慢半拍的抬头朝上望,看到邬谚带着鲨鱼似的笑出现在她视界,她还不敢相信的揉揉眼,才确定自己真的没看错。

    “阿谚!”她惊叫出声,随后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伸手将他的身子拉低,她小声问:“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吧?”意识到除了教授外,整间教室的人大概都伸长耳注意着他们的对话,邬谚将她摊在桌上的笔记本抓进自己手里“我们到外面说。”

    “可是”她迟疑的朝讲台望望“不上课不行”

    “你还知道不上课不行?”他挑高眉。

    “呃”方葵妙心虚的移开视线。

    “出来吧,否则被教授抓到就好玩了。”他故意恫吓她。

    被这一吓,方葵妙胡乱将桌上的文具往袋子里一塞,便跟在邬谚身后悄悄溜出了教室。这一切整间教室里的人都见着了,当然,一直低着头喃念课文的老教授还是啥事也不知。

    “为什么没去上课?”坐在校园里某棵高大的椰子树下,邬谚板着脸问跪坐在他跟前的方葵妙。

    要怎么说呢?说反正不喜欢上课,与其上自己的,她还宁愿上他的,至少还能帮上一点忙?

    说她什么也不会,就算说要讨好他,也只想得出这个笨拙法子?

    可看这情形,她偷偷由睫下觑他,别说讨好,恐怕反而要让他生气了。

    知道她不可能回答得出什么好理由,邬谚轻轻一叹。“以后别再那么做了。”

    “怎么做?”她装傻。

    “帮我上课,帮我抄笔记。”如果那堆鬼画符也能算是笔记的话。

    “我只是想帮忙”她可怜兮兮的说。

    没帮倒忙就不错了!忍住这句话,他拍拍她的头道:“我跷课是因为有些课上了也没用,就算不上课,不看笔记,我也不可能因为这样就当掉。倒是你自己,不是有些老师已经放话这学期非当你不可了吗?”

    方葵妙笑得尴尬,她抓抓卷卷的深棕短发“我大概是没办法了”

    “加油吧。”知道她常努力的念书,却又常在考试的那一刻将辛苦塞进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除了祝福她外,他还真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对他笑笑,心里有种淡淡的幸福感,因为对她说这句话的人是他,所以就算是简单的三个字,在她心里也显得意义非凡。

    “阿谚”她的声音透着不自觉的软柔。

    “嗯?”闭着眼靠在树上,他应了声。

    “我最近很乖吧?”她试探性的问。

    “嗯。”他唇畔多了抹笑,心里对乖有不同的注解。

    “我帮你做了很多事,帮你买早点、帮你印笔记、帮你送东西给系主任,”她扳着手指很认真的数着“还帮你拿书包、帮你打扫房间,可是你房间太干净了,扫起来一点成就感也没有。”末了还皱皱鼻子,小小的抱怨一下。

    “是我的错,”他故意正经道:“我会努力把房间弄脏,好让你清扫起来多点成就感。”

    方葵妙怀疑的看着他,总觉得自己像被取笑了,可他的模样却又再正经不过

    不管了。

    “阿谚,”她转回正题:“我最近这么乖,你有没有觉得有一点点一点点”她结结巴巴的。

    “一点点什么?”

    喜欢我。“觉得我很重要。”她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吞下,红着脸换了比较没那么直接的说词。

    邬谚笑出声!

    “你是很重要啊。”

    方葵妙眼一亮!

    “我只有你这一个青梅竹马,所以你当然是很重要的,”彷佛嫌她脸上的失望不够明显,他又加了一句道:“而且你不在,谁来帮我买早点、印笔记兼打扫房间呢?”他学着她的口气。

    所以现在在他心里,她只是个青梅竹马兼女佣?方葵妙有些难过。

    “那如果我不帮你做这些事了,你会不会觉得有点不方便,甚至怀念起我的存在?”她鼓起勇气再接再厉的问。

    邬谚噗哧一声笑出“当然”张开眼看到她满是期待的小脸,他心一软,便叹息似的回:“会。”

    方葵妙开心的拍了下手,小小脸蛋上的笑,灿烂如春阳。

    这样她就满足啦!只要一直持续下去,阿谚总有一天会发现她对他而言是不可或缺的,然后他就会喜欢上她了。

    至少她对邬谚的感觉是如此。

    看着她自得其乐的样子,邬谚的神情不自觉的多了股宠溺。

    他原本较欣赏有自我主张、心里有话便直接说出来的直爽女性,如今却开始觉得,女孩子羞羞怯怯的模样,倒也挺可爱的

    “阿妙,你今天还有课吗?”他突如其来的问。

    “没有。”方葵妙摇摇头。

    “那走吧。”他站起身。

    “去哪里?”她还跪坐着。

    “去帮我妈买那拖了好几天还是没买成的生日礼物。”他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忍不住戳戳她的额“你忘了我妈今晚的生日派对了吗?”

    经他这一说才想起,方葵妙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我咋晚还记得的,可不知怎么搞的今天就忘了。”

    “幸好我们两个中总有一个人记得。”邬谚打趣道。“走吧。”他自然的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起身。

    看着两人相握的手,阿妙的脸又不试曝制的红起,心也怦怦直跳,直到邬谚已将手抽开,那样的感觉还无法平息。

    为什么一旦意识到自己喜欢他后,一切都不同了呢?他们也曾握过手,可却不曾带给她像今天一样的甜蜜与冲击。

    就只是因为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了吗?好象连空气也带着淡淡甜意,好象连阳光也透着幸福的气味,就像她见到他时,心底油然而生的感觉。

    只是因为她喜欢他

    今晚的邬宅十分热闹,不管是院子或屋里都特地装饰过,来赴宴的人也都穿了正式的礼服,毕竟邬家虽不是什么赫赫有名的权贵,却也家产颇丰。若不是邬夫人坚持,这场晚宴原该办在大饭店的宴会厅,是她不愿大肆铺张,所以就只邀请亲近的朋友在自家办了个小小的派对。

    虽说是个小派对,但来的人也算不少。不太常参加这类场合的方葵妙,难掩紧张的站在邬谚身边;今天的她是邬谚的女伴,心底虽然很开心,但更多的是畏惧害怕。她多怕在这样的场合出糗,白己丢脸事小,让邬谚脸上无光才是她最担心的。

    所以她就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挂着僵僵的笑,拘谨的站在一旁。

    好不容易看到熟悉的面孔,方葵妙一直吊在半空中的心总算稍稍落了下来,她迎向前握住杭尚伶的手,几乎是松口气的唤:“学姐,你也来了?”

    两家的长辈在事业上有密切的合作关系,杭尚伶跟邬谚又是同学,于礼她本就该过来一趟,本以为又是个无聊场合,但看到阿妙在,她的想法便有了改变。

    “阿妙,你今天好可爱哟。”她看着穿粉色小礼服,将卷卷的短发别好,露出圆圆脸蛋的方葵妙,禁不住出声赞道。

    阿妙因不好意思而红了红脸。她并不觉得自己可爱,事实上处在许多高挑纤瘦的女子中,她自觉像只过重的大象。

    “学姐”开口想将自己别扭、不自在的感觉说出,可一抬头却看到邬妈妈在跟她招手,抱歉的对杭尚伶笑笑后,她走向今天晚上的主角。

    “阿妙,”邬妈妈拉着她的手“你跟阿谚一起过来,我介绍一些朋友给你们认识。”

    于是方葵妙便乖巧的站在邬谚身边,跟着邬妈妈满场走。

    邬谚怎会不明白自己母亲的用心?

    瞧她在介绍时蓄意制造他和阿妙是一对的假象,待阿妙的态度又像对自己女儿一样的亲密疼惜,经过今晚,恐怕有不少人都会在暗地里猜测,他和阿妙的婚事是不是近了?

    他尊重母亲的意愿,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对一切询问,他全是含笑以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阿妙则是完全没察觉周围汹涌的暗潮,她的心力全花在将见过的脸孔与听到的人名兜在一起,专注到连一双八字眉紧黏在一块,两只眼也几乎斗成了一个,仍不自知。

    邬谚正低头看着她的神情,忍不住觉得好笑,所以一开始并没听见母亲有些骄傲的介绍词,等他明白母亲在说些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家女儿,可是今年的紫芋花小姐呢。”某个贵妇挽着姿态妍丽的女儿,扬高鼻子道“两千人中才选一个,你知道这有多了不起吗?”

    “女孩子光长得漂亮有什么用,何况我们阿妙生得也不差,”邬妈妈忙补上一句:“我们家阿妙温柔又贴心,光这一点就比你们那什么紫芋头的强多了。”

    “什么紫芋头!是花!花!哎,”贵妇抬手压压不见一丝紊乱的发髻“我知道你今天生日,人年纪大了,毛病难免多了点,不只重听还脑袋糊涂,瞧瞧我女儿的气质,”贵妇往挂在臂上的娇美女子一比“这样的人才会只有外表而已吗?我女儿可是x大中国文学系第一名毕业的,这种里外兼具的美女你要去哪找啊?”

    意识到这场毫无意义的较量将要转向哪个方向,邬谚警觉的开口:“妈”

    “你闭嘴!”邬妈妈喝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她跟这老同学从年轻斗到老,场场都是她斗赢,怎能在这时候输?偏她也明白阿妙的功课不太好有了!

    “中国文学?”她睥睨的看了老同学一眼“你不知道现在是国际化的时代吗?国文念得好有什么了不起,我们阿妙可是国外留学回来,说起英文来会吓死人”

    “妈”邬谚再度尝试的张嘴,偏在场人的没人理他,两个老的是斗得正热,两个年轻的呢?一个频频将媚眼朝他这儿抛,一个早被这样的状况吓傻了。

    “那你就叫她说啊!”贵妇不服气的说。

    “你叫她说就说啊?”邬妈妈将价值数万的礼服袖子挽起“你不知道她们这种喝过洋墨水的说起英文有多溜吗?一般人可听不懂,除非你去抓个外国人来”

    “要外国人还不简单,”贵妇环顾全场,伸手就将某个身边跟着翻译的老外扯到身边“喏,”她扬高下巴“叫她说。”

    “呃!”邬妈妈忘记今天来了许多丈夫的合作对象,其中当然不缺洋鬼子,可输人不输阵啊,拉了拉阿妙,她低声道:“阿妙,邬妈妈今天就全看你了,快说两句能吓死他们的英文。”

    “英英文?”方葵妙结结巴巴的:“我我不行”

    “那有不行的道理,”邬妈妈还当她是没自信“别担心,你随便挑个两句说说,别怕那凶婆娘,邬妈妈给你靠。”说完还一拍胸脯。

    “随便说个两句?”她的声音里满是迟疑。

    “没错!”邬妈妈拍拍她。

    这边邬谚还在跟某国外公司的负责人说明现在的情形,那边方葵妙已经鼓起勇气开口道:“妈、妈咕咧梦逗。”

    所有的人皆疑惑的看向她。

    “疑疑吃咕逗”她愈说愈小声:“咩哩咕逗”

    现场一片安静,然后突地爆出大笑。

    斌妇笑得以手拭泪“这就是你说的喝过洋墨水的英文?天!还真是吓死人了。”说着又克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邬妈妈胀红了一张脸,但仍安慰的拍拍阿妙的手,表示自己没有怪她。

    邬谚则正以英文跟那位国外公司负责人解释:“这是个误会”

    阿妙低着头缩在那,恨不得地上出现个大洞吞下她。她到底是发了什么神经?居然当众说英文?她是嫌今晚过得太平顺了吗?

    无法忍受众人朝她投来的目光,阿妙咬住下唇忍住泪,小小的拳头握得紧紧的“邬邬妈妈,”她吃力的道:“我有事先先去处理一下。”

    邬妈妈的声音透着明显的怜悯:“去吧,早点回来啊,邬妈妈会等你一起切蛋糕的。”

    方葵妙点点头,子诏了动,却无法开口,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张嘴,恐怕就会当场哭出来,两手抓着裙裾,她低着头匆匆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快步往化妆室走,方葵妙还能听见那紫芋头小姐高亢而恶意的声音由身后传来:“她说的是英文吗?天!亏她还敢开口”

    痹篇人群,方葵妙故意穿过房子的后院,再从屋后的楼梯上到二楼。这儿除了邬家人外不会有人上来,她可以尽兴哭个痛快。

    拉开化妆室的木门,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那红红肿肿的眼,被咬得像要泌出血来的唇,加上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看来实在凄惨得紧。

    手撑着洗手台,她身子无力的跪下,长长的蓬裙垂在四周像片粉色的海,她却不曾注意到,只将额靠在臂上,轻声啜泣。

    随后哭声毫无顾忌的放大,直到将心里的羞愧哭出,她才擤擤鼻抬起头。

    看自己哭过后的一张脸,看淡淡的妆糊成一团的怪模样,才刚哭完的她不知怎地又笑了,才笑了两声,她突地捂住自己的嘴,圆圆水水的眼惊讶的眨了眨。

    罢在哭时,她就隐隐约约像听到另一个哭声,那时还以为自己过敏,如今

    她弯下身看洗手台下。

    水水的眼对上另一双水水的眼,两双眼里都是惊讶,方葵妙将还捂在嘴上的手放下,好奇的看着窝在小小空间里的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不到八岁,长长的黑发上结着两个大大的白色蝴蝶结,穿一件缀满蕾丝的小礼服,同色的小皮鞋,可惜窝在洗手台下让她的白袜子及皮鞋都沾了些脏污。

    小女孩的眼湿湿的,鼻红红的,她小小肉肉的手捂着自己的嘴,细微的哭声就这么从她揩缝间透了出来。

    “嗨”方葵妙试探的对她招招手,软柔的声音压得轻轻小小的:“你怎么了?”

    “走开!”小女孩说以日语。

    “啊,你是日本人吗?”阿妙的眼闪过一丝惊喜,蹲下身子以同样的语言跟她对谈:“你怎么会在这呢?是不是迷路了?我带你下去楼下好吗?你的爸妈找不到你一定会担心的。”

    对她的一长串问话小女孩并没有回答,但可以看出在听到熟悉的语言时,她明显松了口气,一直到阿妙提到父母,她才反应激烈的回:“他们才不会!”

    阿妙看着她,然后突地弯身爬进洗手台下,虽然她个子不高,但挤在那狭小的空间里仍有点勉强。“我好象长大不少,以前躲在这时没那么难过的。”她半自语的说。

    “你为什么要躲在这?你爸妈也不要你吗?”小女孩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我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我又蠢又笨,妈妈一看到我就不开心,所以每次只要心情不好我就会躲到这儿来。”阿妙环视从前的小小避难所,眼里流露着些许的感伤。

    小女孩的泪不知何时停了,她坐在阿妙身边,呆呆的看着这有点莫名其妙的大姐姐,大姐姐像丝毫不以为意,低头对她笑笑,什么也没有问她。

    “我”小女孩转开头看着自己鞋子上的污痕“我妈妈也去世了。”

    或许是阿妙一直没说什么,小女孩反而能坦然的诉说自己的心情:“妈妈是为了生我才死的,所以外公外婆才不喜欢我,不过爸爸很喜欢我喔,”她像捍卫什么似的说:“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对我,所以才会”她的声音愈来愈小。

    阿妙安抚的拍拍她。

    “你也是日本人吗?”心情好了许多,小女孩开始好奇了。“这是你家吗?”

    阿妙摇摇头。“我住在隔壁,我不是日本人,不过曾在日本读过书。”像回忆起可怕的学校生活,她的眼中浮起畏惧。

    “在日本读书不好吗?”小女孩很担心的问“我明年也要上学了,只要一想到要搬到学校住,我就觉得好怕”

    “要看你念什么学校,”阿妙苦苦一笑“偏偏我念的是间很可怕的学校,里面全是像我这种为了某些原因被送离父母身边的小孩。校规严得连偷吃零食都算犯了大罪,还得加上那些爱欺负别人的小孩!”她像要甩开回忆似的摇摇头。

    小女孩的脸一片惨白!

    “对不起,”阿妙不安的咬咬唇“我忘了你还是个孩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小女孩的眼里同样带着不安“大姐姐,你念的是什么学校?”

    “白玫瑰学院,世界有名的恐怖学校”她打个冷颤。

    “明年”小女孩很困难的说:“我就要被送进那里了。”

    阿妙明显受了惊吓,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对小女孩伸出手“恭喜你,学妹。”她苦笑的说。

    或许是因为有着相似的背景,及有可能相同的未来,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像忘了楼下的派对,吱吱喳喳的窝在洗手台下聊了起来。她们交换了人生中的点点滴滴,虽然其中一个才在世上活了七年又八个月。

    基本上只要对方对她没有恶意,方葵妙可以跟任何人融洽相处,眼前的小女孩在很多方面又跟她很相像,所以她几乎忘了与她说话的是个不到八岁的小女娃。

    小女孩则喜欢阿妙将她当同辈而非小孩子看待,比同龄的小孩还成熟的她,最讨厌被人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

    一个早熟,一个幼稚,恰好配成了一对,当邬谚发现她们时,看到的就是一对聊得很开心的孩子。

    原本还怕她是不是躲在这哭呢,邬谚又好气又好笑的想。

    “阿谚,”对上那弯下身看着她的男子含笑的眼,方葵妙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唤。

    “这是我的新朋友。”脸上还带着些许哭过的痕迹,方葵妙扬起圆圆的小脸对邬谚介绍:“她是”

    “英亚集团执行总裁的独生女,”邬谚以英文道“我应该没猜错吧?冰川小姐,楼下正为了你的失踪乱成一团呢。”

    冰川樱声音稚嫩,可神情却显得冷静自持,那模样看来一点也不像是个会躲在洗手台下哭泣的孩子。

    “父亲终于发现我不在了?”她以纯熟的英文回道。

    今天的场合里只有她一个小孩子,父亲又只顾着与人畅谈公事,几次引不起他的注意,加上处在陌生的国度里,让她不觉自怜起来,胡乱走到这儿来,脑里尽是胡思乱想,一直控制得很好的眼泪不知怎地就流了下来,还好遇到了这个奇怪的大姐姐

    她看向身旁惊讶的看着她的方葵妙,张口想要解释,阿妙却早她一步开口:“你的英文说得好好!”她声音里满是惊叹“不像我说得怪腔怪调”

    冰川樱吐吐舌“那是因为我奶奶是英国人,从小被逼着”

    察觉到她们似乎有继续长聊下去的行算,邬谚伸手敲了敲洗手台“对不起,小姐们介意换个地方聊吗?”他用中文及英文各说了一遍,再跟方葵妙解释:“冰川小姐的父亲在找她,她再不出现,冰川先生恐怕会把屋子给拆了。”

    “啊,”方葵妙捂住嘴“我忘了,”说着低头以日语对小女孩道:“我忘了你父亲找不到你一定很担心,我们现在下去好吗?听说他快把屋子给拆了,要是他真那么做,邬妈妈会难过的,今天是她的生日呢。”

    小女孩点点头,一面从洗手台下钻出,一面忧虑的说:“父亲一定很生我的气,真怕他会因此提早将我送进那间可怕的学校”

    阿妙则有些困难的自狭小的空间爬出“记得我跟你说的吗?”她没有站起身,反倒跪在地板上替小女孩整理紊乱的外表“关于学校的秘密,还有几个比较善良的老师,这些都能帮助你过得比较好”“我知道。”小女孩深吸口气“走吧,我们去见我爸爸。”她鼓起勇气,但探向方葵妙的小手却是抖颤的。

    一向都是被保护的方葵妙,难得的遇到一个会需要她的人,握着小女孩的手,她迟疑了会儿后,终于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心。

    不会出什么事吧?邬谚望着阿妙脸上难得的坚决,心里不禁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