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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大别山,其尾部是闻名遐迩的双峰山。双峰山的周边,层峦叠翠的山峰,一座连着一座,连绵几十里,在那边缘,一座隽永秀美的山峰并不很高,却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而颇具几分灵气,那座山叫青山。
春暖花开时节,山上会有成片成片盛开着的着映山红,在山脚下望去,象是天上成片的云霞,云蒸霞蔚。把青山装扮得妩媚多姿。
在我的记忆里,从记事时开始,我就有媳妇。我的媳妇是我远房表妹,是我表叔的女儿,我表妹的家就在青山脚下。
我搞不清楚我和表妹是指腹为婚还是后来定的摇窝亲,但有一点是不可置否,我爸我妈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就把我的终生大事给安排妥当。
好多人感觉很奇怪,我爸妈都是受过教育的人,是1962年从武汉下放回老家的,怎么同样会拘泥于如此之陋习,落入俗套。我妈给我的解释让我信服,因为家庭成份不好,定亲不会象那些贫下中农的后代那样顺顺当当,谁愿意把自家的女儿往火炕里推呢?表妹家里虽然穷点,但人家不嫌弃咱家,已是我们家的大福了,说到底还不就是担心以后我长大了找不到媳妇呢。
后来我还了解到,我爸妈为儿女的前程是费尽心机的,比如我二姐,也是定过摇窝亲的,一直到她接到华中工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成为方园几十里的第一个女大学生,男方那边才捎信说,儿女们的亲事就算了吧。我爸妈说,那就算了吧;再比如说我三姐,当她还不识路、不记事、不认人时,我妈曾多次悄悄地把她送给贫下中农的家庭,又多次被我爸要回了。
世道总会变的,荒谬的年代在历史的长河中只能是昙花一现。那年邓小平老人家复出,我家才从家庭成份这顶沉重的帽子和压力下解脱出来。
表妹没读多少书,因为家里是地地道道的家大口阔,为了供弟妹读书她上完小学就辍学在家。而我继续在学校读书,做着草鞋换皮鞋的梦,一天天长大;表妹在家干农活,做着发家致富的梦,一天天长大。
表妹随她妈来我家时,我就不敢回家,怕见我媳妇。湾里大人们见到我都会说:你媳妇来了。我在村里东逛逛西逛逛,估计他们已走了,才回家吃饭。
当我和表妹都同时长到豆寇年华,青春象浪潮涌动时,我又一次见到了她。那年正月初四,照例应该是我爸去给表妹的祖母,也就是我的姨婆拜年的日子,因为我爸不舒服,重感冒。我妈反复做我的思想工作,我才代父拜年。
到了她家才知道了什么叫家徒四壁,什么叫寒舍,那门狭小破旧,象是用烂木板订起来的。北风呼啸,门便呼呼作响。我拍拍了那扇在风中摇晃着的门,给我开门的是一位婷婷玉立,落落大方,粉面念春的女孩。我已猜出八九分,她就是表妹,我十多年的媳妇。真是女大十八变,那小时衣冠不整,土里土气的女孩的影子荡然无存。表妹诧异地望着我这位不速之客,她轻声问:哪里的客?我轻声答:彭家的。女孩脸上泛出红霞,更加妩媚,转眼飘然出门。
那天表妹一家老小笑逐颜开,她祖母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放,她妈妈忙上忙下给我做吃的,一会端上一碗泡米花,一会端上一碗米酒煮鸡蛋,一会又忙着做菜。她爸她哥张罗了一桌麻将,其实就是让人陪我玩。
那是我第一次玩麻将,分明就是一只赶上架的鸭子,那时的麻将小,没有现在的麻将厚实,手感好。但我兴致盎然,因为我身旁有表妹她叔指挥,手把手地教,我其实就是个傀儡。身边看牌的人比打牌的人还多,表妹也时不时过来指点迷津。
后来才搞明白为什么那天表妹家里那么慎重其事。是因为我长期在学校读书,对这门亲事不闻不问,表妹村里传言四起,说这门亲事快黄了。我那次去拜年,用事实有力的反驳了这传言。现在想起来,有点象我们在新闻节目上久没有看见某个大人物露脸,于是就有人传闻,那人出事了,后来他又出现在电视频道上,于是传言就不攻自破。
但是我一直闭门读书,觉得终身大事是遥遥不可及的,如此看来,那次去表妹家拜年是一次极其荒唐错误的行动。我二姐知道了这事后,很是生气,对我妈是一通铺天盖地的责备。
后来,开学了,我进入紧张的高考前复习阶段,试卷习题象雪片一样飞来,神经象绷紧了的弓弦一样紧张,无暇顾及其他任何与高考分数无关的事情。
再后来,又开学了,刚刚开始的大学生活对我具有无穷的魅力,轻松闲适的生活学习方式与刚刚结束的高考前那段疲惫的岁月形成鲜明的对比。我沉醉在新奇快乐的生活学习之中,几乎忘记了在老家,在青山脚下,我还有个媳妇。
一晃就又到了寒假。这才知道表妹重新定亲了。至此,我有媳妇的岁月告一段落。
若干年之后,我三姐告诉我,那年的春天,映山红盛开的时候,我正全身心投入到水深火热的高考前复习。表妹给我家送来一大捆映山红,都是她翻山越岭一枝一枝采集来的。她在一些废瓶里装上水,插上映山红,然后放置在我家屋子的前前后后,把我家装扮得春意盎然。
三姐还告诉我,表妹出嫁后,有一次她从我们村后面经过,看到我妈在菜地浇水,很吃力。连忙跑过去接下我妈挑水的担子,一趟一趟挑水,直到那块菜地全部浇完才离开。
听说表妹现在办了一家面粉加工厂,当上了老板,一家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行笔至此,耳边仿佛响起了一首歌: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将你的长发盘起,谁为你做的嫁衣脑海里满是那青山上的映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