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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认识夏雪纯属偶然,偶然得只因为一个屁。
那年的春夏之交,天气就贼热贼热的,但有一部好来坞大片比天气还热,据说其情节特别生动感人,在槐荫城里一上影,票房收入就一路飙升飘红。人们的泪腺孤寂干枯了很久,都巴不得有一场惊天大片让他们狠狠过一把流泪的瘾,便带上纸巾和各色手绢潮水一般涌向久违的电影院。
屈指数数,已经是近十年没来电影院了,电影院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模样了,大厅改成了小厅,硬座改成了软座,对号入座改成了随便瞎坐,一进门,一股凉气便扑面而来,我感觉到了周身的舒服。我找了一个稍偏后的位子坐下,昏黄的灯光里陆续有人进来,不经意间我感觉有一股清香从一侧飘了过来,有点象是茉莉花那种淡雅流畅的清香,我鼻翼颤动,然后侧身,把眼光放近,身边已坐着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头发用一根丝巾随意扎在脑后,那袭白衣轻如蝉翼。
突然想看看她的那双眼睛和那张脸,但是光线太暗,美女没转身,我就权且称她美女,因为我希望她是美女,从其侧面已能隐约判断那面容、那眼神一定生动传神。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类词在我脑海里跳跃了一会就跳出了另一个词:艳遇。
有佳人侍坐看这部爱情故事片绝不是坏事,我喜不自禁。但美女微低着头,丝毫没有侧身让我一睹芳容的架式,我有些失望,便用这场景构思一篇爱情小说。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到扑嗤一声响,不象是笑声,不象是哭声,我在脑海里寻思了几秒钟就断定那是一个屁。身边的美女放了一个屁!天啦!my god!哇噻!我在心里惊叫了三声!那股茉莉花的清香明显变淡,我看那美女时,她已深低着头,我断定那张脸一定是红到了耳根。
“谁放的屁啊!真不文明”身后有一男声叫了起来。
“是啊,公共场所放屁,太不象话”又有一女声附和着。
“我们是来看来看电影的,又不是来闻屁的”嘀咕声接二连三,身边的女子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大脑象飞机的螺旋浆一样飞速转着,突然间,我就转过头,向后面的那几位帅哥靓女说了声:真抱歉,是我放的,再不敢了。那几个人便不吭声了,都把手伸出来在鼻子旁边扇风。
再转过头时就看见旁边的女子已侧过身,也用手轻轻地扇风,望着我,作鄙视状。那张脸果真不同凡响,清澈明丽,两只眼睛扑闪扑闪,象一幅工笔画。果真是一大美女。美女放屁,真是入戏的好题材!
电影一会就开始了,场面宏大壮阔,故事情节波澜起伏,扣人心弦,音乐曼妙,我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心里一阵一阵泛酸,有泪潜入了眼框。看身边的美女,已在用纸巾擦着眼睛,神情优雅,我见犹怜。
电影演完了,我随着人流往外涌,身边的美女却不知在何时没了踪影。心里不禁就涌进了许多失落,失落了一会,我就开始后悔,后悔代这陌生女人受过,后悔了一会,我就在心里骂起来了:什么东西?不懂人情世故,连声谢谢都没有。我正骂着,就到了大门口,路灯下,有一女人在左顾右盼,象是在等人,是她!那个放屁的女人。我有点怒不可遏,正想骂出声来。
美女说话了:刚才,刚才,真谢谢你。
突然间我心花怒放,没关系啊,小事啊。我说着
就和她肩并肩慢慢走出了电影院。人非神仙,孰能无屁!我心里说。
沉默片刻之后,美女又说:你真是一个好人。
我说:是的,大家都这么说。
美女又说:你有一粒菩萨心肠。
我说:是的,大家都这么说。她不经意之间就把心的量词改成了粒,我断定这位女子是位弄文字,或者是喜欢弄文字的
美女说:有菩萨心肠的人都是好人。
我说:好人却不一定都有菩萨心肠。就象美女都放屁,放屁不一定是美女。这后半句我是在心里说的。
美女捂着嘴巴笑了,折过身到了旁边的一辆摩托车旁,她跨上摩托车,发动,然后对我说:再见了,好心人!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你,再请你吃饭感谢你。然后就一溜烟消失在夜幕之中,长发飘飘,象是在飞。把我一个人留在电影院门口,两手空空,如同一位弃妇。
2
电影院的戏剧性巧遇一直让我魂牵梦绕,难以排遣,那女子的飘逸飞走的身姿一直在我脑海里辗转反侧,挥之不去。这状态让我难受,我就着手写一篇小说,我是这样构思的,在后面我还会与那女子巧遇,然后会有一段痛彻心扉的恋情。然而我的写作并不顺利,我感觉我写字时私心杂念太多,这让我的处境颇为尴尬,因为我不能继续我的活路,作为一个业余的写字者,当一个题材的小说面临着流产绝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我千方百计想着保胎。
听说喝雪碧能清除人内心的私心杂念,可以调整人的心境,我从超市里搬回几大箱雪碧,当我喝得肚子高高鼓起象身怀六甲的孕妇时,我就在我的小说里这样写:她是一位中学教师,教语文的,酷爱文学,她的文字妙笔生辉,写景状物涂画心情总是信手拈来,在我的潜意识里,妙龄女教师总是有那种高雅、超凡脱俗的气质。我在电脑上敲打出这几句文字之后,我又是文路枯竭,无以为继。我决定放弃,除非,除非会再次遇到那枚女子。
再一次见到那枚女子是在两个星期之后,再一次见到那枚女子是当地一家杂志社里,这家杂志社我以前来过多次,投过几次稿。这次我依然是投稿,我写了一篇人模狗样的东西,自以为情节曲折,文笔荒唐,值得一看,我得与编辑切磋一番。我轻车熟路就上了四楼,那间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坐着的不是那位熟悉的杨主任,却是一位女子,她正趴在桌子上忙碌着,面前的书、纸、材料堆积如山。我敲了敲门,女子抬起了头,是她!影院里遇到的那枚女子。那是一张清秀明静的脸,早已定格在我的脑海里。她朝我笑笑,表情轻松自然,丝毫不感到意外。
“是你啊?”我说
“是你啊?好心人,是送稿子来了吧?请坐吧”她说
“你怎么知道我是送稿子来了?”我疑惑着,在她对面坐下。
她没有回答我,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边,我触手可及。我说了声谢谢,手很自然地从桌子上抽出一本书,那是一本散文集,我打开扉页,一位仪态万方的女子跃然纸上,她怀里抱着一本书,依着门,深情款款地望着天空,神思象凤凰涅磐一般正飞往外面的世界。于是我知道了眼前这位女子名叫夏雪,这是她的一本散文集,我曾经多次在报刊杂志上看到过她的散文,其中的片段我甚至熟读能诵,容颜与文笔竟如此浑然天成地集中在这位曼妙的女子身上。
她说:我早就认识你的,几次你来杂志社送稿子,我都看见了,你的长相很象我中学的一位同学,所以我对你记忆很深,可是你没注意到我。
她又说,副刊部的杨主任出差一个月,她只是一位实习生,在这里临时顶替几天。帮他打理一下他留下的工作。
我们的话题很自然地集中到文学上。我们说到散文和小说的选材,语言的组织以及在写作的过程中的感受等。她的见解别致,让我耳目一新。她好象这才想起我是来投稿的。
我离开的时候,没有忘记要了她的qq号,说是以后有稿子可以直接用qq传给她。我说的并不是假话,当然我更重要的目的却不是传什么稿子。见到地地道道的美女,想方设法搞到她的qq或者是手机号是好多男人的本性。
3
我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当天晚上我就和夏雪聊了半个晚上,颇为投机,那时间内却已经没有聊文学了,聊到了小时候一些趣事,我们同时被记忆中乡村的清新空气,小桥流水,阡陌小道,绿油油的稻田,还有专心啃草的牛吸引和感动。我心中有股暖流在涌动着。
然后我们又聊说到我的母校h大,这才知道她还是我的师妹,晚我两届。我们很自然地就聊到那星光灿烂的校园,聊到到了校园前面前面的那片湖面,水鸟在飞翔,波光闪动。还聊到了我和她共同认识的人,共同经历过或知晓的事。
终于,在一个月白风清的晚上,我和夏雪相约在槐荫河畔,一直走了很远很远。这时从树丛里窜出两个流里流气的家伙,眼睛里冒着凶光,夏雪不禁后退了两步,瞄在我的怀里。
那个家伙指着我:你,滚开。
然后又指着夏雪:你,留下来。
那一高一矮两个流氓步步逼近,夏雪把我抱得更紧了。
不想滚,想一块死吧。凶光和狼笑一齐过来,象四把钢刀。
情急之中,我抬起一条腿,朝那位高个子猛蹬了过去,正中高个子的腹部,那一脚我使出了浑身的力量,高个子杀猪一般惊叫了起来,然后就扑倒在地,这一招当然叫先发制人,上大学时这个动作我练了不下万次,这次终于派上了用场。高个子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就和小个子一溜烟地跑了,我和夏雪呆了片刻才知道不是因为我那一脚,而是后面驶来了一辆警车。
在夏雪的不太正规的文字里,关于这一节的描写精彩纷呈,为了写好这一节,夏雪翻了好多关于武打的资料。她总是想着什么一枪毙命,一剑封喉这些歪招,我的形象就变得离奇古怪,有点象古代的侠客,又有点象现代救美的英雄。
后来,我们没有再去过河边。那里险象环生,不久就听说有位女孩被人奸杀了,派出所的民警办案的方法干净利落,查指纹、练尸体,搞完了就去吃大排档,案子就永远悬着了。
4
我和夏雪的恋情象是文火煲汤一般,慢慢地便香气四溢。
可是夏雪的那个杂志社因经营不善,快走到穷途末路了,读者群越来越少。杂志社就靠拉广告来度日,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加速了它的灭亡。夏雪看中的稿子,经她有上司一审,统统打入了冷窟,能登上稿子也被改得面目全非,看着这不伦不类的文章,夏雪哭笑不得。
夏雪要去南方,去那里寻找她的一片天空,我极力反对,我要她呆在槐荫,过不了一个月,槐荫城就要举行大规模招录公务员的考试,凭夏雪的实力,考上的可能性很大。
夏雪却说:柱子,跟我一起走吧,去南方,那里有我们的发展天地。你是学软件专业的,那边正缺你这样的人才。
去南方啊?这事我真想都没想,这里有我的工作,再过几个月,我在单位就可以混个科长干干了。
“一个大老爷们,怎么那样柔弱无骨,守着一个破单位有什么出息?”夏雪的话一针见血,却激怒了我。
然后我们就吵了起来,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次吵架。
吵完之后,夏雪就走了,走得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我打她的手机也关机了,,再后来就是空号。我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男子汉的骨气,不就是个科级干部吗?在神圣伟大的爱情面前,那不是个屁又是什么?
半年之后,我也没能忘记夏雪,她给我的那本散文集,我读了百遍,大部分章节我已能背诵了,于是我写散文的水平有了很大提高,我在晚报上发表了几篇散文,那文思套路与夏雪的手段极其相似,圈内人士就认定这文字是出自夏雪的笔下。他们认为美女作家夏雪又浮出了水面。我的邮箱开始天天爆满,有的问我是不是夏雪,有的就已断定我是夏雪,洋洋洒洒数千字,表达着对我其实是对夏雪的爱慕之情。诸如此类的情书看多了,我就烦不胜烦了。我努力改变我的行文风格,可以一切都是徒劳的。
5
我可以断定,在夏雪离开我一年之后,我对她的思念仍然根深蒂固,甚至坚如磐石。不然那天晚上我不会喝成那样。和我一起喝酒的是几个论坛上的朋友,喝着喝着他们就讲起了美女夏雪,讲起了她那弱柳扶风一样曼妙的文字。我那时已喝下三瓶或者是四酒啤酒,喝出了一眼迷茫的大雾。我一声大叫:不许讲夏雪,不许。谁也不许。
罗泽是我的哥们,是槐荫城里颇有名气的作家,他曾写了一本槐荫纪事,在新华书店签售时异常火爆,那天早上新华书店门口有长龙一般的队伍缓缓地往前移动。甚至有提着菜蓝子的老太太以为是有什么打折的商品,也挤进了长龙。
罗泽对我说:夏雪已走了,走得那样绝情寡义,你又何必还对她耿耿于怀呢。他说这话时我已有了想吐的感觉。可是我没吐出来,我感觉到周身起火,异常难受,罗泽就扶着我离开了酒店,在路灯光迷离的乾坤大道上走着,每一步都交待得含糊不清。
我们走到一家叫似水年华的茶楼前,我看到门外挂着巨幅标语,标语用的是繁体字,我不禁就冷笑着,故作高深!繁体字我也能看懂,只是要费点劲。上面写的是:热烈祝贺风夕新书风夕蓝天签售活动园满成功。啊!槐荫城里什么时候出了个风夕啊,机会难得,上去看看。
“罗泽,罗泽”刚才还扶着我的罗泽却不知了去向,这家伙,一定不是上吐就是下泻去了,还敢和我拚酒,哼。我自己上去。
我拾级而上,感觉脚步已渐稳健,那楼梯是木制的,我的皮鞋在上面踏得咚咚作响,象是在擂鼓,上了楼,然后穿过一条古色古香的长廊,就豁然开朗了,面前是一个大厅,人头羼动,大约有四五十号人,落座在大厅里在一张张方形桌子的周围,男士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女士都穿着旗袍。有侍者背着一只手倒水,用的是一把壶,很长的管子,茶水注入茶杯,准确无误,象是用了欧阳修笔下的卖油翁的手法。我感觉是回到了二三十年代。
台上一女子正在在讲她的创作心得,旁边有另一个女子在收钱售书,一张张纸币落入她的包,那包鼓鼓的很充实。台上的女子正娓娓地叙说着,虽然隔得较远,看不太清楚,但那身段,那迷茫的笑容,那周身的气息我太熟悉了,我禁不住心跳狂乱,她是夏雪!真是夏雪!她是什么时候回槐荫的?什么时候又出了新书?我怎么不知道?
我穿过一张张茶桌,朝她走去,后面有灯光闪动,她抬头时看见了我,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会,过了几秒钟才化开。然后就接着讲她的文学之路,可是我一个字也没听清,我找了个靠近台上却较偏的位子坐下,接着就一妙龄女孩端着红色的大本子要我签名,我知道那是嘉宾签到册,上面密密麻麻地有好多人的签名,都极具个性,有如龙飞凤舞的,有如涓涓细流的,有如弱柳扶风的,有如娇喘微微的,有如刀凿斧削的。上面的人名也极具个性,有默然、落花等,我感觉这都是他们的笔,不是原名。这样看来,风夕也应该是夏雪的笔名了。
夏雪还在台上讲着,时不时会向我投来莫名其妙的眼神,我走到台前的售书处,要了一本书,那女子轻声说十八元,然后又说,风夕待会给你签字,我收了书,付了款,回到座位上。我随手翻了翻那本古色古香的散文集,文字的风格依然没变,但成熟老练得多。用的是繁体字,看得有点吃力。我纳闷,这是从哪里刮来的一股歪风,出版物用上了繁体字?
第一轮的节目完了,主持人走上台,宣布了第二轮节目是嘉宾上台谈感想,夏雪就下来了,正好坐在我旁边的空位上,她侧过脸朝我笑着,那笑容我太熟悉了,象熟悉我的五指一样。
我轻声说:回来了啊?还出新书了呢,回来也不打个招呼。我忽然有点淡淡的伤感和幽怨。
她说:准备去找你的,刚成立了公司,太忙了。她脸上的笑容依然如故。
我感觉到这时我应该发表一些对她新的散文集的看法和感想,可是我只说了一句:这个集子,真好!只是繁体字看得吃力。
她却充耳不闻,嘴巴凑近我的耳朵说:再过两天就是八月十五了,那天我正好有空,要不就那天晚上一起到生态公园转转吧,我回来后一直没去那里呢,很想去看看。
她说完,没等到我开口,台上的主持人就要她上台了,要她回答读者的问题。我旁边的位子又空了,我这时才想起,刚才应该要她签名的。
活动继续往下进行着,我的状态却越来越不好,注意力也越来越难集中了,我很快就找到了原因,是刚才喝了啤酒,这会涨得难受,我起身,从一个个茶桌旁经过,看到了一张张生动的脸。
出大厅后,有服务生领着我了穿厅绕榭,七柺八拐才到了卫生间,然后我就感觉到一阵恶心,禁不住就上吐下泻了,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清理完体内的秽物,感觉到一身轻松,脚迈步也高远了很多,我原路返回,返回那个厅时,大厅里却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女孩在打扫残局。一位女孩见到我,忙上前递给我那本散文集:先生,这是你丢在这里的吧。
我出门,走到大街上,我看到的街道溢光流彩,我看到的城市灯红酒绿。
6
我不记得是怎么回家的,当然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到家的,我的家其实就是一居室的单身宿舍。我醒来时,罗泽正坐在我床头上正翻着我带回的那本散文集。看我醒了,抬了一下头,说了声:醒了。然后又把头埋下去了。
你昨天晚上怎么一眨眼工夫就不见了?她回了,还写了新书,昨晚上在似水年华茶楼上,举行了她的签售会。我懒洋洋地说
你说什么呀?你是不是在发烧?罗泽放下书,一眼的疑惑,伸出手要摸我的头。
我说夏雪回了,你看的这本书就是她的散文集。她现在的笔名是风夕。我大声说。
你有毛病啊?昨晚上我把你扶回来的,一直到现在就和你在一起,我晚上就睡在地板上,这本书是你昨晚在一个地摊上买的。这回罗泽的声音更大了。我看到地板上铺着的凉席和被单,他应该没有瞎说。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那似水年华茶楼的那场新书签售会、那潺动着的人头、还有我和夏雪的对话是怎么回事?我讲了在茶楼里的经过。
罗泽哈哈大笑了,然后说:故事编得真好!情节离奇荒唐,你是一块写小说的料!
真是匪夷所思!我百思不得其解,看来是没有办法让他相信了。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八月十五,八月十五,她还约了我八月十五那天在生态公园见面呢,明天就是八月十五。”我突然想起来了。
“你慢慢想你的小说吧,我上班去了。今天你不用去上班了,给单位打个电话吧。”罗泽说完放下书就出门了。
空荡的房间里我感觉自己象是穿越着时空的天使,在古代和现代之间的来回穿梭着。
7
八月十五那天傍晚,不到五点钟我就去了生态公园,那里有我和夏雪的初吻,那里有我和夏雪的喃喃细语,那里有我们欲抱琵琶半掩面和铁骑突出刀枪鸣的爱恋。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那块青石凳,前面的花坛,在记忆中的一沫雨烟里若隐若现。
可是,当我们的恋情正如旁边的鲜花一天天娇艳起来时,夏雪却突然离去。
这会正是夕阳西斜的时候,花草树木,享台楼阁都被涂上了金黄,如蛋糕一般鲜美。前面是一条河,水波微兴,波光粼粼。我一眼就看见,在那棵大树下面,有一女子站着,裙袂飞杨,她神情专注地注视着远方,那意境太美了。我不是诗人,如果我是诗人,诗行一定会在我脑海里涌动,我不是画家,如果我是画家,这一定是我入画的好素材。
她是夏雪!
我走近她,她侧过身时,看见了我,眼前的夏雪眉清眼秀,肌肤如瓷器一般,柳叶眉清清朗朗,眼角好象藏着万种思绪。她看着我的眼神有三分疑惑三分激动三分难为情还有一分捉摸不定。夏雪,还是夏雪,她的美丽依旧。
柱子,是你?夏雪丹唇先启,我看见她的眼里闪烁着光亮,我断定那是噙着两眶的泪水。
“小雪”我说
“柱子,你怎么来了?我走后你经常来这里吗?”夏雪说
“前天在你的新书签售会上,我们约好今天在这里会面的啊?”我又疑惑顿生。这时我已离夏雪很近了,触手可及。
“柱子,你说什么?什么签售会?我今天上午刚回槐荫的。”夏雪瞪大了眼睛。我满腹狐疑,无言以对。
“柱子,一年了,你一点也没变,还是喜欢胡思乱想去构思你的小说。”夏雪笑了。
我在构思小说吗?一串串扑塑迷离的事在我脑海里盘旋着,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生疼生疼。眼前的夏雪美丽动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实。
“你怎么走得那么绝情,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我说着,眼泪就往心头里涌。
夏雪不说话,望着我,两行清泪就从两汪清泉的眼眶里滚落下来了。
“柱子”夏雪轻声叫了一声,声音哽咽着。
四目相对,我轻轻地lan 过夏雪。她在我怀里身子抖动着,慢慢地就开始抽泣着。
“柱子,走了这久,我才发现我离不开你。”
我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抬头看时,两只无名鸟正结伴冲向了霞光万丈的高空。
8
夏雪回到槐荫成立了一家传媒公司,千头万绪,她只能一个劲地忙着,我和夏雪的恋情象是经历一场风雨的翠竹,更加清翠,郁郁葱葱!
这一次,罗泽是真的相信夏雪回槐荫了,我们还一起在城南那个炊烟飘渺的大排挡上喝过一次酒,罗泽喝得舌头麻木时,就向夏雪说着我的好话和坏话。
夏雪啊,你不知道,你走后,我们的柱子日见长智慧了,胡思乱想之中都能想很多离奇的故事来。
夏雪莞尔一笑,然后说:我也感觉到了,感觉他象是星外来客,说话不着边际。
我不可置否,在我心底里,那个签售会依然清晰可见,依然真实,那个签售会上的人物的举手投足,一笑一颦,甚至那极具个性的行头在我脑海里渐渐推出,越来越清晰。
我想辞职,然后跟着夏雪去打理她的公司。夏雪却不同意,她说:你一大老爷们,跟我一弱女子起什么哄。上班下班,有兴趣的时候就写写字,悠闲一点,这种生活未必不好。夏雪的观念转了一百八十度的一个大弯。我问她为什么思想上转了这么一个大弯,夏雪说:我出去溜了一年半载,就是为了转这个弯的。
9
夏雪的办公室的旁边有一个单间,是她的单身宿舍。我第一次走进那间房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那房间不大,大约二十多个平方,却被她布置得温馨浪漫,两书架满满的书,围过来,象一座城。
我说:我是不是走错了门,走到你们公司的图书室里来了。
夏雪说:这叫人在书中,书在人中。
我从书架中随便抽出一本书,那是一本厚重大气的书,散发着浓浓的古朴味,装祯精美,那是一本散文集,作者是杨蕊。
我翻开,第一页是一张黑白照,照片里的人的面孔我似曾相识,我凝神屏气捉摸了几秒钟,心跳就加快了几倍,我断定那就是夏雪在那场签售会上的照片,台上的女子就是夏雪,旁边的那位主持人,我记得,他是默然,这位是落花,这位是哎!要是这照片的角度再稍稍改一点,我就在照片里了,我看到了我的一只胳膊,我惊诧着,这是怎么回事?
我指着照片,问夏雪:这是你吧?
夏雪笑着说: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啊?
“真是你?”我感觉我面前的不是夏雪,象是一个外星人。
“你个笨蛋啊,你看看,这人是二十年代的。她的真名叫杨蕊,人们一般只知道那时中国的文坛上有张爱玲、苏青、施济美等人,却很少有人知道还有一个杨蕊,杨蕊写的多,发表的少,她的作品,是近些年内人们通过各种途径整理出来的。
我非常偶然地得到了这本书,这本书书对我的写作起了深远。不只是我和她长得很相像,她还是我们槐荫人。在槐荫长到十几岁时,已是槐荫非常有名气的小才女,后来她随父母去了上海。我非常喜欢她的文字,模仿她的文笔已经有好多年了。
你再看看这照片,这是二十年代在上海的一间茶楼里,这上面的人都是当时在中国很有影响的文人。
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