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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内一片漆黑，一众少年不知所措。</p>
段断伸手扶着石壁往前走，近一个月的地底生活使他在黑暗中能勉勉强强看清周遭环境。</p>
前方石壁上，一块石砖与别处大有不同，四四方方像是一个盒子镶嵌在墙里。</p>
没待段断走到近处，一只手掌已经按到上面，一个少年拍打石壁，手掌正巧落到此处。</p>
有细小的“咔嚓”声，通道内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照清现下的情况已是足够。</p>
通道内的右侧石壁上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凹洞，里面有一只铁做的固定烛台，一支烧得很短的蜡烛不知如何燃起。一个少年愕然站在附近，他抽回手，对着自己的手掌左瞧右瞧。</p>
一点光亮慰藉一室。</p>
微弱的烛火摇曳下，一颗颗慌乱迷惘的心渐渐回归正常节奏。</p>
石壁光滑无缝，找寻不到刚刚滑下的石门。闭合的通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将将容纳这一百二十九个少年。</p>
“有人知道我们是来给谁送饭的吗？”</p>
“刚刚那位大人好像说了一句什么流风兄？可能是给这位叫流风的大人送饭？”</p>
“那饭呢？怎么没给我们？”</p>
“是怕我们偷吃吗？”</p>
……</p>
众少年讨论开来，讨论来讨论去没个结论，故只说了一会儿便作罢。通道内变得安静。</p>
蜡烛越燃越短，通道内渐渐响起锁链互相撞击的声音，声音一下一下，越来越大，越来越急。</p>
气氛压抑起来，黑暗即将带着未知的恐惧降临。</p>
烛火一熄，蜡烛烧尽，通道内瞬间一黑——比进来时还要黑了几倍。</p>
什么也看不清，短暂的失明里“哐当”声四起，地震一样，少年们各个站立不稳。</p>
通道内的左侧石壁变作石门缓缓向上抬起，渗人的嘶吼杂着锁链的撞击声从石门对面传来。</p>
“……桀桀……桀桀桀桀……”怪笑声中，狂风忽起，莫大的吸力将靠近石门处的几个少年从石缝间吸进对面，惊叫惨叫不绝。</p>
惊变陡生。</p>
幽闭的通道内无处可抓，少年们拼尽气力同吸力作斗争，无奈石门上抬，开启的缝隙越来越大，吸力也越来越强，待到石门完全消失，已有半数少年被吸进密室中。</p>
段断双手紧抠密室石门处石壁，忽觉身旁的人向后倒去，只得伸出一只手去够，怎奈两手相碰一瞬又马上分开，抓空了？他连句抓紧都没来得及说出。</p>
周围惨烈叫声不断。</p>
蓦地，温热的液体溅了段断一脸，黏黏稠稠从他眉骨上滑下来，段断心中骇然，直觉浑身一阵无力，却也始终没有松手。</p>
随着双目逐渐习惯，黑暗渐渐凝成一番炼狱景象。</p>
密室中，暗红色的气体从长发遮面的恶鬼身上溢出，缠绕上它身上的锁链，丝丝缕缕蔓延开来。</p>
少年们纷纷被吸力左右，落入恶鬼手中，扯下乱舞的胳膊，张嘴咬在脖颈上，似在吮吸血液，又似在咀嚼骨肉，断肢残骸，血如雨下，它状若疯狂，仰头怒吼。</p>
段断宁愿没有看清这一幕。进食中的不是恶鬼而是一个人，一个无比可怖的人。</p>
青紫色的脉络在他脸上鼓起纵横交错，颈项上带着不知是由什么材质做成的颈环，脖子被剐蹭得血肉模糊，锁链从肩胛骨、脚踝、手腕穿插而过，伤口早已腐坏，此刻因动作牵扯，血流不止。</p>
他不知疼痛，劲风鼓荡，石室震颤，一步一步，想要挣脱禁锢。</p>
砰！砰！砰！几处锁链接连从墙壁处断折。</p>
在场众人无不肝胆俱裂。</p>
这……这……</p>
吃得哪里是饭？是人！</p>
送得哪里是饭？是命！</p>
——</p>
山中一处石洞中，有张石桌。石桌上，有一壶温酒，两支盛满酒的酒杯。</p>
酒杯中酒早已凉透。</p>
黑衣男子拿起一支酒杯，举杯相敬。</p>
“今晚月圆，他体内嗜血蛊煞气大作，我又送人过去了。</p>
他此刻一定在大杀四方吧？</p>
只是这次，没到一百三十六个。你莫要生气，我已杀了七个人补上，这些人虽不是他顾流风亲手所杀，也算因他而死。</p>
现在他已变成一个怪物，一个嗜血魔鬼。想必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归于圣教门下，乖乖做一个奴才。</p>
瞧我这嘴，是一条狗才对。哈哈哈哈哈哈……”</p>
笑声疯狂又寂寥。</p>
另一支酒杯没有被举起，石桌的另一端空空如也，自然也没有人与他对饮相庆。</p>
——</p>
段断双掌紧抓密室门口处石壁，他低下头去，不忍再看。</p>
万分紧张间，他脑子发空，竟不自绝开始念诵《真魔经》。</p>
“无碾反……”</p>
像是信徒祈求菩萨保佑一样，他低声不住念叨，来来回回，反反复复。</p>
血气扑鼻，哀嚎盈耳。</p>
段断如坠地狱，他浑身发抖。</p>
“无碾反……”</p>
渐渐的，他竟分不清此刻的发抖，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兴奋？</p>
“无碾反……”</p>
一室的冤魂在凄凄然，满室的怨气在围着段断打转儿。</p>
一道寒气起于段断丹田，开始在全身游走，按照奇异的路线经过周身各大要穴，循环数周后，寒意骤然消失，与此同时，身上骤然似火烤。</p>
此间怨气极重，每月间都有数百人丧命。这怨气比段断亲手杀一个人来得重多了。</p>
此时竟阴差阳错皆化为魔气为段断所用，只是这一切段断不知道罢了。</p>
他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p>
段断抬起头，有一个冲动，他马上就要抑制不住！</p>
师父的话语在耳旁响起。“你问我何时开始修行？便是你出去后，杀第一个人时开始！”</p>
杀了眼前这个人，只要杀了这个人，他就可以开始修行！</p>
这人吃人饮血，丧心病狂，本就该杀！</p>
他松开抓着石壁的手，站起来。</p>
密室内恶鬼一样的疯汉似有所感。他将手中奄奄一息的少年一扔，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血液。</p>
他看向段断，眼珠轻转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p>
段断此时情况有些怪异，他在心中默诵魔经不止，此间怨气难消，不断有怨气化作魔气，但他初练魔功，又没有凝出魔种，根本无法将这么多魔气全留在身上，故都散在身外。</p>
远远一看，真是魔气滔天。</p>
疯汉紧盯着段断，脸上竟渐渐露出一种大义凛然的表情。</p>
他厉叫一声：“魔道妖人！今日我便是拼个两败俱伤，也绝不让你再为非作恶！”</p>
段断微愣，这话好像应该他来说才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