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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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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脸透了。

    回想起几个时辰前自己叫嚣的模样,甄相思恨不得仰天长啸,狂吼一番。

    哎,她真是越来越色了。她闷闷的低头认错。

    以前她顶多偷偷的翻阅春宫画册满足好奇心,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成了画册里面的女主角,是他真的太强了,还是她太饥渴,否则怎么会他一碰她,她就软化成麦芽糖似的任他摆布?

    “叹什么气?”瞧她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让她当垫子靠的贾怀念捏她的脸颊问她。

    甄相思先是掉过头瞪了他一眼,再用力靠回他的胸膛,砰一声的碰痛后脑勺。

    果然是他太强了。

    她一面揉被碰痛了的脑袋,一面把全部的过错都推给他。

    他要不是练就那一身钢筋铁骨,她怎么可能会打输他,接二连三的遭受耻辱?都是他害的。

    甄相思嘴里叽古叽古地救落他的不是,心里好奇他是怎么练成今日的功夫?当知道,她输给他的不只是打斗,还包括骑马、射箭,还有她莫名其妙输掉的套绳。

    既想之,则问之,这是她一贯的做人原则。她想也不想的开口道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强,你都跟谁学的?”

    甄相思不改其本性,大剌剌的丢出心中的疑问,贾怀念倒也大方,十分干脆的回答她。

    “跟一位高人。”

    有讲等于没讲。

    “跟哪一位高人?”她不放弃的追问。

    “隐居在深山的高人。”他挑眉。“别想跟我打听他的居处,他教完我武功以后就突然不知去向,我也不知道。”

    “骗人。”小器得要死。“哪有师父教完徒弟就走人的?你一定是怕我找他,故意不告诉我。”亏他长得高头大马,却是小鼻子小眼睛,一点都不大方。

    “我没有必要骗你,我是真的找不到师父。”他叹气。“三年前,我练完了所有功夫,他老人家便说再没什么可以教我,隔天我就发现他房间的桌上摆了一封信,叫我不必找他。”当时他也很错愕,寻了他许久。

    “真可惜。”她才想跟他拜师,没想到只能拜回忆。“不过你是怎么遇见你师父的,说来听听。”

    她这一问,可当真问出了前尘往事,她不曾参与的那部分。

    “这得从我小时候说起了,故事很长,你确定要听吗?”他怀疑她有那个耐性听他废话。

    “当然。”她就是想打听他的前半生。“怎么说我和你也算青梅竹马,总得关心一下。”要不然人家会说她冷血。

    “谢谢你哦。”他礼貌的道谢。“只不过自从我们再次相遇以来,你不是拿剑砍我,就是拖着我比东比西,我一点都感觉不到‘邻居’的关心。”这还不冷血?

    “那是那是”她临时想不到话反驳。“反正你也没吃亏啊,比赛的结果都对你有利,还抱怨什么?”

    这话倒是说的十分中肯,也罢,就别再捉弄她了。

    “遇见师父,是十年前的事。”走人回忆的长廊,贾怀念的语气忽地转为幽然。“当时我十二岁,刚丧母,正彷徨不知所措的当头,师父正好出现,从此我就成为他的徒弟。”

    “你娘那么早就死了?”甄相思被这讯息吓到。“那时她不是还很年轻?”而且貌美,要不是头脑有问题,风俗又不鼓励再嫁,老早一堆人挤破头等着娶她。

    “她死时还不到三十岁。”却早早离开世间。

    “她是因病去世的吗?”甄相思没忘记他母亲体弱多病,精神状态也不太好。

    “嗯。”他点头。“自从我们离开金陵,搬回故乡之后,我姐的身体一天坏过一天,到最后终于变得恍恍惚惚,连每天必定在我头上插花的事儿也给忘了。”回忆起那段辛苦的日子,他的嘴角不禁泛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看得人好难过。

    “当时你娘的病一定很严重。”否则不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没多久,我娘就过世,家业由我一个人撑。”淡淡的移转话题,贾怀念不想一直围着这话题打绕,没想到却开启另一个话题。

    “你有家业?”她的眼睛睁得圆滚滚。“可是我记得你爸没留下什么给你。”实际上他们挺穷的,好几次跑来跟她爹借钱。

    “我爹的确没留下任何东西给我。”除了回忆。“但我娘这头可是地方上的望族,家里十分有钱。”

    “耶?”她呆愣。“你是说,你娘本来是千金小姐?”难怪气质和一般人不同。

    “没错。”他重重叹气。“我娘本生长在富贵之家,自幼家教甚严,没想到在一次游园中与我爹相遇,两人一见钟情,趁着大半在私奔。”

    哇,好浪漫哦,他娘真有勇气。

    “然后呢、然后呢?”快招。

    “然后”她作梦的样子把他逗笑。“然后他们就逃到金陵落脚,而碍于颜面,外公也不想把他们找回去,之后他们就生下了我,和你成为邻居。”

    当然他是长话短说,每个人都知道私奔的日子不好过,非但会成为人们的笑柄,还会有道德瑕疵上的问题。不过幸好他爹娘掩饰得够好,他不说,她还不知道他们是私奔的哩。

    “难怪你娘会那么思念你爹,原来是一见钟情啊!”她先是感叹他爹娘之间的伟大爱情,后突然想到,她和贾怀念算不算是一见钟情?

    突兀地掉头瞪他,甄相思满脑子都是疑问。如果他们算是一见钟情,那让她“钟情”的是哪一个贾怀念?长得一身肌肉、迷死人的他?还是头带菊花、要她帮他复仇的他?

    唉,烦死人了,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她都要琢磨个半天,还是继续听故事好了。

    “你外公既然都已经下定决心不管你们母子了,为什么还会把你们接回去?”她提出另一个疑问,没齿难忘她是怎么追着牛车跑、喊他不要走的傻事。

    “因为他的儿子部死光了,没有留下继承人,不得已只好把我接回去。”贾怀念提到他外公时语气特别冷,似乎对这老人颇有意见。

    “因为瘟疫吗?”除了这可能性之外,她想不到什么原因可以一次夺去那么多条人命。

    “不,是因为翻船。”他冷笑。“在一次庆典的游湖活动中,外公全家所搭的画舫不幸翻覆,船上的人没有一个人生还,其中包括众多叔伯及其家眷。我外公因为有事不克参与,因而逃过一劫。”只是后来终究抵挡不了死神的召唤,病重撒手人寰。

    “真可怕。”她误会他的脸色不好是因为往事的缘故,赶紧改口。“呃,我是说幸好你外公还活着。”

    他耸耸肩,不予置评,仿佛他外公的死活,与他不相干似的冷漠。

    “你很讨厌你外公,对不对?”看穿他的心思,她大胆的问。

    “或许吧!”他承认。“我不晓得该怎么对一个只懂得利益的人表现出尊敬,到最后他甚至把我娘囚禁起来,任我娘一个人抑郁而死。”

    而他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九岁大的他既得忍受与亲娘分离之苦,还得在众多夫子的指导下,学习这、学习那的。

    稍一不顺,外公就板起脸拿出藤条打到他学会为止,至今他的背上仍留有极淡的疤痕。

    “我很遗憾。”甄相思十分难过的表示同情,为他娘、也为他。

    “不必觉得遗憾,因为过不了一个月,他也跟着过世了。”

    也许老天也看不起他外公的作为,才会顺道把他拖回地府。

    甄相思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万万没想到,仅仅一次挥手再见,他们从此不但分隔两地,生活也起了大变化,早知道当初死活都该把他留下来,也不至于有今天。

    “你外公过世了以后,你一定把他留下来的产业都给卖了。”她叹道,毕竟他那么讨厌他外公,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a“不,正好相反。他死后我反而更加努力学习如何管理家业。”贾怀念好笑地看着一脸怅然的甄相思,开头他就说过自己继承了家业,她又给忘了。

    “可是当时你才十几岁”她惊讶到结巴。

    “十二岁。”他笑着接话,以免她尴尬。“我打赌那时候你还在玩,从没想到你可怜的邻居已经一肩挑起所有家业,硬着头皮学习怎么和人做买卖。”

    他话说得虽轻松,可言谈之间不经意流露出辛苦。一个十二一岁大的少年如何在商场上立足呢?甄相思纳闷。那时她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发现自己的葵水在某一天早上光顾,并叫得跟发生凶杀案般夸张,毕竟那天以前她从没见过那么多血嘛,而且还是从自己的体内流出。

    不过说到血,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没落红,一般女子在初夜时不都会痛得生不如死,留下一大片血渍?难不成,她的生理构造异于常人,要不就是她生性放纵,连病带血都一并省了,这真可怕

    “怎么啦,相思?你怎么好像一副见到鬼的模样?”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我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没有落红。”她一脸呆愣的指着自个儿的脸,看起来十分紧张。

    “我知道你没有落红。”相较之下,他双手枕于脑后的态度反倒显得太过悠闲,引来她的注目。

    “你、你发现到了?”不会吧,这么敏感。她也是到现在才想起。

    “我有眼睛。”他用她小时候说过的话回敬她。“没落红就没落红嘛,干嘛这么大惊小敝。”真是。

    “可是、可是”她哇哇叫。“可是一般女人第一次不都会落红吗,为何唯独我不会?”虽不至于一定要和人抢贞节牌坊,但她也不想成为怪物啊!

    “因为一般女人不练武,你练,这就是你为何没落红的原因。”他耐着性子解释她未落红的原因,成功堵住她的叫嚣。

    她因为练武,所以不会落红,是这样吗?这是什么理论?

    “只要是练过武的女子,都不会落红?”她心存怀疑的质问贾怀念,有点不相信。

    “不一定。”他进一步解释。“有的人会,有的人不会,视练武的激烈程度决定。”

    “你的意思是我的程度比较激烈?”这个解释听起来还满合理的。

    “当然。”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还记不记得十五岁那年,有一回你从马背上摔下来,胯下留了一大滩血的事?”

    她点头。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你初夜未落红的原因。”血都在那时流光了,现在当然不会有血。

    经他这么一提,她倒是想起的确有这一回事。想当初她还吓得不敢动,以为她会流血过多致死,没想到最后它自己停了,她才拖着摔疼的身子回家不过,这是她个人的秘密,连她爹都不晓得,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十五岁那年曾落马?”两手不客气的勒住他的领子,甄相思美丽的明眸几乎要生吞他。

    “那是”惨了,说溜了嘴。

    “你给我老实说!”再用祖传的秘技锁住他的喉头,这回他不招都不行。

    “是是,我招、我招!”面对如此激烈的逼供,他只得投降。

    “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曾溜回去看你,刚好被我看见,所以“你曾回来金陵看我?”她太惊讶了,以致忘了继续压住他喉头,让他侥幸逃过一劫。

    “嗯。”他不好意思的清清喉咙。“事实上每一年我都会固定回金陵,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甄相思原先凶悍的脸,反倒因他腼腆的表白而柔和了下来,甚至手足无措的支支吾吾。

    “那、那个”讨厌,该怎么说?“你、你怎么都不通知我,我也好为你洗尘。”反正人都回来了,好歹也该跟她说一声。

    “我不敢通知你。”她一番好意,他却摇头。“没做到你对我的要求之前,我跟自己说好,我不会现身。”他也想见她,没人比他更能体会思念之苦,可是他就是有办法忍住。

    相对于他的信守诺言,甄相思相反地显得轻忽许多。事实上,她早忘了和他的赌约。过去那些年她的日子过得太快,也太匆忙,老早忘了她曾如此刁难过一个苍白、瘦弱的男孩,更想不到那个男孩会紧紧守住这个承诺,直到他认为他有这个能力实现这个承诺,才敢出现在她面前。

    “老实说,这些年来我不曾想起你。”除了这些日子反复上演的梦境,她几乎忘了他这个人。

    “我一点也不意外。”他莞尔。这就是她可爱的地方,够坦白。“如果你还记得我的话,我也不必费心游人皇宫盗取龙袍引你过来。”

    “你潜入皇宫只是为了我?”虽然他已经说过他是为了她才这么大胆,但还是很难相信。

    “是啊。”他笑得很开心。“这是我传达相思的方法。”

    用偷取龙袍传达相思?好奇怪的做法。不过仔细回想,他们两个本来就怪,否则不会一见面就打得你死我活,又即刻在床上滚得火热。

    “对了,皇宫好不好玩?”受新鲜的话题吸引,甄相思脑中的思绪一溜烟的转向,把原先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

    “不怎么有趣。”他歪头想了一下。“我只记得到处都是门和广场,还有跳也跳不完的屋顶,要不是我的轻功够好,早跳下护城河洗澡了。”

    原来皇宫这么无聊。

    听完贾怀念叙述后,甄相思有些失望,她还以为皇宫会很好玩呢!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挺有意思的。”

    贾怀念这声喃喃自语,火速将她的兴趣勾回来。

    “哪一件事?”她的眼里充满期待的光芒。

    “皇帝老爷的屁股。”

    他将当夜的所见所闻,照本宣科重新复习一次,听得她频频点头,眼珠子胜得快掉出来。

    “你是说”甄相思的嘴巴张成圆形。

    “没错。”他照实点头。“皇帝老爷的屁股很难看,而且我也很诚实的留了纸条告诉他这件事,希望他不会介意。”

    话毕,他哈哈大笑。而她确信皇帝一定会很生气,毕竟像他这么嚣张的夜贼全天下找不出几个,真败给他了。

    她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他,忍不住也加人大笑的行列,顷刻忘了她身为捕快的责任。

    一直到笑声完全歇止,她才忆起自己的责任,不过却是另一个方向。

    “像你这么好的身手,如果肯出来为国家效力,那该有多好。”她有感而发的叹气,多少有技不如人的感慨。

    贾怀念马上机警的竖起耳朵。他不介意地承认失败,就怕她心血来潮来个岳母教子。

    果然,他还来不及移转话题,岳母就带着针在他背后刺字。

    “我觉得你应该投效朝廷。”岳母这针磨得又利又响,兼带发出刺眼的闪光。

    “我不干。”岳飞拒绝。“你不要想在我背后刺上‘尽忠报国’四个大字,我没那么伟大。”他只是个小老百姓,无心插手政治的事。

    “不管伟不伟大,你都在浪费人才。”她还想说服他。“你有这么好的身手,为什么就不肯出来为百姓做事,一展壮志?”

    偏要躲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当土匪,根本搞不懂。

    “我就是不想一展壮志。”搞不懂的人是她。“我这一生最大的志愿,就是达到你的要求,娶你为妻,剩下的事我一律不管,也不想管。”

    他这个人生平无大志,最大的志愿是实现小时候的梦想,而且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甄相思气呼呼的凝视贾怀念倔强的表情,他的志愿基本上没什么不妥,不妥的是她的心情,她才不要留在这鸡都不肯拉屎的地方当押寨夫人。

    “既然如此,那再见。”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走了吧。“你我的理想不同,我们不如就此分道扬镖,谁也不必管谁。”虽然她曾一时为他的身体不,是为情迷惑,可她毕竟是受过训练的人,自然能说走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慢走,不留了。”她掉头得潇洒,被抛弃的人干脆程度却也不下于她。

    “你想走也罢,只是可惜了这壶酒,原本我还想拿来与你共饮唉!”看样子只有倒掉

    甄相思潇洒的假象,当场被阵阵扑鼻而来的酒香击成碎片,脚丫子在原地踏步,眼泪直流。

    贾怀念这卑鄙的小人,居然不知打哪儿找来一壶好酒,击中她的要害。

    她一面转身、一面流泪的瞪着贾怀念脸上的笑容,和他手中的那一壶酒。活该地天生得了个怪病,只要一闻到好酒,双脚便会不由自主地朝飘来的酒香走去,她自己也控制不住。

    熟知她这坏毛病的贾怀念,邪邪地勾起嘴角,倒了满满一杯酒给她。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看样子他又赢了这回合啦!

    不好意思啊,呵。

    *****

    眼见为凭,甄相思这回总算相信贾怀念所说的话。

    走在人群熙攘的米脂城,城里到处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这里由于地势较高,不若度关平坦,交易的种类也不同,但是一样热闹。

    陕西是一个颇为奇妙的省分。以秦岭为界,区分出南北两种截然不同的天气,也造就了完全不同的景观。以米脂为例,南边因为是一大片高山林地,所以盛产木材,西北方地势较平,因此出产玉米。东边靠近河流沿岸地区则生产稻米,至于广大的高原地区畜牧业兴盛,适合畜养牛羊等等。这些行业全集中在米脂进行交易,俨然是北方的一处大城。

    还没有亲眼目睹米脂的繁荣以前,甄相思对米脂的印象只有它很远,位于陕北高原。一直到快被人声鼎沸的交易声淹没,她才知道,过去的印象错得有多离谱。

    贾怀念的手下为什么这么聒噪?

    “二二二三三三五五五七七七”

    瞬间只见他的手下,亦就是那群山贼,嘴里操着浓重的口音,用快到不能再快的嘴形和手势,跟四周减价的买家讨价还价。没三两下,就把二桩买卖搞定,很快又换下一批。

    “三三三六六六八八八”

    他们根本不是专业的山贼,而是买卖上的快嘴嘛!瞧瞧他们那张嘴,简直快得像无敌旋风嘴,完全看不见嘴形。

    在旁观看牛只拍卖的甄相思这回算是大开眼界,对他们能够如此灵活运用嘴形,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然而让她感到惊讶的可不只这些呢?不只牛只拍卖市场如此,玉米交易市场的情形也差不多,一样让她大开眼界。

    “你那些手下的子诩好厉害哦,他们都不会累吗?”吱吱喳喳地喳呼一个早上,要她早就挂了。

    “习惯了。”贾怀念笑开。“市场交易就是这样,一定要用的。”只不过他们的交易量比别人大,算是大批发。

    “你的生意好像做得很大。”她有点不自在的看看四周,发现别人都在看她,眼神充满好奇,尤其是那些未嫁的姑娘。

    “其实也还好。”他没发现她的异状,继续往下说:“除了牛只和玉米交易之外,还有木材交易,这才是我最大的经济来源。”

    他侃侃而谈日后想怎么扩大生意的范围,以及其他涉及的买卖种类,一直到快讲完了,才发现她越来越沉默。

    “这些东西都是我外公留给我的,不是我自己挣来的。”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连忙改口,换来她尴尬的一笑。

    “也许。”她耸肩。“可是我总觉得你的生活离我好遥远,我高攀不起。”什么牛只交易,什么木材买卖,这些她都不懂。

    她只是一名认真负责的捕快,也只想过那样的生活,不想弄得太复杂。

    “如果你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们可以不过。”反正他钱已经赚够,不需要再增加。

    “那不是太可惜了吗?”光从那些姑娘们狠毒的目光,就可以看出他的身价有多高。“我看你目前的生活过得挺好,干嘛为我改变志愿,我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只不过是一名不起眼的小捕快。

    “相思!”贾怀念眯起眼睛,极不喜欢她的说词,更不喜欢她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本来就是嘛。”吼什么吼,她又不是被吓大的。“你若真的那么乐于为我改变,干脆去投效朝廷,这样我还感动些。”

    她故意拿这个活题刺激他,反正她又没有那么多手下可以指使,没他那么好的运气遇见天外高人教会他绝世武功。

    虽说这一切都不是他故意拥有,可她就是不爽好啦!她承认她是嫉妒可以了吧?总而言之一句话,她就是觉得他们俩不搭轧,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尤其在知道他其实很有钱以后,更是觉得他俩是陌路人。

    “我说过,我不想再提起这件事。”经过了短暂的沉默,贾怀念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脸色糟得像鬼。

    “可我偏要提。”她才不管他长得像不像钟尴,她就是要说。“依我看,你根本是只懂得做生意赚钱,或是闲来无聊扮山贼吓人,不懂得国家大事,才会如此畏缩。”

    她本意是消遣他,没想到他的反应激烈。

    “谁说我不懂?”他真的生气了。“我懂的东西,比你想像中还多。”只是不想表现出来罢了。

    “哦?举个例子来听听。”她不服气的要他拿出实力,胡乱吹牛谁都会。

    “可以。”他板着睑列举。“就政治面来说,自从张居正大人于隆庆六年担任内阁首辅以来,对外大开互市,安抚俺答,整饬边防。对内整顿学政,清理驿递,清丈田地。近来,首辅大人更是致力于推行一条鞭法,使银役跟差役等徭役合而为一。截至今年为止.国库存银达八百余万两,太仓积粟可达十年之用,是太祖开国以来,民生最富裕的一年。”

    贾怀念洋洋洒洒连举了好几个例子,听得甄相思的下巴快掉下来。

    他根本比她还清楚嘛!如此优良的人才,不为朝廷效力实在太可借了。

    “我觉得你真的该投效朝廷。”她再接再厉说服他。“你允文允武,头脑又这么好,要是肯为国家做事,民生一定会变得更富足,也好为百姓谋福”

    “错了,相思。”他岂是这么容易说服的。“正是因为国家已经太富足了,所以更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你。”

    甄相思莫名其妙的指着自己,他频频点头。

    “对,你没听错。”现在是谁说服谁?“正如刚才我所说的,国家在首辅大人的治理下,已日趋稳定,我相信接下来必定长治久安。所以你才该辞掉衙门的差事,安心的留在这儿当我的押寨夫人。”

    她本想说服他出来为国效力,结果反倒变成被他说服弃明投暗当番婆,气得她头一撇,生气的嚷嚷

    “你别想叫我辞掉衙役的工作。”想她可是这行的女性之光,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那好,你也别想劝我投效朝廷。”他没那么无聊。

    两人就在不怎么愉快的气氛之中,暂时中止谈话,一路闷不吭声的往山寨迈进。一直到越走越远,几乎快接近山寨的时候,她才忍不住跳下马,双手插腰开骂。

    “喂,贾怀念,我警告你哦!你不要以为跟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就可以用这种态度对我,本姑娘可是”

    她原本是想吼出她的满腔不满,怎知方要开口吐出一连串骂人的话,就发现自己正对着空气说话。

    贾怀念人呢

    她一头露水的掉头找人,这一转身可不得了了。原来她遍寻不着的冤家此刻正和一群黑衣人精彩过招,每一招都让她心惊胆跳。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甄相思先是愣住,后来才想到该帮忙。等她赶过去想加入战局时,那些黑衣人老早一个个溜得不见人影,害她白忙一场。

    “您不要紧吧,老丈人?”既然来不及打退坏人,她只好转而关心被攻击的老者。

    “有没有哪里受伤?”她一面搀扶心有余悸的老人,一面察看四周的状况。

    真惨,遍地的尸首令人看了为之鼻酸。家仆和护卫无一幸存,全都死在黑衣人的手下,要不是贾怀念够机警,恐怕她身旁的老人也难进一劫。

    遭受攻击的老人,显然也和她有同样的感触。只见他拘楼着身子,低头凝视那些死去的遗体,恍惚间似能感受到他的哀伤。

    “先离开这里吧,老丈人。我们带您到一处安全的地方”

    甄相思体贴的话语,又一次因为老人突然抬起的脸而止住,转为无止境的惊愣,双双爆发出惊呼之语。

    “您不是”

    “你不是”

    “张居正张大人!”

    “甄相思甄姑娘!”

    一老一少,先是同样呆愣,后又互相指着对方喊出同样的话。

    “你们彼此认识?”刚打跑一群坏蛋的贾怀念,惊讶程度也不下于他们两个,没想到他所搭救的人竟是当今的内阁首辅张居正。

    “嗯、嗯,我们认识。”回神后甄相思解释。“我的结拜姐妹前两次出事,都是靠张大人帮的忙,才得以脱身。”他可说是她们姐妹的大恩人。

    “原来如此。”贾怀念点头表示了解,对她那几个结拜姐妹亦如数家珍,都是麻烦的人物,难怪会聚在一起。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张大人了。”他相当有礼的拱手致谢,张居正连忙回礼。

    “不敢不敢,反倒是今日全靠公子搭救,不胜感激。”张居正弄不清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猜想他们不是夫妻就是情人。

    “好说,张大人,区区小事不必放在心上。”贾怀念一副代妻谢恩的模样,差点没教甄相恩当场吐血。

    这个不要脸的坏胚子

    “敢问分子尊姓大名?”张居正突然问道。

    “在下贾怀念”哎哟,真痛!他平白挨了一脚。

    “公子您说贵姓!”张居正要确定有没有听错。

    “在下贾怀念”幸好这回他跳得快,否则铁定又要挨上一记铁拐。

    甄贾冤家斗得不亦乐乎,在旁观看的张居正亦看得不亦愣乎。

    女的叫甄相思,男的叫贾怀念,这两个人还真是绝配。

    “张大人怎么会来米脂,还被人追杀?”修理完了冒牌丈夫,甄相思这才想起正事。

    “这事说来话长,一时间说不清”

    “既然短时间无法说明,不如到寒舍歇息,先喝杯茶再慢慢说。”贾怀念相当谨慎地截断张居正接下来的话,就怕还有黑衣人躲藏在附近,偷听他们谈话。

    “也好。”张居正点头。“那么老夫就不客气了”

    “等一下!”本来已经说好的事,却遭甄相思凌空拦截,无故把贾怀念拖到一旁附耳。

    他根本不晓得她要干什么。

    “你头亮坏了啊!”才就定位,她即小小声的开骂。“你那边是山寨,怎好请张大人住山寨?快想别的办法。”堂堂一个内阁首辅住山寨,这像话吗?

    “我哪想得到其他的办法。”难不成要他马上搬家?“你真这么行的话,办法自己想,别在我耳边吱吱喳喳。”吵死人了。

    “山寨又不是我的,我怎么想办法?”她气得小脸胀红。

    “那我也想不到办法,你自己看着办好了。”他也知道这个提议不妥,但总不能强人所难。

    “两位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如果不方便的话没关系,老夫可以”

    “不,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两人同时转身,异口同声的打断张居正客气的推辞。

    “那究竟是”张居正一头露水。

    “我们很欢迎张大人光临我们住的地方。”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面带紧张之色。“只是我们住的地方是是山寨!”

    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