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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响设备齐全的娱乐室内灯光昏暗,偌大空间中摆著单人沙发的角落,蜷著一个纤细的人影。
斐敏栀散著长发,穿著一件裙摆及至脚踝的纯白无袖家居服,蜷窝的姿态让她看起来慵懒散漫毫无生气。
一向对工作非常有干劲与热诚的她,这一个多星期来,竟然临时请假出国一趟,回来后还没马上到公司上班,反而继续请了三天假;这三天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像一只很懒很懒的猫,窝在家中懒洋洋地度日。
没人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或许是哪根筋下对劲,才会导致她突然对工作失去了兴趣,不再积极参与公司的事务,不再积极表现自己的能力,好争取自己在公司的地位。
没有人发现她的异状,就连她的父亲斐权容也没察觉,只有细心的继母柳盈宣注意到了。
门扇被从外往内推开来,柳盈宣用托盘盛著一杯牛奶和一份三明治,进入流泄著悠扬音乐的娱乐室。
“小栀,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肚子很饿了吧?”轻轻柔柔的声音,有著极能抚慰人心的安定力量。
柳盈宣虽已年近五十,但是却依然有著令人倾倒的女性魅力,体态依然是曼妙有致。
她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在嫁进斐家之前,她曾有段近十年的婚姻,不过那段婚姻却因为丈夫的意外死亡而宣告终止。在那段婚姻里,她为前夫生了一个出色的儿子初诠野。
这个儿子于她一年多前再婚时,就离开她的身边出去独立了,目前并未和她住在一起,只是偶尔会来斐家走动。
因此在斐家和她最亲近的人,除了丈夫斐权容以外,就是这个继女儿了。
连续三天,她天天看着斐敏栀这样了无生气的散漫样子,看得很心疼。
“妈谢谢,我现在不饿,待会儿再吃。”一直将脸埋在膝上的斐敏栀,缓缓抬起脸来,勉强给继母一个笑容。
“一个早上都没吃半点东西,怎会不饿?”柳盈宣将她的发丝轻轻拨开,将托盘搁在她的膝上。“你一边吃东西,我们一边来谈谈好吗?”坐进旁边的双人座沙发,柳盈宣含笑地看着她。
“谈”谈什么!双手扣在托盘边缘,她微睁著困惑的眼眸。
“谈你心里的事。这几天你心情很低落下是吗?”
她低落的心情被看穿了?
斐敏栀皱起细眉。她从来没有找人倾诉心事的习惯,现在继母突然要和她谈谈她心里头的烦恼,让她感到有点不自在。
“你如果信任我,可以把事情告诉我,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同时也能给你一点建议。”看着继女儿拧著眉头、抿著嘴唇的倨傲表情,让她联想到斐权容闹脾气的模样。
这对父女俩不但神韵相似,就连脾气个性也很相近,他们的自我意识都很强烈,而且还不肯服输,所以往往都会轻忽旁人的感受。
他们习惯靠自己来摆平自己的难题,从下仰赖身旁的人和朋友,是那种极孤傲、极自负的人种。
“我”惊讶之后是苦恼,斐敏栀垂眸看着牛奶和三明治,她没有胃口地拿起牛奶勉强暍了一口,咬一小口三明治。“我不晓得该怎么说”
她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原来向别人吐露心事是这么困难呀!向来独立干练的斐敏栀,头一回遇到这样的难题。
烦心的事不说出口,一直憋在心里很不好受,情绪闷闷沈沈的;但是真要她说出口,却又会觉得犹豫害怕,甚至还有一丝惶恐。
“小栀,你不想把心事随便向别人吐露,我可以理解,但是我真的很希望你可以试著信赖我,毕竟我是你的亲人”柳盈宣用温柔的眼神安抚她。
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真的将斐敏栀当成亲生女儿看待,就像斐权容将初诠野当成亲生儿子那般重视。
斐敏栀发儍地看着继母,一股温暖的暖流在她烦躁的心头汩汩溢出。
过了许久,她似是感受到继母的关爱,慢慢地将她和翼鸿平暗中交往一年,以及前些日子他突然向她求婚的事情,还有她误解他的所有经过全部仔细地说给继母听。
“原来是这样呀!”柳盈宣听了,表情有些讶异。
这可真是很伤脑筋的一件事看来斐敏栀过于强烈自我的想法,和积极争取鲍司未来继承权的野心,蒙蔽了她对感情的判断力,让她狠狠地伤了翼鸿平的心。
“妈我知道自己伤害了他,但是我也曾经试图向他道歉,是他不肯给我机会的,所以整件事情并非全都是我的错,他也得负一半的责任,对不对?”心头惶乱不已,斐敏栀苦恼地向继母抱怨。
她很气翼鸿平的态度,更气他不给她道歉的机会,直接轰她出门的恶劣举动。
“小栀,如果你要我评论,我觉得你的错更大许多。你现在不该继续对翼先生生气,毕竟他才是被伤害的人,而且这个伤害严重地践踏了他的男性尊严。”
“什么!妈认为他自尊受损?”有这么严重吗?
“男人的本性都是骄傲自大的,他们注重颜面自尊,哪容许被女人这般的侮辱?”柳盈宣希望她所说的话,小栀能听得进去。根据她对翼鸿平这个人的片面了解,以及她的女性直觉,他应该不会是那种会工于深沈心计的男人。
“我侮辱了他?”斐敏栀微白著脸,面无表情地陷入深思状态。
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侮辱到翼鸿平的地方,她只不过是有她的个人想法和认定,并且把想法坦白地对他说出来而已,这怎能说是她侮辱了他?
柳盈宣无法从她陷入沈思的神情中看出她的想法,伸手接过还没吃完的牛奶和三明治,将之栘到一旁的桌面上。
“小栀,你听妈一次,如果你还想挽回这段感情的话,这件事你得私下找个机会向翼先生心平气和的道歉,和他好好谈一谈”温柔的手覆上她细白的小手,给她支持的关爱。“我相信他不是恶意要吼你并赶你离开他的屋子,他只是受不了你贬低他的人格,才会如此失去理性地对你发脾气。”
是这样子的吗?斐敏栀原本想否决掉继母的话,但当她低头看着那双充满慈祥的手,心头有了另一番想法。
或许
“你会照我的话去试试看吗?”
“我我会尽量去做做看的。”但前提是,要他愿意和她谈才行。
“这样才对,我希望你们能够和好如初。”
。。
“协理早。”
“早安。”
“协理你早!”
“早。”
“斐小姐早啊!”“黄经理您早。”
毫无预警地休了十天假之后,斐敏栀终于在公司出现了。
十天的假期并未让工作一向繁忙的她得到情绪上的纡解,反倒让她的眉宇蒙上了层淡淡的愁绪,原本已是纤细的身材也更显瘦削单薄了。
斐敏栀一早踏进公司,每个员工以及同仁都注意到了她明显变得低落的情绪,以及更纤薄一号的骨感身材。
纵使她一如以往的衣著时髦,给人非常光鲜亮眼的视觉感受,但她就是变得和以往有些不同了。
“张小姐,我休假这几天所积压的公文,全拿进来给我。”步出电梯,她在转进自己的办公室前,先向比她早五分钟进公司的助理交代。
重新整理好心情,她认为自己不该因心情低落而影响公事,所以今天她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积压的公事处理好。
“协、协理,你早!”看着消失十天不见踪影的美丽上司又突然出现,张丽几乎想高声欢呼。“早。”她轻轻颔首回应,但美丽的脸庞上并没有以往进公司时那亲切的笑容。“公文马上拿进来,我要马上处理。”她推著门扇优雅地走了进去。
“喔好、好,我马上办。”
上司复工了,这就表示积压的公文可以一一处理掉,她可以不必再被其他赶著拿公文做事的部门主管们轰炸了。
在斐敏栀进入办公室后,张丽即刻将一叠叠的公文送进去,然后在斐敏栀极有效率的处理下,她又一叠叠的将公文抱出来,二送下楼给其他部门。
两人就这样忙著,从一早忙到了下午五点钟的下班时间,积压数天的公文终于被解决了三分之二。
“麻烦你帮我冲一杯牛奶进来,这些剩下的公文我晚上加班处理,你可以先下班了。”看一眼时间,斐敏栀这才想起自己中午什么都没吃,现在肚子已经有点饿了。
“好的。”张丽走了出去,旋即又转进来。“协理,我下楼去帮你带个便当好吗?”她注意到上司完全没吃中午她买进来的便当,整天只忙著处理公文。
“不必麻烦了,我没那么饿。”她只想要一杯牛奶暖暖胃。
“这样啊那我去楼下新开的那家面包店买河诠面包好了。”一个面包比一个便当好解决多了。
“不用,我吃不太下。”
河诠泥!连河诠面包都吃不下?那“不然买个小小的蛋塔,这个总吃得下了吧!”就这么决定。张丽很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斐敏栀皱起鼻子,她不知道这位助理何时开始变得这么鸡婆,她都已经表明不想吃东西了,她竟然还算了,她要买就去买吧,至于她想不想吃就随她自己决定了。
很快就去而复返的张丽,回来时在一楼大厅的电梯口很巧的遇见了刚下楼的总经理翼鸿平。
由于总经理大人这阵子因为不明原因而心情不佳,老是冶著一张扑克牌脸,对一些人事物挑剔无比,所以全公司上下的员工现在都对他敬而远之。
张丽虽然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内,应该不会有任何地方能让他挑剔,但她还是对他深感畏惧,因为他这张冷峻的脸看起来实在很令人害怕。
“总、总经理好。”张丽因为突然看见他而有些慌乱,手中的纸袋咚地掉到地上。“啊蛋塔!”她惊嚷,忙蹲下身去捡起来查看。“碎了,这下怎么吃啊?
“你的晚餐?”原本已跨离两步的翼鸿平,拧著眉头、眼色淡漠地回头询问她。
“不、不是我的,是协理的”见总经理大人还在,又开口问她话,张丽手一松,那纸袋又掉了下去。
唉呀,连续摔两回,这下子是真的不能吃了。
翼鸿平伟岸的身形一僵,因为听见了斐敏栀复工的消息。
她回公司上班了
她现在人就在公司里
“呃,总经理,我得再去买一个回来才行,再、再见。”在翼鸿平陷入震惊之际,张丽往外跑掉,赶著要去重新买个蛋塔了。
翼鸿平的目光回到电梯,原本该往外走的脚步不自觉地往电梯走回去,修长的手指按开电梯,他凝著俊脸走了进去,按下她办公室的楼层。
他不晓得自己干么还要来见她,那日她对他的人格羞辱令他气愤难平,他明明还在气头上的啊!
他压根儿不该理会这个该死的女人,但但他却止不住思念的渴切脚步,他知道自己虽然气她,但还是想要见她。
在挣扎交战中,他的脚步已然来到了斐敏栀的办公室门前,他推开门扇,看见她正专注地埋首在公文堆里,振笔疾书。
“张小姐,蛋塔和牛奶摆著就好,你可以下班了。”
听见了开门声,斐敏栀以为是助理张丽,可是门口却迟迟没有动静,于是她纳闷地抬眼,却讶然地对上翼鸿平正紧盯著她的那双深邃幽暗、眸光复杂的眼神。
室内的气流有瞬间的凝窒,她指间的粉红色圆珠笔松掉了,脑?锵肫鹆俗蛱焖鹩棠傅幕埃檬灾蛩狼浮?br>
倨傲的她从来不向人低头,这次她被继母说服而应允要亲自向他道歉,但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就像今天,其实她是可以搁下公事去找他谈的,可是她却因为迟疑,所以以忙碌为藉口不敢去见他。
“呃”情绪纷乱,她试著张口想说些什么,好打破僵凝的气氛,却发现自己在见到他的时候:心跳乱了,手心冒汗,喉咙也紧涩起来老天,她在紧张!
“斐协理终于肯销假上班了。”她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抢先开口了。“我以为身为董事长千金,斐氏企业”未来的继承人,应该可以随心所欲想休假就休假,完全不必搭理公司的运作,任凭所有紧急的工作搁置,随你高兴何时批阅就何时”
他这堆话,让原本想开口道歉的斐敏栀,俏脸生绿。“翼鸿平!你专程来我的办公室就是要来说这些话的吗?”她暍止他,明眸扬起薄薄怒焰。
“我不是专程过来,我只是顺道经过,进来问问我的下属到底为何无故旷职,未经上司同意就擅自不来上班?”面对她的叱暍声,他冷冷一笑,缓步踏进她的办公室内。
他想见她,但见到她却引燃了他心头的怒气,那日她对他所说的那些侮辱话语,依然言犹在耳,所以他完全不假思索就加以抨击。
这么做,可以让他心头积压的怒气稍稍得到发泄的作用。
斐敏栀冶冶地看着他。
他这样嚣张挑衅的态度浇了她一身凉,她原本是想跟他道歉的,可是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她实在没必要对他低声下气,因为他压根儿就不会想听见她的道歉。“我不是擅自旷职,我请假的理由很清楚地写在假单上,请你移驾人事室去调阅详看。”忍住胸口窒闷的感受,她对他下逐客令。
“我对你的假单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斐氏企业未来继承人的这个位置。”他没有离开,两人的对峙因为这句话而让气氛更显僵凝。
“翼鸿平,你可承认了。”她冷冷一笑,重新拿起笔来,低头翻阅公文。
“我不得不承认,因为你已经擅自给我定了罪,擅自对我的人格做了侮辱。你可知道,在你侮辱我的同时,你也侮辱了我们曾经有过的感情!”他即刻反驳,神情和口气冰寒无比。
曾经!他用的是“过去式”的说法,显然他已经很笃定地将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归类为过去的恋情了。
他们之间的一切都过去了
她紧握住笔的纤指抖了一下,将翻开的公文重重地合上,眼拾也没抬地再度下达逐客令。“翼鸿平,我现在下想跟你争论这件事,请你出去。”此刻她的心口窒闷难受,但她不让自己显露出任何一丝脆弱。
“我会走的,但是在离开之前,我必须告诉你一句话”他的声音忽地由愤慨转为森冶。
斐敏栀诧然又惶恐地抬起眼眸看着他。
他要说的话是什么?为何会令她感到极度的心慌?
“我到现在才发现,自己错爱了你,你根本就是一个不值得我付出半分感情的女人!”话一说完,他就气势昂然地转身大步离开她的视线。
斐敏栀震愕到无言以对,他的话在她的心中炸开一个黑洞,她的心在这一瞬间被挖空了
他说,他错爱她了斐敏栀的心在隐隐痛著。
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侮辱他或是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她只是把她心头的疑惑和顾忌向他坦白而已。
她的坦白错了吗?
她实在不懂,他为何非得做这样严重的评论,甚至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愿给她,硬是要将两人的感情画上句点,还说出这样伤害她的话
握在指间的粉红色圆珠笔再次滑落,而眼泪也滑下了粉腮,向来坚强倔傲的她,第一次哭了。
这个时候,门外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移动著,那个人就是张丽。
她重新买好蛋塔进办公室来,却意外撞见总经理和协理两人冶言争执的画面老天!原来总经理这几天的阴阳怪气,和协理突然请假不来公司,都是因为两人之间的秘密地下恋情告吹的关系!
哇,这真是超劲爆的消息耶!
张丽捣著震惊过度的心脏,悄悄地退进了茶水间。
呼幸好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刚才那一幕只有她看见而已,这样一来,公司就不会乱传八卦了。
张丽在暗暗庆幸之余,她也替正哭得唏哩哗啦的协理感到难过。
一个女人被当面指责不值得被爱,那真是一种严重的指控和侮辱耶!
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大问题哩?
张丽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