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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头苦干直到随部众策马回营后,才知道璎珞受伤的事,他几乎是一听到消息就火速奔入帐内,惊醒了正伏在厚毛卧榻上休憩的璎珞。
“你回来了。”她口齿不清地揉揉惺松双眼,一时迷迷糊糊地忘了背上的伤,很自然地打算翻身起床。
他猛地一把将她脸朝下地拉倒回卧榻上。虽然卧榻上的长毛毯又松又软,但突然塞堵住口鼻的感觉一样令人难过。
“别翻身。”他坐在榻沿,紧扣着她的手臂,防止她妄动。
“你今天出外商议的结果怎么样?还是决定准备率军前往本博图山防御吗?”她不懂军情,但多少听说他要远行。
如果不是因为他很清楚璎珞单纯的性情和直线条的思路,他会以为她是在耍顾左右而言他的把戏。
“怎么伤的?”他冷冷一句,直接动手掀起她唯一穿着的雪白中衣。
“等等一下!”她赶紧伏在榻一拉下身前的衣缘。可惜她手法比不上赫兰泰,还来不及挽救,整件中衣就被他拉过头,脱得她上半身一丝不挂。
天哪,羞死人了!她把脸埋进长毛毯中,虽然与他裸裎相见已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总有些矜持。赫兰泰的脑子却完全不甩“矜持”二字是什么意思,一切都由他的意志来主导。
一看到她雪白背上微微的处处灼伤,他的眉头紧蹙得骇人。
“只是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她微微抬起小脸偷瞄他。赫兰泰的表情实在哎,他连生气的样子都很迷人。
“谁上的葯?”他不悦地抚着红肿伤点之间的光滑肌肤。
“玲儿替我去军医那儿拿葯来敷的。”她知道自己最好别从嘴里吐出别的男人的名字,否则提到谁谁倒霉。光是上次她无意间提及费英东和思麟建议她道歉之事,就害他俩足足被罚做全天苦劳,连日下来忙得惨兮兮。
他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向帐内一侧的红木矮柜,在里头东翻西找。
“你用膳了吗?今天骑了一天的马很累吧?”光看他身上和脸上的灰尘就知道。“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净个身,也顺便替肩上的伤换新葯”
“闭嘴!”他回头骂道,然后继续找东西。她自己身上有伤不好好照料,还叽叽喳喳地多管他的闲事。
她挫败地垂下头,侧脸趴在卧榻上,她虽然已经被他骂习惯了,但还是会有受伤的感觉。
他对帐外士兵吩咐两句,脱下满是尘土的外衣,走向璎珞。
“你干什么?”他怎么拿起沾了清水的布就往她背上擦?“你这样会把玲儿替我上的葯膏全擦掉的。”
“罗嗦!”他就是要擦掉这些没用的葯膏。
她像是被主人狠狠训斥的小狈,可怜兮兮地伏在他身侧,她这时才看见门外的士兵不知何时已将食物与一盆清水搁在矮桌上。她不怕自己的身子会被人看到,因为她发觉赫兰泰总会十分技巧地挡住所有脑弃视到她的角度。身材壮硕的人就是有这点好处。
“这是什么?”她看赫兰泰手上拿着一只小玉瓶,从中倒了些白色的粉末。“这葯粉和我原先擦的葯膏不同吗?"
那种葯膏是专给军营里那些铜筋铁骨的人受伤时用的,她这身细皮嫩肉,哪禁得起那种粗劣的葯膏。
“赫兰泰,你要不要先用膳?要是那些菜凉了”
“你说够了没?”他火大的将她拦腰抱起,干脆让她趴在他身上,省得她老伏在榻上回头罗嗦。
她什么话也不敢说了,乖乖地将头倚在他的肩窝上,趴贴在他身上不敢乱动,让他专心抹葯粉。他们之间就只隔着他身上的一层底衣。
她喜欢被他照料的感觉,被人呵护,原来是这么一件令人陶醉的事。只可惜他的嘴巴实在太伤人了。
“你已经决定去本博图山参与防御行动了吧?”她侧着小脸把头枕在他肩上,对着他的颈项喃喃自语“我们要分别多久呢?”
军队要驻防多久她不在意,可是与赫兰泰分离,即使是片刻,她也万般不舍。
“如果我是男人,就可以跟你一起去,那我们就不必分离了。”唉,她也只能作作白日梦自我安慰。“你要去多久才回家?”
回家,他顿了一下为她上葯的动作,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悸动。
这是何其简单的两个字,二十多年来,他却不曾听人对他如此说过。他的家在哪里?能对他说这句话的人在哪里?他在北京虽然有座豪邸,可是徒具空壳,待在其中一样感到孤寂。然而此刻这个边关驻扎的小营帐,像巨树一般深深扎根在他心里这个被璎珞称之为“家”的地方。
“你要早点回来,记得要派人告诉我你的信息,不然我会担心。”尤其是远征防御,谁知道会临时遇上哪些危险。
他什么话也没说,璎珞枕在他肩上,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她在赫兰泰低头吻她粉颊时才意外地抬起小脸,对上他的视线。
“葯擦好了吗?”背上敷葯的地方带着微微的沁凉感,干爽芬芳,没有上了葯膏那种黏腻的不适。“我背上都是葯粉这要我怎么穿衣服啊?”
“根本没必要。”他大手俐落地几个动作,坐在他腿上的璎珞连下半身的衣物都被他褪得一干二净。
除了赶紧把脸埋进他怀里,她想不到其他更好的遮羞方式。赫兰泰的动作也未免太快了吧,她根本来不及留住衣服,就已经浑身光溜溜地坐在他腿上,任他搂抱。
“大约要驻防本博图山两、三个月。”他侧过头来吮啮着她的耳垂。
“那么久。”她仰起小脸,几乎鼻尖对着鼻尖问道:“为什么要那么久?这段期间你都不会回来吗?”
她这张殷殷期待的小脸,看久了真的会上瘾,还好她没楚楚可怜地哀求他别走,否则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做出毫无理性的答复,任她予取予求。
“会有信差随时回来传报我的消息。”
“可是我还是见不到你啊!”她苦恼地低首咬手指。“三个月我以为你只去几天而已,这教我怎么熬得下去?”
“熬什么?”他摩挲着她柔滑的大腿,只剩一半理智听她说话。
“想念啊!难道分别这么久,你都不会想念我吗?”现在光是想像,那种相思之苦就已教焦虑难耐。
他已经快记不得什么是思念的滋味,除了多年以前死去的族人,他不知道有谁还能重新唤起他想念的感觉。
“只是三个月的驻防而已。”
“什么而已?”她已经担忧得心都揪在一起。“光是你每天长时间的行军狞猎训练就让我在帐里,营区里踱来踱去,等得有多难过,你知道吗?”
“你就不会找点事做?”闲着没事,净会胡思乱想。这就是女人。
“我有啊。”她纯稚的双眼比言语更动人心弦“事情在我手头上忙着,脑子里却个惦记着你,想你现在在做什么,危不危险,为什么今天比平常晚回来。你教教我吧,要怎么做才能撇开脑子里这些时时刻刻纠缠不清的念头?”
如果他真有那么理智,就让他来教吧。让她也学学该如何把心思收回来,别把一切关注都投在他身上,让自己痛苦。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教起,但他赫然了解璎珞至少比他坦白,她有什么感觉?*党隼矗兀考词褂辛烁芯酰不岜灸艿刈远袢稀?br>
他解释不出为何每天早晨自她身旁离去前会再三流连,为何回营时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
“都是你在耍花样。”一种会让他更加眷恋她的花样。
“我我玩什么花样?”奇怪,他的口气听起来是生气,是不信任,可是他脸上的线条却温柔得令人沉醉。
“少罗嗦!”他蛮横地吻住她的小嘴。三个月不能相见她现在才开始担忧,他该如何熬过渴望这副娇美身躯的折磨。
“赫兰泰,我我背上有伤,恐怕不能”她知道他身下的炽热与硬挺代表什么,可是她不能不顾及现实的状况。
他放下璎珞,起身迅速褪除所有衣物,正面抱着她坐回他的腿上。他的动作蛮横,却也细腻得完全不触及她受伤的背部。
“你要做什么?”
“跨坐在我腿上。”他直接动手扳开她的双腿。
“不,不可以这样!我这简直丢死人了!而且我”她的脑袋一片混乱,拼命嚷着自己也不知道在讲什么话。
“勾着我的脖子。”因为他不能扶住她的背部,待会儿一不小心,她可能会向后翻倒。
“这样不行的”她乖乖地勾着他的颈际,埋首低喃,似乎为难得快被他逼出泪来。“我不要这样,太不文雅了”
“是不怎么文雅,不过待会儿你就没空思考这些问题。”他一只大掌扣住她后脑,承受他强悍的深吻。
她这辈子没如此难堪过,她竟然像骑马似地跨坐在男人身上。
“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趁他的唇舌移往她颈际时,璎珞赶紧苦苦哀求。“等我背上的伤好了之后,我们”
她喘了一声,收紧了抱着他颈项的手臂。他的手指正肆虐着她最敏感的核心。
他了解她的一切,也要独霸她的一切,不然和她相处久了,自已会越来越危险。她虽然不了解他的心思,却往往能在不以意中触动他的灵魂深处。这是他的弱点,因为从没有人能攻破他的心防,闯入他的内心世界像她这样。
他愈发狂野地挑逗着璎珞,不断在他们最亲密的结合处撩拨。他发过誓,要成为唯一释放璎珞热情的男人,而他的确有这个本领。
从他领军打仗那年起,他就不曾战败过,但他觉得自己正日渐输在璎珞的柔情之下,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何越来越在乎她,需要她,他似乎已经开始渴望她的深情。表面上看来是她死缠着他,但他又何尝不眷恋她依赖的甜蜜感觉?
他在璎珞身下长驱直入,挺进她灵魂的深处,他需要璎珞,而她是是否也和他一样?如果他离开璎珞,也许她只会哭哭闹闹,三年五载之后,时间会冲淡一切伤痛,她有家人可依靠,有朋友可倾吐,有足够的美貌追寻生命中的另一个男人。而他呢?如果是璎珞离开他呢?
他咬牙忍住几乎冲口而出的呻吟,全神贯注地与她合而为一,血脉偾张到濒临爆炸边缘。
璎珞紧紧地抱着他,无法控制一阵阵的低吟与抽搐,任赫兰泰主宰她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如果他向她索求,她愿意连生命都交给他,只求能守在他身边。
为了他,世上的一切她都愿意背叛,愿意舍弃。
彻夜的狂野纠缠后,她俯卧在厚毯上,累得神智迷离,赫兰泰却仍依依不舍地躺在她身侧,吻着她娇弱的臂膀,一路行至她的发际,她的脸庞,他深深吸吮着璎珞独具的芬芳,一种能沁入人心的温柔气息。
在他不断的细微騒扰下,她根本无法好好入睡,只能飘荡在半梦半醒之中。
“怎么办?”他无声地低喃着,究竟是璎珞舍不得他走,还是他舍不得离开璎珞?她又不是他生命中必要的人,可是他为何强烈地感觉到自己不能没有她?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了数千个日子,这些漫长岁月他不是捱过来了,为何现在却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
他在害怕吗?他不禁轻声失笑。他面对凶残的猛兽或敌人时,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现在却为了一个小女孩胡思乱想,牵肠挂肚他们甚至还未分离,他就已经这样。
“窝囊!”他低咒一声,起身下床。
感觉到轻柔酥麻的騒扰突然消失,她像是被惊醒的睁开迷蒙的双眼,视线模糊地向四周搜寻。“赫兰泰?”
“这里。”他没瞧璎珞,专注地坐在矮桌旁,就着那盆清水更换肩上的布条及伤葯。
“要不要我帮你上葯?”她疲惫地抬着小脸揉眼睛。
“乖乖睡你的觉。”连话都说不清楚,她哪还有力气管他肩上的伤!
“可是”她还没说完,脑袋就沉重地倒下去,勉强撑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微弱烛火旁的赫兰泰。
一定要有他在身旁,她才能安心入睡。往往赫兰泰半夜起身,她就会马上从睡梦中惊醒,一定要找到他的身影才甘心。
他几乎都快习惯璎珞这个怪反应了。忽然间她惊恐地睁着大眼半撑起身,直勾勾地瞪着正在上葯的赫兰泰,脸色惨白。
怎么回事?察觉她的不对劲,赫兰泰侧头凝视她怪异的表情,她在瞪着他右肩上的骇人的伤疤。
“赫兰泰,你肩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她每次看到他的右肩时,不是系着旧布条,就是才刚包扎好。她终于确确实实看到卸除了一切遮掩后的伤痕。
“之前在东北围猎被熊抓伤的。”他继续换葯的动作,不理会她对这四道丑陋爪痕的反应。
四道熊爪又深又长,由他厚实的右肩延续至后背,拉成四道恐怖的血痕。由疤痕上结出的嫩痂来看,这场意外应该是最近才发生。璎珞不自学地颤抖着,下意识地抓着她颈上一直戴着的护身项链。
“你是怎么受伤的?”是巧合吧?他只是正巧有个伤痕在右肩上,也刚好是四道疤痕而已。
“不久前皇上在东北围猎,我在探勘狩猎区时不小心被熊攻击。”
“就只是这样而已?你不是因为救人而受伤的吧?”最好不是!否则这一切的巧合太诡异,教人难以置信。
“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救人而受伤的”这件事连费英东及思麟都不知道,大家只晓得他在围猎时负伤而返。
“不可能!”她惊骇地坐起身子,退往卧榻里面。
“别往后靠!”他一个箭步奔上来拉住璎珞。“你背上有伤,没事别轻举妄动。”她再这样迷糊下去,他迟早会被她气死!
这不是真的吧?不会吧?
“璎珞?”她怎么了?他的伤有恐怖到令她目不转睛,不住颤抖的地步吗?
“你是为了谁而受伤的?是多久以前伤的?”
她是怎么回事?
“我一个月前才受的伤。当时是被熊由背后攻击,没好好防备,所以伤势严重。现在已经没有大碍。”而且他的右掌还正紧紧拉住她细细的臂。
“谁?你是为了救谁?该不会是个小女孩吧?”拜托千万不要!
“你怎么知道?”赫兰泰的意外证实了她的疑虑。“璎珞!”他赶紧抱住完全瘫软的璎珞,让她卧趴在榻上。
不可能,这全是巧合,全是一场梦!
她才正要走入赫兰泰的心中,两人相依相守地平凡过一辈子,却让这四道疤痕粉碎所有的美梦。
所有的幸福都不存在了,现在正是灾难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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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的烧还没退吗?”这个问题费英东和思麟已经追问玲儿一整天。
“还没还没!”他们问不烦啊!“你们别一直问我,我得再回去多挑几件干净的衣服给姐姐换。”
“唉,等一下!”思麟抓回掉头就跑的玲儿。“到底情况怎样?”
“该不会是因为昨天雪格格害她受伤的并发症吧?”费英东硬着头皮低声逼供。
“我怎么知道?”她甩开思麟的手。“她一直昏睡,还嗯嗯啊啊地说了一堆呓语,浑身冷汗流不停。军医方才给她开了两帖安神的葯,我看她可能太焦虑了。”
“为了咱们赴本博图山驻防的事吗?”
“什么‘咱们’!”费英东以手肘拐了思麟肚子一记。“璎珞惦记的只有赫兰泰一人,你少在那儿臭美。”
“我们可不可以偷偷进去探望她?”他们三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帐外一角窃窃私语。
“最好不要。”玲儿瞟了两人一眼。“赫兰泰将军今逃诏不动就冲回帐内探视姐姐的状况,难保你们潜进去时不会正巧被他逮到。”
“玲儿!”赫兰泰突然冲出帐外怒吼,吓得躲在帐后的三人挤成一堆。不过玲儿似乎被人“出卖”似的给推了出来。
“将军我在这儿。”她平日是很凶悍,但面对真正狂猛的赫兰泰,她绝不嚣张。
“璎珞的衣裳又湿了,快去拿干净的来!”他用力一甩,一件微湿的雪白中衣马上扑打到她脸上,等她扯下衣裳准备回话时,赫兰泰早已消失在帐门内。
“搞什么嘛!”她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
好像全天下除了姐姐璎珞是至宝外,其他人全是人渣,什么态度嘛!
躲在帐后的两个家伙朝她做了深表同情的表情,气得她冲过去狠打他们一顿,嘘声、拳脚声、窃笑声交织成一片,和帐内的深沉隔成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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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不断重复作着恶梦。她小时候受到极度惊吓的恐怖印象,反复呈现在梦中,冷汗流满全身,让她浑身湿冷难受。
“璎珞!”一直有个低沉而担忧的声音在呼唤她,有只粗糙的大掌紧握着她冰冷的小手,给她温暖。可是这一切都无法将她自梦境中救出,反而让她更深陷其中。
恐怖的童年记忆变得异常清晰,仿佛又回到事件发生的当时。那年,璎珞六岁。她从小就是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娃儿,只要她开口索求,大伙儿什么事都会替她办到,讨她欢心。当年她阿爹蒙古哈喇沁部的部落长奉清朝皇帝之命,与蒙古各部贵族一同前往东北参加狩猎,在拗不过她的苦苦哀求之下,私下带她一同前往东北围场。
在围猎期间,她竟在森林里迷路,遭到巨熊袭击。对一个才六岁的小女孩来说,巨熊简直就像山一般的庞大可怖,她当场吓呆了,也不惊叫也不跑,就傻愣愣地睁着惊吓过度的大眼迎接熊掌的重击。
这一掌,足以打碎她的脑袋。
一个疾速冲上来的魁梧身躯扑倒她,这一跌倒摔回了她的神智。有人救了她!她从草地上颤抖地坐起身时,看见那名壮硕的救命恩人正与巨熊搏斗,他背对着璎珞,她根本看不见那人的脸,可是在他奋力激战当中,他右肩到后背审美观点熊掌抓出的四道大血痕不断涌出鲜血,他的后半身一片鲜红。是他替她挨了一记熊掌,是他带她闪躲过差点栽入的鬼门关。她双脚发软得站不起身,什么都再也看不清楚,但那四道血痕与汨汨涌现的一大片血水深深的刻印在她脑中。
“喂,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跑到这儿来的?”那人在击倒巨熊之后,不断以大掌摇晃着她和身子。
她一时之间仍处于恐惧中,视线涣散,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但她记得有血,很多很多的血。
“璎珞格格”
“璎珞,你在哪里?”
远方传来的阵阵叫喊声让她眨了眨眼睛,是阿爹的声音,阿爹来找她了。
“璎珞格格,你在哪儿?快出来啊”那男子回过头来摇晃她的肩头。“他们是在找你吗?你就是璎珞?”
她一边乖乖点头,一边慢慢集中涣散的焦点。第一眼看见的是倒在不远处,眉间插入半截断弓的巨大死熊,一动也不动。她吓得死命抱着那人哇哇大叫,眼泪像洪水似的倾泄而出,刚才的惊恐全在这一刻崩溃。
“好了,已经没事了。”他不耐烦地任她死命抓着他号陶大哭,赶到他已经有点受不了,而且搜寻她的人也越来越近,才火大的甩开她黏人的身子,破口大骂:“下次记得别再到处乱跑,小心没命!”
她被这声斥骂骂缩了肩头,在救命恩人离去之际看见了他的面孔。他非常高,而且比阿爹壮得多,蓄着满脸的大胡子,尤其是他的犀利双眼,像野兽般。
她见过这个人!她确实见过!她认得这副躯体,这张脸孔,她真的认识这个人!
就连他翻身骑上的骏马与离去的熟悉身影她都认得!她知道他就是
“赫兰泰!”尖锐的恐叫声划破宁静的午夜。她透过梦境由童年的记忆跳回现在的境况。
六岁的她只记得那四道血痕,以及那个留着落腮胡的高大男人。现在十六岁的她却认得那个人的一举一动,认得那张面孔那个她交将身心都交付出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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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兰泰!”她几乎是用全身力气嘶吼。“我在这里!璎珞,你醒醒,我就在这里!”他紧紧握住璎珞绻成拳头的两只小手,贴着她的脸颊不断叫唤。
一张开眼,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视线被泪水糊成一片,她只能不断喘息,又急又重地抖着喘息,完全克制不了浑身剧烈的颤抖。
“没事了,我就在这里!”赫兰泰爱怜地抱起璎珞,让她趴在他怀里。
他不断轻抚她后脑的大手,渐渐稳定住她狂乱的情绪。这个怀抱是安全的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个直觉。她的双手虚弱地拥着赫兰泰,汲取振作的力量。
“我怎么了?”她觉得全身乏力,整个人虚脱了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很微弱。
“发烧!”还好她及时清醒,否则再昏迷下去,军医说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觉得好累,没有力气”
“你昏迷两天两夜,没吃东西当然没力气。”他口气不好却动作轻柔地抱她到矮桌旁坐下,将一旁小炉上一直以文火煲煮着肉汤端上桌,一口一口地喂她进食。
她的头无力地枕在他的臂弯中,柔顺地让他喂食。
“你在我昏迷的这两天,一直都陪着我吧?”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总有一双大手紧握着她,轻抚她,照顾她。
他不回话,只管喂汤。
“我有没有耽误你训练征战军的行踪?”他为了要亲自训练出一支精锐清兵,成为漠北第一善战的劲旅,每天耗费全副心力在这千名士兵的阵法训练上。
他以手背擦掉她嘴角渗了的汤汁,仔细而确实地把第一匙送进她嘴里,根本不理会璎珞的问话。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只能由昏暗的帐幕、微弱的烛光与悄无人声的周遭,判断现在是深夜。
“你照顾我很累吧?”他火大地把汤匙摔进空碗里,刺耳地撞击声吓住璎珞。“你管好你自己的身体就行了,我的事用不着你罗嗦!”
他开骂完毕,让她自己坐在矮桌旁,迳自踱到脸盆旁,猛力泼水拍打脸颊。
他真会被璎珞气死!整整两天两夜,他差点为璎珞不明的高烧昏睡急白了头发,千担心万焦虑,就是希望她赶紧清醒,好好调养自己的身子。结果呢?她一醒来就叽哩呱啦地讲个不停,现在谁是病人?谁是照料病人的人?
“赫兰泰,你”“你闭嘴!别再让我听见你说一个字!”他奋力脱下身上的外衣,气愤地倒在卧榻上,背过身去。
璎珞委屈地坐在桌旁绞扭手指,也难怪赫兰泰发脾气,他照顾她已经很辛苦了,又睡眠不足,延误士兵的受训课程,哪还受得了她的喋喋不休。
她本来想问他右肩上伤疤的事,看来还是先搁在一旁比较好。可是一想到童年的印象,鲜血淋漓的画面与四道深深的熊爪伤疤,她的思绪就一直下沉、不安。
她下意识地握住颈上的项链那条串着两里熊牙的项链。
背对着她侧躺在卧榻上的赫兰泰心思也是一片混乱,无法入睡。他刚才会不会吓坏她了?她是不是又两眼带泪地坐在那儿无辜地瞅着他?歉疚与不忍又一点一滴地啃蚀着他,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来由地被她惹恼。
他何必这么在乎她,徒增困扰?对啊,他根本不必把她放在心上,最好能把她自脑海中完全赶出去,管她要死要活要哭闹,都与他无关她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但他刚才是不是骂得太凶了?伤到她脆弱的心了吗?他会不会吓得她从此躲得远远的,避免再莫名其妙地受辱挨骂?
“王八蛋!”他咬牙低咒,恨透了自己摆荡不定的思绪,想不甩她却惦着她,想远离她却老是更亲近她!
他突然感觉到背后的卧榻上有动静,他停止一切胡思乱想,靠着灵敏的感觉文风不动地侦测她在干什么。这女人,烧才刚退,不好好休息,又不知道在搞什么。
正想翻身开骂之际,赫兰泰突然感觉到背后有副柔软的娇躯轻轻躺下。她细腻的脸颊贴着他背肌,像是怕惊醒他似的,偷偷依偎在他背后。
他转过身来倏地拥她入怀,让她趴在他身上,心中五味杂陈。
“对不起,吵醒你了。”她贴着他的胸膛喃喃地道歉。她还以为她的动作已经够轻柔,不会吵醒这头狮子。
“睡觉。”
她乖乖地沉默了一会儿。“你还在生气吗?”
他也跟着犹豫,不知该不该回话。可是不回话,她一定又会自以为是地认定他是在生气虽然他根本没有。
“赶紧睡觉,不要罗嗦!”
看来回话的效果也和沉默差不多,听起来仍像在发火。
“你你什么时候要动身去本博图山?”他虽然一再警告她快快休息,废话少说,可是这件事不问清楚,她根本睡不着。
“后天。”
“后天?”她惊讶地抬起小脸,他却闭着眼,一副已经入睡的模样。璎珞沮丧地趴回去,难过地咬着指甲。“后天我们只剩下一天能在一起。”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不愿意昏睡发高烧,白白浪费两天相处的时光。
“我好想跟你一起去。”她轻声地低喃着。“如果我能够缩得很小很小,就可以藏在你的衣襟里,跟你到天涯海角,都不必分离。”
反正他已经睡了,她就任自己胡思乱想。
“分别三个月你会想念我吗?还是根本忘了有我这个人待在这里傻傻的等你回来?”她眨了眨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我好想躲在你的衣服里,偷偷跟你去”
她的身躯逐渐放松,呼吸沉缓。
“我们一起永远”她在赫兰泰平稳的心跳声中坠入梦乡。
“睡吧,我们会以在一起的,永不分离。”他温柔地抚着璎珞的后颈低吟,爱怜地抬头吻啄伏在他胸前沉睡的脸庞。
只有在每夜璎珞熟睡之后,他才会坦白流露无限的疼惜。平日不轻易表达的柔情,只在此时才会泛滥得无边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