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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你,璎珞,下次别再一个人跑到校场找我们,有事叫营区的士兵传话就可以了。”思麟和费英东躲在偏僻的军帐后面告诫璎珞。
“对不起,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
“你没让赫兰泰发觉你来找我们吧?”就算身为赫兰泰的生死之交,费英东对他的暴躁和醋劲照样胆战心惊。
“安啦!有我替姐姐护驾,不会给人发觉的。”玲儿双手环胸,神气十足。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请你们一定要仔细听,而且一定要相信我。”璎珞露出了少有的严肃表情。她的嗓音依然甜美轻柔,但沉重的神情让大伙不得不正经起来。
“有什么事?”思麟谨慎的表情传染到每一个人脸上。
“我以下说的话,句句属实,玲儿可以替我作证。”
玲儿闻言,不禁愣住了。
“我六岁的时候,曾和阿爹一起去东北围场参与皇帝狩猎。我当时顽皮,一个人私自出外探险,在林中遭到大熊攻击,险些丧命。后来是一名男子挺身搭救,我才保住小命。那位恩人为了救我,右肩上受了重伤,却没留下姓名就独自离去,无论我阿爹花了多少心思寻找这位恩人,始终找不到任何踪迹”璎珞拉起了颈子上的项链。“这两颗熊牙,就是自那只攻击我的大熊尸身上拔下来的。”
“嗯,后来呢?”思麟和费英东仍然不清楚她到底要传达什么。
“我的恩人他”璎珞勉强咽下口水。“我亲眼看见他右肩自前头到后背,被熊爪抓出了四道很深的伤痕,就像赫兰泰身上的伤一样。”
“喔,那很巧嘛。”思麟应了声,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璎珞居然脸都发白了。
“这不是巧合!”她激动地抡起了拳头。“我记得他非常高,非常魁梧,留着一脸落腮胡,骑着一匹壮硕的黑鬃骏马,这些形象我完全记得很清楚,完全和赫兰泰一模一样!”
“哇,听起来好像满厉害的!”思麟朝费英东挑眉苦笑,费英东回以无奈的耸肩摇头。
“你们还不明白吗?救我的人就是赫兰泰,他右肩上的伤是为了救我而被那只熊所伤。”
“不会吧,姐姐?”玲儿也皱起了眉头。“就算是赫兰泰将军碰巧救了你,那也是十年前的事,当时的他也不过是个少年,怎么可能和现在的形貌一模一样?”而且自从他带璎珞回来,就莫名其妙地不再蓄着大胡子。
“没错。你是十年前获救,他却是上个月才受伤。所以他和你的救命恩人八竿子打不着边,根本毫无关系!”思麟已经准备结束话题,动身离去。
“是他没错!请你们相信我!”璎珞急得泪眼迷蒙。“是他救了我!就是一个月前的他,救了十年前的我。”
“璎珞。”费英东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头。“你前两天发高烧,昨夜才刚病好,你应该待在帐里多休息,有话等完全康复之后再说。”
言下之意,她是因为发高烧烧坏了脑袋,记忆混乱到错把情人当恩人。
“对啊,姐,你还是回帐里休息吧。”
“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但她怎么也想不出办法说服大家相信她的重大发现。“这件事的确不可思议,但它确实发生了,而且一切条件都很吻合,不是吗?”
“你有的条件也只不过是那些伤疤啦、身形啦、骏马啦,诸如此类的模糊印象。”思麟有点不耐烦。
“可是赫兰泰上个月也正好在东北,对不起?”她一脸坚决,不容大家否认。
“皇上每年都会一到东北狩猎,这并不稀奇。”费英东也努力说服她保持理性。
“可是他是怎么受伤的?以赫兰泰灵敏的身手,怎么会毫无防备地被大熊攻击?”
这下子换大家哑口无言。
对啊,他是怎么受伤的?思麟和费英东当时只专注于替他治疗四道鲜血如注的伤口,谁也没记得这记熊爪是怎么来的,都自动认为是狩猎时不小心遭受熊的攻击。
“他是为了救我,才替我挡下了那下熊掌的!”
“璎珞,嗯这的确是很神奇,我想你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说不定”
“说不定赫兰泰和你曾在同一地点、不同时空相逢过,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思麟俐落地接过费英东结巴的话语,假惺惺地顺着璎珞的在哄下去,否则她就会没完没了地坚持到底,他们还有军务在身,可没这闲情逸致瞎搅和。
“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我的确认为是他穿越时空来救我。”璎珞难过而沮丧地说。“可是你们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在哄我?”
两个男人当场难堪,没想到单纯的璎珞有着一双极为敏锐的眼,或者是她神奇的感应力,可探知他人心中的本意。
她原本以为大家会相信她的话,让她有足够的力量去告诉或是说服赫兰泰。但事实却残酷得令她心灰意冷,根本没有一个人把她的话当回事。
“对不起,我耽误了你们的军务,你们快回校场去吧。”璎珞抹掉眼泪,故作没事地挤出一个笑容。
这表情教两个大男人更加愧疚。可是这种荒诞异事,如何教人信得过?
璎珞也不再多说什么,缓缓转身走向营区,结束一切谈话。
“等一等,璎珞。”费英东不自主地叫出口,一看她红着双眼的落寞神情,他的罪恶感更加深重。“你找我们,就只是希望我们相信你的话吗?”
如果真是如此,他愿意为了顺她的意,强迫自己相信这个荒谬的故事。
可是她并没有点头。
思麟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璎珞,我坦白跟你说,我打从心底就不相信你方才的鬼话连篇。”
“思麟!”费英东几乎恼火得要开扁。
“你少装了,除非你是真心真意地相信她的话,否则她一眼就看得出你是在作假。”与其善意地欺瞒,不如老实地坦白。“璎珞,我说句公道话,你方才说的是很精彩,可是一点可信度也没有,因为你根本提不出个有力的证据这件事。”
“我说过了。”可是没人相信她啊,她的眼泪又潸潸而下。“你们都知道他肩上的伤,我也给你们看了这条熊牙项链,就连那匹马”
“除了这些以外,你能不能再讲点别的?”思麟实在不好意思直接戳破她的盲点。她提出来的证物根本是大家平日常看的东西,她简直像拿这些日常琐事来做文章,串成一篇故事娱乐大家。
“我没有别的好讲,我所知道的事全都照实告诉你们了。”她愈哭愈激动,颤抖地握紧拳头。“我也不希望这种不祥之事发生在我和赫兰泰身上,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我想不相信都不行!”
“姐!”玲儿赶紧过来搂住哭得抽搐的璎珞,看她哭声得委屈万分,也为自己对姐姐的不信任感到内疚。
“什么不祥之事?”思麟追问。什么穿越时空,英雄救美的,不是她想编给他们听的浪漫情史吗?
“玲儿可以作证,我们族里每间一个人都知道这种预兆。”她哭着把玲儿推到他们面前。她不管了,随他们信或不信,她都不管了!反正没人能帮她救回赫兰泰!
“我我作证!”玲儿面对着他们俩,三人均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我不要再跟你们说了,让玲儿告诉你们,什么样的人才能有穿越时空,超越自然的能力来救人!”
“璎珞!”费英东唤起不回她痛哭而去的身影,望着她娇弱的背影,心中尽是疼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再不搞清楚,思麟真的要发飙了“玲儿,你把璎珞刚才那番莫名其妙的话给我讲清楚!”
怎么转而向她开炮!
“你凶什么嘛!我怎么知道我姐在发什么神经!”
发神经!思麟叹了口气,他总算听到一句最合情合理的人话。
“她刚才说你们族里的预兆是什么的,那是怎么回事?”费英东一脸迷糊,实在搞不懂这些边境部族的怪传奇。
“那个啊!”玲儿没力地翻了个白眼。“从古代到现代,我们族里有个传说,那就是人在将死之前,会有跨越自然一切障碍、拯救亲人脱离危难的能力!”
费英东和思麟刹那间脸色铁青,神情骇人。
“哎呀,那只是个传说而已,别当真啦!”玲儿大而化之的笑容,在他们怪异的反应下逐渐消退。“怎么了?你们干嘛一副吓破胆的德行?”
“人在将死之前?”思麟眯起的双眼射出寒光。
玲儿连忙摇头摆手。“我可不是在诅咒赫兰泰将军,这是我们族里大家半唱半闹的传说而已。”
“什么叫将死之前?人都奄奄一息了,还能救人吗?”费英东严肃地逼近玲儿。
“不是那样啦,而是就是人在哪个岁数会死时,那段时间就会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力量发生!”
换言之,就是赫兰泰会死于今年二十八岁!
“思麟!”费英东扶了一把向后踉跄的思麟。
“被她说中了,真的被她说中了!”思麟一反吊儿郎当的模样,神情凶狠地揪起费英东的衣领。“怎么可能?璎珞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该不会是你说出去的吧?”
“你指的是哪件事?我哪有说出去什么”老天,他快被勒死了。
“凶兆的事!元卿替赫兰泰卜出他会死于今年的事!”思麟狂暴得几乎要杀人。
“我没啊!我们讲好这件事不说出去,我当然会守密。”思麟把他当什么样的人来看了!费英东火大地挣开他的纠缠。
“什么凶兆?你们替赫兰泰将军卜了什么卦?”玲儿森冷的表情让费英东愕然失声,思麟气恼得将脸埋入双掌中。
赫兰泰只能活到二十八的秘密,从此再也守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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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乱局始自玲儿的怒火。
“我绝对要带姐姐回蒙古,而且我有权这么做。”她在赫兰泰的帐内拖着璎珞往外走,不顾费英东和思麟的阻拦。
“别这样,玲儿。”璎珞被突然闯进来的三人搞得不知所措。“赫兰泰傍晚就回来,你们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吵好吗?”她心思乱得只想一个人躲起来静一静。
“我要马上差人通知阿爹,把这桩阴谋婚约废了。”
“什么阴谋?”璎珞不解地看向一脸为难的思麟和费英东。
“他们两个”玲儿气到几乎吐血。“他们两个擅自替赫兰泰将军安排婚事的目的,居然是希望借着喜气冲掉恶运赫兰泰将军会死于今年的恶运!”
玲儿还以为之前雪格格咒骂姐姐是寡妇,是因为她嫉妒与天性恶毒,没想到那烂格格说的竟是实话!
“我知道我是嫁过来替赫兰泰改运,思麟已经告诉过我!”只是她不知道所谓的改运,是改变他会死于今年的恶兆。
“知道?你会知道多少?”玲儿才不信。“就算你知道,也是被骗嫁过来之后的事。如果阿爹、阿娘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同意你嫁给一个快死的人!”
“你们为什么知道赫兰泰有恶兆在身?”璎珞无奈地擦掉脸上残留的泪痕。
费英东与思麟面面相觑,各叹一口气?鲜嫡邪伞?br>
“上回征战前,大家在为战役的吉凶卜卦,却意外发现赫兰泰有不祥的恶运。我和思麟原本是不太当一回事,可是却却在”
“却在连续数次重新占卜下,出现同样的答案,注定赫兰泰会死于今年。”思麟豁出去了,要讲就讲个彻底。“我们就算再怎么不信,也多少有些信心动摇,所以我请京城的朋友以别的方式替他批命!”
“别的方式?”
“我的朋友以汉人的方式也是批出他活不过二十八岁!”
“所以他建议找相同生肖的新娘替赫兰泰冲喜吗?”璎珞的脸色开始发白。
“对不起!”费英东上前愧疚地低下头。“我知道我们这么做相当自私,可是为了赫兰泰,尽管希望渺茫,我们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加上你阿娘在我们替赫兰泰找新娘时,一直很热切表示她要嫁女报恩,刚才你的年纪也符合,所以就决定由你来做冲喜新娘。”思麟一直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璎珞,观察着她的反应。
“有用吧?我嫁给赫兰泰真能替他消灾解厄吗?”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难过地捂住小嘴,眼泪扑簌簌落下。
如果真的有用,她愿意嫁!可是如果嫁过来了,赫兰泰仍旧注定得死,那她就不是嫁来当新娘,而是嫁来守寡!
“改不掉的这个恶运改不掉的!”璎珞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玲儿赶紧过来扶起她,却被她推开。
“你别这么悲观,说不定运势早在你嫁过来的那一刻改变了。”费英东热切地扭转气氛。
璎珞不说话,只是哭着摇头。
“我相信我朋友的批命,既然他说可以借冲喜的方式改运,就一定能改运。”思麟悍然宣告他坚决的立场。“我相信我的朋友,也确信赫兰泰不会死!”
璎珞泪眼迷蒙地看向思麟,她很感动他对朋友的挚爱,也很想相信他的话,可是再也没有人比她清楚无论怎么改都改不掉的死亡征兆。
“你们相信我刚才告诉你们的故事吗?你们相信十年关救我的人是赫兰泰吗?”如果可以,她愿意跪地嗑头,求他们相信。
“这个我们”费英东又结巴起来。
“我知道你六岁那年有死里逃生的奇遇,可是你干嘛一直拼命要我们相信那件荒诞的推理?”思麟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放肆!瑚图灵阿说的话绝对是事实,不容质疑!”玲儿严厉冷酷的神情令思麟与费英东惊愕。
“玲儿?”她之前不是站在他们这边,对璎珞的怪故事抱持不相信的立场?
璎珞拉扯住怒火中烧的玲儿,跪坐在地上恳切地哀求。
“请你们相信我,恶运绝对还没有破除。”她哽咽得频频抽搐。“我们都不希望赫兰泰死,也都用尽方法预测他的吉凶,尽管方法不同,答案却是同一个!”
就是死,无论用什么方法,出现的征兆绝对是如此。
费英东和思麟愕然噤声
“无论用什么方法,已经发生的事是绝对改不了的,那就是他穿越时空救了我。”这是只有将死之人才办得到的超自然神力。“你们可以改运,却改不了事实。赫兰泰上个月的确救过六岁的我,请你们相信我。”
“璎珞,你先起来。”费英东忍不住弯身拉起她,他实在看不下去她跪在地上仿佛在哀求他们的姿态。
“你为什么硬要我们相信你的狗屁故事?”思麟气得口不择言。
“因为我是他的亲人,我是他唯一的亲人。”她激动地跪在地上抓紧思麟的衣摆。“他只能穿越时空的生死界限搭救自己的亲人,我希望你们相信的就是这个。”
“好好好,我们相信但那又怎么样?”费英东只想赶紧扶起璎珞,偏偏她就是不放。
“只有他的亲人才有能力救他。”
“你要怎么救?我们连他会发生什么样的危险都不知道,难不成你知道?”思麟态度极恶劣,连费英东都忍不住闭他一记。
“我不知道,可是我晓得该怎么救他一命!”
“不行!”玲儿疯狂地嘶吼着。
“怎么做?”思麟拉住狂乱挣扎的玲儿,专注地等待璎珞的回答。
“杀了我。”她平平淡淡地一句话,震慑住了原本满心期待的两人。“要牺牲他的亲人,才能一命换一命,死里逃生。”
她的话像寒冬暴雪,冻结帐内的气氛,也冷却了所有人的心。
“一命换一命?”费英东原本要扶起她的手僵在半空中。“你要献活祭吗?”
“不行!我绝不允许你们拿我姐姐当祭品!她和赫兰泰将军根本没有成亲,她不算是将军的亲人!”玲儿疯狂地护卫着璎珞。
“我们也没有要拿璎珞当祭品的意思!”思麟咬牙切齿地瞪向玲儿。
“要救赫兰泰,就只有这个办法!”璎珞不断哀求,忽而决定用别的方式说服他们。“我问你们,如果要你们在赫兰泰和我之间做选择,你们会选择留下一无是处的我,还是保住苞你们出生入死的朋友?谁比较有活下来的价值?”
“不要说这种话!”费英东恼怒地开口。“每一个人的命都一样重要,不能拿来做这种比较。”
“而且你也算不上是他的亲人,牺牲你不见得有用。”思麟根本不信蒙古部族那套歪理及传说。
“牺牲什么?”帐外传进冷冽的一句低语,霎时帐内所有人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赫赫兰泰!”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斥退所有人之后,赫兰泰转身走向盛着清水的盆架,宽衣洗脸。璎珞仍傻傻地跪坐在原地,两眼通红的看着作息一如平日、冷静的他。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仿佛他根本没听见帐内的人刚才在说什么。
“你听见了我们刚才说的话,对不对?”她缓缓站起身走近他,站在他向后等他回答。
赫兰泰无动于衷,继续盥洗。
“我本来以为你扬言不再娶妻的原因,是因为过去的伤痛令你排斥一切,不想再接纳别人。我现在才了解,你不想娶妻的原因是因为恶兆在身的缘故。”
她仍得不到任何回应。
“你为什么从不和我提起这些?”她多想成为能为他分忧解劳的知心人,可是他们之间总是有着无形的阻隔,让她的热忱一再碰壁。
赫兰泰像平常一般,自顾自地打理一切,吩咐帐外士兵准备送上晚膳,接着亲自擦拭兵器,为明日出兵防卫的行动作准备。
“为什么不说话?”她追着赫兰泰苦苦追问,同他跪坐在地毯上。“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对我吐露出心里的话?”
他专心地盘腿清理铠甲,任她轻扯自己的衣袖,却一眼也不瞧她。
“我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分量?我还不够资格分担你的忧愁和苦恼吗?”她以为她有,她以为在他明显的差别待遇下,自己是特别的,是最接近他内心的人。
他此刻的冷漠却令她信心动摇。
“你在乎过我吗?还是只把我当作暖床用的女人?”她的声音虚弱得无力承受他肯定的回答。
“你吵够了没有?”他突然爆出的怒喝吓住了璎珞,连正要送晚膳进来的士兵们也愕然一惊。
“将军,晚膳送来了,请慢用。”士兵们战战兢兢地放下餐点便快快退下。就算是男人,也少有人敢面对赫兰泰的火气。
这就是他的回答吗?
她为了他的安然焦虑不安,为了找出解决之道想破头,甚至努力说服他的朋友帮她解除他的恶运。她愿意不惜代价牺牲生命也无妨,只要能救他。因为她在乎赫兰泰,对他的在乎胜过一切,也胜过自己的性命。
可是她在赫兰泰心目中的分量,显然并不如她所想的那么重要。
“如果我死了,你会感到难过吗?”还是依然故我地活下去,找另一个女人顶替她的位置。她垂着头自言自语,两眼迷蒙。
“吃你的饭。”他根本不甩璎珞愚蠢的问题,动手用膳。
他不回答,他甚至向来很少正面回答过她的问题,任由他忐忑不安的心悬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她要把自己的一切奉献到什么样的地步,他才肯打开心门接纳她?
“你在乎我吗?你曾经在乎我吗?”她喃喃自语,一边问,心一边慢慢破碎。
她不需要答案,因为她知道他什么也不会说,可是她停不了一阵又一阵的难过。他为何丝毫感应不到她纠结难安的焦虑?为何不体贴地给她一句回应?只要施舍她一句温柔的话语,她就满足了。
虽然他坐在璎珞身旁迳自用膳,不曾把视线移到她身上,可是他一直敏锐地感觉到她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璎珞暗处落泪。
女人为何一定要得到口头上的保证才肯放心?他对她的在乎还不够多吗?他对她的呵护还不够多吗?他对她表露的一切,难道还不够资格称作温柔?就算他在言语上的确太强悍,但他哪一次不是把她当作宝贝般地捧在手心上,深怕她受一点伤害?他已经给她许多特别待遇,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为什么还要硬逼他吐出甜言蜜语,或回答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那些就能代表他真的很在乎他吗?
“你还记得你右肩受伤的经过吗?”她的话语里有微微的鼻音,先把一切感伤撇下吧,他的安危才是当务之急。
他停下进食的动作,她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你是为了救一名小女孩逃避熊掌攻击,肩上才挨了那一记,对不对?”她抬起泪眼对上他的视线。“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我想你的印象应该比我清晰,你是在听到小女孩的家人在不远处呼唤,已经沿路找来,才决定可以离开了,对吧?”
赫兰泰手上的杯子滚落地毯上,惊异的双眼牢牢盯着她不放。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的细节?事发当时,在场的只有他和那名小女孩,以及地上躺着的死熊,除非
“你认识那个小女孩?”
璎珞摇头。“你再仔细想想,那些来搜寻小女孩的人,口中都在嚷叫着什么。”
他皱起眉头,那些人当然是在呼叫那名小女孩,如果他记得没错,他当时依稀听得出他们嚷叫着“格格”的称谓。
“是你族里的其他格格?”
她再次摇头“你应该想得起她叫什么名字?”
她在搞什么?赫兰泰不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可是她凄美迷蒙的神情令他心悸,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开始回忆。
他怎么可能想起一个陌生小女孩的名字?他根本不认识对方,只是正巧路过时看见她遭大熊袭击就直觉地冲上去救人。而后女孩的家人沿途搜寻而来,他也就离开,怎么会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你知道的,你甚至还开口向她确认过。”她深切地望进他疑虑的眼底。
是,他好像是确认过小女孩的名字,但她为什么会知道?
他愕然盯着眼前凄美的容颜,仿佛中邪,被她慑人心魄的美夺去了魂魄,明明是张绝色少女的面孔,却渐渐有张甜美可人的孩童影像与之重叠。
“璎珞”他不自觉地喃喃,不敢相信脑中此刻所想的。他突然发觉一个月前救起的小女孩竟与璎珞极为神似。一样的雪肤、一样的细致五官、一样的晶莹大眼,宛如清澈碧蓝的湖泊,美丽而幽远。
“璎珞!那个小女孩也叫璎珞。”他不可置信地蹙眉凝视她。“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两人有许多相似之处,甚至外人不可能知道的现场细节她都了若指掌。
“我就是那个璎珞,当时你救的是六岁的我。”
赫兰泰愣了一会儿,她在说什么?一时之间,他无法反应过来。甚至可以说,了大概明白璎珞的意思,但脑子自动否定这种事存在的可能性。
“这两颗熊牙”她由衣襟内拉出暗藏的熊牙项链。“就是由你杀死的那头熊身上取下,做为我的护身符,是我曾死里逃生的证物。”
他一动也不动地僵坐着,睁着大眼盯着那对熊牙“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个月前的你,和六岁时的我穿越时空,同在东北的狩猎围场相逢,你就是在那时救了我。”她不断地对他摇着颈上的链子。
“你的熊牙是十年前的东西,而我救人是上个月的事,两者毫无关系。”
“有关!我就是那个小女孩啊,不然我为何说得出当时的一切细节?”她愈说愈激动,额上急汗涔涔。
他不相信璎珞的话,只是担忧她的脑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现在坐在这里和你谈话的,不应是十六岁活生生的少女,而是早在六岁时就已死在熊掌下的小女孩。”
“你到底说什么?”他一掌愤怒的击在矮桌上,浑身怒火。
“你还不明白吗?是我啊,被你拯救的小女孩就是我啊!”为什么没有人听得懂她的话?为什么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却没人肯相信?
“不许哭!”他一看到也哀艳万分的泪颜就会乱了分寸。“不准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是的,你也知道这是事实,为什么要否认?”
“不要跟我装疯卖傻!”赫兰泰的狂吼连帐外守卫的士兵都吓到,他们一身冷汗地坚守岗位,却不知帐内娇弱的璎珞下场会如何。
“我没有。”她硬是忍下了痛哭的声势,一定要在他远行前把话说清楚。“就像大家为了消除你的凶兆,替你娶妻改运一样,我也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才”
“不要再跟我提什么凶兆,恶运的事!”他向来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一个人的生死安危全靠自己的本事,而不是求助或听信子虚乌有的谬论。“是不是费英东和思麟又在跟你胡扯什么?”
他非剥了那两个人的皮不可!
“和他们无关,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你危难当前,我不能让你这样离开。”
“人在沙场,本来就随时都有危险。”她简直过分大惊小敝。
“不是的,你为什么听不进我的话?”老天啊,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赫兰泰相信她?“你身上带有死亡的凶兆,如果不想办法化解,我恐怕再也看不见你活着回来。”
“住口!”他愤然起身,不小心挥倒了拉着他的璎珞。他咬紧牙根,气自己总是无法在怒火之下控制力道。
“赫兰泰”
“你闭嘴!我明天就要动身起程,今天特地早点回营不是为了听你这些疯言疯语。”
“我不管你是从哪儿探听我救了那名小女孩的事,那些全都与你无关!”他铁了心指着泪眼婆娑的璎珞大骂。“再让我听到你提一句这些狗屁不通的话,你就滚出我的营帐,再也别让我看见你这疯婆子。”
疯婆子,她的一切苦口婆心全粉碎在他这三个字上。
她睁着空洞的大眼,泪水像断线珍珠般一颗颗落下。她愣愣地趴坐在地上,傻傻地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身影。
她疯了吗?她好希望自己真的是疯了,那样她所说的一切就不会是预言,而不不可能成真的疯话。
如果可以,请老天真的让我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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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兰泰,杭爱山传来宣德大人的消息,驻守状况十分平和,准噶尔族也毫无动静。”费英东爬上碉楼,向正往远处了望的赫兰泰报备。
“今天依然平安交班,换第一军守备。”思麟一边报告,也一边爬上来看夕照景观。“你又在遥望塔密尔河畔的佳人倩影啦,赫兰泰?”
赫兰泰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自在地踱向另一个方向。
来本博图山驻守近一个月,他总会不自觉地望向塔密尔。明知天地辽阔,根本看不见游牧地的景象,但望着那个方向,仿佛能更亲近他思念的人。
“你实在不该在远行前一天对着璎珞大吼大叫。”费英东叹息地朝着塔密尔的方向发呆。
“对啊,璎珞隔天送行时眼睛都哭肿了,好可怜。”思麟向来怜香惜玉,就算璎珞不是他的女人,他也会心疼。
“你们没事都躲在我帐外偷听吗?”赫兰泰眯起杀人似的眼光。
“什么偷听?你那天骂得那么凶悍,帐外五里都感觉得到你咆哮的威力。”费英东一想到璎珞就疼惜万分。“你何必对她那么凶呢?我知道你对愈亲近的人愈控制不了脾气,可是她是娇弱的女孩,不能任你这样骂的。”
“谁教她一直跟我扯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枉费他七早八早地提前回营,想和她彻夜缠绵,温存耳语的美梦全毁在他的怒火下。
“我想她是不是太脆弱了?”思麟担忧地沉下脸。“我们这些出入沙场的人,与家人相处本来就是聚少离多,但璎珞似乎不太能承受分离的痛苦。”
“她必须要适应,而不是编一大堆鬼话企图挽留我。”与她分离,赫兰泰又何尝不痛苦,他不也是照样得捱过来。
“要不是璎珞编的故事太离谱,我想我很可能会受她影响,替她劝你留下。”费英东想来也很无奈。
“你们觉得她是在编故事吗?”思麟冷静地望向他们。“或许我们三个都觉得她在扯谎,但她却非常坚信她的绝对是事实。”
“自我欺骗!”赫兰泰本想不屑地一哼,但那一哼却更像是疼惜的叹息。“她只能骗自己,骗不了别人。”
“我看那不叫‘骗’,而是她认为自己的幻想是真实的,是确实发生过的。”思麟说道。
“该不会”费英东的脸色十分难看。“她脑子有问题?”
赫兰泰蹙眉不语,沉默地望着在夕照下盘旋飞舞的云雀。
“所以我说她太脆弱,受不了分离的打击。”思麟一脸歉疚。“抱歉,赫兰泰,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替你选蚌个性刚强点的女孩。”
“我只要璎珞。”赫兰泰的语气再坚定不过。
“可是万一她的脑子不太”
“我只要这一个女人。不管她是疯了还是病了,她就是我的。”赫兰泰的话让另外两人愣得说不出话。
就某个角度来看,赫兰泰十分冷酷无情,事实上他用情之深,更甚那些满嘴甜言蜜语的温柔男人。如果当初自己所爱的绝色美女,今日赫然发现原来是个头脑不正常的疯婆子,还有几个人能像赫兰泰这样爱她如昔?费英东和思麟无法回答,如果真面临这种状况,他们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感情绝不会动摇,依然投注所有的心力去疼惜一个疯子。
“有个挚爱的人真好。”思麟伸个大懒腰,语气中满是羡慕。“我想这次驻防行动完毕后,也该回北京老家,准备讨个媳妇了。”单身的日子虽然逍遥,但也寂寞。
“对呀,思麟,你大阿哥不久前不也讨了房媳妇了,现在该轮到你啦!”费英东实在好奇他那个花心大萝卜会讨什么样的媳妇。“你该不会讨个和你双生大阿哥类似的妻子吧?”听说双胞胎连兴趣和品味都很像。
“拜托!”思麟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大阿哥娶的女人不用看也猜得出会是什么德行。破锅总有烂盖配,他的‘焖盖妻子’哪能和我的品味相比?”
“喂,你这句话里有话只污辱你大阿哥,也污辱了你尚未谋面的大嫂啊!”费英东连忙伸张正义:“讲话最好留点口德,小心以后会遭报应”
“情况不对!”
赫兰泰话一出口,另外两人马上收起轻松态度,严阵以待。
“怎么了,有状况吗?”费英东和思麟再怎么张望,也没看到敌军的动静。
赫兰泰也没看到任何敌军踪影,但他心头有极为不祥的预感。沉重的压迫感逼上梁山得他心跳大乱,仿佛有什么恶兆正一步步逼近。
“这些云雀是不是疯了,怎么越来越多,愈叫愈凄厉?”思麟看着夕照下狂乱飞舞的云雀,诡异地的气氛格外骇人。
“赫兰泰,这些云雀怎么净冲着咱们绕?”费英东突然联想到某个类似的景象。“云雀该不是璎珞的关系吧?”
“璎珞?”他们虽然听费英东转述过,他护卫璎珞来塔密尔的途中看到云雀奇景,可是谁也没认真放在心上。此时此刻一大片黑乱的飞影却教人心惊胆战,逐渐凄厉的鸣叫更添不安气氛。
“是不是璎珞”
“将军,有军情急报!”碉楼下洪亮而慌乱的呼喝穿透云雀的嘈杂声传上来。
“发生什么事?”赫兰泰下来听取军情的同时,费英东与思麟迅速调度军力,整装备武,随时等候将军下令。
“将军,准噶尔族发动突击,洗劫塔密尔河畔游牧区!”军情信差喘着气急急禀报。
他们竟然攻击他的游牧地!
为了防止准噶尔族的入侵,赫兰泰现率大军防御本博图山,为预防万一,还与顺承郡王协议,由宣德大人驻守杭爱山,以防敌军取道山南入侵,谁也没料想到,准噶尔族会趁赫兰泰率军远戍的时候,洗劫他毫无防备的游牧地。
“将军,准噶尔的人马不仅突击塔密尔游牧地,抢走了所有的牲畜,连格格们也未能幸免,被他们一并劫走了。”
“来人!”赫兰泰狂暴的怒喝声震撼着整片守备区。“召集本部人马,马上跟我追回塔密尔。”
“遵命!”一整队气势凌厉的清兵应声而至。
“费英东、思麟!”赫兰泰气红的双眼充满血丝,整个人像头燃烧的猛兽。“派人通知宣德大人备战,其余人马严守鄂尔坤河北岸,我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的怒吼直冲云霄,所有士兵的惊人应喝轰然响起。
夕照艳红如血,烧遍整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