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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想的跟我一样呀?”笑眸晶灿,踩着他。
“不能向下跳,当然就往上逃。”长指朝天比了比,他温沉地回道。
这会儿,冷表青冥和西门凛霜正悠哉游哉地并肩坐在涵虚楼的屋脊,水风一动,拂颈、拂发、拂心凉啊!好凉啊!
当时两人携手跃出后,足尖点在长柱,齐时翻身上了檐顶。这一下,难在电光石火之间丝毫不能有差,可他们是形和影,同条心的!
“会远从长安跑来洛阳让人打的过街鼠,全天下大概只有咱们两个吧?”秀肩一耸,西门凛霜无奈地轻喟口气。“我想过他们不怀好意,却没料到居然连谈谈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翻脸了。”
“因为你露了锋芒。”
“露了锋芒?”她根本没说几句话呀!
“当你一一说出他们的身份,几位大老板的神色微微变了。”在公开场合,冷青冥向来扮演沉默的护卫,但另一方面,他亦是她纵观全局的第二双眼。
经他提点,聪颖如她,登时明了了。
灵动的乌瞳滴溜溜转了个圈儿,小手在自个儿颊边拍了两下,西门凛霜一副正经模样,慢条斯理地说:“唔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那些大老板的老眼识英雄,我随便说个几句话,他们就看出我的不平凡了!”
“疯丫头!”冷青冥沉嗓轻斥,表情却是带了笑。“如果他们真认为你如此不平凡,你可就要小心了,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
说时迟、那时快“咻咻”两声,长箭破空而来,就射在檐边。
冷青冥马上抓着她的肘臂,两人向后一翻,贴瓦伏下了身。“这是打草惊蛇,要试探咱们在不在上头。”
她侧头看他,顶了顶俏鼻。“你又说对了,他们对我的评价果然很高!”
忍不住伸手在她鼻端轻点了下,她的临危不乱、逢逆自在究竟该称赞还是该担忧?冷青冥摇摇头,只能顺着她的玩笑话接道:“霜霜,你若想出面跟他们说谢,听话,千万别选在这个时候。”
“放心,这个我知道。”话才落定,膝骨猛地一刺,西门凛霜骤然屏息。
“怎么了?”冷青冥瞧她一时肃了容情,觉得有异。
幸好痛觉过去就没了,她安心地划开了笑。“没、没什么!”飞快寻了个他会接受的答案。“我是在想,这些大老板为什么要杀我?”
这答案确实释了他的疑惑。“你有什么看法?”
“依我想,跟北漕帮有关。朝廷诏罢黄河漕运,对北漕帮的影响最大,如果这些大老板和咱们结了合作关系,岂不是雪上加霜、没得混了?”
他点头附议,再道:“俗话说,在商言商。假如北漕帮无法给这些大老板更多的好处,我相信他们也没动手的必要,更没动手的胆量。”
“没错!”夸张地叹了口气,西门凛霜用甚表同情的语气把话说完。“真可怜呐!这北漕帮要诱人以利,九成九只能抬出阳谷东方家。若非他们和阳谷东方家有姻亲关系,能给些黄淮以南的优待,我相信这些大老板不致跟咱们起冲突。”
“很好,你说得头头是道。”他赞了句。
“才怪,其实你早就知道。”她瞪了眼。
他瞧她沉下了脸。“怎么,我惹到了你?”
“对,就是你惹到了我!”纤指在他胸膛戮了两下。“你明明心里清楚得很,就一次说到底,不行么?”
“这是公事,既然你有谱,由你来说适合些。”他淡淡地说。
“你不必让我。”她可不希望和他之间分什么主从。
“谁让你来着?”冷青冥捏捏她的颊,霍地展了笑。“如果今天有件麻烦事,你不懂而我明白,我一定会主动告诉你。”
“那就好。”甜了娇颜,她握住他的手。“这才是我从小认识的冷哥哥。”
小姐与护卫,在外人眼里是上下之判,在西门家内是职责之分,至于在他们之间,或者该说是承诺之许吧!
“嗳!咱们在这儿待这么久,没见他们有动静,该可以下去了吧?”顿了顿,西门凛霜继续道:“其实就算还在,也不必担心,刚刚要不是被困挤在里头、施展不开,以咱们家学轻功,还怕逃不了命?”
他微颔首。“难怪你爹说过,什么功夫都可以马虎练,就逃命的功夫必须练得扎扎实实。”
“咦?这句话,我怎么没听爹提过?”
“他知道就算你遇上了危险,我绝对会在你身旁,所以交代我就足够了。”
“爹就不怕到时你一个人溜了?”斜睨着他,她娇嗔问道。
“你说,我会吗?”冷青冥抬起浓眉,面带微笑。
“你呀,你当然会”见他表情忽地沉凝,她不禁吃吃笑起,缓声解释道。
“但真有那种时候,肯定是你一个人开溜、咱们两个人逃命,我多半是让你背着、扛着、揽着、抱着,就是不会被你丢着。”
他被她顽皮的模样逗笑了。“你呀,疯丫头!”
“不闹你了。咱们下去吧!”她一手搭在冷青冥的前臂。
目光一触,两人神思即合,同时起身纵跃而下。
“唔!”
人甫落地,她的身子陡地较斜,冷青冥连忙加劲抓牢了。“怎么了?”
“没什么。”西门凛霜仰起脸,勉强向他扯了个笑。“脚踩的地方恰好有颗石子,突然扎着了,疼呐!”
这理由虽有点蠢,但确实可能发生,他应该会接受吧?如今,她虔心期盼膝骨刺痛的感觉跟刚才一样稍纵即逝;朝双腿低瞥了眼,西门凛霜不觉搬出了冷青冥同她说过的话:千万别选在这个时候。
是呀,什么时候都可以,就是不能选在这个时候发病呐!
“咱们得尽快离开这儿,你还行么?”
“行!”她重重点头,兀自沉忍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后方街楼倏忽爆出了大喊:“放箭”
冷青冥和西门凛霜方寸一震,同时回了头,但见两侧街楼立了成排的弓箭手,簇头全对着他们两人。
“走!”心知现下半点迟疑不得,他扣住她的臂膀,立时腾身而起。
这一着,他们在时间上抢了先,顺利地避过袭来的箭雨。
当此险恶情势,不容分差,西门凛霜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正逐渐失力,怕是无法按平时默契与他搭对同行,这样下去势必会拖累他。
“咱们各走各的吧,这样可以分散他们的目标。”匆忙间,她说得极促。“客栈马厩见,不见不散!”
不等他反应,她松开了他的手,迳自朝另个方向奔去。
“霜霜”瞅着她的背影,冷青冥有一刹怔忡,但飞箭随即追至,他没有踌躇的机会。
看来,几位大老板拿到的好处着实不少,才会摆出如是阵仗,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毕竟这赌注实在太大了,要是让她安全离开洛阳,以西门家在华北的力量,仍足以封了他们事业的活路。
西门凛霜惊骇地发现酸软的感觉已经在双腿蔓延开来,别说是施展轻功了,就算是走跑,她都得使尽浑身力量。
唉若是平日,她的功夫虽不及冷哥哥,此等场面要逃出生天并不算困难,岂会落得这般狼狈?
“西门凛,看你还能往哪儿逃!”前路骤然出现一群人。
这下要命,前有阻拦,后有追兵,唯一生机是走壁而上,没别的选择了。
西门凛霜抬头迅速望了眼,咬紧牙关、屏住呼息,马上提步窜起。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这么做确实勉强了点,但起码是值得一拼的赌注,留在原地无疑是全盘皆输。
就在只差几步就到檐边的关头,腿筋猛地来个抽搐,这一软,让强撑着的劲力登时泄了,而她的身子就这么自半空坠跌“来人,放箭!”
眼帘合上,她想,她赌输了
甩开追击,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如今他已照约定在客栈马厩等着了,可按她的身手,也该到了才是,怎么还不见她的人?
冷青冥越想越不对,心思渐渐躁乱,到后来竟连片刻都捱不下去。
不行!他得主动去找她!如果对她的信任成为两人的遗憾,他不会原谅自己!
轻功再展,冷青冥飞快地掠寻她的影踪。没想到,人是找到了,瞧见的景象却是她仰天身坠,而下头的追兵向她放箭想也没想,他马上飞身挺出,双手及时接住了她的身子。
“你!”发觉情况和她预期的不同,西门凛霜惊掀了眼。
“抓紧了!”冷青冥只撂了三字,双足在壁面一点,两人同时腾高,翻上了屋顶。
将她揣在怀里,他奔驰的脚步未曾稍顿,忽尔跃上、忽尔纵下,极力摆脱可能的危险。刚才千钧一发的场面,他现刻想来仍心有余悸!
倘若再晚一步倘若再晚一步抱着她的双手微微加了把劲,决定已下在没到达安全的地方之前,他绝不再放开她了,那种煎心的滋味儿,尝一次已嫌太多!
“等等、等等!”突然,被他护在胸前的西门凛霜抬起了头,扬声急喊。
冷青冥没有理应,一径前奔。
“你流血了!”她的手在他肩背触到了热稠的液体。
还是没有回答,在他脑里,仅存着尽快脱离险境的念头。
“停、快停!你听到没?快停下来啊!”西门凛霜益发着慌,像他这般疾走,是会加速失血的。
他始终沉默。
既然他如此固执,那么她也不想让步!他不肯停,好,就由她来慧眼锁定不远处的干草堆,西门凛霜将气力集中在双手,掐好了时间,硬是施劲引他往目标去,这个举动彻底破坏了两人的重心平衡,使得冷青冥连同怀里的西门凛霜一齐翻倒落下,顺着屋面急急斜滚而落最后“砰”的一声,相搂的两人并身跌在干草堆上。
终于,今日的奔逐,停了!
“师父,快来啊”“小乔普,师父不是说过好几回了么?别这么大声嚷嚷,尤其,你将来是要做大夫、医人病的”一名男子自屋内踱出,娓娓说道。
乔普弯下圆滚滚的腰干,深深鞠躬。“师父说过,世事莫若救人急,小徒将师父这句话谨记在心,所以一时情急就放肆了。”
“救人急?”男子温穆的神容稍稍敛紧,快步趋近。
“师父您瞧”乔普苦了张脸,手往旁边的干草堆一指。
吧草堆间躺了两具身躯,动也不动地,男子微微皱眉,蹲下仔细观察了一番。
乔普一边解释道:“刚刚小徒正要收晒干的葯材从隔壁人家的屋顶竟然滚了两个人下来,摔在干草堆上就没动静了。”他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接着问:“师父,您瞧,他们是不是是不是”
回首微微一笑,男子道:“他们没事。”伸手招了招。“小乔普,来!将公子和姑娘唤醒吧!”
“姑娘?”明明是两位公子啊,哪来的姑娘?莫非师父眼花了?
“穿紫衣的那位,是如假包换的姑娘家。”男子站了起来,即使是训示,语气仍是一派清和。“阴阳雌雄,可不能光凭装扮辨识,你既然有心学医,这点千万得注意!”
“小徒受教了!”乔普难为情地搔搔后脑勺,马上按师父吩咐,上前摇了摇西门凛霜。“姑娘、姑娘,醒醒呐!”再推推冷青冥。“公子、公子,您别睡在这儿,会着凉的!”
眉心轻拧,睫羽叠扇,西门凛霜缓缓醒觉,率先人眼的是个双髻童子,圆嘟嘟的脸上布满了欣悦之情。
“姑娘,您醒啦,真是太好了!那么,这位公子”
她坐起身,先探了探冷青冥,随后转看乔普,力持镇定地凑上了温笑。“小兄弟,敢问附近哪儿有大夫?”
“大夫?”乔普笑亮了眼。手往旁边一比。“姑娘,您真是幸运!这就是我师父,名满天下的神医东”
“乔普,别多话。”男子及时打断他的话,并向西门凛霜点了个头。“在下恰是大夫,姑娘有何指教?”
她没答话,只是撑起了冷青冥的上半身。
“血呀,都是血呀”小乔普哇哇叫。
老天!那位公子的背裳已经从原本的藏青染成黯紫了“没伤到要害,不过失血略多。”提笔写了葯方,他交给乔普。“就按这方子抓葯、煎葯吧。”见西门凛霜面露疑色,于是又道:“姑娘放心,乔普年纪虽幼,随在下习医也有一年,抓葯、煎葯这些差事,他做起来比平常大人还稳当。”
“是我多虑了,请大夫见谅。”西门凛霜表示歉意。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他爽朗笑了,温煦如春阳,瞅着她的清湛目光里透了赞赏。“倒是姑娘功夫了得,点穴的手法相当准确,若非止血及时,伤势可就不只这般了。”
“我并不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她摇头轻叹。他猜得没错,确实是她在两人相拥滚翻的混乱情况下出手封住他的穴道。
“姑娘安心,他没事的。”他知道她的心仍忧悬着。
闻言,西门凛霜霍地笑了。“令徒所言果然不假,大夫您真是不单治人、还会看心的神医呐!”
她的展颜有寻常女子少见的雍容自在,那眉眼唇鼻间,仿佛釉了层皎皎月华,温而不灼、清而不寒,让人瞧了舒服,绝难舍得移转视线。
“在下东方昭。”直瞅向她,他破例地主动报了名字。
“东方昭?”西门凛霜微诧。“这么响的名字,这世上怕是别无第二人了。”
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看来,眼前这位姑娘当真不是久处闺阁的寻常女子。
“大夫以诚相待,我若存心欺瞒,可就失礼了。”眸光澄亮,她含笑朗声道。“我是西门凛霜。”
“西门凛霜”东方昭仔细打量后,同是一惊,忽地明白她为何女扮男装。“姑娘芳名虽陌生,但‘西门凛’这三字,当今怕也找不出第二个。”
东方昭和西门凛霜相视一笑。
他是回生堂的总领,她是西门家的当家少主。他们相见一事,若传扬出去多半会被渲染成“冤家路窄”毕竟,西门家与阳谷东方家是世代较量的对手,回生堂却和阳谷东方家渊源甚深。或许,正因这场会面完全出乎意料,反倒让他们先认识了对方的“人”而非彼此背负的“身份。”
“唔”低沉哺音轻动,是冷青冥。
西门凛霜马上挨近床榻。约莫是他要醒了,她想。
当他自昏寐中觉苏,发现自己趴伏在床,便要用手撑身而起。
“别别别!”她连忙阻止。“你这样会扯到伤口的!”
“霜霜”他抬眼瞅她。“你你没事吧?”
“三枝箭全让你挡着了,我当然没事,有事的是你!”她瞪着他,轻啐了句,又咕咕哝哝哝道:“你连一枝都不分我,小气!”
冷青冥知道,伤的虽是他,可她会替他疼。“疯丫头!真要分一枝给你,这会儿,床上就会有两个人并排趴着了。”
脑里浮现他说的情景,西门凛霜忍俊不禁,噗哧笑了。“呵,那不就像两张摊着晒的马皮么!”
睇着她的笑颜,俊容亦芜尔。“马皮姑娘,请问我可以起身了吗?”
“我来帮你。”她微弯下身,先将他一手环搭在自己肩上,再伸臂探搂住他的腰际,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让他倚靠床边,两人并肩坐着。
东方昭远远睐着他们,心弦悄悄震了。身为医者,他见过无数类似的景象,可眼前这两人牵系之深、相依之亲,每每在一交眼、一抿笑、一对语间便流露无遗,那是沉心的暖温,任外头风雪再大都无法冻结吧低首默想,他的唇畔扬起一丝欣羡。现在,该是大夫退开的时候了。
“大夫,暂请留步!”
喊住他的是冷青冥,东方昭回身,擎笑问:“两位还有指教么?”
“请大夫替她诊诊。”
她圆亮了眼,嚷嚷道:“我?我分明好好儿的!”
“不对,你一定有哪儿不对劲!”他说得斩钉截铁,即便有伤,盯着她的目光依然炯炯有神。“否则,你要摆脱那些人应当很轻松才是。”
她站起身,原地转个圈。“你有眼睛,自己瞧、自己看,我哪里不对劲了?”
这病,之前在不该发作之际发作,害她险些丧了命,幸亏稍早及时褪了,不致让她在冷青冥或东方昭面前露了馅儿。
“医,是帮助有心的人,若无意求治,纵使华佗再世,也是枉然。”东方昭温和地睇着她,缓缓道。“西门姑娘是聪明人,真有患疾,应该会晓得该怎么做。”
他的话,如同一记闪雷,敲得她霎时怔愣,但一想到冷青冥就在身旁,西门凛霜旋即笑转芳容。“咱们初见面,倒是大夫了解我多些。”板起小脸噘着子邬,改睨向冷青冥。“我明明没事,根本不必大夫诊看。难不成,你希望我身染什么疑难杂症?”
浓眉紧锁,冷青冥沉下脸,默然不语。
东方昭分别啾了啾两人,最后选择自战圈抽身。“原则我已说了,那么在下就先行告退,不打搅二位了。”
见东方昭离去,冷青冥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霜霜,你就是太聪明,所以我担心。你若有意隐瞒,只怕连神仙也会让你蒙了眼。”
西门凛霜坐回他的身旁,将他的手臂揣进怀中,甜甜笑说:“当下,受伤的是你,担心的是我。怎么,想跟我换呐?”她故作沉吟,接着昂了昂秀眉,轻快道:“唔好吧!如果你真想换,我这就去让他们捅一刀、射一箭好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冷青冥神情依然深重。
“好好好,不是这个意思。”西门凛霜抓着他的臂,撒娇地摇了摇。“我知道,这是啰嗦兄长关心蹩脚妹子的意思。”
还是被她逗笑了,他挨捏她的粉颊。“疯丫头!”
西门凛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握上了他的,然后十指紧扣。“冷哥哥,你答应我,以后先顾着你自己,别把我放在前头。”
他没作声,只是凝盼着她。
“我明白你是想尽早带我脱离险境,希望我安然无事,但你那模样实在好吓人呐!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应。”
“对不起。”他道歉,娓娓托出了解释。“但之前你差点在我面前让万箭穿了心,你说,我会不会被吓着?”
西门凛霜刻意忽略他话里隐含的深意,十指尖在他脸畔画了两道,兀自打趣着。“这么大的个头,还会被吓着,羞不羞人呐!”
冷青冥捉下她顽皮的手。“个头再大,心都是方寸小,不好好护着怎么行?”
他是将她收在心底的,护着她,就是护着自己的心。
“对!所以记着了,你要先护的是你自个儿,不是我!”她假意没听懂,并将他的话直接转成她要的意思,粉拳还在他膀子抢上一记。“不是我不领情,因为就算是亲身哥哥也不必对妹子这么好呀!”
“霜霜”剑眉蹙紧。
她翩然起身,走了两步,背对着他,意气飞扬地说:“放心!我一定会快快找到如意郎君、快快嫁人,这样,你就可以卸下兄长和护卫的责任了。”说完之后,回头向他掷了枚笑睇。“不多说了,我去瞧瞧葯煎好了没,你好好休养吧!”
房里,独留了冷青冥。
他怔怔凝瞅着门,嘴角悄悄提了抹苦。当霜霜开始将兄妹。手足挂在嘴边,他就明白,聪慧若她,不仅懂他,更懂得如何面对他。
兄妹之情、护卫之责她说得轻松,他觉得寂寞;她表明了心迹,他的满腹相思却注定了沉默
“师父说过,煎葯可是门大学问,非得专心不可。”乔普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操着童音说老成的话。“霜姐姐,你这样不行哦!”西门凛霜有些难为情,是她自个儿跑来这儿找乔普,说要学煎葯的,结果一不小心就分神想事情了。
“霜姐姐,你有心事啊?”乔普瞧她之前沉思,现在又静默不语,于是猜问。
弯了眼眉,她忍不住摸摸他的头,笑道:“小乔普,你不过才十岁大,就知道人有心事?”
“师父说过,给人看病不单是望闻问切,更重要的是看心!”边说,脑袋边在脖子上转了圈。“因为得什么病、下什么葯,如果得的是心病,就得用心葯医。”
“你懂得真不少,看来你师父教了你许多。”
“师父收我,是要我当传人的,当然会教我了!”圆圆的下巴扬起,小家伙骄傲得很,眼睛往她身上一瞥,即作了断言。“依我看呐,霜姐姐是担心那个受伤的大哥哥,对吧?”
西门凛霜表情微僵,但马上就恢复笑靥灿灿。“是!小乔普真聪明,将来一定会是名好大夫。”
“不是我夸子邬,师父很多病人见了我,都这么说呢!”乔普虽得意,可仍记得安慰她。“霜姐姐,你放心,既然师父说那位大哥哥的伤不碍事儿,那么包准他服了几帖葯就能完全恢复啦!”
西门凛霜淡淡一笑,没说话。
其实,她忧的并非冷青冥的伤,而是当他完全恢复之后兄妹之情、护卫之责这样的借口,就算瞒得过他,也越来越难欺骗自己,她不知道还能用它支撑多久?
或许,等他痊愈、等他们回到长安,她应该要用比“招亲”更积极的方式嫁了自己!
五更刚过,天色微明,东方昭早已起身,-一检查在院落干晾了整晚的葯材。就当他仔细巡完一回之际,忽地自背后传来清亮的声音。
“东方大夫起得好早。”
“姑娘也早。”回转过身,东方昭递了枚温煦的笑容,心里却不免有诧;素来都是他独享这片临晨的光景,从没想过会有别人加入。
乌瞳在他身上溜了溜,西门凛霜忽然噗哧笑了。“真难想像你就是回生堂的总领,大名鼎鼎的东方昭。”
“哦?此话怎讲?”
视线落在他的双肘。“一早就卷起袖子干活儿?难道,回生堂历代总劣诩是这样么?”
闻言,东方昭也笑了,随手松放了袖摆。“你认为回生堂总领该是什么样?”
“这个呀咱们西门家未涉足医葯这行,详情我不清楚,但依我想么,回生堂遍布大江南北,光是处理各地葯材的采买。配送就麻烦得紧。”
他轻轻颔首。“以回生堂的规模,真要有所作为,可以有忙不完的事情,但与其为这些劳劳碌碌,我宁愿五更不到就起身检查晾葯的竹蔑盘。”
话才尽,东方昭随即想起,眼下这位并非寻常女子,而是西门家的当家少主,不禁摇头笑叹。“哎呀,我在姑娘面前提这些,可教姑娘见笑了。”
“说到底,总领、当家就像驾驭马匹,除非马上的人一心图快,才需要不断加鞭,否则只要偶尔吆喝两声、能够维持前进便行了,不是么?”西门凛霜字字说得脆亮,巧笑一转,接着道:“东方大夫身为总领,却选择山间采葯、人间看诊,无非就是‘情愿’二字。”
眉目朗朗、言笑宴宴,这是他瞧在眼里的西门凛霜,暖柔思愫如潮起,在胸臆间流荡,东方昭不掩赞赏。“姑娘不仅有对美目,更有世间少见的灵透心眼,能察人情、通人意、观人心。”
“真的么?”明眸忽地露了黠光,她打趣说道。“小乔普同我说过,良医是要懂得看心的。按你这么说,我也有学习歧黄之术的资质喽?我若卸了当家责任、跑来洛阳拜师,你可得答应收我为徒哟!”
“说拜师收徒,太言重了,姑娘若不嫌弃,交个朋友可好?”
“咱们不已经是朋友了?”西门凛霜轻快地说。“那天,当你报出‘东方昭’的名字,不就是要交我这个朋友的意思么?”
除了慧颖,她那落落大方的气度,在女子间亦属罕见。与她相处,总有份独特的舒卷自在。
“既然如此,这‘东方大夫’四个字,你折半称呼就行了。”东方昭爽朗道。“喊我‘大夫’的人已经够多了。”
“东方、东方、东方晤,这样真的亲切多了!”她当场试验,然后轮她输诚。“不过,西门、西门、西门念起来似乎没那么顺耳,我瞧这‘西门凛霜’四个字,你折半称呼还是得拣尾巴的部分。”
东方昭闻言笑开,作势一揖。“东方恭敬不如从命。”
瞅着她让晨光扑上了的容颜,恍若泛着五彩琉璃,目光竟连片刻都不忍稍移。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心底摹仿她喊他的方式低低唤着凛霜、凛霜、凛霜凛霜、凛霜、凛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