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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她对江南人生地不熟,没有非去不可的目标,和戚家兄妹处得又好,因此当戚大日邀她走访作客,西门凛霜马上就答应了。
不过,倒是有件事让她越来越疑惑:这戚家兄妹的言行习惯明明大相迳庭,实在不像同胞手足;但这等事外人又不便开口,也就只能压心底了。
这会儿,他们已经在途中,戚大日在前头驾座,她和戚小月则坐在后厢。
瞧戚小月不知自顾自地咕哝些什么,眉头皱得死紧,西门凛霜不禁好奇问道:“晤?小月子,你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啦!”戚小月祭出嘻嘻笑脸。“我是说多亏你身上银两够,能弄辆驴车来,要不咱们要回家还有得走咧!”
她说话的神态,西门凛霜瞧得分明,情知她没坦言,却不戳破,就顺着她的话头回应。“是么?还怕是我叨扰了呢!包何况出银两办事,是难,费心思顾人,却是难上难。我是出银两的人,你们兄妹是费心思的人,哪个比较不简单?”
“冷霜,你明明是个小姑娘,怎么能把每件事想得这么细、分得这么清楚?”戚小月瞅着她,佩服得很,原本懒斜的身子登时坐直了。
她微微一笑。“把外头的事情理明白了,才好盘算怎么做最恰当,但求人不负我、我不负人。”
“有资格东想想、西想想的人,八成都不愁吃穿。像我,哪能想这么多?想来想去,能想的就这么一件事儿”戚小月轻轻呼了口气,似是叹息。“过活!”
“过活?”秀眉挑起,西门凛霜顺势托出了问。“可我瞧戚大哥言谈间气度沉稳,应非寻常俗人。”
“咳哈哈哈哈,咳哈哈哈哈”戚小月不自然地猛干笑。
就在这当口,车停了。接着,戚大日低浑的嗓音自前方驾座响起“小月,你带冷霜先走。”
神色倏沉,戚小月紧紧咬唇,心知麻烦找上门来了。
但她无暇细思,手脚利落地跳下车,背对着西门凛霜,飞快道:“快!快过来,我背你!”
“怎么了吗?”她犹一头雾水。
“待会儿我再同你说理由,现在,你先上我的背吧!你放心,我干过苦活儿,承得了你,不会让你摔着的!”
说着说着,前方已经传来打斗声。
“哎呀,来吧!”不等西门凛霜动作,戚小月干脆伸手去捉她的臂,将她往车外拖。“头压低,手抓牢,我要开始跑了!”
戚小月负着她一直跑、一直跑,即便气喘吁吁,但手未曾松。脚未曾软,直到发现田亩间有座小土地公庙,当可让她藏身,这才转向埂径。
“冷霜,别怕!你坐在这儿等,我去帮他!马上就回来!”额头抹下一把汗,说完,拔腿就往回冲,半分不停歇。
“小月子,危”字句未尽,西门凛霜即收咽回肚,因为威小月跑得又急又快,那距离早在听闻可及的范围之外了。
不消片刻,戚小月的身影已出了她的视界,想必是心焦如焚吧。西门凛霜幽幽长叹,这感受,她懂得。
想到冷青冥,她就懂得。
西门凛霜垂下螓首,定定瞪着双脚,一瞬不转,许久许久猛地,拳头往两膝捶去,她再也忍不住了!
“留这双没用的家伙作啥?干脆砍了、切了、斩了、剁了!”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她不断地骂、不断地捶,可是,绝不哭。
天生的软瘫病谤,是由这里为发作的起点;如今病是未发作,右踝偏又扭伤,没法子和戚家兄妹共度险关。
这双腿之于她,究竟有何用处?
断断续续的咿呜声,突然介入,让她立时停了动作噤了口。
是冷青冥。他始终跟着?
西门凛霜惊然抬头,向四方惊慌张望,虽没见着他的人,但冲人脑袋的唯一念头,是起身要逃。
彼不得右踝的扭伤还没好,她一拐一拐地提步急跑。
摹地,一阵风掠过,她被人拦腰抱起,劫了去霜霜遇事向来镇定,即使死生关头,也不曾见她如此惶乱冷青冥揽着她走奔了好一会儿,这才打住,松开了她。
“霜霜,你还好么?”见她有些恍惚,他轻轻拍了拍她的颊。
“你不要碰我。”西门凛霜马上拉开距离。
冷青冥按下胸口的缩疼,勉强扯了个笑。“傻丫头,拿自个儿的脚出气,伤势会好得更快么?”
西门凛霜背过身去。
“我知道你想去帮他们,但眼下你的脚负了伤是事实,别太强求自己了。”他尽量说得淡漠,不想他的关心成为她的负累。“依我看,那戚大日不是简单人物,他们不会有事的。”
他固守在一个安全的位置,即便距离远了点,但始终相依相随、不离不弃。
她低首未答,似在思忖什么。好半晌,才听得她淡淡喟了口气,轻轻道:“无论如何,你都放不下我?”
冷青冥笑了,不答反问:“你放得下西门家么?”
西门凛霜也笑了,微酸的了然。她知道,选择只剩最后一个了。
相处十五年,他们太清楚彼此了。一来一往的两个问,答案无须言明,已然亮在各自心间。
霍地旋身,她斜观着他,皱鼻笑喧。“喂!你跑这么远,待会儿人家可是会找不到我的。”
乍见她灿灿容颜,冷青冥有一刹诧讶,但随即明白了。
“我会送你回去。”
“你保证?”她刻意挑高了眉,笑着。
“我保证。”他郑重点了点头,笑着。
“那好!”双手豪爽一拍,然后攀住他的臂,撤娇地摇了摇,如同往昔。“咱们先四处逛逛,再找个地方打牙祭,然后呢,咱们好好地说说话?吹侥戏胶螅抖啵写ジ啵亲拥幕罢也坏饺怂怠!?br>
“满肚子的话?现在说不行么?”指尖点落她的鼻,如同往昔。
乌瞳溜溜兜转。“想知道?哪儿这么容易!”
他轻轻摇头,认命地背着她蹲下身去。“疯丫头,上来吧!”
她让他负着,如同往昔。
西门凛霜得逞笑道:“嘿嘿,这么久没处在一块儿,冷哥哥还是很清楚我的意思嘛!”双臂环着他的肩颈,是熟悉的安心。
稍顿,冷青冥才沉嗓应了。“手足手足,你是凝香手,我是散臭足,香香臭臭,臭臭香香,手足之情总是断不了。”
那是她之前常对他说的话,是她原先设定的安全距离。
西门凛霜微怔,旋又转笑,在他肩头使劲一拍。“臭归臭,可管用得很呐!尤其最会背着人到处跑了,哦?”“疯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人笑语成串,仿佛真的回到过去,但冷青冥心下明白,那些美丽的、暖心的、亲呢的往昔,是再追不回来了。
十五年的默契呵,从她回身、对他擎着的那张笑颜,他就明白,那是她最后的告别
是夜深沉。
他送她到戚家兄妹投宿的旅栈,两人别过。
他在暗处注视着她怔立许久,才出声叫门。
最后,他听到她清凛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戚大哥,冷霜嫁你,行么?”
失了驴车,他们不得不改为步行,所幸据戚大日表示,戚家就在不远处,走个几天就到了。只是,西门凛霜脚伤未愈,得偏劳戚大日背负。
“威大哥,真不好意思,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这不算什么,你无须介意。”戚大日微微侧头,应道。“你只是个小姑娘,负着你用不着多少力。”
“总是多个包袱。”
“是自己人,就别说什么包袱。”
初遇戚大日时兴起的亲近感,始终未曾消褪,仿佛天经地义般自然;但这会儿听他这么说,雪颊依是浮了层尴尬的鲜红。当初全没料到,戚大日竟然十分爽快就答应她的“求婚”更没想到,她的“求婚”会影响戚家兄妹间的感情。
自那天之后,虽然两兄妹的相处没太显著的改变,可心细眼透着她,感受得到其间潜匿的些微变化。她虽早早察觉到戚家兄妹间有些不寻常,然而,当时的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唉”
“好端端的,怎么叹气了?”戚大日关心问道。
是因为不小心想起冷青冥。答案搁着,西门凛霜露笑应过。“没什么。”且将话头转向戚小月。“小月子累么?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
“谢嫂子关心。”戚小月笑眯眯地回了句。“哥哥都不嫌累,我哪会累着?”
戚大日闻言,转瞅向她。“要不,就依冷霜说的,咱们找个地方歇脚吧。”
正当三人在树荫下休息时,几名路过的汉子盯视过来,然后,兴冲冲地跑到戚大日的跟前,抱拳便喊:“少主!”
西门凛霜一诧。看来,还有其他事情是她没想到的屏息敛色,她同成小月在旁瞅着、听着,由交谈内容,她终于知道了戚大日的真实身份。那名字,是她自小就听熟了的。
东方日刹。
阳谷的当家少主。
自小,母亲就天天对她耳提面命,西门家绝不能输给阳谷,西门凛霜绝不能输给东方日刹。
这下子,很多问题立即有了答案,譬如:为什么她老觉得戚家兄妹之间“怪怪的”;但同时,很多新的问题亦在心头起,而她一时犹无法参透既然东方日刹和戚小月之间应该有什么,那么,他为何会答应娶她?
倘若东方日刹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会持什么态度?
还有更重要的,假如冷哥哥知道了戚大日是东方日刹,他又会如何?
阳谷,东方家。
直到进了谷门,西门凛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能这么大摇大摆地“深入敌营”这是她当初决意南行时未曾预料到的。
很早以前,她便对东方家的背景了若指掌最初,东方家靠贩售私盐累积了一笔可观的财富,后来官府查禁趋严,遂转而投入运输事业;因之增设缥局、船行,和武林人士往来愈密,逐渐接了江湖色彩。为此,在数代之前,东方家曾发生继承人出走的大事。
然而,阳谷并未因此一蹶不振。尤其,前任谷主东方无涯迎娶了北漕帮帮主的独生女袁秋汐,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北方水运尽纳掌中,使东方家势力得以伸入淮水以北。
是的,现下铺展在她眼前的,正是如日中天、声威赫赫的阳谷东方家。
西门凛霜幽幽地叹了口长气北与南、西门与东方,当她将它们并在一块儿想的时候,就好像同时看到了严冬与盛夏、夕落与日升。
面对江南的阳谷东方家,她不怨不羡,只有感慨。因为,她来自北方、是西门家的女儿,自始至终都是如此。
“阿凤姐姐、淑婶、苏嬷嬷,大家慢走,有空再来啊!”戚小月站直了身,用力挥手,待人走得远了,这才缓缓坐下。
“小月子,你的人缘真好。”西门凛霜微微露了笑。“才踏进阳谷没多久,就这么多人过来瞧你、同你说话。”
斟满了茶,一口饮下。“认识嘛,大家赏脸喽!”
“结缘、结善缘、广结善缘,一层难于一层,你做到了最难的那层。”
这点她真的由衷佩服,但戚小月沉思不语,眉心微蹙,似乎另有想法她约莫猜得出戚小月缄默的理由,于是将手覆上了她的。“小月子,对不住!我不该跟东方大哥提那个意见的。”
“这有什么好对不住的?”戚小月会意,扬扬眉梢耸耸肩,故作轻快地回道。“反正,他和我、我和他,本来就像兄妹么!”
“本来就像兄妹?”冷青冥的面容忽地跃上心间,轻轻一甩头,她淡淡笑了。“没有哪对兄妹会像你和东方大哥这样的。”
“不是这样,是哪样?”
“就是”应该怎么回答?正当踯躅之际,她瞧见有人远远而来,顺势转开了话。“喏!又有人来了!”
“姑娘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大总乖仆气啦!”戚小月摆了笑,并为两人互作引介。“这是冷霜,这位是阳谷的大总管。”
阳谷的大总管,那么,就是东方甫了。西门凛霜心下了然,却不道破,仅微微点了个头。上回在洛水畔涵虚楼会见几位大老板的记忆,还深着呢!
她静静聆听他和戚小月之间的对话,神色始终安闲自得,直到东方甫说出了三个字,令西门凛霜秀眉骤颦“西门家?”戚小月扬声反洁。“确定么?”
“没错!绝对是西门家动的手脚!”东方市说得斩钉截铁。“他们对东南虎视眈眈已久,几次行刺不成,便耍起狠手段了,放火又开水闸,非置少主于死地不肯罢休!”
西门凛霜不动声色,却听得更加专注。从他和戚小月几次来回应答中,她隐隐约约可以推敲出事情的概括:东方日刹数度遇刺,而且,主谋就是西门家。
原来,东方日刹化名戚大日,不单是为了维护戚小月的声名,更有这层考量。
然而,东方甫言之凿凿的这些事,西门家一桩都没干过。
事实上,光要维持自身,西门家就得付出庞大心力,哪儿有闲工夫使这等阴毒伎俩?西门凛霜微微苦笑。
“前任谷主还在世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西门家为了毁阳谷,再卑劣的事都做得出。所以,姑娘可千万要提醒少主,别再忍气吞声,总该让西门家付点代价了!”
越听,心越凝。即使东方甫告辞离去,西门凛霜仍不自觉地轻轻摩挲双臂,想图个暖和,因为他的话实在让她觉得寒透骨了
秋夜岑岑,皎皎月芒在他身后凿下孤影,偶起的风扬了袖袂,却怎么也拂不动据在心头的芳颜。
冷青冥想起了那夜,当他将霜霜送还戚家兄妹时的临别情景“你送我到这儿就行,我自个儿走进去。”她拍拍他的肩,要他放下她。
“这样成么?”
“成!我没那么不济事儿!”
“嗯。”他知道她有所顾忌。“那么你小心点。”
她慢慢站定,他起身转向她。
“那我进去喽!”她对他一笑。
“嗯,我在这儿看着你进去。”
她没多说什么,便径往店门里去;临要过槛,却又顿了步子。
“冷哥哥,谢谢。”不回首,可字字说得深重。
胸臆沉沉言语只淡淡。“没什么好谢的。”
“以后”寻思片晌,她屏了息,缓缓问道:“无论我嫁给任何人,冷哥哥都会为我开心么?”
对她的问,以及五内惊起的痛楚,他都不意外,于是低嗓回了:“霜霜,只要是你的决定,我相信你。”
“谢谢。”背着他,她又道了一次谢,然后,跨槛而入。
他没忘记自己曾说过会尊重她的决定,可如今,他得食言了。她的决定可以是世上任何一人,就东方日刹不行。
冷青冥瞅着不远处的室内灯火,这回,即便必须使强,他也要将她带离阳谷。
因为,西门凛霜绝不能嫁东方日刹!
究竟是怎么回事?倘若有人想要嫁祸西门家,那么理由呢?难不成,是那些收受北漕帮好处的大老板们,想用这招反制西门家?
唉,如果冷哥哥在,就能一同琢磨琢磨个中玄机。
越想越闷,西门凛霜干脆秉了灯烛,缓步走到房外,坐在栏杆上,臻首斜倚廊柱,冀望凉风能灭了烦躁的心火。
但她万万没想到,竟在此刻,自黑暗里走来了一个人,一个她最想见、又最不愿见的人冷青冥。
“你、你来做什么?”她愕然站起。
“带你走。”他淡淡地说,语气坚沉。“你不能嫁给东方日刹。”
她以为,经过那天,冷青冥已经明白了,所以往后再没出现过z可如今,他就站在她面前,而且说要带她走?这无疑是全然推翻了她的预期,走回原点。
为此,西门凛霜兴了恼怒,悍然拒绝道:“不,我不走。”
“你不走,我也会绑你走。”冷青冥难得如是强硬。
“你凭什么干预我的行动?”
“你不能嫁给东方日刹。”
“我嫁给谁是我的事,你别插手。”
“你想嫁给天下任何一个男人,我都不会插手,唯独东方日刹。”他很坚持。
想望与现实、哀沉与愤怒,与冷青冥一来一往的坚持,对她而言,都是磨心的拉扯,而本来以为能够结束的,当场再度引爆。
好累,她真的好累!
“我不想再跟你说了!”西门凛霜断然转身。“食言的人,是你冷青冥。你答应过,无论我嫁给谁,你都不会插手。凭什么东方大哥是例外?”
“他是东方日刹,阳谷的少主。”冷青冥绷紧了下颚线条。虽然,这不是他插手的真正原因,但至少是能同外人说道的理由。
“那、那又如何?”西门凛霜心思愈乱。“我我跟东方家无冤无仇,嫁给他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东方大哥已经答允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肘。“走!先走了再说!”
“不,我不要跟你走。”
这时,突然多了个脆亮的声音。“喂喂喂!你闯进来绑人,不觉得自己太嚣张了吗?”是戚小月。
冷青冥瞅了她一眼,眼神锐利但不带凶意。
可戚小月见他没有放人的意思,仍不肯罢休。“哗!你以为做哥哥的就了不起么?比冷霜早一点出世而已,凭这点就想强迫妹子!容我提醒你一句早出世,就早投胎;像你这样的坏哥哥,八成会提早投胎见阎王!”
“我要带她走,谁也留不住。”他轻描淡写地撂了话。
“冷霜不想走,谁也别想带她走。”戚小月昂起下额儿,朗声呛了回去。哼,他以为天下只有他会放狠话吗?
晤,有人?冷青冥低眼,一个侧瞥。“想留她,你先留命。”
“命”字甫落,冷青冥身形迅移,双指准厉地往戚小月喉间扣去。就在即将触到的瞬间,有人拦住了“想留她的命,先留你的命。”
是他,东方日刹!
“你终于现身了。”展露一抹笑,冷青冥轻道。
“承蒙阁下相邀。”东方日刹松开了手。
“我要带她走。”冷青冥开门见山,直瞅着他的目光温温湛湛。
“不!我不要走!我不想走!”不待东方日刹回应,西门凛霜马上表态,情绪有些激动。
东方日刹拍拍她的肩。“先别急,让我跟你兄长谈谈。”转向冷青冥,他沉声问:“一路上,你始终跟着我们,在回到阳谷之前,你大有机会带走她,为什么如今才出现,难道就因为我不是戚大日,而是东方日刹?”
“这个理由,够充足了。”冷青冥始终噙笑。
“哦?对阁下高论,我有兴趣。”东方日刹不让他闪避。
“是么?”微微扯了唇角,冷青冥瞬间出手。“看招!”
这一局变事前全无征兆,谁都没料到冷青冥竟会突然发掌攻向东方日刹。
“喂!不要脸的家伙,你怎么使阴的?”
比起戚小月的高声嚷骂,西门凛霜反倒沉静;一双眸子紧紧瞅着对招的两人,就盼这场交手不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对决。
但见冷青冥步走轻迅、身移灵捷,东方日刹气沉神稳、严守门户,两人交手平分秋色。
然而,无论如何转换、变化,冷青冥使的就是固定两招桐城派的“同气连枝”和虎度门的“悬崖勒马。”东方日刹见状,心中似有所动,为求确认,他拱起双手,顺身前倾运劲推出,便是一招“孔丘问礼”;冷青冥了然,旋即改使“棒打鸳鸯”、“还君明珠”、“日月西东”三招。
这下子,冷青冥的借招传意,东方日刹已全盘明白了。
两人你来我往又过十余招后,冷青冥寻了个隙,霍地拔身后跃,恍若鸢飞戾天般脱出战圈,腾上了屋顶。
“好俊的轻功!”东方日刹微微仰颈,淡笑赞了句。“武林盛传,百年前有位轻功绝顶的高手,为了换得西门家的相助,便将绝活儿传授给当时西门家少主。西门家打那时开始,才和武林牵上关联的。”
东方日刹说得轻描淡写,冷青冥状似不慌不忙,戚小月听得一头雾水,只有西门凛霜自颊而唇全褪了颜色。
冷青冥潇洒纵下,意味深长地说:“你知道挺多事情的。”
东方日刹微微一笑,亦别有所指。“你知道的事情,难道就少了?”
“那么,我可以带她走了吗?”这才是他最在意的。
“我早知道你会出现带走她,只不过,没料到原因多了这项。”
“你早知道我会出现?”这会儿,换冷青冥微惊。“这么说你答应娶她,是为了诱我出现?”
唇角勾动,他未直答,迳自走向西门凛霜,执起她的手紧紧覆握,铁眸里匀了暖湿。“很高兴能遇到你,对我来说,这是一辈子的惊喜。”
“可我是我是”话梗在喉头,说不出口。
她不了解,东方日刹明明已经知道冷青冥和她都与西门家关系匪浅,怎么还会如此友善?更何况,东方甫说过,行刺东方日刹的是西门家。同时,她亦觉奇怪,冷青冥用来说服东方日刹放人的理由竟然是自曝西门家的身份?
东方日刹将她的手放人冷青冥的掌心,锐利的目光直直扣进他的眼底,极其郑重地说:“现在,我把她交给你了。”
冷青冥一笑。“从我十三岁开始,她的手,我就未曾放开过,以后,我也没有放开的打算。”
“不!不!我不要他!”西门凛霜猛地抽回手,泪雾漫起。“东方大哥,我不要走,你不娶我没关系,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逃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如果他对你来说,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那晚,你不会主动跟我提婚事。”
闻言一震,激起的情绪立时束敛,明眸炯亮,她不禁轻声哺问;“东方大哥,你你都知道?”
东方日刹没有回答,只是仔仔细细地看着她,许久才开口:“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我我”真能报出么?她犹疑着。
“西门凛霜。”冷青冥替她答了。“她叫西门凛霜。”
“啊!西门凛霜?你是西门家的人呐?”戚小月已经晾在旁边好一会儿了,她很努力想要听懂他们的话,可始终摸不着边际,这下子,总算让她抓到一丝头绪。
她朝戚小月歉然地点了下头。“对不起,瞒了你们这么久,我确实是西门家的人。”
“我们该走了。”冷青冥轻轻扣住她的右肘。
朝冷青冥回了个凝瞅,一双灵透的眸子浸着满满哀伤。东方日刹摆明了希望她能同冷青冥在一块儿;阳谷,她是留不下了。
深吸口气,她向东方日刹及戚小月淡笑道:“既然这样,那么该是我告辞的时候了。谢谢两位这些日子的照顾。”嗓音倏紧,神情乍肃,她继续说了。“但是,临走前,有句话我不得不说,就是西门家绝不会暗算东方大哥的,关于这点,西门凛霜愿以项上人头作担保”
“放心,我信得过你,更信得过西门家。”看看她,再看看冷青冥,东方日刹沉缓地说:“保重了,今日一别,来日再聚。”
“冷霜呐,呃,西门西门凛霜”冒着咬到舌头的危险,戚小月跟进。“你的脚伤还没全好,自个儿当心着。”
“我明白,谢谢!”
单手环着西门凛霜的腰,冷青冥身形一闪,两人遁入了迷离夜色。
见她容色惟淬,心知今晚这番波折让她?垡鸭淝嘹で徉翱谄鲁恋溃骸霸勖窍日业胤叫菹3郏院笤偎怠!?br>
西门凛霜木然地点了点头。
硬的、软的、刚的、柔的,各种方式她都试遍了,对于接下来该如何面对他,她着实没计较呀。
忽地,膝头传来一阵刺,西门凛霜大骇,全身马上绷紧。
“怎么了?”他察觉情况有异,低首探看,足下的飞奔未停。
“我”她说不出口。
酸软的感觉已经开始四处流窜,往下瘫了双足,往上麻了腰、胸,以及环在他肩颈的双手“霜霜,你的手要抓紧!”冷青冥惊觉事态严重。
他的话还没说完,她的双手一松,破坏了原先劲力相持的平衡,身子跟着滑出了他的掌握仰空直坠。
然后,她看到冷青冥的神情,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