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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方乾和古芒赶来时，就看到尘痴怔怔地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大的绝望和哀伤笼罩着。
方乾心下一咯噔，自听到尘痴尖叫起，心底的不安便越发浓重起来，他走过去，想将尘痴拉起来：“尘师侄，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尘痴没有回答，依旧跪坐在地上。
古芒看了看四周，眉头皱起：“玉清子呢？我刚刚还感受到他的气息，怎么一下就没了。”
他这一句话，直接让尘痴的身子颤抖起来。但接下来，无论方乾和古芒说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渐渐的，因着尘痴那声尖叫而来的人呢越来越多，尹吕、凝华、陆翩、木华、霓素清、鱼反……大家都来了，围在尘痴身边，想要看看尘痴到底怎么了，但却都没有用。
凝华为尘痴把了脉，道：“脉象郁结，尘师妹似是伤心过度，心神损耗。”
“你这弟子到底怎么了，唉，玉清子怎么还没来，我去看看，”尹吕正要离开，却因一个人的突然出现而止步，“封陌？你出关了？”
封陌也没有回答尹吕，他浑身似裹挟着冰雪，冷凝而肃杀。众人不由得都让了看来，只见封陌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了尘痴的面前。
“尘痴。”
这一声，如一桶冰水浇到了尘痴的心上，也让她浑噩的大脑终于清醒了点，她微微抬头，只能看到封陌雪白到纤尘不染的法衣，这和玉清子同色的法衣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让她越发绝望，她甚至觉自己在做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她怎么会梦到师父陨灭了呢？
封陌单膝点地，他微微低下头，扶住尘痴的肩膀，又开口唤了一声：“尘痴。”
尘痴终于抬起头，她对上封陌那冰雪雕琢的容颜，终于颤抖着开口：“师兄……”她眼眶红红的，眼中水汽氤氲。
“师兄，师、师父他……”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唰地就落了下来。
尹吕再也忍不住：“玉师兄怎么了？”
“师父他陨灭了。”封陌的声音很平静，尘痴的眼泪却越发汹涌了。
几位尊者齐齐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什么——”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师父不是普通的修行者，他是神，有神界的仇敌来到人界寻仇，和师父一起同归于尽了。在临终前，师父给我传了音。”
众人一时都不敢相信，霓素清更是开口道：“封师兄，你是在开玩笑吧？”
鱼反也愣了，他下意识地掐算一番，半晌，他直接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也没谁取关注鱼反的昏迷了。众人都震惊于玉清子陨灭的消息，还是方乾反应快，当即道：“我去看看玉师兄的心灯。”
尘痴心里则浮现出一缕希望，她起身正欲跟上方乾，却被封陌给按住：“方师叔的速度快，他会将师父的心灯带来的。”
尘痴这才冷静下来，她的身子也没有再颤抖，只靠在封陌的怀里，像一根紧绷的弦。
感受到尘痴身体里蠢蠢欲动的灵力，封陌的眉毛几不可见地一皱。
渡劫期修士的速度何等之快，几乎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众人就看到离开的方乾又回到了原地。
尘痴眼也不眨地看着方乾，几乎忘记了呼吸。
方乾的面色很严肃，他手掌一番，一盏熄灭的心灯缓缓浮现，灯盏上刻着“玉清子”三字。
一时间，鸦雀无声。
尘痴的眼里闪过一抹深切的痛楚，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朦胧中，她似乎看到须发皆白的玉清子飘在心灯之上，摸着胡子对自己笑得和煦而温暖：“痴儿。”
霎时间，和师父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在太白受罚时初次见到师父的惊喜、师父带她来到昆仑时的震撼、她执意走天梯受重伤时师父的不忍、她修炼有所突破时师父脸上的骄傲……
一幕幕都清晰得刻印在她心上，曾经有多温暖，现在就有多悲痛。两厢对比之下，尘痴只觉心脏痛的几乎无法承受，而造成这一切的,都要归咎于——神界。
尘痴紧握的手指泛出青白色：“神、界。”她一字一顿，声音阴冷而怨毒，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森然。
众人亦沉浸在玉清子陨灭的悲痛之中，鲜少有人注意到周围的温度在一点点的下降，黑色的天空中聚拢了一片又一片的乌云，本洁白如玉的月亮像是清水中被洒了朱砂，逐渐有红色晕染开来。
尘痴的心情诡异地平静下来，但心底却滋生出无尽的杀意……杀，杀，杀，杀死神界之人。突然，咔嚓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桎梏，她的身体中忽然出现大量的灵力，这些灵力带着摧枯拉朽之力拓宽了她的经脉，充盈着她的元婴，不断地提升着她的修为。她闭上眼，周围修士在说话、司晨峰顶雪水凝固成冰块、星夜海上翻起了滔天大浪……她从未感觉五官如此灵敏，也从没感觉到自己这么强大，但却什么东西也引不起她的注意。
师父说过，她必须成神……成神后，才能进入神界，进入神界之后，才能给师父报仇。
“尘痴，”古芒率先发现了尘痴的不对劲，他面色凝重，“你的修为……”
他的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众人用神识查探一番后，顿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尘痴的修为不断攀升，出窍中期、出窍后期、分神初期……
“这、这这……”陆翩一咬舌尖，终于把话说了出来，“尘师妹的突破怎么没有降下雷劫？”
这一句话就像是提醒，一道儿臂粗的闪电划破天际，直直地朝着尘痴劈去！轰隆隆，轰隆隆，不断有天雷落到司晨峰之上。
“各位长老立刻护着弟子离开这里。”方乾说道，同时捏了个法诀，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将整个司晨峰都笼罩在内。
很快的，所有弟子都被长老护送离去，除尘痴外，司晨峰上只剩下古芒、方乾、尹吕还有封陌。
“唉，尘痴这孩子……”古芒叹了口气，“她肯定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我们还是给她护好法吧。”
他们本以为尘痴只是受到了刺激，但等到尘痴的修为一举冲破到了渡劫期时，他们这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方乾皱眉：“尘师侄再突破下去，很有可能就地渡劫，但她毕竟修炼时日尚短，尤其是心境极度不稳，这天劫可不好度过……”
尹吕却是满肚子疑惑：“到底怎么回事？和我们一起长大的玉清子是神？那他究竟是一开始就是神，还是后来修炼成神的？而且神怎么会轻易陨灭了？还有尘痴这就一受刺激直接渡劫的……她的身份看起来也不简单吧。”
“如果玉清子真是神的话，那他应该一开始就是神界中人……”古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算了，别想那么多，尘师侄应该没事，说不定我们还能亲眼看她渡劫成仙。”
尹吕道：“你莫不是知道什么？快说一下吧。”
古芒摇了摇头：“我大约猜到了玉清子的身份，但不能说……一说，我就得遭天谴了，昆仑就不仅失去了玉尊者，还得加上个我了。”
“那你千万要守口如瓶。没想到玉师兄竟然是神，我昆仑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神族了，”方乾又看着尘痴，无奈地叹了口气：“若尘师侄真要渡劫，我们也无法帮他们了，幸亏已经让其他弟子离开了，不然还真有可能造成误伤。”
“既然玉师兄是神，那他对付修罗王应该是轻而易举，他当初为何不直接把修罗王杀死？”尹吕问道。
古芒答道：“人界有人界的规则，不管是仙界之人还是神界之人来到人界，都无法使用超过人界所能承受的力量。仙族是直接被压制成渡劫期修为，神族之人刚来人界还好点，只要不损坏人界空间，还可以施展出屏蔽人界规则的神通。但随着神族在人界待得时间变长，所承受的压制也会不断变大，玉师兄在人界待了数千年，其实论修为来说，他在人界能施展出的神通和普通渡劫期修士没有什么区别。而寻到人界来的那位神族，可以将一方天地变成自己的小世界，暂时屏蔽人界的规则，想必玉清子和那个神界仇敌就是在那个小世界里斗法。……”
古芒没能感叹完毕，因为尘痴的身上忽然冒出了黑气，她睁开眼，一双眼猩红如血，邪气无比。
尹吕面色大变：“尘师侄不是要成仙，是要成魔！”
修士成魔，大都会人性尽失，变成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方乾当机立断打算阻止尘痴，但有人比他的动作还快……
封陌直接一掌劈在尘痴的颈间，将她给劈晕了过去。在尘痴倒地之前，封陌及时地扶住了她，将她拦腰抱起。
“是我们疏忽了，竟没注意到她的变化……”方乾有些自责，“尘师侄已有心魔，她这因心魔得来的修为必须废掉，不然她再难成仙。”
封陌面沉如水：“我来。”说完，不管他人的脸色，他抱着尘痴就进了宁远居。
宁远居的大门在封陌进来之后百年自动关上。看着怀中之人挂着泪痕的脸，封陌低头，在她眼角轻轻地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