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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玉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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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来,人们对男人的相貌是不太注重的。男人只要有才有德,面貌差一些无甚要紧。然在魏晋时代,大家非常看重男人的长相,如若有长得好的,便可省却许多劳碌。“颜如玉”有了“黄金屋”来了。

    这等说起来,魏晋时代的男人就跟现代的美貌女人相差不多了。其实大不一般。我们知道,东汉及魏晋时期崇尚清仪,一个主要的内容就是人物的品鉴。经过士林人物的品鉴,就可以在社会上获得一定的声誉,并且顺利地进入仕途。当然,这并非纯粹是以貌取人,还与当时流行的骨相之学相辅相成。即由人物外形推论其贫富、贵贱、祸福等。相术自先秦时就有,到了东汉特别流行。东汉著名的哲学家王充在论衡中就列有骨相一篇,系统地讨论了这一问题。他说:“人命禀于天则表候于体。”即从体貌上可以观察到人物的命运。汤用彤先生说:“故识鉴人伦,相其外而知中,察其章以推其微。就人之形容声色情味而知其才情。才情有中庸,有偏至,有依似,各有名目。故形质异而才性不同,因才性之不同,故名目亦殊。”

    想想也是,一个人如若长得卑微琐碎,形容枯朽,语言迟讷,肯定是上不了大雅之堂的,相反,人若长得风流倜傥,举止言谈风趣得体,那么,没有人不爱的。三国志•刘表传说刘表“长八尺余,姿貌甚伟。”完全是一副赞叹的口气。公孙瓒传说瓒“有姿仪,大音声。”当时就有一个姓侯的太守非常器重他,还把爱女嫁给他。世说新语里面辟有“容止”一章,专门讲那些漂亮男人的轶事。其中有一则小故事载道:“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魏明帝疑其敷粉,正夏月,与热汤饼。既敢,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看来,这个何平叔确实是美,面白如敷粉。难怪魏明帝要怀疑他搽了粉了。如是搽了粉,那么,热汤饼一吃,汗如雨下,以朱衣一擦,定会露出破绽。妙的是,何平叔以朱衣擦拭之后,面色是愈发地美白有光泽了,想想都令人羡慕。

    最有光彩的要数那个美男子潘岳了。世说新语说他:“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左太冲绝丑,亦复效岳游遨,于是群妪齐共乱唾之,委顿而返。”一个青光明媚的日子,洛阳道上款款走来一位手挟弹丸的美少年,翩翩之风度倾倒了路旁的少女少妇们。她们丝毫也不掩饰内心的爱幕之情,纷纷向他投以瓜果。他就是西晋的诗人潘岳。另一位诗人左思心窃慕之,亦效潘岳之举出游,结果却狼狈不堪,遭到沿途少女少妇们的唾骂,扫兴而返。

    还有那个王夷甫也生得甚是好看“王夷甫容貌整丽,妙于谈玄,恒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分别。”清谈时,白玉柄做的拂尘是必不可少的。而这个王夷甫的手却白得与白玉柄的颜色居然区分不开来,可以想见他的皮肤是何等之好了。为了使这种美貌取得一定的效果,有人就喜欢美男跟美男一起活动。“潘安仁、夏侯湛并有美容,喜同行,时人为之连璧。”一个美男子已够人忙的了,两个美男子走在一块儿,还不倾倒一大片路人?“有人诣王太尉,遇安丰、大将军、丞相在坐。往别屋,见季胤、平子。还,语人曰:今日之行,触目见琳琅珠玉。”这个人到王太尉家里去拜访,一连见到了这么多美男子。美男子怎么着都好看“裴令公有亻雋容仪,脱冠冕,粗服乱头皆好。时人以为‘玉人’。见者曰::见裴叔则如玉山上行,光彩照人。’”这容仪一俊秀,即便是摘去官帽,穿着粗服,散乱着头发,看来看去,还是好看,怪不得时人称他为“玉人”看到过他的人都说是像在玉山上行,光彩照人。

    骠骑将军王武子是卫玠的舅舅,生得风流俊秀好风度。但每每见到卫玠,就感叹道:“珠玉在侧,觉我形秽。”他的外甥比他还好看,好看到什么程度?世说新语也有记载:“卫玠从豫章至下都,人久闻其名,观者如堵墙。先有赢疾,遂成病而死。时人谓看杀卫玠。”卫玠的美貌早已名闻遐迩,听说他来了,谁不想一睹“芳容”呢?于是,倾城而出,围观如堵墙壁,弄得卫玠没办法脱身,搞得筋疲力尽。他的身体原本就虚弱,如此一来,承受不住便死去了。当时的人都说“把卫玠看死了。”

    何故要如此看重相貌呢?世说新语里的周侯说的一段话很有代表性,他说王长史父“形貌既伟,雅怀有槩,保而用之,可作诸许物也。”意思是说:形态面貌很是伟岸,又有雅量有胸怀风度,保举他做官,可以大有用处。

    时人这么重视相貌,弄得整个社会均以貌取人。那些面貌不佳者压力大大的,就连那个乱世英雄曹操都不自信了。世说新语•容止第一篇就有这样的记载:“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远国,使崔季姓代,帝自捉刀立床头。既毕,令间谍问曰:‘魏王如何?’匈奴使曰:‘魏王雅量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闻之,追杀此使。”堂堂曹操,竟然也会如此,可见得当时对相貌之重视的程度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然一味地以美为崇,岂不屈枉了那些才高貌丑者了么?如果让那个晏婴生活在魏晋时代,也许他就要被埋汰掉了,至多像那个刘伶那样喝喝酒,发发酒疯罢了。还有那个邓艾,连话都说不清楚,谁还器重他呢?再说那位左思,一篇魏都赋令后代人多少欢喜,然在当时,并没有赢得多少好口誉,只因为他长得实在不敢恭维,大有“东施效颦”之嫌。

    所幸;后来的那些朝代重貌之风减弱,不再以品评人物面貌为乐事,太注重相貌,必然会出现弊端,美貌男子均成了人上人,那拨子有才无貌者就无用武之地了,日久必生怨恨之心,天平就会失衡。这是不符合“中庸”之道的,一旦远离了“中庸”那么,很多事情都会少了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