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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临来电。
“见过泰山大人,感觉如何?”
“会有什么感觉?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出云冷冷回了一句。
次日回到公司,一切依然正常。
陈父暂时不见动静,出云与慧芬的冷战持续。
一个星期后,出云和宋楚临一起应酬意大利新开拓的合作伙伴,意气风发签订合约。出云高兴之余喝得大醉,连车都不能自己开,只能让宋楚临送他回家。
“看你样子不胖,骨头倒挺重。”宋楚临腆着啤酒肚,扶着出云入了曹家,如释重负把出云交给上前的仆人。
出云已经烂醉,犹不忘向空气敬酒:“来,不醉无归。”
“还喝?平日斯文,一喝醉比粗汉更疯狂。”宋楚临白他一眼,看看表,匆匆而去。
他还有其他节目,隐蔽于市中的某座金屋,已有娇娃熬好参汤相候。
剩余工作只有苦命的仆人继续。
几个人出力把出云抬到床上,七手八脚为他脱鞋、抹脸,安置舒服。
埃婶是慧芬从娘家带来的老资格仆人,叹道:“看来都是有大小姐在这里好,她在的时候,姑爷什么时候喝得这么醉过?”
朱管家倒是出云自己请的,对这年轻的男雇主颇为体谅:“男人要养家活口,有什么办法?曹先生自己也辛苦。”
埃婶嘴角一歪,想起现在出云已经扬眉吐气,自己每月薪水也是由他支付,也不敢象当日一般随便说话,乖乖闭嘴。
忙碌安置妥当,帮出云把房里灯关了,关上门。
房内一片黑暗,夏日蝉鸣,隐隐入耳,听不清楚从何处传来。
出云醉意熏头,却无法安然入睡。
在床上反复转身,极度不耐。
隐藏在心中的渴望,要破闸而出。
仅剩一丝清醒,让他脑中景象不断涌现。
景象里,晚风送爽,一间小小屋子,锦辉与他都在。
他们约定。
“每年如此?”
“对,每年如此。”
街角小店买来的水果蛋糕,一根蜡烛,一起许愿,一同吹熄,然后静静拥抱着坐在屋子内,看时针踏正十二点。
说:“锦辉,生日快乐。”
今天七月七,原来又到锦辉生日。
和宋楚临他们在夜总会喝庆功酒,抬手看时针踏到十二点的刹那,心仿佛被重叠在一起的时针、分针、秒针戳穿。
从不知记忆会如尖利的针,忽然到访,无孔不入。
最烈的酒,也无法缓解这种痛。
意识渐渐冷却,眼前只余一个定格的手表画面,十二点的时刻,渐渐模糊,变黑。
身体懒洋洋起来,酒精终于发挥作用,让出云忘记一切。他折磨够了自己,闭上眼睛。
已经荡在一片空白的梦里,恍惚间听见有人轻唤:“出云,出云。”语气熟悉之极。
是谁?是谁在那里?
出云极力挣扎,他要醒来,醒来看一眼。
谁在叫我?
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终于,掀开眼帘,房内黑暗一片,床前隐约一个人影,正俯身看着自己。
“出云?”
不要离开。
你去了哪里?我命中的光。
出云既激动又神智迷糊,伸手把面前的人搂在胸前。
怀里人毫不挣扎,感动非常,紧紧抱着出云的肩膀,祈求多一点温暖。
“哦,出云,出云。”带着呜咽的声音。
出云迷茫着眼睛,抚摸、搂抱,恨不得用全身的力气,把心事尽诉。
加勒比海的潮声,忽然出现在耳内,起起伏伏,还有带着腥味的风。
窗台前,一盘断肠草。
锦辉那夜轻轻唤着出云的名字。
字字心碎,也不过为求一个温暖怀抱。
得不到回应,从此不见踪迹。
“对不起,对不起”出云喃喃,声音低沉温柔。
五指穿过秀发,轻轻爱抚。
“不怪你。”怀里人抬头,泪眼朦胧:“我爱你,出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熟悉而陌生的脸,是慧芬。
出云立即醒了,热情冷却。
“我们不要吵架,和好吧。”慧芬可怜兮兮。她也不过是个渴望被爱的女人。
出云抬头,找墙上的大钟。
时针指向五,天色还是彻底的黑,若没有眼前人,锦辉此刻应该在我身旁,一起等看日出,沿着山路小径轻快慢跑,追逐清风。
他看怀里的女人,试图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怎么演变,以至有今日。
两年前加勒比海边旅馆中的生离死别,忽然与今晚重叠。
难道要一生与不爱的人结合?
当年出卖婚姻,不过是为了日后能够自由自在,展翅高飞,谈笑人生。
慧芬已再无利用价值,自己胜卷在握。
出云猛下决心。
“慧芬,我们离婚吧。”
慧芬浑身一震,不能置信:“你说什么?”
“我们离婚。”
“不可能。”慧芬激动地摇头:“出云,你有什么不满意?你说,我哪里对你不起?难道就为了一次吵架,你就要离婚?”
她永远不能明白的事情,出云并不想解释。
“让我们好好协商,把手续办妥。”
“是你有了旁人?”慧芬神色一变,如要捍卫自己孩子的母老虎:“把她叫出来,让我见识一下。”
出云不为所动:“我要离婚。”
“离婚?你凭什么离婚?”她狼狈,又要做嗤笑的模样:“不要忘记,你靠谁起家。全天下都会骂你恩将仇报,我问你将来怎么见人?你用什么理由要求离婚?”
出云把她从怀里轻轻推开,下床,打开抽屉。
这些东西,他本不想用。
“看看这些。”
照片不多,七八张从出云的手中散落在床上,张张清晰照出慧芬与另一个男人的脸。
慧芬立即脸如死灰,她嘴唇颤动,惊惶起来:“出云,这是误会。”
“误会?”
“我是爱你的!”她表情真挚,洁白的指纠住出云的衣袖:“我和他是初识,看了几场电影而已。”
“慧芬,把其他的照片拿出来亮在人前,未免太没有意思。”
慧芬再震一下,悲哀地看着出云:“不过是逢场作戏,你知道我确实是太寂寞。”她掩口而泣:“你整天工作,我想和你说话都不行。出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出云伸手,安抚她,叹道:“慧芬,与其这样,不如离婚。”
“不不,我并不爱他。我爱的是你,从无改变。出云,请你原谅我一次。他不过是一次逢场作戏,不过是一场戏。”她急切地找救命稻草,抓住不放。“你还是爱我的,所以你才愤怒,你才要离婚。出云,你相信我,我一直爱你。我的心从来没有背叛你。”
“慧芬,你还是幼稚如当日。”出云温柔地看着她:“我不怪你,但是我要离婚。你可以找到更爱你的人。启迪的股份,我把你当初给我的让回给你。剩下的,都是我自己挣回来的,已经够我发展下去。”
“不不不”
“我会记住你对我的恩情,记住我是靠你才有今天,才有将来。”
“不要。为什么?出云,有什么事不可以好好解决,为什么一定要离婚?我不会再犯,也一定会当个好太太。”
“慧芬”
“我知道你讨厌我的大小姐脾气,但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如此,没有恶意。为了你,我一定会改的。不要离婚,出云。”她哭道:“我爱你,我是那么爱你。”
出云知道,慧芬爱他。
有时候,女人和男人一样,身体可以给一个人,心也可以给另一个人。
没有什么贞烈可言,人生短暂,整天纸醉金迷的富家太太更知道要及时行乐。
世界已不同。
“这不是问题所在,慧芬,我已经不想维持这段婚姻,请放我自由。”
“为什么?”慧芬抬头,一眼惊疑:“难道一句不想维持,就要我们舍弃这段婚姻?当日那么多的坚持,顶着那么大的压力”
缠斗无济于事,出云无奈,只有下杀手,直言:“我爱的不是你。”
“果然有第三者。”慧芬愕然后,感觉受辱,开始冷笑反击:“那你有什么资格把这些照片拿出来?出云,你那一位,又是何时结识?”
“在你之前。”
“在我之前?”
“不错,真爱在遇到你之前。慧芬,你也不过是我命中的逢场作戏,一切已经结束,是时候下幕离场。”
慧芬仿佛遭了当胸一枪,几乎倒在床边。
她恨恨抬头,眼中森冷吓了出云一跳。
“逢场作戏?”话里绝望悲怆。
出云不回答,站着任怨毒眼光射在脸上。
“你娶我,就为了启迪?成功了,就要把我一脚踢开?”慧芬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终于狂吼起来,状若疯狂:“曹出云,你这个骗子!你居然还敢把自己作的孽说出口?”
出云摇头,事情发展过度,当场撕破脸皮,他不能保证自己头脑中的酒精已经挥发。
他转身,打开门。
外面挤在一团偷听的仆人一脸惊惶,鸟兽散去,唯有福婶做出忠心护主状,忿忿不平横出云一眼,从他身侧穿入门,到床边扶起哭得身子发软的慧芬,心酸道:“小姐,哭会伤身,你要小心身体。姑爷毫无良心,我也不要在这里做,还是和小姐一起回陈家罢了。”
出云下楼。
慧芬如梦初醒,推开福婶追了出来,在走廊上大叫:“出云,你要去哪里?出云!”悲哭更甚。
出云穿上外套,上了跑车,迎风踩大油门,把一屋子的烦恼哭声扔到脑后。
一路狂飙到了山顶,下车,对着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他大声叫:
“锦辉!”
“锦辉!锦辉!”
“锦辉”
回声重重叠叠,四面八方回应着。
天和地都在旋转,象当日拥着大笑的锦辉一同跳快三,不断地转圈。
出云大口喘气,仰面倒在草地上。
他面上的表情,仿佛从一个极可怕的恶梦中醒了过来。
对着开始朝灰白变化的天,他轻轻说:“锦辉,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