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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暗自疑不明身份,相见欢独恼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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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览唤我公子,莫非我竟是袁绍那头的细作……”被指派在曹军之中,混迹宛城?
祁寒想着越觉心乱如麻,不由抱住了头。
“怎么了祁寒,头疼?”赵云从城墙一头走来,正听见他嘟哝什么“我竟是袁绍细作”,心头吃了大惊,脸上却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
祁寒摇头:“没有没有,我不吃药。”
很跳跃的一个回答。
祁寒心中想的是,一旦承认头疼,赵云必会去帮他找药,这儿的药又苦又酸,在董奉那已经领教够了。况且他心中打定的主意是,不再接受赵云的照顾!虽然他从未意识到,自己每天都做违愿之事。
“没事便好。”赵云笑笑,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我听你在说什么袁绍细作?”看向少年的目光,带上了半分揣度和犹疑,不似平时温和亲近。
可若是细作,又怎会帮公孙家打下这么一个大胜仗?
赵云心中不解,暗忖着莫非此乃袁绍借刀杀人之计,又或许袁绍与乌桓的联盟已经暗中破裂?毕竟祁寒来的时间也确实过于凑巧了。
祁寒却不知他心中已转了好几个弯儿,摇头:“不是。我只是突然有点怀疑自己的身份。”
赵云大惊:“你的身份真有问题?”他没料到祁寒竟会坦言无遮,直言不讳。心头好似炸过一道惊雷闪电,有些吃不消。
若祁寒真有问题,不该是千方遮掩万般粉饰?又为何会对自己这般坦承?
祁寒对上赵云错愕忧急的目光,见他好像受了欺骗一样可怜,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哈哈大笑:“……子龙真以为我是细作?”
笑声里前仰后合,脚下一晃,竟险从城头跌落。
赵云被他夸张的动作吓了一跳,额头生起一层薄汗,赶忙扶住了他。
见他如此开怀,又毫无阴私之态,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声音也恢复了之前的清亮:“原来祁寒在与我打趣。”
祁寒笑着勾了赵云肩膀:“子龙且放心,就算我真是奸细,也绝不敢负你之义!”
赵云听了,刚松的眉头又复皱起:“别开这般玩笑。我最瞧不上那作奸弄假之人。”
言下之意,竟是就痛恨别人骗他。
祁寒听了,连忙正色笑道:“子龙安心,我不是那号人。”心里想着,退一万步讲,就算这身体的原主真是袁绍派在曹营的细作,此刻自己也早已离开曹营,再说了,那人做的事又不是他本人意愿。
赵云听了他的话,眉目舒展,两人误会消释,并肩朝城墙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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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城中战事初歇,风波平靖。只在房舍被烧毁的难民安置上有些麻烦,府城诸人皆是面有喜色,精神昂扬。
打完了仗,祁寒也没能闲下来,日日跟着军士们去校场操练。上一世打磨锤炼身体落下一身伤病,现下这副体格又不够强健且受过致命重伤,实在经不起太多折腾。祁寒心知不能锻炼得太过,但身处乱世之中,不定哪天就能遇上凶险,至少还需有自保之力。
是以,当赵云提出让他练武,他一口就应承下来。
每日早晨吃过饭,祁寒便到校场练习弓马射术,搏击砍架。仗着以前的根基,赵云又时时来指点,自然是名师出高徒。他悟性好,身体灵活协调性能更是一流,不出十日便小有所成。虽然力量仍嫌不足,但技巧和招式补拙之下,俨然已能跻身高手之列。
从一开始,一个大力的小兵都能摔他一跤,到现在,可以单身游斗三四伍长而不落下风,祁寒对于自己的训练成果表示满意。
只是他无论怎么锻炼,毫无赘肉的身体也不见雄浑。肌肉修长匀称,一层薄薄的甲胄之下,袍袖宽荡,更形瘦削挺拔,如此弱态反招来军士们怪异的眼神和玩笑。祁寒并不很介意这些外在的东西,每次听了只是笑笑。
这日,他练过马术,渐渐适应了无鞍无蹬仅凭腰力腿力御马的套路,兴之所至,便驰马绕了校场几周,又与众人拆招射箭好一番折腾,出了身大汗。吃过午饭便回府中,吩咐下人烧水沐浴。
祁寒本来不是个勤快人,只可惜前世今生,老天都好像跟他开玩笑,总在他头上悬了刀子,不许他犯懒抽打他向前。以前是教练和国家荣誉,现在则是保命跟乱世峥嵘,总是变着方打磨他那点惰性。
“老子命真苦。”祁寒撇了撇嘴。
吐完槽窸窸窣窣脱了衣服,将轻甲衣袍尽挂在身侧屏风上,这才起身钻进了浴桶。
一边揉着酸软的肩膀,一边唉声叹气地想着这些日子的经历。
“祁寒有未用过晌饭……”
话音未落,赵云已从外头兴冲冲闯了进来。正对上起身拿澡豆的祁寒,登时如中雷击,呆立门口。
“子龙挺高兴?有什么好事。”感受到他的视线,祁寒不觉有他,好整以暇的捏了澡丸,半身钻回水里,把那清香柔软的丸子往上身揉搓起来。
抬头复朝赵云看去,却见他怔怔盯着自己,不错眼睛。
“喂非礼勿视啊将军。”祁寒忍俊不禁,调侃地扬了眉,朝对方开起了玩笑。
以前是他不习惯,现在怎么掉了个了?
赵云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但很快回过神来,竟真的别开了眼睛。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却仍有些低沉,“祁寒,刘使君来了!”
掩不住话语中的欣喜之意。
“哗啦……”
手头上几颗澡丸子尽数跌进水里,溅起一番水珠。祁寒眼睛瞪得大大:“你说谁来?”
“豫州刺史,刘备,刘使君。”
赵云眼中似有光热,提起名字已是一脸敬爱。祁寒一见之下,登觉得浑身生凉,原本暖热的浴桶似变得寒冷起来。
看赵云神色,刘备似乎已经成功“俘获”了这位年轻将领的心!
原来,历史大轴并未因他的到来改变多少。赵云仰慕明主,他的明主依旧是刘备,将来离了公孙瓒,他便是要跟着刘玄德打江山去的。
唉,只可惜刘备此人,并非明主啊……
祁寒脑中飞速转动,不觉就有些呆样。他长眉紧锁着,眼睛从赵云热切的面上挪开,凝视水面,一动不动。
披散的黑发拢在他面颊上身上,滴滴答答淌着水,渐转冰凉,他却浑然不觉。
一想到赵云往后要跟着刘备颠沛流离,东奔西逃,为这个爱哭鼻子的便宜主公,挥洒他那一腔热血忠胆,不死无休。祁寒心中就觉堵了一口浊气,吞不下吐不出,不舒不快。
“可是有何不妥?”赵云看出了些端倪,下意识地上前几步,恐他着凉,便拿起屏架上的细葛巾,披在祁寒身上。
“没什么。”祁寒摇头,只是脸上的表情依旧恹恹的,好像打不起精神。
他总不能无缘无故对赵云说刘备的坏话吧?君子可欺之以方。那人既能哄得赵云信任有加,便不容诋毁。
赵云点头:“晌午陪他们用了饭,担心你等我未吃,就回来看看。”
祁寒点头,仍然神思不属。
来这里之后,各处战况与历史多有出入。也不知是他蝴蝶效应,还是本来这个世界就与他从书本上看到的不同。他已不太清楚现在的各方势力和格局。而现在,在他还没想好将来之事做好应对之前,三巨头之一的刘备竟突然来了北新城,见赵云欣喜,他心情自然好不起来。
便抬头看向对方,墨玉般的瞳仁映着水光:“那你现在怎不去相陪?”
赵云摇头:“无妨的,我稍后自会去找他们叙话,先帮你洗发。”
说着,拿起了另一块细葛巾,将祁寒长发拢起,轻搓着。这几次祁寒洗发都是他帮忙的,对方好像是个四体不勤的公子哥儿,连一些最基本的都不会。
祁寒神思缥缈地“哦”了一声,任由赵云摆弄。眉心却是结了老大一个疙瘩舒展不开。
最后赵云帮祁寒简单束起湿发,手指每不小心碰到他光洁温热的脖颈,就赶紧撤回,像是被烫到一般。
终于帮他收拾妥当,赵云起身,如释重负般舒出一口气。
一边又不嫌费劲的叮嘱他水快凉了要赶紧洗完,指了粗席的方位便于他起来后磨身除垢,又将祁寒最喜欢的香草放在浴桶跟前,说是待他洗完,要用热水再泡一遍,方能彻底清洁。最后,还不厌其烦地告诫,记得洗完去太阳底下晾晒头发,届时要松开长发梳整理顺之类babababa……
祁寒本就烦乱的思绪,终于被他体贴的一通嘱咐扰得更乱。
便一副微恼的样子,皱眉去推赵云,湿湿的手指在他白袍上印了两个巴掌:“好了好了,赶紧去陪你的刘使君吧。在这儿碍着,我没法洗澡了。”
赵云看了看祁寒有些泛白的脸色,隐觉不妥。
感觉出他的烦躁,又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拗他不过,只得起身离去。
望着赵云带风离去的背影,祁寒一拳重重击在水面上,眼中尽是郁悒的暗光,暗想:“不能让子龙追随刘备!”在他看来,赵云跟从刘备,绝对是明珠暗投。
于是澡也没心情泡了,胡乱擦洗几下,拭净水漬换好便服,便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