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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下,雨丝又开始飘落,雀儿一刻也不敢耽搁,一路赶往书院,沿途没瞧见可疑之处,也没探听到可疑之人或小梅的踪影,而因为路上泥泞,他们也无法从蹄印追查,这胶着的情势让雀儿眉头深锁。
两人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沿着小梅的路径勘查,靠近书院后,两人下马步行,雀儿沿途喊着:“小梅,短脚?”
“这儿有骡子的粪便。”翟炯仪张望着,想看看是否有“短脚”的踪影。
“短脚?”雀儿喊着,希望骡子还能记得她的声音。
“再往前找找。”翟炯仪一面往前走、一面往山谷瞧,这几天都在下雨,说不定郭小梅因路滑而失足掉落。
走了一小段路后,雀儿蹲下身往山谷探。
“怎么?”翟炯仪问道。
“短脚很喜欢吃这种小白花,”她指着离她几吋远的植物。“沿途白花都被吃光了。”
她起身又往前走,发现不远处也有小白花,她疑惑地蹙下眉头。
“怎么,你想到什么?”翟炯仪问道。
“没什么”她回头望着泥泞的小路。“这一路上短脚一定都在吃这些小白花,可到这里却没吃了。”
“有可能牠不想吃了或吃饱了。”翟炯仪说道。
她摇摇头。“短脚很倔的,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吃,一定是小梅生气了,所以拉着短脚不让牠吃。”
他微微一笑。“就像你说的,骡子倔得很,牠定会钉在原地不肯走。”
她点点头。“接着小梅应该会给短脚吃泥巴--”
“吃泥巴?”
“转移牠的注意力。塞泥土到牠嘴哩,牠会吐出来,等吐干净以后就忘了自己刚刚在闹脾气。”
他笑出声,可见她一脸严肃,他急忙收住笑,现在的情势不适合笑。“很有趣的骡子。”
雀儿一手拉着马儿一边往前走,仔细地搜寻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又走了一段路后,翟炯仪发现路面有些小落石,雀儿与他同时往上看,发现崖壁上有一处岩石裸露。
“这儿之前可能有小坍方。”翟炯仪瞧着地上的碎石。情况不太妙,如果小梅真遇上下落石,可能已经受伤。
雀儿面色凝重,紧张地往山谷下瞧,可底下都是树林,根本没法看清什么。
“雨势转大了。”翟炯仪说道。
“小梅--”她朝底下喊,希望能听到回音。
“她不见得失足滑落,有可能根本没遇上坍方。”翟炯仪实事求是地说着。“就算遇上了,受了伤,也有可能被路过的人救了。”
“如果真是这样自然最好。”雀儿叹口气,怕的是她遇上最坏的情况。“我想下去看看。”她将挂在马后的绳索取下,出门时他们各带了一捆绳索与葯袋。
“你要下去?”他瞠大眼,她还真是胆大妄为。
“大人毋需担心,只要绳索绑得牢,其实不危险。”她张望地四处寻找一棵结实牢靠的树木。
他摇摇头。“我下去吧!”
“大人--”
“我下去总比你下去安全,至少我练过一些强身的武术,行动比你敏捷。”
“就算如此,大人也不该涉险--”
“你不是说一点儿也不危险?”他笑着反问。
她一时语塞,脸儿微红。“我的意思是大人与我不同,您的身分--”
“别说笑了。”他往前走,这儿太陡峭了。“别逞强做些不适合你的事。”
“我没逞强。”
他瞧她一眼,微笑道:“你还真像那只骡子。”
雀儿愣了下,表情有些恼。
两人选了一处缓坡,将马匹系在一旁,雀儿忍不住叮咛道:“大人,请您务必小心。”
他低头凝视她担忧的眼神。“倒没想到你也会担心我。”
她垂下眼。“大人别说笑了,您若出了问题可是朝廷的损失。”
他微微一笑。“少了一个八品官员,对朝廷不会有影响的。”
“大人为何老要开这样的玩笑?”她抬眼,眸子尽是忧色。
“你忧烦太多事了,下头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他将绳子系在一根树干上,准备下去搜寻,其实绳索对他而言有些多余,不过为了不让她太过忧心只好绑着。
雀儿紧拧着眉心,在他下去前又叮咛了一次。“请小心。”
他的黑眸出现一抹暖意。“我知道。”他俐落地往下走,雀儿拉高斗笠,瞧着他的身影渐渐在树林间消失。
她望了眼灰暗的天空,眉心紧蹙,雨愈下愈大,天也快黑了,若是再找不着小梅,恐怕凶多吉少,如果她真遇上落石而受了伤,困在山里一夜会冷死的。
她焦急地在路边等待,脑中不时闪过几天前的噩梦,她走在泥泞的路上,瞧见一具尸体。“不会的。”她甩开这些无益的思绪,焦虑地盯着绳索,她实在讨厌等待,瞧着马儿身上吊着的另一捆绳索,决定不再干等下去了。
翟炯仪轻松地走下陡峭的山路,仔细地在底下搜索,当他听见声嫌邙抬起头时,惊讶地瞧见一抹身影正从天而降。
“你在做什么?”他第一次对她提高嗓门。
雀儿低头瞧他,小心地往下走。
“上去!”他怒声道。
她没理他,右脚小心地踏着突出的土块,当她将重量移到右脚上时,土块在她脚下崩解,她惊叫一声,整个人往下滑,她死命抓住绳索,摩擦的力道让她掌心烧灼。
翟炯仪奔向前,在她往下滑时,快速地在她身下站定,雀儿同时稳住自己。
“松手,我会接住你。”翟炯仪压下脾气,耐着性子说道。
雀儿往下看着地面,大概还有几呎的距离。“我可以--”
“你听好。”翟炯仪打断她的话。“我一直对你很有耐性,如果你再不听话,我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他的威胁让她不悦。“我很敬重您,大人,可是我讨厌人家威胁我。”她小心地往下移动,掌心的刺痛让她龇牙咧嘴。
当她再次踏空时,刺痛的双手让她抓不住麻绳而往下滑落,她在惊呼中落入他的怀抱。
她瞪大双眼,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她对上他盛怒的眸子时,马上闭上嘴巴,两人就这样互相瞪视着,谁也没有说话。她第一次见到他生气,而且是气到太阳穴的青筋都在跳动。
“这”她清了下喉咙。“请大人放我下来。”
“你为什么下来?”他克制着脾气。
“我不喜欢等。”她蹙下眉头。“请放我下来,大人。”
“你不喜欢等?”他觉得一股火气冲上来。“所以你决定摔死自己?”
他的怒吼声让她瞪大双眼。“大人,您要冷静一下。”落下的雨滴让她眨了下眼。
她的话让他的下颚抽动了下,生平第一次他真的想对人咆哮。
“大人,请您放我下来。”她不自在地说,飘下的雨丝让她不停眨眼,他身体的热度则让她湿冷的身子莫名燥热起来。
他没说话,俯视着她,似乎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他从没遇过像她这样的女人,让他想狠狠抱在怀里,又想狠狠臭骂一顿。
翟炯仪炽热的眼神让雀儿慌张地痹篇他的目光,再次说道:“大人”她抬手拭去脸上的雨水,眨了眨眼。“我”她忽然止住话语,又眨了眨眼。“那是什么?”她抬手往上指。
他顺着她的目光瞧见树枝上有个东西在晃动,可因为这儿实在没什么光线,所以瞧不清是什么,只知道有个东西。
“好像是发带。”她立即兴奋起来。“快放我下来。”
他知道现在不是训她的时候,只好压下脾气,让她站稳在地面,她走到树枝下,努力想瞧清楚。
翟炯仪随手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往树枝打去,雀儿耐心地等着它飘落,而后伸手将之接住。“真的是发带。”她的心中燃起一线希望。
“那有可能已经在那儿很久了,也可能是任何人的。”他不想她一下抱太大的期望。
“小梅喜欢黄色,”她微笑地注视黄色带子。“她或许就在这附近。”她一刻也不敢再耽搁下去,急忙往前走。“大人,我们必须快点,请您往另一头找。”
他紧皱眉头往反方向走,这一头他方才还没搜索,走了一小段路后,他注意到有棵树干让人削去了一块皮。再走了几步后,他发现另一棵树也有同样的痕迹,而后他看见地上有样东西,弯身捡起,是条帕子,他继续往前走,仔细地观察地面,没多久又发现一条发带。
他马上加快步伐,一边喊着郭小梅的名字,当他终于在树丛问看到倒卧的身躯时,他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确定另一头的雀儿能听见。他赶到郭小梅身前蹲下,轻轻的将她转过身,她的额上肿了一个包,脸上有几处刮伤,脑后还有血迹,他探了下她颈边的脉搏,还好,还算稳定。
落在她身旁的匕首吸引他的注意,想必她就是以这把利器削下树皮的。他将匕首收好后抱起她往回走,除了伤之外,她还全身湿透,不快点换下衣裳,恐会失温。
而后他瞧见雀儿从另一端跑来,不由勾起唇角,现在终于能专心地斥责她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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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小梅虽然从山路上跌下,撞了头也有好几处伤口,可经过书院内的大夫诊治后,确认伤势并不严重,只是需要静养、休息几日。但因为撞了头部,人还有些昏沉,大夫建议要再观察几日。
听到伤势并不严重,雀儿总算安下一颗心,她一路陪伴在郭小梅身边,不敢稍离,直到郭大杰来后,她才走出房。
她一关上门便见翟炯仪站在廊廪,望着黑夜若有所思,听到声响,翟炯仪头也没回地说了句:“跟我来。”
雀儿应了声,沉默地跟在他后头。
两人转过回廊,一路无言,走了一段路后,翟炯仪走进空荡的讲堂。
“你很安静。”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的话让她不知怎么回答,所以还是沉默着。
“你打算一晚上都不说话吗?”他静静的问。
她抿了下嘴唇。“不是。”她朝他福身行礼。“我一直未向大人致谢,在此先谢过大人。”
“别以为这样可以打发我。”翟炯仪的语气温和,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严肃。
“是,我也要向大人致歉,大人一直很容忍我。”她低着头。
翟炯仪瞄她一眼,她谦逊的态度可唬不了他。“你还真让我受宠若惊。”
“我不明白大人是什么意思。”
“是吗?”
他挑衅的语气让她拧紧眉心,她瞥他一眼,好脾气地说道:“望大人赐教。”
“我一向对你如何?”他随口问道。
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小心回答。“大人待我礼遇有加。”
“可你打从心底看不起我,对吗?”他故意说道。
她惊讶地抬起头。“当然没有,我对大人一向敬重。”
“为什么我一直感觉不到?”他直视她。“莫非你认为我是豆腐脑袋,比不上你的机智?”
“不是。”雀儿急忙说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正好相反,大人在我心中才是真正聪明之人。”这几个月在他身边看他断案,才发现两人的思考方向是截然不同的。她负责细节,他则是衡量整体;她擅长抓漏洞查犯人,却不适合做裁决,他则会全盘考量案情,做出适当的判决。
“倒不知你也会恭维人。”他挑高眉宇。
她瞧着他,发现他话语中带着刺。“大人有话直说无妨,不需要这样绕圈。”
“我要说的话很简单,如果你真认为我是个有脑袋的人,为何一再违抗我下的命令?”他淡淡的瞅她一眼。
雀儿在心里喟叹一声,她总算明白这段话的重点了。“我再次为自己的莽撞向大人道歉。”她福了福身子。
“你总是先莽撞再来道歉。”他皱下眉头,让她瞧见他的不悦。“之前在闵猎户家中也是一样,你先是违抗我的命令,再来道歉。你记得你说过什么?答应过什么?”
雀儿选择低头不语。
他可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她。“你说你没用脑袋,感情用事,还答应我不会再有下次。”
她依然无言。
“你完全不相信我做的判断!”
“不是--”
“还是你根本不信任我?”
她再次沉默。
“看来我说对了。”他平静地说道。
“不是这样,大人。”她拧着黛眉。“我当然信任大人。”一说完,就听见他清了下喉咙。
她忽然有些尴尬。“我是说一开始小的是不信,但现在现在信。”
“这真是你的肺腑之言?”他仍是怀疑。
“是。”她颔首。
“那你为何一再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他愠怒道。
黑暗中她瞧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散发的怒气。“我很抱歉,大人,可我当时真的很心急,我知道大人一定会不高兴--”
“但你还是做了。”他接续她的话语。
“是。”她点头。“如果大人能冷静一点,就会明白我是情有可原,而且也帮了忙,所以”
“我不应该小题大作?”他再次接下她的话语。
她缄默着。
“为什么不说话?”
“我现在说什么都错,”她知道他是存心不让她好过的。“不过我还是希望大人能听我一句。”
他看着她,不发一语。
“严格来说,我并没有违抗大人的命令。”
他毫无预警地往前逼近她一步,雀儿吃了一惊,本能地退后一步。“这话我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他刻意压低的嗓音让雀儿心跳了下。“我的意思是说那时我们并非在办案,所以那时大人不是大人。”
他挑起眉头。“那我是什么?”
她听见他的话语中有丝笑意。
“大人是”她顿了下,有些恼怒道:“大人是故意让我困窘吗?”
“不,我只是不解。”
“大人当然明白我在说什么,我的意思是,那时我不是大人的下属,所以我不必听从大人的命令。”她耐着性子说完。
“听你这样一说,我倒是错怪你了。”
她聪明地选择闭嘴不语。
“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他凝视着她,而后转身离去。
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她无意将事情弄成这样
“大人。”她唤住他。
他停下步伐。
雀儿往前走了两步后说道:“我”她轻叹一声。“我并非想与大人争个对错,同样的事情若再发生,我一样会违背大人的命令,可我并不是想冒犯大人或质疑大人的能力,只是小梅是我的朋友,我没办法在上面干等,我非常担心她,所以才会一意孤行。”
他转过身,看着她低垂的皓颈,她绾起的发丝有几绺垂在颈边,随风轻轻滑动,他依然有股怒气末消,也想好好训斥她一番,可伫立在昏暗夜色中的她,显得比平常更加娇小,像是要隐没在黑暗中一般,瞬时他的怒气淡逝不少,他往前一步,拉近与她的距离。
“你的手怎么样了?”他温柔地询问。
“多谢大人关心,只是磨破皮,不碍事。”她反射地握了下手,感觉掌心传来的刺痛。
“今天发生的事,晚点我们再来争论,我要你先告诉我一件事。”
“大人请说。”
“我想知道袁修儒所犯的案子。”
这名字让她整个人僵住。“我不--”
“我知道你不想提起他的事,也不想再面对他。”他打断她的话。“但他毕竟有案在身。”
他能感觉她今天心情很低落,郭小梅失踪时,她焦急忧愁,可找到人后,她也没有因此放松多少,还是眉头深锁,快快不乐。他知道郭小梅并非她郁郁寡欢的主因,袁修儒才是,如果他不趁此时机追问,往后更难问出什么。
她蹙下眉心。“这件事与大人并无关系。”
“你希望他逍遥法外?”
“不,当然不是。”她突然激动起来,当她意识到自己激烈的语气,连忙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控制自己。“大人抓不到他的。”
他挑起眉头。
她盯着地面,缓缓说道:“不是我看不起大人,对大人的能力没信心,只是他不会贸然犯案让人抓住他的把柄。”
“他在井阳犯的案子不少--”
“大人,”她抬头看他,眉心紧蹙。“他并不是随便就会犯案,他”
他凝视她的脸孔,等着她将话说完。
“他”她再次止住话语。
“他把你吓坏了。”他没想到她连谈都如此困难。
“不,我不怕他,我怕的是”她忽然止住话语。
“害死身边的人?”他接续她的话语。
她震惊地看着他,拳头紧握。
“我说了,你若想走,我会让启允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但他会是你一辈子的梦魇,这些不用我说你应该明白。”他蹙紧眉心,她的安全是他首要考量。
“我好累,我现在没办法谈,明天再”
“雀儿。”他唤了声她的名字。
原本紧绷不安的情绪在他喊出她的闺名时,让惊讶填满。在他们初见面时,他曾叫过她雀儿姑娘,当时他并不知她是有夫之妇,算是情有可原,但现在他竟直呼她的闺名!难道他真的已经知道实情了?
“大人”一时间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开口问他。
“告诉我,他怎么犯案的?”他温柔地问。
她眨了下眼。“大人,你让我糊涂了,你为什么”
“他曾是胡大人的幕友,对吗?”他自顾地往下说。
“对。”她又眨了下眼。“大人在声东击西吗?”
他微笑。“不,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
他唤她的名字是想跟她好好谈谈?雀儿不解地拧下眉心,还是他已经知道
“雀儿。”
她的思绪再次让他打乱。
“你刚刚说在找郭姑娘时,我们不是在办案,所以我不是大人,你也没有违抗我的命令,对吗?”
他话锋一转,绕到之前她说过的话语,让她一愣,不过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对,我不明白大人为何--”
“如果我不是大人,那我是什么?”
她眨眨眼。
“我的身分是什么?”他逼问。
“大人为何--”
“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会回答你的。”他盯着她的双瞳。
她对他皱眉,不明白他用意为何。
“回答我,还是这个问题难以回答?”他催逼。
“不。”她深吸口气,没料到会被自己的话困住。“大人是一个一个朋友。”
他露出笑。
“换大人回答我的问题了。”
“会问你这个问题跟我接下来的话有关。”他顿了下后才说:“我想知道袁修儒的事与我是县令无关,我是以朋友的立场问你。”
她杏眼圆睁,旋即漾出一抹浅笑。“大人绕了这一大圈让我头昏脑胀,原来是想让我说出朋友二字。”
“不,我是真的希望你把我当成朋友。”他认真地说。
他的话让她低头沉默半晌,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她悠悠的喟叹一声。“大人想知道什么?”
“你对他的看法。”
她讶异地望向他。
“你的观察力一向都让我印象深刻,所以我想听你的说法。”要了解案子的始末并不难,他可以在衙门的帙册上看到,但他相信由她说明会比公文更详尽。
他赞美的话语没有让她高兴,反而锁上眉头。“大人已经知道我们曾共事过。”
翟炯仪颔首。
“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很和气却又自视甚高,起初我们很少交谈,经过几个案子后,他开始注意到我的才能,然后我们开始了一个小游戏。”她叹口气。
“什么游戏?”他好奇地扬起眉。
她又叹口气。“一有案子发生,我们会各自去调查,然后将臆测写在纸上,题目因案件而有不同,有可能是凶手,也可能是供词里告事人或被告人谁在说谎。刚开始只是无伤大雅的游戏,后来事情开始不对劲,有一天我发现他做出混淆案情的事情,我非常生气--”
“什么混淆案情的事?”他插话。
“有一天镇上有个小孩不见,出动了许多人寻找,他在草丛里捡到小孩的鞋却没通报,反而偷偷藏起,将它带到另一处置放,混淆搜索的方向。我当时并不知情,所以顺着错误的方向找了许久都没有任何收获,后来衙差来报说有人瞧见小孩往另一个方向走,所有人立即往相反方向找,这才发现他掉进溪里,幸好他机灵地抓住溪里的一棵树枝,可因为我们花了太多时间,他已经耗尽体力,差点就撑不下去,要是再晚一步,他就要灭顶了。
“从此我就对他有了戒心,也不愿与他再玩任何的游戏,可他仍不死心,后来他又故态复萌,故意混淆我的判断,我发现后,厉声斥责了他一番,没想到”她转头望着廊外的雨丝。“种下了他对我的怨恨,从此以后他不断想与我一较高下,他的较量并非与我一起比赛谁先破案,而是开始干扰办案,混淆我对事情的判断,最后还自己犯下了罪行,看我能不能抓到他,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他找你身边的人下手。”他陈述自己所知的事实。
她没有回答。
“马翠莲的案子--”
“大人,”她轻颤地打断他的话语。“我累了,想歇息了。”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马翠莲是她最好的朋友,却让袁修儒给杀了,一想到袁修儒藉此来伤害雀儿,他不由握紧双拳,费尽力气才压下胸口的怒火,他不能让怒气在这时控制他。
“不。”她摇头。“大人不可能明白--”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轻声地说。
她抬眼望他,见他温柔的眼神让她泫然欲泣,她急忙转开眼,忍住哀伤。找到小梅后,以前的事全涌了上来让她变得脆弱,她没法再与他谈下去。
“夜已深,大人早点歇息。”她后退两步。
“雀儿,”他叹口气。“背负人命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他的话让她抬起头。
“我的肩上”他指了下自己的肩膀。“一左一右,两条人命。”
她吃惊地看着他,不知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
“不要背你不该背的东西。”他凝睇着她。“马翠莲是袁修儒该背负的,不是你。”
“是因为我--”
“跟你没关系。”他直截了当地说。“杀人的是他不是你,他想看的就是你痛苦,别掉进他的陷阱。”
“我不在乎。”她垂下头。“请大人不要再管我了。”
她话语中微弱的哭意,让他叹气。“雀儿”他迟疑地伸出手,轻轻的放在她肩上。
她抬起下颚,双眸微诧。“大人?”
“我不想逼你。”他放轻语气。“但我很担心你。”
他温柔的眼神与话语让她心跳加速,她摇头只是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知道你今天不好过”他叹气。“去睡吧!”
她望着他,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去吧!免得我又改变心意。”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额头,将她落在额上的几绺发丝往旁拨动。
他的碰触让她一震,心慌地立即倒退一步。“我我去睡了,大人也早点歇息。”
翟炯仪瞧着她慌乱的眼神,微微牵动嘴角。“别作噩梦了。”
她慌张地转身离去,留下翟炯仪一人,他到底到底是什么意思雀儿不安地握紧粉拳。
莫非大人喜欢上她了?这念头让她粉脸通红,她刚刚应该喝斥他的,她明明已经告诉自己许多次,只要他再有踰矩行为,她就要严厉地斥责他,可每次却都事与愿违。想到他温柔的黑眸与关心的神情让她有些想哭,她深吸口气,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一直到她安躺在床上,脑中还是不断浮现大人温柔的眼神与举止,她烦躁地翻来覆去,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