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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氏喂李墨晗喝粥的时候,她就说了大概的事情。
原来,那天有人暗暗通风报信给若茜县主,说是有人要在那一日刺杀李墨晗。若茜县主得到消息之后,就派人在李墨晗从主院回来的必经之路上寻找李墨晗,结果,刚到附近,就看到了柳影的尸体。
当时若茜县主下令分头寻找,若茜县主跟身边侍女到湖边的时候,正好有黑衣人一闪而过,他们去时也听到了落水的声音,再看湖面上有气泡,若茜县主立即跳下去救李墨晗了。
当时李墨晗脚上绑着石块,若茜县主身体不行,拽不动她,后来还是若茜县主身边的侍女跟着跳下去,两个人一块救上来的李墨晗。
他们光顾着救人,却没能抓住刺杀李墨晗的人。
李墨晗本就身体弱,掉入寒水之中,染了风寒,昏迷了几日,就跟当年她坠入水中一样,说着胡话,眉头紧蹙,晕了几日。
至于若茜县主,则是之前就身体垮了,一直没好利索,走路都喘,这回干脆也跟着昏迷了几日。
柳影则是……再没醒过来,还好他们放过了柳香。
李墨晗知道了之后,一阵难过,柳影是她当年救下来的,也老老实实地跟了她几年,从一个死板的小丫头,到后来也爱笑了。最后却为了救她,年纪轻轻就没了,想起柳影临时前的模样,李墨晗就掉下眼泪来,滴在了粥碗里。
就在这个时候,秦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看到李墨晗这副模样,当即脚步一顿,随后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问晗儿。”
洛氏跟惠姐儿当秦政要问事情的经过,毕竟若茜县主也在昏迷不醒,是该问一问,当即退了出去。
“身体好些了吗?”秦政走到床边坐下,温声细语地问。
“我好多了,还为自己诊脉过,已无大碍,若茜县主她……”
“她没事,就是有些流鼻涕,只是在借机装晕,等着皇太后赐婚呢,你不用担心。”
既然是这样,李墨晗松了一口气,若是因为自己,再连累了若茜县主,她自然会过意不去。
秦政又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了盖被子,抬手用手背去试探她的体温,确定没有前几日热了,这才放下心来,叹道:“你啊,前几日吓死我了,抬回来的时候脸上毫无血色,用被子包着身子,头发却结了冰,里面的衣领上还渡了一层霜,我还当我要再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一次呢……”
“为何没送到国子监里?而是送到了你这里来?”
“因为若茜也昏迷不醒,他们一时着急,就直接把你们送上马车,带到我这里来了。”
“你……没做什么离谱的事情吧?”秦政这个人,看似大方,实则睚眦必报,跟她有些像,尤其是敢触碰独孤无影这个禁区,肯定是要收拾一顿的。
“没。”
“当真?”
秦政无所谓地晃了晃脑袋,笑道:“只是觉得璟王那小子,日子过得□□稳了,这几日让太子紧急寻找璟王往年所有的错处,一齐上奏。估计,他年后就去波岭了。”
波岭,整个未国条件最恶劣的地方,没有之一。
整个未朝,都没有几个皇子被送到这里的,结果,秦政却做到了这一步。
“我该高兴吗,为了我,等同于废了一个皇子。”她自嘲地问。
“还不怪你?”
“怪我?”
“刚送到我这里那日,迷迷糊糊地谁也不认识,就只愿意抓着我的手,叫我秦木桩,我的心都要揪到一块了,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独孤无影每次被秦政气到了,就喜欢叫他秦木桩、秦木头、秦石头,恐怕是她昏迷的时候,迷迷糊糊地被独孤无影占据了意识。
说不定颜何文在这里,她就要叫颜敬止这个名字了。
“谢谢……”李墨晗只能这样说。
秦政看着她,目光说不出的温柔,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这不是独孤无影,独孤无影是嚣张跋扈的,也是主动的,不会像李墨晗这样乖巧,那个时候,他可是叫她“独孤无耻”的。
而且,独孤无影不会对他说谢谢。
“有个小子想要见你,你见不见?”
“嗯?逸哥儿吗?”
“洛子眠。”
“他……不是在梁城吗?”
“是啊,本该在梁城的人,如今在京里,还在我的府上,传出去就是死罪一条,你想不想见,不想的话,我正好将他赶出京城,免得让我秦家也沾上罪责。”
她沉默了一会,手捏着被子,一阵犹豫,还是回答:“让他进来吧,我总觉得有些话,应该跟他说清楚。”
*
然亲王其实在昨日就回来了。
璟王身边的一位谋士,一直对然亲王不错,在璟王第一次拦截到然亲王书信的时候,那位谋士,就给然亲王送去了消息,紧接着,又补了一道消息:“璟王要派人刺杀李墨晗,日子在她每半个月一次的马术课结束后,他会同时偷偷通知若茜县主。”
得到这条消息,然亲王吓得半死,快马加鞭回到京里,到达后就得到消息,李墨晗如今在秦家,就偷偷进入了秦家,被秦家暗卫发现后,秘密送到了秦政的身边。
秦政在当天夜里,就揍了然亲王一顿,以至于然亲王穿着侍卫的衣服,进入李墨晗的屋里时,是鼻青脸肿的。
李墨晗盯着然亲王看了半晌,却没说话,也没有表情。
然亲王则是用目光恳求秦政出去,让他单独跟李墨晗说说话,以至于三个人碰到一块,谁都没说话,静默了一会,秦政“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了。然亲王刚走到床边要坐下,秦政就突然回头叮嘱:“只许聊一刻钟。”
“嗯。”然亲王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秦政关上门后,然亲王才坐在了床边,问道:“你在恼我?”
“嗯。”
“是我不好。”
“……”
“昨天夜里我偷偷来看过你,你当时还在昏迷不醒,说真的,我的心就像被你用针在扎一样地难受。我还以为,我这次立了军功,四哥会忌惮我,以至于同意我娶一个身世不算出挑的姑娘。没想到,他觉得我违逆了他,然后出手伤你,让我尝到厉害,竟然连一点余地也不留。”
“都只是你以为,所以我只能被人这样轻易地要了性命。”
“不!不是的,我在四哥身边安排了人手,他若想动手,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他也会在同时通知若茜县主帮着救你。”
“可我的侍女还是死了!”李墨晗突然提高了音量,怒吼出声。
然亲王一愣,他第一次见到李墨晗对他发脾气,一向沉默寡言的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李墨晗在这个时候掀开被子,推开他,光着脚到了地上,突然跪在了他面前:“小女还请然亲王给小女留条活路,这种要人命的姻缘,小女不敢继续了。”
然亲王只觉得鼻头一酸,心里更是如同千刀万剐般地难受。
他跟着起身,到了她的身前,单膝跪下,犹豫了一下,跟着双膝跪地,对她一拜,然后用一种近乎于哽咽的声调问道:“这一跪,就算我们今日拜了天地,如何?”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做,愣愣地看着他,紧接着,就被他抱进了怀里,轻声说道:“晗儿,的确是我不好,没做到面面俱到,还害得你险些丢了性命,损失了一个侍女。我自责的要死,若不是担心你,我也不会冒着杀头的罪,一意孤行,来到京里看你。你可以生我的气,怪我,怨我,打我,骂我,但是不要说离开我这样的话,好不好?”
李墨晗想要挣脱开,他却紧紧地抱着,不肯松开,那拥抱紧得好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一点也不舒服,也不温暖。
她一瞬间红了眼眶,揪着他的衣服,瞬间哭出声来:“我还记得柳影当时的样子,用嘴型跟我说赶紧跑,嘴里全是血,却死死地抱着那个刺客。我怕连累柳香,将她推开了,一个人往林子里跑,只知道跑,不敢回头,可是……我跑不过他们,当时真的好害怕。我突然觉得我好没用,遇到危险了,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但是……但是我好卑鄙你知道吗,我第一时间只知道怨,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所以我怪你,都怪你。”
“嗯,怪我,都怪我。”
“可说到底,都是我没用,从我第一天发现你对我特别的那天起,我就在自卑,我从未想过要努力,只知道劝自己现实一点,逃避你的感情。可是我真的很差劲,明明在拒绝你,心里却隐隐有些欢喜……我觉得我很贱,明明什么都做不好,却总是在怪罪其他人对我不够好,对我不公平……”
她觉得,这三辈子,她是最没用的。
她总是认为,她的出身差,她没有前两世命好,可是说到底,她没有真的去争取,真的去努力,遇到了好的,还总在逃避,不敢面对。
都怪自己太矫情了。
然亲王捧着她的头,轻轻地亲吻她的额头,然后将她抱回到床上,帮她盖上被子,轻声安慰:“没事,我不在意,我会一直爱你。”
*
然亲王走出李墨晗的房间,径直去了秦政的房间。
进去之后,就看到秦政在擦拭自己的剑,他进来眼睛都不抬一下,就问:“什么时候走?”
“原本父皇也是准备让我今年回京里过年的,毕竟我立了功,待其他将士到京外后,我就出去跟他汇合。”
“啧,只是耍了一个小聪明,让晗儿消气。”
“我如今的确是冒着生命危险,潜伏在秦家。”
“你们谈的怎么样?”
“还好。”
“恐怕晗儿没问你吧,要杀晗儿的是你的亲哥哥,你会如何处理,帮晗儿报复,还是……维护自己的哥哥?这种问题,她如果问出来,你们就是彻底撕破脸了。”
然亲王板着脸,走到了秦将军的身前,并未如何迟疑,直接回答:“违背他的好意,私底下联合若茜悔婚,的确是我的不对,四哥生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四哥因为我的过错,就加害晗儿,也的确是他的不对。我的确该寻四哥算账的,不过他现在已经无需再雪上加霜了。至于太子寻的错处,也的确是四哥做错的地方,是四哥罪有应得。”
“说的就跟绕口令一样,你的态度就是,不去找璟王算账,还想继续跟晗儿在一块?”
“我跟四哥的兄弟情义,怕是就这样断了。原本我可以利用我这次立功,为四哥求情,若我坚持不求情,就已经是在报复了,不是吗?而且,我这边跟四哥决裂,丘泽那边也不再会帮助四哥,其他大臣如何祈求,我就不管了。”
不然然亲王能怎么办呢,为了李墨晗去刺杀一直照顾自己的亲哥哥?如果真的这样做,反而有些说不过去了,会被人说成是被女子迷昏了头脑。他如今要做的,就是皆尽可能地补偿李墨晗吧。
秦政想了想,最后也只是“啧”了一声,然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算了,我也不难为你。”
然亲王对秦政感谢地行了一礼。
秦政看着他良久,才用一种惆怅的语气说道:“你这小子,其实挺对我脾气的,可惜你的皇子,我自然不能收你为徒。不过现在看来,晗儿比我更适合教你兵法,且她教的,不一定比我差。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小子一把。”
*
二十余天之后,然亲王带着军队凯旋而归。
这一次,然亲王算是立了大功,说不定回来之后,又成了一位强劲的王爷,不少人都在猜测然亲王的态度,是也想抢夺一番皇位,还是帮助璟王,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做一个王爷?
在然亲王面圣结束后,他去见了黎贵妃,黎贵妃立即将他拽进了寝宫,急切地追问:“本宫给你传了那么多的书信,你为何都不回?你在见你父皇的时候,有没有帮你四哥说话?”
如今黎贵妃身上的蛊已经没了,身体也完全好了,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又恢复了原来的美貌。
“母妃,如今父皇正在气头上,如若此时去劝说,怕是没有任何效果,不如让四哥到波岭戴罪立功,说不定……”
“子眠!你知不知道,之前都是谁在照顾你,你四哥从小护着你,到现在,终于需要你帮着他说话了,你却不肯了!难不成你只想保住自己的功劳,眼看着你的四哥去波岭受苦?去了波岭,哪还有回来的日子?!”
“在母亲看来,我是那样的人吗?”
“子眠,你们两个是亲兄弟,要互相扶持,你去帮四哥说说话,说不定你父皇会动摇,好不好?波岭哪是人待的地方啊!”
“母妃可知,四哥是惹怒了什么人?”
听到然亲王问这句话,黎贵妃终于停顿了一下,却只是含糊地回答:“你四哥并没有想过动若茜县主。”
“母妃可知道,四哥要杀的人,对我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黎贵妃立即提高了音量,喊了出来:“难不成你当真要娶那个医女?!”
“是,我要娶她。”
“你疯了……为了一个医女,连你四哥都……你怎么能这样,子眠,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是我四哥,一直照顾我的亲哥,所以我不能去报复他,但是他伤害了我爱的人,我便不可能去帮他求情。太子举出的那些罪证都是真的,这些四哥不能否认,所以,会迎来怎样的惩罚,四哥也该承担。母妃,晗儿还救过您的性命,难不成这样,你还是不肯接纳她?还请母妃不要为难孩儿。”
“子眠,你可曾想过,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母妃有多难过?!”
然亲王抿着嘴唇,跪在了黎贵妃身前,重重地磕了一头,再没起身。
黎贵妃看着他,强忍着眼泪,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最后她终于妥协,问:“子眠,母妃愿意接纳这个医女,只希望你能帮帮你四哥,如何?”
然而,他一直跪在她面前,没有动,表示他心意已决。
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倔脾气,黎贵妃跌坐在美人榻上,痛哭出声。
然亲王一直跪着,也不劝说,只是倔强的坚持自己的决定。
*
每年的大典,都是只有赏,没有罚,以至于璟王没有参加大典的资格,然亲王却是当日最大的赢家,终于成为了一名拥有实权的王爷。
那一日,在梁城一战中,获得军功的所有将领,都得到了封赏。
然而,秦政却选择在这日,请求辞官。
只是在辞官的最后,说起了其他的事情:“老朽一生戎马,为了未国而战,将自己手下的将领当成孩子,老了,却开始希望膝下子嗣环绕了。今日请辞骠骑大将军一职,还请圣上答应老朽一个任性的要求。”
“爱卿请讲。”
“老朽一生都在打仗,守卫未国,一直对兵法甚至喜爱,结果发现一个孩子,跟老朽十分合得来,再加上她曾经在聚贤楼里,答对了九十九题,甚是聪颖,特来跟皇上讨个人情,赐这孩子,做我的义女,我想收李家七女、李御医为义女,不知圣上可否答应?”
不过是收一个孩子做义女,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皇上立即应了:“这自然可以。”
“若是单纯收义女,也不劳烦皇上,老朽自己便可收了她,如今,老朽也是想跟皇上讨门亲事。”
“爱卿是……”
“然亲王一直追着老朽的后屁股跑,想做老朽的徒弟,人尽皆知。可惜身份在那里,老朽不能收他,如今,老朽年纪大了,就做一回他的老丈人,也是不错。”
居然是想让他的义女,嫁给然亲王!
这种婚事可不能儿戏,皇上当即没了言语,惊讶地看着秦政。可那是秦政啊,两朝元老,临辞官,才有这么一个请求,若是当众拒绝了,岂不是太不讲情义了?
这个时候,就连然亲王都起身,跪在了皇上的面前,行了一礼朗声说道:“儿臣愿意。”
“好,今日朕便赐婚,将秦将军的义女,许配给然亲王,择日成婚。”
如果只是单纯的医女,皇上自然要犹豫,赐侧妃都要三思。但是,如果是秦政的义女,唯一的女儿,让她的女儿嫁给然亲王,也是可以的。
一直坐在旁边看着的席文楠都傻了:“乖乖,这回……这是……洛子眠那小子,直接成我姑父了?!”
与此同时,后院传来消息:“皇太后赐婚于席公子、若茜县主,择日成婚。”
席文楠当即一喜,欢喜地起身谢恩。
这一日,成了两桩婚事,席文楠跟若茜县主的组合都被另一对抢了风头,实在是……秦将军突然收义女,又要求嫁给然亲王,这……太离奇了吧。
就连太子都一阵慌乱,然亲王刚刚立功回来,就娶了秦将军的义女,岂不是也拉拢了秦家?如今璟王即将离京,取而代之的,是然亲王吗?
秦政突然答应做太子太傅,又突然收了一个义女,还主动要求自己的义女嫁给然亲王,这是打算两边都沾着关系?还是说,这有什么其他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