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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寒意刺骨,天空闪动着触目惊心的银光闪电,随之斜飘着如银针般的雨丝,且雨势渐大。
慕容凉依约孤身来到城郊的破庙,才推开门--
“谁?”
“是我。”慕容凉淡淡地道。
“进来。”
他依言踏进,随即又听到迟岁年吼着“把门关上。”
慕容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随即将门关上,回身睇着站在角落里的他,见他一身狼狈,不由得勾唇冷笑。
“世伯,你该叫我顺便替你备上一套干净的衣袍才是。”他冷哂道。
“少在那头耍嘴皮子,东西呢?”
“丫头呢?”
外头雷声隐隐作响,尽管声响不若怒雷般吓人,但丫头怕雷声,哪怕只有一丁点大的声音也会吓哭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
这该死的老家伙
“那丫头在里头,哭得吵耳,我一掌把她给打晕了。”迟岁年见他脸色乍变,不禁得意地笑道:“怎么:心疼了?你要是乖乖地把东西交给我,我保证我一定会将那丫头完好无缺地还给你。”
拳头不着痕迹地握紧,慕容凉微微瞇起黑眸。“我要先见到人,没见到人,你什么也别想要得到。”
迟岁年阴沉的黑眸一瞇,冷啐他一口,随即退到供桌旁,将西门念弦自供桌底下拉出。
“丫头,醒醒!你要是不张开眼,这小子要把你当尸体看了。”迟岁年连连打了她几个巴掌。
“啊”唇角逸出血丝,她蹙紧了眉,张眼瞪着眼前的人。“你”好卑鄙的人哪,居然趁人不备要是让她逃出去,非要跟他拚个你死我活不可。
“够了,我不准你再碰她!”慕容凉微恼地低吼一声。
心痛难遏啊!这个混帐家伙,待会非千百倍奉还给他不可。
“心疼了?”他嘿嘿两声,笑得很猥琐。
“你不想要如意墨了?”他自怀里取出小木盒。
“如意墨?”迟岁年忽地站起身。“丢过来。”
“把人带过来。”他拿开了小木盒。
“你先把东西丢过来,我再把人还给你,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一把拉起神智还不怎么清楚的西门念弦。
“二爷”欸,现下是怎么一回事?
她到底昏迷多久?呜呜,外头还在打雷吗?讨厌啦,她要回家
“丫头,待会就带你回家。”
“哦”呜呜,二爷人真好。
“啐,我要你来,不是要你来闲话家常的,把东西丢过来。”迟岁年忽地抽出一把短匕,横过西门念弦的颈项。
她霎时瞪大眼,再缓缓地抬眼对着几步远的慕容凉。
啊啊,原来迟老头将她绑来,最终的目的是要威胁他交出机关盒,太卑鄙了吧,居然利用她!
“二爷,别给他!”她光火地吼着。
“别吵!”迟岁年哪里容得了她放肆?手劲一使,短匕微掠过她雪白的颈项,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别动手!”慕容凉惊喊道。
“要我别动手,就赶紧把如意墨丢过来!”
“好,我把东西给你,你放了她。”
“二爷,不要!”她才不接受这种下流之辈的威胁,有本事就杀了她。“那是你爹留给你的遗物,你不能交给他。”
她都没跟他要回来了,他怎能随便交给这坏人?
“这碎嘴丫头,看来要是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下会学乖了!”眼看他手中的短匕又微微使劲--
“迟岁年,接着!”慕容凉喊了一声。
他回神,单手接着小木盒,然而另一只持着短匕的手,却没松开的打算,一样架住她。
“嘿嘿,就是这个”
“把丫头还给我!”慕容凉细长美眸微瞇,肃杀之气乍现。
“成,待我把小木盒打开。”
他拿起小木盒,直立起来,但见他往盒底一按,盒盖自动脱落,里头--
“慕容凉,你耍我!”
“你在胡说什么?”慕容凉傻眼地瞪着他,好半晌才找回自个儿的声音。
他为什么打得开?
慕容凉是笃定迟岁年打不开,才会把小木盒丢给他的。为什么?如意墨呢?里头为何什么都没有?
“你敢要我?!”迟岁年红着眼直瞪他,短匕又使劲地压向西门念弦。
“住手!”
慕容凉回神,瞬地抽出缠在腰间的软鞭击向他,只见软鞭如疾飞的箭翎,直往他的眉间破空而去。
迟岁年慌张地往旁一退,将西门念弦往他的方向一推。
慕容凉及时抽回软鞭,往前连奔数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随即甩出手中的软鞭,眨眼间缠住迟岁年的颈间。
“你错就错在自信过头。你该是明白我爹的性子,他底下的每个儿子,岂会没练上半点武艺?”太瞧不起他了,以为要他只身前来,便能够吃定他?
错得离谱!现下告诉他一声,省得他连自个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啊”迟岁年狼狈地低喊着,唇角逸出血水。
慕容凉敛眼瞅着怀里的西门念弦一脸惨白,颈间的血痕更显突兀,教他不由更加深手劲,像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怒意根深,化作一团火,烧得他魂断神摧、肝胆俱裂。谁要他伤她的?明明警告过他了,不准动她的,他居然不听!
他难得动怒,难得气得如此难以自制谁要他这样逼他!
“痛”西门念弦回神,抬眼睇着他,见他瞇紧的黑眸毫不掩饰杀气,教她不由一愣,耳边又传来迟岁年古怪的呻吟声,她不禁往旁探去,见他好似快要气断魂绝,忙拍着横过他的手。
“二爷、二爷”
慕容凉忽地回神,猩红的眼瞅着她,百般不舍地睇着她颈间的一片湿意。
“我没事、没事。”她干笑着,即使痛得有点发昏,她还是佯装没事地挥了挥手,然见他的目光始终停驻在她的颈间,她伸手探去。
“别碰。”他忙阻止她。
“不痛、不痛啦!”她笑得很狰狞,额间不断地渗出冷汗。
见状,他不禁甩掉软鞭,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你这个傻瓜”明明伤得这么重,还说不疼,是要他心疼死吗?
西门念弦怔愣地由着他搂紧,好似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倏地一股热意烧上粉颜,羞得通红。他不是常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吗?怎么却
不过,这样搂着,好暖。
只是
“二爷,你的衣袍染上血了。”而且,搂得太紧,她有点呼吸不过来。
他蓦然回神,瞠大双眼直瞪着她。
“怎么了?”又怎么了?别吓她呀!没事把眼睛瞪得这么大做什么?
他怔怔地瞅着她,好一会才低叹一声“我们回去吧。”不是的、不是的,他之所以搂得如此忘我,是因为她为了他受伤,他之所以受惊害怕,是因为道义,他不想当个不仁不义之人。
可,他又是何时成了有仁有义之人了?
这是他头一回,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动肝火。她的生死与他何干?他为何想都没想地将机关盒交出去?又是为何让他恼得失去理智,打算痛下毒手?
她又是为何教他如此地心疼?
“哦,对了,机关盒。”她指向一旁。
慕容凉一愣,惊觉自己全然忘了机关盒。他不在乎了,爹的机关盒就算值个千两万两也抵不上一个她。
打开了也好,打不开也罢,对现下的他而言,那一点都不重要了,他要的只是她安好,他没想要将她卷入危险之中的。
天晓得现下的他有多愧疚
“你不捡?”见他动也不动地瞪着已打开的机关盒,她不禁催促着。
慕容凉走过去捡起被打开的机关盒,随意地搁进怀里,旋即将她打横抱起。
外头疾风斜雨,在闪电银光底下乱窜,恰如他纷乱的心思,一时之间,怕是难以厘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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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
西门府客房里,传来慕容凉把玩机关盒的喀嚓声响。
长木形的小木盒,约莫巴掌大,覆上盒盖,用力一压,随即拴住,而后再将小木盒直立竖起,盒底随即现出指甲片大小的暗扣,轻轻一压,盒盖立即跳出。就见他魂不守舍地重复把玩着,就连吹影走近,依然浑然不觉。
“二爷,已经收拾好了。”
把玩的动作缓下,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二爷,不跟西门姑娘辞别吗?”
慕容凉走在前头,脚步突地停住。“不了,这些天她在养病,就别打搅她了。”
“舒大娘说,西门姑娘的伤势已经好多了,直吵着要出房。”吹影跟在他的身后,见他刻意挑了条偏离大厅的小径往后门走,故意道。
“哦,是吗?”他随意地应了声。
走了一小段路,吹影又突道:“二爷,真要回去了?”
慕容凉忽地转身瞪着他,似笑非笑地说:“你不是老在我耳边念着要早点回淮阳?怎么我现下要回去了,你又这么问,你到底打算如何?”
“快过年节了,当然是得早点回去,但是”这不是他的原意。
“但是什么?”他冷笑着。
“我以为二爷对西门姑娘”见他脸色一沉,他自动闭嘴。
“我对她怎样?你倒是说清楚,为何你主子我都搞不清楚的事,你却能比我还清楚?”他双手环胸。
“二爷对西门姑娘不是挺喜爱的吗?”考虑了一下,吹影还是有话直说。
“谁说的?”他沉下脸。
“没有人说,只是我亲眼所见。”
“看来你的眼睛出问题了。”语毕,他转身便走。
“倘若真是如此就好了”他咕哝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向来视钱为重的二爷,竟会为了一个姑娘如此大费周章、花尽心思。
“你在咕哝什么?”他咬牙暴咆着。
“虽说是为了讨回一千两,才帮西门姑娘将墨给放在群花阁寄卖,但是如今一千两的银票已经取回,实在是没必要再这么做了,不是吗?”
他忽地回身,瞇眼瞪着吹影。“我难得大发善心,你也有话讲?”
难道非要他为非作歹、干尽坏事,他才觉得应该?
“所以你是因为难得大发善心,才会在得知西门姑娘被迟老头抓走之后,气得暴跳如雷,就连该有的冷静都消失了?甚至在见着她受伤时,险些失手杀了迟老头?二爷,就我跟在你身边多年所见,光是这几个月里,你已经把这一辈子的善心都给花用殆尽了。”
慕容凉瞇眼,额边青筋颤跳如蛇信。
“吹影”他沉声低喃着。“你现下是拐着弯骂我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还是为富不仁的恶人?”
他难得善心大发不成?他想要把所有难得的善心都给丫头也要他置喙?
“不,二爷只是将名利看得较重罢了,绝对不是什么恶人奸商,但是也绝对不是个会对人处处留情的人。”他实话实说。
“吹影!”他是想要气死他不成?
怎么来到南京城之后,他发觉吹影的话变多了,而且字字尖酸刻薄?
“其实,二爷是喜欢上西门姑娘了吧?”要逼他承认,才是他的原意,只是他没想到得绕了这么大的一段路。
闻言,他一怔,咬了咬牙,任由话语翻到舌尖再艰涩地吞下。
“荒唐!我自个儿的心思,我会不知道?”低咆一声,他转身走向后门。
“若是喜欢的话,为何不迎娶她?”
“你有完没完?”他没好气地吼着。
打开机关盒的人不是他,他要怎么迎娶?再者,她喜欢的人又不是他恼火地瞪了吹影一眼,他随即拉开后门。
他喜欢的女人喜欢他的随侍,教他情何以堪?
“但是”
“闭嘴!”回头,他不耐地打断吹影的话,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小小的身影正努力地跑着,而舒大娘则是在后头追着。
“二爷、二爷”西门念弦很用力很用力地跑着,尽痹拼起来像是在原地踏步。
“你”他快步迎向前,不忍她再多跑一段路。“身子不舒服,就该待在房里,你跑出来做什么?”
她面色苍白如纸,瞧在他的眼里,像伤在他的心里。
好疼好疼从没有过的痛楚。
“吹影公子说你要回淮阳了,所以”她咽了口气,依然气喘不已。
他瞇眼回瞪着吹影,紧紧地咬牙。
“就算我要回淮阳了,你也不需要跑来这是什么东西?”他敛眼睇着她将手绢交到他的手里。
“我亲手做的,送给你。”
“伤势都还没有好,你怎么又跑到墨场去了?这个是”掀开手绢,他难以置信地瞪着躺在里头,形似如意的墨锭。
如意墨?!
可是不对啊,爹明明说机关盒里头有如意墨的,可是里头没有,如今却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你八成很在意机关盒并非是由你自个儿打开的,也很在意里头空无一物,所以我做了如意形状的墨锭送你,让你可以装到机关盒里,一来是年关将至,先祝你事事如意,二来是我听见迟老板提到如意墨,所以我想也许可以帮你如愿,当然,这一锭墨定是比不上你爹收藏的珍宝,但是这是我的心意。”她嘿嘿干笑着,替惨白的脸上抹上些许嫣红。
他怔愣地睇着她,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丫头,你”爹的如意墨,哪里比得上她亲手制的如意墨?
“对了,盒子在哪,我帮你装进去。”
闻言,他将小木盒打开,交给她。
她轻抹笑意接过手,瞧里头铺上一层软锦,随即将如意形状的墨锭摆进去,大小刚刚好,只是
“怎么了?”
“关不上,下头好像有东西,”她将墨取出,掀开软锦,蓦然发觉里头塞了一小张纸条。“二爷,里头有张纸条。”
“纸条?”他接过手,迅速打开一瞧,蓦然呆愣如化石。
只见上头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凉儿吾儿:
若要如意墨,得要佳人赠,
若要稀世宝,已在你眼前。
慕容世延留
“不可能,不可能的”这是诈欺、这是骗局,这饶是爹那般神机妙算、善用机关的人,也不可能布局布到这种地步吧!
从爹临死前交代了要上南京城某家墨行追回一笔债,而后他挑选了如意墨,来到南京城,瞧见了招亲告示上头的机关盒,再遇到了丫头,打开了机关盒,而她送上了如意墨
天,教人难以置信。
这一切全都是爹安排的?可他怎会猜到这一切?只要其中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便走不到最后这一步的
爹所谓的寻宝,不过是障眼法,他要他找的,是他特地为他挑选的媳妇,而她--他睇向一头雾水的西门念弦,不敢相信她就是他要寻找的宝。
“二爷,到底是怎么了?你的脸色”见他脸色忽青忽白,一下子又全黑了,她不禁担忧地靠过去。
“我”
“若是身子不舒服,不如多歇息几天再走吧,要不,等到过完年节再回去,也不迟啊。”她小小声地建议着。
敛眼睇着她惨白却透着异样粉红的小脸,他不禁狐疑地挑起眉。
“你希望我留下?”如此羞怯不知所措的模样,他能不能假想是因为她有一点点喜欢他所致?
对了,有一阵子她老是跟在他身旁,眼中全然没了吹影的存在
西门念弦轻点着头。
“哎呀,小姐在害羞呢。”舒大娘取笑着。
“大娘!”西门念弦急得直跺脚。
“这下子,你就不会再唤二爷是狐狸了吧?”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他了,我很清楚他是个好人,帮咱们除掉了迟家父子,又让咱们往后不用再担心那笔债”
“五十两还是要还的。”他突道。
“嗄?”西门念弦傻眼地睇着他。五十两是指她欠迟记钱庄的那笔帐吗?
“此一事,彼一事,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为人。”他勾唇笑得很邪气。
他弄明白了,这丫头对他并非无意啊!她已经许久没正眼瞧过吹影,甚至没同吹影说过话了,他怎会蠢得没发现?
“怎么这样?”她是伤患耶,别欺负她嘛。
“不过可以商量。”他俯下身,在她的耳边轻喃着。
“怎么商量?”她羞红脸问道,感觉热气直吹向自己。
慕容凉睇了身后的吹影,又凑在她的耳边。“依你现下瞧,究竟是吹影长得好看,还是我比较好看?”
“嗄?”难道他很在意这件事?
“你要是不说,就立即还我五十两银子。”别忘了,迟记钱庄已经归他管了。
闻言,她不禁微蹙起眉,来回睇着两人,好似正谨慎考虑着。
“想这么久?”他脸色一沉。
难道他真比不过吹影?当然,脸蛋对男人来说不是很重要,他只是问问,想给她一个机会,免去五十两的债务。
她对他招了招手,轻声咬着耳语。
闻言,他勾斜了唇,笑得得意,挑起眉瞅了吹影一眼,随即道:“吹影,写封信回去,告诉他们,今年我不回去了。对了,顺便告诉他们,若是尚未去寻宝的就别去了,啊啊,也不成算了,别写了,反正他们大概没人在府里吧。”他挥了挥手,搀着她往院落方向走去,附在她的耳边又问:“你现下总算懂得我的好了。”就说嘛,他岂会比不上吹影?
“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就跟我爹一样。”她羞怯地点点头。
“爹?”他一愣,而后瞇起眼。“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那么老吧!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说你跟我爹一样好啊。”有什么问题吗?睇着他古怪的神情,她不禁小声问着“那、那五十两呢?”
他撇了撇嘴道:“得要看你的表现。”啐,说他像她爹不过,算了,他就大人大量地不跟她计较了。
“嗄?你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我只是说可以商量。”是她没把话听清楚的。
“你”“也许接下来,我们可以开始商量,如何让如意墨成为咱们的传家之宝。”他状似随意地道。
她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说”
慕容凉笑而不语,然而双耳却烧红似火。
是爹亲自挑选的媳妇,那么他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