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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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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傍晚时分,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悠然地走近竹屋。

    屋前,小翠正心急地踱着方步,抬头一看见他,赶忙跑上前去,欣喜道:“苍大夫你可回来了!”她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看她神情慌张,见到他像见到了救星一样,他不觉蹙起眉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直觉地认为是管玄歌出了事,心口莫名地紧了一紧。

    “那个小姐她”小翠试着说明,偏是心急得不知该从何说起。“哎呀,总之苍大夫你赶紧跟我来就是了!”话说完即匆匆跑向梅林外。

    苍衣揪了揪眉,没再多问,神情微凝地跟随其后。

    一路上,小翠将经过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两人走到半路,忽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狼嗥声,那声音浑厚有力,听来有些吓人。

    小翠整个人顿时傻愣住,心里掠过一个不好的预感,那声狼嗥该不会是

    “糟了!苍大夫--”待她反应过来,猛一转身,迎面忽地吹来一阵强风,一道模糊的影子迅捷地飞掠过她身旁,只一眨眼间,一切便又回复正常,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呆愣地眨了数眼后咦!苍大夫人呢?他刚才明明还走在她身后的呀。

    这时,一道肃凝浑厚的嗓音彷佛自天外而降:“你别跟来,先回竹屋去。”

    小翠愣了下,随即听出那是苍大夫的声音。“好厉害呀,竟然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她睁大眼喃喃自语着。苍大夫要她别跟,应该就表示他有办法将小姐平安带回来吧?

    不及细想,吓人的狼嗥声又响起,不争气地抖了一阵,她惊惧地四下张望了一圈,随后决定遵照苍大夫的指示,马上掉头跑回竹屋去。

    此时,梅林外,苍衣目睹了教人胆战心惊的一幕--

    一头毛色土灰的母狼眼露凶光、龇牙咧嘴地朝管玄歌低嗥了声,很显然地认定她便是伤害幼狼的敌人,而后忽地腾身跃起,森冷锐利的狼牙朝管玄歌飞扑过去,怔愕无措的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束手待毙。

    紧急的一刻,他化成狼影窜出,将母狼扑开,碧绿的寒芒直锁住母狼的灰眼,却没留意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潜藏了一双眼睛目睹了这一切。

    随即,母狼低呜一声,垂首退到一边,仿若一只温驯的狗儿。

    恢复人身的苍衣走到管玄歌身边蹲了下来,瞅着她苍白的小脸好一会,才道:“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熟悉的声音让她微愣了下,随即张开眼来。

    “苍大夫”怎么会是他呢?刚刚明明目光不由得移向他身后,但见方才攻击她的灰狼竟温驯地站立一旁,凶猛可怕的模样已不复见。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正愣愣地发着呆时,他突然执起她的手,脸色微沉地瞧着她手背上鲜红的爪痕,凌厉的眸光瞬即扫向一旁的小灰狼。

    “噢呜”像是明白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似,小灰狼立即垂首低呜了声,神情好似在忏悔。

    牠的叫声惊醒了管玄歌,将她自怔愣的状态中唤回,忙道:“苍大夫,你赶紧帮牠松开捕兽器吧。”

    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苍衣不发一语地伸手扳开捕兽器。

    没留意他的神情,她随即以丝巾帮小灰狼包扎伤口,处理完毕后,轻抚着牠道:“乖,没事了,回母亲身边吧。”

    彷佛听懂她的话,小灰狼低呜了声,才慢慢地走回母狼身边。

    母狼伸舌轻舔了下小灰狼,然后抬眼望向管玄歌,那双灰眸像是具有灵性般地注视了她好一会后,忽地朝她低嗥了声。

    避玄歌惊愣了下,一旁的苍衣笑道:“别怕,牠只是在对你表示感谢之意。”

    话刚说完,就见母狼携着幼狼转身朝银川而去,奔向另一边山谷。

    看着一大一小远去的狼影,她的唇角不自觉绽开一抹浅柔笑意。不管再怎么凶猛可怕的野兽,浓浓的亲子之情依然存在,这该是世间所有生灵的天性吧!

    噙着笑收回目光,不意迎上一双深黝的眸子,那注视黑沉沉的,瞧得她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苍大夫”试探地轻喊了声,却见他眸光忽地一闪,而后站起身,朝她伸出一手来。

    “走吧,太阳快要下山了,一会儿天黑下来,天气就要变冷了。”他的语气仍同往常一般低冷沉稳,可眼底深处却隐闪着一抹幽湛的星芒。

    避玄歌微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他和平常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望着伸至她眼前那只修长黝黑的大掌,她微微恍惚地愣着,而后不自觉地伸出手握住,缓缓地站起身来,没察觉他在瞥见她小手上的累累伤痕时,蓦然黯沉的眼色。

    ----

    回到竹屋,小翠立即迎上前来。

    “小姐,你还好吧?”一双眼紧张地在管玄歌身上来回梭巡着,活像是怕她少了一块肉似的。

    “我没事。”轻浅一笑,她柔声安抚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丫环仍是有些惊魂未定。小姐要是出了任何差错,她非但无法向族长交代,还会成为全族的罪人呢。

    机灵的眼光随后瞄到管玄歌受伤的手,又道:“小姐,你的手受伤了,我去拿葯箱来帮你擦葯。”说着赶紧进房取出葯箱,却冷不防教苍衣一手接了过去。

    “让我来吧,你该下去准备晚膳了。”没让她有说话的机会,苍衣淡淡地下达指令,小翠只略略迟疑了下,随即遵照他的话做。

    她一离开,苍衣即刻为管玄歌清理手背上的伤口。

    望着一语不发、脸色微沉的他,管玄歌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忐忑,因此尽管伤口刺痛不已,她始终咬紧唇暗自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或皱一下眉头。

    彷佛看出她的隐忍,他挑眉睨了她一眼,淡讽道:“这就是多管闲事得付出的代价,不过你算幸运了,要是我再晚一步,你的小命就要葬送在狼牙下。”

    方才那惊险的一幕着实教他胸口紧紧地揪了下,至今仍余波荡漾。这样的感觉完全脱出他的意志之外,微恼之余,也不免感到有些烦躁,最近他的心绪好像有些不试曝制。

    她咬了咬唇,垂下眼睫低声道:“我没办法不管牠,你如果看到牠当时痛苦的样子,也会这么做的。”

    他只是轻勾了下唇角,颇不以为然地。“别滥用你的同情心。牠会误中陷阱就表示牠不够机警,若因此丧命,也没么可怨可怜的,这个世界本就是适者生存。”

    她愣了下,像是无法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牠还小,任何人看了都会不忍心的。”人皆有不忍之心,他是个医者,不是更该比常人多一份悲悯心肠吗?

    “你的不忍心,为你带来了什么?”语气里有一抹嘲讽,他刻意加重了力道,提醒她手上的伤口。

    “这不过是皮肉之伤罢了。”她痛得皱了下眉,却仍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何况牠会有这样的行为反应也是正常的,那只是一种防卫本能。我相信只要感受到我是真心诚意想帮牠,牠是不会伤害我的。”事实证明也是如此。

    “你太天真了,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无情地泼她冷水。“事实上要不是我及时赶到,那头母狼不管你做了什么值得感激的事,都会一口咬断你的颈子。野兽跟人毕竟不同。”

    她张了张口,却是无言以对,这一点她确实无法反驳。“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好半晌,方开口道。

    苍衣淡睨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开始帮她包扎伤口。

    借着这无声的间隙,管玄歌头一次仔细打量起他来。他有一对飞扬的浓眉,黑炯的长眸显得孤傲不驯,轮廓刚棱不屈、鼻梁挺直如山,轻抿的薄唇给人一种冷漠无情的感觉怎么看,她都找不出他身上有一了点医者的味道。

    相处两个多月来,她对他有些了解又不甚了解。他的话不多,不需外出采葯时,总是独自安静地坐在一旁闭眼调息;几次难得开口说话,内容不外乎是提醒她该吃葯、该休息了。

    一开始,他带给她很大的存在压迫感,可久而久之,她竟渐渐习惯他的陪伴,他的泰然自若与沉稳甚至让她觉得安心可靠。犹记得几次夜里睡不着觉,她悄悄起身至前廊观看月色,他总是第一时间察觉,尾随在侧,然后静静地陪伴着她;那个时候他们虽然不曾交谈过一句话,她却觉得分外安适宁馨。

    这些年来,除了阿爹、大哥与姐夫,她甚少与男子接触,而他带给她的感觉和阿爹他们完全不同;虽同是男人,但他身上蕴含着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

    突然间,她对他感到十分好奇,忍不住开口问:“苍大夫,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听姐姐说,他是因为采葯迷了路才会走进族人居住的山谷里,可她总觉得他不像是一个会迷路的人。

    苍衣挑眉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意外她会有此一问。“我从外边来的。”他将应付管崇渊的话又说了一遍。

    “外面的世界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曾听族人们谈起,他们原本也住在那里,因为战乱避祸才不得已迁居至深山里。

    “一个繁华热闹却也纷争不断的地方。”他简单地回答,眼底闪着一抹讥诮。

    避玄歌微感困惑地皱了下眉。“既是如此,为什么阿爹和大哥还老是念着要回到外边的世界去?”她喜欢这与世无争、宁静悠然的山谷。

    苍衣又挑眉看了她一眼,淡淡回应:“因为那里有两样东西是这里没有的。”

    “什么东西?”她仰首看着他,专注地问。

    “名利与权势。”勾起的唇角噙着一丝冷嘲。“你爹曾是一族及一城之主,昔日的风光令他念念不忘,枯燥乏味的山居生活终将留不住他。”

    闻言,管玄歌微讶。他不过是个外来者,与阿爹算不上熟稔,为何却好像很了解阿爹似?她甚至听得出他语气里淡隐的讥嘲意味,似是对阿爹没什么好感。

    “阿爹不是那种眷恋名利和权势的人。”她下意识地为自己的父亲辩驳。“你并不了解我阿爹,这么说太武断了。”

    “了解他?何必那么麻烦。”苍衣诡谲地勾唇一笑。“我轻易地便能嗅出他身上的气味。”

    “气味?”她不懂。

    “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属于自己独特的气味。”他笑着为她解说,而后直截地道:“你阿爹身上有一股浓重的贪婪气味。”

    “你、你胡说!”她立即不悦地轻斥。“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阿爹?”

    苍衣微一勾眼。“凭我的嗅觉。我天生嗅觉比一般人来得敏锐,只要是和我接触过的人,我皆能立即闻出对方身上特有的气味”说着,他微微停顿了下,微闪碧芒的精眸对住她的眼,轻淡地接着道:“就像我能闻出你的困惑、伤感与无奈;还有大姑娘身上怨妒恨恼的强烈气味。”

    避玄歌霎时怔忡。“怨妒恨恼是因为我吗?”不觉喃喃。

    苍衣微讶地挑眉,而后别有意含地道:“你不过是其中一半的因素,另一半却是在稷爷身上。”

    “姐夫?”芙颜微愕,似是怎么也没料到会听到这个答案。

    “大姑娘深爱稷姑爷,可偏偏稷爷的心有一半不在她身上。”难得好心透露这么多,他边说边带着兴味地观察她的反应。

    “你的意思是姐夫他心中另有所爱之人?”不觉蹙起眉头。

    苍衣淡笑不语。

    “不可能。”随即,她摇了摇头。“姐夫对姐姐一向温柔且深情,心里不可能还有别的女子。”

    “是吗?”淡淡轻笑了声,好似不以为然。“我却认为,稷爷对大姑娘,有的只是怜惜之心,深爱之情倒未必。”

    她一愣,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她一脸困惑不解,苍衣并不多做解释。他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方才受了一番不小的惊吓,你用完晚膳就早点歇息吧。”

    语毕,起身离去,走到门边,又忽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道:“希望你以后别再擅自离开竹屋,要是你有什么损伤,我很难向管爷交代。”

    避玄歌愣了下,而后微感歉疚地垂下眼。“对不住,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只是想,难得身体好起来,屋里又待得有些闷,所以才想到外头走走自从生病以来,我几乎不曾踏出房门一步”

    听了她道歉的话语,苍衣浓眉微拧,向来凌锐的眼瞳不自觉放柔,心头跟着漫上一股对他而言仍有些陌生的柔软情绪。

    然而,他只是望着她,什么话也没说;良久,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

    “小姐,你赶紧来瞧瞧,咱们前廊多了一架秋千呢。”

    翌日早晨,管玄歌刚用完早膳,便听见丫环小翠兴奋不已的嚷嚷声。那声音一路响至她房前,不一会儿工夫,人已转进房里来。

    还来不及开口说一句话,一只手臂已让小丫环抓住,拉着她跨出房间,直往屋前走去。

    “小姐,你瞧!”一走出屋子,小翠即伸手往旁一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蹦出来的,昨天晚上还没瞧见呢。”

    避玄歌抬眼一望,看见了那垂吊在廊下的秋千,眼底瞬即浮上一抹惊奇。“哪来的秋千呢?”座椅还钉有靠背,给人感觉非常舒适且悠闲。

    “小姐,你上去坐坐看吧,一定很舒服。”小翠鼓吹道。

    “这”声音有些迟疑。

    “别担心,秋千很牢靠,二姑娘尽管试试。”苍衣低沉的嗓音冷不防插了进来。话落,高大的身影徐徐步上前廊,刚从外边回来的他,身后还背着个小竹篓。

    “苍大夫,原来这秋千是你造的啊!”小翠惊讶地看着他道。

    苍衣没有直接回应,只道:“以后二姑娘若在屋里待得闷了,可以坐在秋千上透透气、赏赏景。”

    闻言,管玄歌心里微一愣讶,这秋千是他特地帮她造的?!

    “小姐,别发呆了,赶紧上去试试吧,我帮你推秋千。”小翠又回复--脸兴致勃勃的表情。

    “嗯。”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她浅浅一笑地坐上秋千,小翠随即在后头轻推着秋千的座椅。

    随着秋千的摆动,和暖中带着香气的春风跟着拂过脸庞,拂得人一身清爽且轻盈,她不自觉地勾起唇瓣,漾开满脸柔恬的笑。

    晨曦中,那清丽笑颜越发显得晶莹剔透,苍衣深湛的眸光不觉一黯,耳边忽地响起那一年尚在襁褓中,不知惊险、对着满天雪花咯咯脆笑的娃儿。

    突地,身后竹篓传来微微的震动拉回他脱轨的思绪,他微一蹙眉,旋即想到自己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她。

    卸下竹篓,从中抱出一团雪白圆滚又毛茸茸的小东西,走到管玄歌身前。

    “这只雪兔是我无意间在林子里抓到的,二姑娘喜欢的话,不妨留着牠作伴。”他平淡地启口,彷佛一切不过是顺手而为。

    “雪兔?!”管玄歌立即惊喜地睁大眼,并接手抱过那圆滚滚的可爱兔子。“真的是雪兔呢!”

    看着她脸上欣喜的笑容,苍衣唇边不自禁地也勾起一抹淡笑。他知道她很喜欢雪兔,那一年要不是为了追雪兔,她也不会失足掉入银川里。

    随即忍不住又蹙眉,他不该对这种小事记得这么清楚。

    “好可爱的小兔子啊!”小翠欣喜的呼声跟着扬起,随之又道:“小姐,苍大夫对你真好!”一句无心的话语却让苍衣与管玄歌两人同时一愣,前者瞬即拉回思绪,眉间的蹙痕更深了;而后者却是不由得微微脸红。

    半晌,管玄歌才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苍衣道:“苍公子,谢谢你。”

    面对她的笑靥,苍衣心下微微一动,向来冷淡的眸心此刻充满了复杂难解的情绪。小翠方才说的话适时提醒了他,他忍不住问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他救她、跟在她身边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怜悯她、讨她欢心;只是他为她做这些事又是为了什么?

    这一刻,他突然发觉,他并不像自己所以为的那么清楚明白着自己的心。

    ----

    房里,稷匡正埋首书册中。可不知怎地,书里的一字一句怎么也映不进他眼底,取而代之的竟是管玄歌苍白美丽的容颜。

    心下一愣,随即不觉揪紧眉心,罕见的恼色浮上俊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深感困恼却也迷惘。

    难道他是受了一个多月前晴欢那一番指控的话语所影响?

    他真对玄歌怀了不该有的情愫?

    不是的,他只是关心她:心疼她,当她是自己的妹子般怜惜。再一次地,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只是这一个半月来他的魂不守舍与心烦意乱又该怎么说?他无法不惦记着玄歌,无法不去想她的病情进展得如何;更无法挥去那日见她倚靠在苍大夫怀里的一幕,以及当时泛上心头那股莫名的怏然情绪。

    苍大夫他可是对玄歌别有意图?

    随即,自厌地皱了皱眉。他何时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气量褊狭之人!

    心绪浮躁得再也坐不住,干脆阖上书册,站起身来,想到房外透透气,让自己紊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出了房,刚跨进前院,就见管祁修匆匆忙忙走进丈人的书房,一边兴奋地嚷着:“阿爹,坤叔捎回好消息了,你瞧瞧”

    坤叔?讶异地微一蹙眉,正想跟进书房,身后突地传来妻子柔声的叫唤:“稷郎,原来你在这儿。”

    避晴欢端着食盘来到他身边,笑盈盈道:“我给你熬了雪参汤,来,趁热喝了。”说着,腾出一手拉着他在院里摆设的石桌旁坐下,然后将参汤端至他面前。

    他微微一笑,依言轻啜了一口参汤后,温声道:“晴欢,你有孕在身,下次别再这么辛苦为我熬汤了;况且,该补的人是你才对。”

    “一点也不辛苦。”管晴欢摇了摇头,笑得好不温柔。“为你做任何事我都觉得快乐。”怀胎四月,她的肚子微凸,却不明显;倒是脸色丰腴红润多了,显见心情甚是愉悦。

    然而,对着她的笑颜,他眼底竟恍惚地迭映上另一张脸庞

    随即,心神一震,赶紧收摄不该有的幻影,捧起参汤猛然一灌。

    “瞧你,喝得这么急,小心烫嘴!”微嗔的轻柔笑语随之扬起,并没有发觉他的不对劲。

    是啊,参汤确实烫嘴,最好把他的神智也给烫醒过来。稷匡抬起头看着妻子,俊雅容颜不自禁地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他赶紧移开眼,匆促一笑,视线正巧对上刚从书房里走出来的管崇渊与管祁修父子俩。

    一瞧见他们夫妻俩,管崇渊立即走上前,心情大好地笑道:“你们在这里正好,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避晴欢与稷匡连忙起身。“阿爹,我没见过你这么开心的模样,到底是什么好消息?”擅于察言观色的她柔声笑问。

    “还记得你坤叔叔吧?”管崇渊抚着长须道:“半年前我让他带着几个部属出谷察探现今外面世道的形势,他来信说北方五狄之国以大鄢国最为强盛,他甚至获得当今大鄢国主公的信赖与重视,在明了我们的情况后,对方有意相助我族回归故土;半个月后,大鄢国的太子和国师还会亲自来访哩!”

    闻言,稷匡心里没来由地打了个突,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太好了,阿爹,你多年来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没发觉丈夫的异样,管晴欢同感欣喜地道。

    “是啊!”管崇渊微笑地频频点头。“趁这次对方来访,我们可得好好拉拢拉拢。我想,再过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说着,目光转望向女婿,又道:“稷匡,等会儿你陪我到梅林探望玄歌一趟,都两个多月了,她的病情也应该有所进展了吧?”

    “这”稷匡回望妻子一眼。

    似是明白他的迟疑,管晴欢微笑地接口:“阿爹,我也有好些时间没看到玄歌了,要不,让我也随你们走一趟吧。”

    “不了,你留下来。”管崇渊立即否决。“贵客不久即将到来,你和祁修好好商量要如何招待客人的事。”

    “”管晴欢脸色微微一凝,随即垂下眼,勉强笑着回应道:“是,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