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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职令。
庄晓梦趴在床上,手上抓着前几天从柴玉明手中接过的人事命令,看了又看,读了再读,一颗心沈到谷底。
日期是今天生效,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她正式被财务部踢出来,改调新事业营运部。
新事业营运部!
老天,这什么鬼东西啊?“翔鹰集团”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部门了?好歹她进公司财务部也一年了,怎么都没听说有这个部门存在?
懊不会是因为她惹恼了柴老,才被发配到边疆去开垦吧?
庄晓梦懊恼,都怪她员工大会那天太粗线条,竟然当众削柴老面子。
但她不是故意的啊,她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是那天柴老的精神讲话实在太枯燥,她一不小心就神游物外,神智不清之下被点名,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就冲上台耍宝。
她其实只是开玩笑啊!
可惜她的幽默柴老完全不能理解,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而台下的同事们又太理解了,狂笑到不能自已。
开完会后,几乎所有的同事看到她都对她挤眉弄眼,夸她有勇气,敢于挑战权威,当然也有几个好心人偷偷警告她,要她小心柴老恼羞成怒,公报私仇。
不用他们警告,她也明白自己绝没好下场。果然会议隔天就接到调职令,只给她几天的时间交接职务。
我错了,柴老,您原谅我吧!
一接到调职令,她当场就想对柴老头磕头求饶,可是不知怎地,那一口傲气就是吞不下,硬生生卡住道歉的言语。
都二十九岁了,还学年轻人耍什么脾气啊?她真恨自己,明明心里慌得很,表面上还笑得潇洒,感谢柴副总裁一年来的提携之恩。
柴玉明完全没给她好脸色看,挥挥手,迫不及待赶她出去。
她连问问所谓新事业营运部是怎么回事都来不及,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新职称是什么。
是升职了,还是降职了?是加薪了,还是减薪了?如果遭到变相减薪,她是该忍辱负重留下来,还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得了吧!庄晓梦撇撇嘴,噙起一弯自嘲。
看看存款簿再决定有没资格装洒脱吧!每个月扣掉保险费、定期定额的基金投资,再加上奉养父母的孝金,不做月光族就偷笑了。
认命吧!
她翻身下床,倚在窗边一面刷牙,一面看窗外晨光。天色阴阴的,她的心情也晦涩。
人人都说三十而立,她也快三十了,却是一事无成。
还在租房子,存款余额少得可怜,没谈过一次象样的恋爱,工作也不顺利。
家里的情况也令她烦心,爸爸好赌,妈妈唠叨,弟弟是典型的七年级生,一不管他卡就会刷爆。
幸福在哪里?
庄晓梦定住刷牙的动作,怔望着天际一朵默默飘过的云。
二十岁的她相信幸福总有一天会降临,三十岁的她却不敢如此乐观。
爱情,缘分,幸福,都是可遇不可求,就算遇到了也未必把握得住,一时抓着了也不见得能守住一辈子。
想着,一声叹息从喉咙深处涌上来,挣扎地想逃逸出唇。
庄晓梦倔强地锁住牙关。她转回浴室,漱口杯就唇,狠狠灌了一大口水,洗净唇腔的阴霾,将怨气一口吐掉。
浊水在洞口附近无助地打着圈圈,终于跌进水管,她看着,微微一笑。
二十九岁的她虽然已不再相信童话,依然可以微笑。
她笑着梳洗完毕,换上粉红色衬衫,白色长裤套装,容光映着衣裳的颜色,显得气色极好。
“上班去喽!”她对镜中的自己笑着宣布,挥挥手,提起米白色包包,出门。
虽说带着笑容出门,但到了公司附近,想到得去一个陌生的新部门报到,庄晓梦仍不免有些紧张。她绕了路,先到公司附近的小店买了一杯热柚子茶。
热柚子茶对她而言,有镇静神经的效果,是她的秘密武器。
她捧着厚厚的纸杯,倚着电线杆慢慢地喝茶。天色仍是沉沉的,昨夜下过雨,地上一滩水洼倒映着天上的云朵。
她蒙蒙地看那滩水洼,看云朵的影子一寸一寸地溜过去,忽地,一只黑皮鞋强悍地踩过,水渍溅上了深灰色西装裤管。
哎呀呀,弄脏了。
庄晓梦在心里替那男人哀叹,可那男人似乎毫无所觉,坚决地继续走过去。
她不禁扬眸,目光触及男人与步履同样坚毅的脸孔,心跳漏一拍。
是生日那晚遇见的那男人。是他!
她猛然挺直身子,忘了纸杯还靠在唇畔,就这么傻傻地目送男人的身影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视界。
怎么这么巧又看见他了?他也在这附近上班?是哪一家公司?
好奇的浪潮在胸腔内翻滚,她却没让冲动主宰了理智,依然站在原地不动。
那男人有女朋友了,而且对她是彻底地、绝对地、百分之两百地没有兴趣,她就算知道人家在哪里高就又如何?
她浅浅勾唇,喝干了杯中最后一口柚子茶,抛入路旁的垃圾桶。
进了办公大楼,刚好一架电梯正打开门,她加快脚步,动作俐落地闪进去。
“晓梦。”清隽的嗓音如春风拂过。
她回头,眼瞳映入一张笑得很亲切的清秀容颜,是公司人力资源部的经理,于品甜。
“品甜!”庄晓梦很高兴能遇见她。“早啊。”
“早。今天穿这样很漂亮喔,气色不错。”于品甜就是嘴巴甜,做人又nice,公司上上下下几乎每一个员工都喜欢她。
之前“翔鹰”闹裁员风波时,于品甜独力对抗集团高层,想方设法为员工们保住堡作,庄晓梦虽然是之后才应聘进来的,但听说此事后,也不禁对她心生敬意。
比起商场上许多只会追逐名利的大男人,于品甜的重情重义真是一股清流。
大女人当如是。庄晓梦甜甜一笑。
“对了,我记得你今天要到新部门报到,对吗?”
“对呀!”庄晓梦抓住机会,连忙追问:“那个新事业营运部到底是什么样的部门啊?我以前怎么都没听说?”
“是总裁新成立的部门,直接对他负责。”于品甜解释,瞅着庄晓梦的明眸盈着奇特的笑意。
庄晓梦直觉有鬼。“你笑得好诡异!你坦白告诉我,我是不是因为惹毛了柴老,才被调离财务部的?”
“不是的。”
“那为什么我好端端地在财务部,会突然调我离开?我真想不透。”
“你不知道吗?是新部门的主管指定要你过去的。”
“你说新老板指定我?”庄晓梦讶异地睁大眸,难以理解。“可是我连新老板是谁都不知道啊!他怎么会知道我,还指定我?”
“这我就不晓得了,坦白说我也很吃惊呢。”于品甜笑。“之前未浓要我推荐人才给他,还指定不要女同事,我还骂他性别歧视,没想到后来他会主动要求调你过去。”
“真的假的?”庄晓梦愈听愈糊涂。照于品甜的说法,她这个新上司似乎是个大男人主义者,她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他看上眼?
懊不会是柴老为了给她点教训,故意安排她去那儿接受磨练吧?
“你别多想,未浓虽然对女人有点偏见,但基本上是个好主管。”彷佛看透她内心思绪,于品甜安慰她。“跟他共事过的同事都说他明理,放心吧,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找你碴。”
“是那样就好了。”庄晓梦可不敢抱太大希望,她决定还是做好万全心理准备为妙。
她战战兢兢地来到十七楼新部门的办公室,一见装潢,心安了一大半。
办公室内采光充足,处处是绿色观叶盆栽,墙上散落挂着几幅印象画,布置得极有品味,而且每张办公桌都隔有高墙,颇能保护个人工作时的隐私。
是间气派的办公室,不是荒芜边疆。
她吐一口气,取出工作证,刷卡进办公室,一眼便望见一个年轻的女同事绑着俏丽的马尾,穿着紧身迷你裙,正笑着分送咖啡;室内坐着的都是男同事,接到年轻美眉送来的咖啡,都是眉开眼笑,神清气爽。
庄晓梦默默站在盆栽边等待,美眉送完咖啡,回头看见她,目光一闪。
她微微蹙眉,怀疑自己在美眉眼中看见了女人对同性才有的敌意。
“你是庄晓梦吗?”美眉问她,这一问,引来了室内男人们的好奇,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庄晓梦假装没注意到这些男人带着评估意味的目光,点点头。“我是。”
“我是部门的行政秘书,菲比。”
菲比?好可爱的名字,一听就是个年轻俏皮的美眉。
“经理在办公室等你,你跟我来吧。”菲比没跟她多客套,径自在前头引路。
庄晓梦跟在后头,不由得注意菲比那感觉几乎要撑破迷你裙、摇曳生姿的丰臀。她奇怪为什么有些女人走路时臀部可以摇摆得如此夸张又性感。
她曾尝试学过,但怎么样都学不来。
“墨经理,庄小姐来报到了。”菲比嗓音娇娇的,说话的声调和面对她时完全两样。
“ok,你先出去吧。”经理随口应道,脸隐在电脑液晶萤幕后,专注地敲打着键盘。
“喔。”菲比微微噘唇,似有些不满他的冷淡,摇着臀,离开办公室。
室内一片静寂。
新老板不说话,庄晓梦也很难不识相地开口,只好静静地等待。
几分钟后,他终于敲完键盘,吐了一口长气,左手拉过桌上的马克杯,端起来慢慢地喝。
庄晓梦瞇起眼,瞪着他悠闲的动作。
这家伙不会是忘了她的存在吧?到底还要把她晾多久?
她轻轻咳两声。
他没反应。
好啊,真把她当空气!庄晓梦翻翻白眼,又咳两声。“呃,经理,我是”未完的嗓音顿住,成了意外被点上的休止符,尴尬地吊在五线谱上。
庄晓梦瞪着那张从液晶萤幕后悠然探出来的俊颜,芳唇愕然微启。
是他!是生日那晚送她fendi小礼服的那个男人,今天早上她还痴痴目送的背影
“你来啦。”他彷佛没注意到她惊愕的表情,淡淡发话。“坐啊。”
“坐?”她一愣,眼看他往沙发方向一指,才恍然领悟。“喔。”
她怔怔地坐下。
“要喝点什么?”
“呃,咖啡好了。”
他点头,按下通话键。“菲比,送杯咖啡进来。”
“是。”菲比软软地应声。
“庄小姐,我是墨未浓。”他首先自我介绍。“这个部门现在由我负责,直接对总裁报告。”
“莫未农?”
“墨水的墨,未来的未,高雄美浓的浓。”
“是那个墨未浓啊!”她灵光一动。“书被催成墨未浓,李商隐的诗。”
“你知道?”他扬眉。
“因为我的名字也是取自李商隐的诗啊!庄生晓梦迷蝴蝶。”她笑。如此说来,她跟他也算是有缘分吧?一再相遇,又同样以诗命名。
“是吗?”他却不如她那么感动,淡淡地应声,淡淡地喝咖啡。
庄晓梦的胸口又让什么给压住了,闷闷的,有点疼。
她勉力微笑。“对了,谢谢你那天送我的衣服,我的朋友都说好看。”
“什么?”他愣了愣。
他忘了!庄晓梦磨牙,近乎愤恨地瞪着墨未浓脸上些许意外的表情。才不过几天前的事啊,她就那么令他印象不深刻吗?
她的自尊严重受损,却还是僵着脸装出笑容。“你忘了吗?那天晚上你跟女朋友吵架,你女朋友的酒泼到我怎么样?你们现在应该和好了吧?”
他既没回答她的问题,也没表现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只是冷冷望着她,几秒后,清淡扬声。
“那不干你的事。”
什么?他说什么?!
他这意思是她多管闲事喽?他以为她爱管?以为她想管?
她只是只是为了社交上的礼貌勉强找话题啊!这男人简直太自以为是,可恶至极!
庄晓梦呕得说不出话,直瞠着眼。
此时,菲比送咖啡进来,察觉室内气氛有些僵凝,好奇地来回扫视两人,直到触及墨未浓严厉的目光,才瘪着唇急忙退出去。
庄晓梦下意识地捧起刚送进来的咖啡,纸杯惊人地烫,烫得她手指不禁一松,翻倒了杯子,几滴咖啡溅上白色西装外套。
她懊恼地尖叫一声,跳起身,躲开沿着桌缘滴落的液体。她左顾右盼,想找面纸,找不到,只得打开自己的皮包,抽出几张面纸。
咖啡已经渗进了白色西装外套,没得救了,她拿面纸稍微吸了吸,然后收拾桌上残局。
墨未浓默然注视着她仓皇的举动,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剑眉微挑,也不知是觉得厌恶还是好玩。
讨厌,丢脸丢大了!为什么她老是在他面前出这种糗啊?
庄晓梦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颊畔蒸上热气,手上动作更快了,好似车窗雨刷勤奋地工作。
“你平常做事都是这么慌张吗?”他忽然悠悠开口。
“什么?”她愕然抬眸。
他摘下眼镜,拿眼镜布闲闲擦拭着。“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决定。”
这是在暗示他后悔把她从财务部调来这里吗?
庄晓梦胸口一窒,挺直背脊站起身,尽量保持庄严的表情。“墨经理如果觉得我不适合,我很愿意回财务部去。”
“你的意思是,你宁愿在柴副总裁底下做事,也不愿跟着我吗?”问话的口气略带谐谑。“恐怕现在你想回去,柴老也容不下你,毕竟很少有人敢当众那样跟他呛声。”
她一凛,脸颊更烫。“那天的员工大会你有参加?”
“当然。”
很好,她真的红了!现在“翔鹰集团”还有哪个人不晓得她那天的“英勇”事迹?就连这跩得不可一世的男人也亲眼目睹了。
抱喜,庄晓梦“翔鹰集团”史上从此记上你一笔了!
庄晓梦闷得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我不是故意跟柴老顶嘴,我只是”
“只是怎样?”
她敛下眸。“我那时候有点走神。”
“走神?”
“我那时候在想别的事,而且我只是开玩笑,谁知道柴老那么没有幽默感。”嗓音愈说愈细。
“你跟柴老开玩笑?”他手指拈着镜架,似乎也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理由,湛黑的眸紧盯着她。
她尴尬地承接他的视线。
少了两片镜片阻隔,他的眼神更犀利了,从容不迫地射过来,在她敏感的脸部肌肤刻烙着。
而她初次知晓,原来眼神也能刺痛一个人。
她绷着身子,紧张到快尖叫的时候,他搁在桌上的手机忽地响了,而她听着那很难得听见的古典乐旋律,一面讶异,一面放松了肌肉。
感谢这个打电话来的人,不论对方是谁,都是救她脱离这迷离氛围的大恩人,她由衷地感激对方。
但接到电话的墨未浓却不怎么高兴,眉心因对方说的话缓缓聚拢,阴郁的眼色好似暴风雨来前的天空。
是谁打来的?
庄晓梦好奇地凝视墨未浓,忘了自己方才还急着躲开他的视线。
他默默听着对方说话,眉梢一下紧蹙、一下挑起,刀锋般薄冽的嘴角偶尔会嘲讽般地一扯。
她研究他的表情,愈看愈兴致盎然。
没想到那么冷漠的人,表情原来也挺丰富的,虽然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很细微,若是不仔细注意,很难看出他神情有什么变化。
他还会拿食指轻按太阳穴呢,这个小动作还挺有魅力的嘛。
庄晓梦浅浅弯唇,不知不觉坐回沙发上,单手托着腮,专注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等等,让我搞清楚,你这意思是想跟我分手吗?”沈默地听对方抱怨半天,他终于开口了,语调平静,无起伏。
分手?庄晓梦眨眨眼。这么说打电话来的是他女朋友喽?
“嗯,我了解了。”
了解什么?
“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ok,我赞成分手,这段时间谢谢你了,再见。”
庄晓梦愕然,皓腕差点撑不住下颔。
就这样?他女朋友打电话来抱怨,威胁要分手,他听完了二话不说,居然爽快答应?
她瞪着他挂电话,看着他悠哉悠哉地啜咖啡,戴回眼镜,甚至还轻轻吹了声口哨。
吹口哨?她没听错吧?庄晓梦简直发指。
这男人跟女朋友分手居然可以分得那么冷静、那么漠然,甚至还如释重负地吹起口哨来,彷佛了却一桩心事!
好可怕!这种男人,聪明的女人绝不会喜欢,爱上了只会令自己痛苦。
绝不能跟这种男人靠太近
“有什么疑问吗?”他总算注意到她见鬼的表情。
她拉回心神,虽是极力克制,声嗓里仍不免含着淡淡讥刺。“我只是想知道,墨经理是否还要我留在这个部门。”
以他那么瞧不起女人的性格,又亲眼见证她笨手笨脚地打翻咖啡,现在应该已经后悔把她调过来了吧?“如果不需要,我可以”
“我要。”他闲闲地打断她。
“什么?”她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没听清楚吗?我说我要你。”
她听清楚了,只是觉得奇怪,她究竟是哪一点教他看上了?
庄晓梦眨眨眼,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表情还似笑非笑,心跳一乱,急忙深呼吸。“既然如此,我能请教一下我的新职位到底是什么吗?”她故意以一种极为公事化的语气问道。
鲍事公办、公事公办,绝不能跟这男人靠太近。她叮咛自己。
“我查过你的履历了,你以前曾经在证券公司当过研究员对吧?一年前进我们公司,到财务部担任会计方面的工作”
“风险管理。”她澄清。
“什么?”
“我在财务部做的不是会计工作,是风险管理。”
“有差别吗?”
差别大了!她横他一眼。“会计的工作主要是记帐、产生财务报表,我负责的是公司营运资金的风险管理,比较偏向资金规划。”
“举例。”
“比如说我要监控公司每天的现金流量,预测未来的现金流量,如果有不足的部分要及早补足,看是要从银行调钱还是从其他管道如果有多余的闲置资金也不一定要呆呆放着,可以考虑从事短期的利率或汇率商品的操作。”
“”“还不懂吗?我可以解释得更详细一点”
他不发一语,静静地听她滔滔不绝,也不知是想些什么,那薄锐的唇一径似弯非弯着,眼眸间歇闪着光。
啊,他又用食指按太阳穴了微蕴几分性感的小动作似乎有一种“你慢慢说吧,看你还能说多久”的味道。
她是不是太啰唆了?庄晓梦立时尴尬地顿住。
他扬眉。“说完了吗?”
“完了。”
黑眸凝定她,她看不出藏在他眼底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只觉得他的眼神真的有一种让人很不安的可怕力量。
“财务方面我不是很了解,不过你解释得很清楚。”他食指敲着桌子,身子微倾向前。“庄小姐,你听过vc吧?”
“vc?venturecapital?创业投资?”
“没错,就是创业投资。这就是我们这个部门要做的事。”
“可是我们公司又不是做金融的,怎么会扯上风险投资呢?”庄晓梦觉得奇怪。
“你知道魏元朗吗?”墨未浓不答反问。
“知道啊。”庄晓梦点头。“他的电子商务公司当初就是从我们集团分出去的”她忽地一顿,忽地懂了。“墨经理的意思是,我们要做类似魏元朗的事业模式吗?”
“没错,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评估集团内部所有的事业跟研发单位,看是要分割、整并、外包还是独立,也就是说先找出集团内部有希望成功的种子,投入足够的资源来栽培。当然,我们栽培的标的不仅止于集团内部,以后也可以往外寻找,拓展版图。”
“我们现在已经有能力做这种事了吗?”庄晓梦狐疑。前两年,整个“翔鹰集团”还陷在裁员风波中,现在就能浴火重生了吗?
“你说呢?”他又反问她了。
“嗯。”庄晓梦敛眉思索。“资金方面应该是没问题的,年初魏元朗的公司上市后,股价一直维持在高档,给我们集团挹注了不少资金。”
“有钱就好办事,接下来就看我们了。我想你就暂时先担任专案助理的职务,支援其他同事,另外我们这里是以任务小组的编制来进行工作,有需要的时候,也会到集团各部门调集优秀人才过来帮忙,你来负责联络跟协调。”
支援其他同事?意思就是帮那些男人处理杂务吧!联络跟协调?不就是打电话兼跑腿吗?
庄晓梦咬牙,一把火苗在胸口窜起。“经理的意思是要我来这里打杂吗?”
她虽然不敢说自己工作能力有多出色,好歹在财务部也是个小主管,如今被转调部门就算了,居然还降职当助理,要她替那些男人跑腿!
他以为她是刚出社会的小妹妹吗?
怒火噼噼啪啪地烧,烧红了庄晓梦的眼,却没烧晕她的理智,她紧握双拳,拚命想忍住当场发飙的冲动。
“我觉得这份工作似乎不太适合我。”她尽量委婉地表示不满,掠过脑海的画面,想象的却是冲到他面前,指着这大男人的鼻尖痛骂一顿。
“你还没试过怎么知道呢?”
还用试吗?她出社会第一份工作受的教训就够了!幻想中的她帅气地连续搥他的头好几下。
墨未浓微微一哂,也不知是否看透她脑中思维。“你的薪水福利一切照旧,不过每年可以分两次红利。”
“红利?”画面消失,回到现实,怒火乍熄,眸光迸亮。
“一次股票,一次现金。”
这样喔,那就嗯,值得好好考虑了。管它升官或降职,薪水有加最重要!助理也好,跑腿也罢,为五斗米稍稍折个腰也不为过。
至于身为职场女性的尊严,得了吧,又不能当饭吃!
庄晓梦思索着,放松了僵凝的脸,明眸略略瞇着,粉唇一下微抿,一下又浅弯,半截贝齿若隐若现。
他盯着她,眼眸闪过玩味的光,似乎觉得她变化多端的表情很有趣。
“庄小姐同意加入我们部门了吗?”
“同意什么?”她先是一愣,两秒后,点头。“喔,我同意。”
“那我就代表所有同事欢迎你了。”墨未浓按下通话键。“菲比,带庄小姐到她的座位去。”
他还真是一秒都不浪费啊!目的达成马上赶人。庄晓梦不是滋味地瞟他一眼,站起身。
“那我先出去了。”
她旋身,刚握住门把,身后传来他悠闲的嗓音。“对了,庄小姐,别忘了清理你的西装外套。”
她忽地凝住步履。
是她多心吗?还是他语气真的含着一丝嘲弄?
她咬住牙。“多谢墨经理提点,我会记得的。”顿了顿,一股恼意促使她回眸。“礼尚往来,经理应该不介意我也提醒你一件事吧?”
“什么事?”
“你的裤管。”她一字一句地说,粉唇如玫瑰,噙着带刺的笑意。“脏了。”
墨未浓低下头,扫视西装裤管,果然发现几滴污渍。他讶然抬眸。“你怎么知道?”
“你说呢?”她不答,拿他方才说过的话回敬他。
他愣住,而她,冲着他嫣然一笑,满怀胜利感地打开门,没料到回身欲带上门之际,她偶然瞥见他嘴角一扬。
他在笑?
她僵住动作,惊异地透过门缝看着他捧住前额,低低地,轻声地笑,那笑,就好似是阴雨连绵的春日,透过阴郁的云层射出的第一道阳光。
温暖的、令人感动的阳光。
庄晓梦猛然关上门,背靠着门板。
怎么办?
她的心,跳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