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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裴宁臻一直很落寞,心中的信念逐渐剥落,她原本相信真爱无敌,一直忽略自己在这三人关系中扮演的角色,是整个社会所不容许的。
纵使她,还有他们,都心知肚明那段婚姻的原委,但外人不知,批判也就锐利伤人。
曾经天真的她,不会去在乎这些批评,因为她相信,她才是那个拥有段齐峰真爱的人。
但是突然间,她也不确定了。
这一阵子,齐峰常常不在家,不!应该说他比较不常来这个家,反而常常回到那个他跟学姐的“家”
那一天,他来看她一下,急急忙忙又要出门。
“齐峰?”
“怎么了?”
“你最近好像很忙?”
他愣一下,竟然开始支吾其词“那个有点事”
她认识他这么久,从没看过他这样说不出话的样子,心中的怀疑也不断升高。“是学姐的事吗?”
“算吧!小臻,我没时间了,晚上回来再说,乖乖在家等我。”说完就匆匆出门了。
裴宁臻望着紧闭的大门,自言自语问着“晚上晚上你会回来吗?”
脸上泛过一阵苦笑,现在的她,可真是坐实了第三者的状况:守着空屋,默默等待的可怜情景,全都应验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都是这样守着空荡荡的房子,一个人东想西想,想着自己毕业后这段时间的生活,想着自己的痴,想着自己的傻。
她好像把自己的生活,全部都寄托给这个男人了。他说他舍不得,所以她毕业后没有找工作;可是面对父母的关切,她又必须说自己有工作。
她一直不敢告诉父母自己的状况,不敢告诉他们,这辈子除了段齐峰,她谁也不想嫁,可她唯一想嫁的男人早已有了妻子。
突然间,电话响了。铃声大作,打断了裴宁臻神游的思绪。
接起电话“喂?”
“小臻,我是爸爸。”
一震,完全不敢相信爸爸会现在打电话来“爸!有事吗?”
“你今天不用上班?”
“我请了假”她又说了一次谎。
明显可以听见裴父深吸一口气“那好,我现在在台北,你来找我!”报上一家饭店的名字。
“爸!你怎么会来台北?”
“你不用管,记住!马上来找我。”说完就挂断电话。
满心狐疑,却不敢耽搁,换好衣服的裴宁臻,在大楼前拦到一辆计程车,半个小时后来到父亲下榻的饭店。
问了柜枱父亲的住房,服务人员带着她上楼,来到一处客房前。
裴宁臻敲门,打开门走了进去,一眼就瞧见裴父,更发现连母亲都来了。
“爸,妈!你们怎么会来台北?”她嗫嚅的问着,心里隐约感到害怕。
裴父手指着一旁桌子上的一本杂志“告诉我,这本杂志里面说的这个女人,是不是你?”
裴宁臻颤抖的看着那本八卦杂志,就是那天她在便利商店买的那一本,她不敢点头,可是眼眶里蓄积的泪水,已经说出了答案。
裴母紧张的追问:“小臻,你赶紧说啊!告诉你爸不是啊!”“妈,是”
裴父怒极,举起手正面就要朝裴宁臻打下去,却在高高举起的同时住了手。这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打不下去
“所以你根本没有在工作,大学毕业以后就跟那个男人同居,直到现在?”
裴宁臻痛苦的点点头。
裴父更加痛苦的大吼“你真的是我的女儿吗?你竟然用尽心机,骗了我们四年?就为了一个有妇之夫?”
“爸”裴宁臻哭红双眼,泪水直落。
“你你怎么这么自甘堕落?”裴父也哭了,一旁的裴母也不停掉泪。
他们的小臻是他们最疼爱的女儿,从小就呵护在手心里,他们不敢相信那个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现在竟然变成别人的第三者,变成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
“爸,妈对不起”裴宁臻不停哭泣,整个人无力的跪在地上。
“你不要说对不起!”裴父抓起她“告诉我,是不是那个男人强迫你的?”
她只是一径的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母握住女儿的手臂“说!是不是?是不是那个男人”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她哀声低吼“是我自己愿意的。”
这句话,就如同一道雷一般,正面打在裴家父母头顶上,让他们一句话都发不出来,他们彷佛可以听见自己心里心碎绝望的声音。
裴父踉跄好几步“你让爸爸好失望”
“爸”
裴父抚住胸口,感觉心痛得要涨裂,裴宁臻看了吓一大跳,赶紧上前扶住案亲。
“小臻,跟爸爸回去。”
裴宁臻转过头“爸,我不想回去”她的爱,都在这里啊“那你还要待到什么时候?待到那个男人离婚娶你吗?”裴父再度狂怒大吼“别傻啦”
“爸!我好爱他,我真的离不开他”
“你”裴父怒火攻心,整个人几乎快要晕了过去。
裴母扶住丈夫,对着裴宁臻说着“小臻,你先出去,到门外等妈妈。”
裴宁臻不敢不听话,她知道自己让父亲伤透了心,转过身,走出门。
必起门前,还可以听见裴母安慰裴父的声音“别气,我来跟她说,你要小心身体”
“你告诉她,如果”
裴宁臻靠在门外,整个人蹲坐在地上,头埋在双腿闻不断啜泣,她错了吗?她真的错了吗?
她只是好爱齐峰啊可是,她让爸爸气成这样,她真的好不孝
“我该怎么办”她哭着说。
这时,裴母打开了门,裴宁臻赶紧站起身。“爸有没有怎样?”
“吃了葯,先让他静一静!”裴母神情复杂的看着女儿“我们到那边去谈。”两人来到楼梯间。
裴母握住女儿的手“小臻,离开他吧!你们这样不会有结果的。”
“妈!可是我真的好爱他而且,他跟学姐之间”
就这样,裴宁臻道出她与段齐峰、宋敏荷之间复杂的一切,这段命运的纠葛,说来让人喟叹,也让人欷吁。
可是裴母却叹口气,摇摇头“你这个孩子,你还是那么天真,那么傻。”
“妈”
“你确定那个段齐峰真的不会跟你的学姐假戏真做吗?”
“不会的”
“孩子,我怎么看都觉得你被骗了,如果他真要娶你,早八百年他就离婚了,也不会一拖拖了八年”
“可是那是因为”
“小臻,你可以替他们找任何理由,但你扪心问问自己,这个理由你真的相信吗?八年来,你没有丝毫怀疑吗?”
一双漂亮而泪水蒙眬的眼睛瞠得很大,裴宁臻默然了。
她有没有怀疑过?有,就像最近。
可是所有的怀疑,都抵不过内心的爱意,这股爱意让她愿意编织各种理由,天花乱坠,只为了说服自己。
“小臻,跟那个男人断了吧!爸爸、妈妈就是来带你回家的。”
“可是我”
“刚刚你爸爸说,他不可能让你继续糊涂下去,做父母的有义务救你,三天,我们在这间饭店等你三天,三天后如果你不肯跟我们回去,他会跟你断绝亲子关系”
“妈,我”裴宁臻又红了双眼。
“你真的要那个男人,不要爸爸、妈妈了吗?”裴母眼眶又红了,含着泪,语气近似哀求。
“不要不要这样”裴宁臻抱住母亲,放声痛哭。
不要这样逼她,她快要承受不下去了。
裴母语出惊人“孩子,体谅你爸爸,最近我们裴家承受好大的压力,再加上你的事,他都快要撑不下去了”
“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为难的看了她一眼“公司快撑不下去了可能会倒闭”
裴宁臻一愣,老天!这些年她甚少关心家里公司的事情,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妈,到底怎么了?”
“你爸说,公司资金周转不灵,货款都发不出来,下游厂商跑来搬货抵款,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办法正常出货,现在根本就是在吃老本”
“那怎么办?”裴宁臻突然灵机一动“我我去拜托齐峰”
裴母哼了一声“拜托他?你拿什么身分去拜托他,我们跟段家什么都不是,哪有这个资格拜托他呢?孩子,真的别傻了。”
有什么资格拜托他呢?
这句话,就像针一样,刺在裴宁臻心上,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呢?
“要拜托那个男人,那还不如”裴母赶紧收住口,不敢再说。
但裴宁臻已经听到了“还不如什么?”
“没事!你听错了。”
“妈,告诉我,还不如什么?还有什么解决方法是不是?”裴宁臻含泪问着“告诉我啊!”裴母一脸为难,但还是说了“有家知名大企业说愿意帮助我们,只要”
“只要什么?”
“他们要你嫁给那个企业的大老板。”
一震,裴宁臻简直不敢相信会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拜托段齐峰,妈还宁愿把你嫁给那个大老板,至少是去做元配”裴母说着,却发现裴宁臻眼眶里又泛起湿意。
“小臻,不要想太多,我们没有答应。你爸说,公司没了就没了,他绝对不卖女儿只要我们一家人可以在一起”裴母说着说着,泪水再度决堤。
将女儿抱进怀里,像小时候一样,裴母疼爱的拍拍女儿的背“小臻,跟爸妈回去吧!家里总是最好的回来吧”
泪水汹涌,没有尽头,母女两人抱头痛哭,宣泄着内心的伤痛。
这一刻,裴宁臻真的涌起想家的念头。
可是,她放不开啊!断不掉爱,更戒不掉渴望,现在,还有谁能救她?
那一天,她很晚才回到家,到了家,家里依然空无一人。
回到房间,看看床铺,打开衣柜,依然整齐干净,显然,这一整天的时间,段齐峰还是没有回来。
离开房间,站在走廊上,走廊上一盏灯都没开,前端尽头是厨房,漆黑一片,后端尽头是书房,一点光亮也无。
这个房子,怎么空荡得好像没有住人一样。
来到客厅,裴宁臻打开电视,节目很无聊,又关上了电视。对着阒黑的萤幕,萤幕里的自己,呆坐在沙发上,像个深闺怨妇。
不愿看见那样的自己,裴宁臻站起身,到厨房去倒了一杯水,想回房间,却发现那里的孤寂不下于客厅。
待在客厅,至少还有电视萤幕上面自己的倒影陪着自己。
于是,裴宁臻回到了客厅,再度坐回老位置上。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裴宁臻不想去接,响了五六声,转为电话答录机,是学姐
齐峰,你不在家,难道小臻也不在吗?我刚刚打你的手机给你,你的手机也没开,不过我有留话了。如果你回到家,听到留言赶紧来找我。另外告诉你一件事,事情解决了,我怀孕了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再谈
“哐”一声,裴宁臻手里的水杯摔在地上,杯里的水洒了一地,她不敢置信的看向答录机,整个人脸色苍白了起来。
学姐刚刚说什么?
她怀孕了?
奇怪?她怎么会觉得好冷?
整个人脑袋一团乱,做不出一点回应,裴宁臻站起身,双脚却没有力气,跌坐在地,方才砸碎的玻璃碎片,扎伤了她,可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因为内心的痛楚正一点一滴的扩大,吞噬了其他的感觉,眼眶里浮现一层蒙雾。
难道,他们真的假戏真做了吗?
还是从一开始,就不是假戏?只有跟她裴宁臻的部分才是假的。
怀孕
她怎么总是慢一步啊?跟齐峰先结婚的是学姐,先怀孕的也是学姐,为什么呢?
裴宁臻还不死心,完全不愿意相信,她拿起手机,拨通段齐峰的号码,不管刚才留言中曾提到他的手机可能没开,现在,她只想听他怎么说。
幸运的是,段齐峰接电话了。
“齐峰?”
“小臻,哇!我运气真好,手机才刚打开就接到你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
“我刚刚接到敏荷的留言,要去找她商量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怀孕的事情吗?
可是,她问不出口“”“小臻,怎么不说话?”
“你怎么最近好像常常跑去找学姐?”
“有一点事,别担心,在家里乖乖等我。”
痹乖等我他要她等他一辈子吗?一辈子都这样躲躲藏藏的等他吗?他真的爱她吗?
难道真如妈说的?真如当年那些大学同学说的?他们假戏真做了?从有名无实,变成名实相符?
天啊!原来这八年,她真的在自甘堕落、自掘坟墓,她用爱为名义,将自己逼往死境。
自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自以为最终可以获得胜利
她好傻啊握着电聒,裴宁臻泪水已经崩溃,心也已经崩溃沉沦,直往深谷里坠。她一语不发,让段齐峰觉得很奇怪。
“小臻,你怎么了?”
“齐峰”闭上眼睛,泪水顺着未曾干过的泪痕滑落“如果我”
如果我拜托你帮帮我爸爸的公司,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要脸?
但是她不敢问,尊严所剩无几,失去剩下的尊严,连她都会瞧不起自己。
“如果怎么了?小臻,你怎么了?”段齐峰终于觉得她怪怪的。
“没事”裴宁臻决定,挂掉电话吧!币掉这一通,也许是这一生最后一次与他通上的电话吧!
“小臻,你到底怎么了?”
“齐峰,开车要小心。”带着泪水,柔美的嗓音异常平稳“再见了”
真的再见了
币下电话,看着这间屋子,既熟悉却也陌生,就如同八年来的感情一样,她步履蹒跚的走过,一切却如同梦境一般不实际。
八年,她怨不得别人,这一点她知道。
向段齐峰告白,明知他已经结婚仍愿意留在他身边,明明有机会离开却选择回头沦陷,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决定。
十八岁那一年,她天真的追爱;二十六岁这一年,她的天真已死、笑容已死,残酷的逼着自己,结束掉这一份感情。
现在,让她为她自己的生命做出下一个决定吧!
离开他
这也是她的选择,无怨亦无悔。
“回家吧!”好想家喔!妈妈说得没错,遍体鳞伤之后,家是唯一会接纳自己的地方。
可是,下意识里她还是想起种种,想起那个淋雨等他的自己,想起含笑说着愿意留在他身边的自己,想起八年来躲躲藏藏的自己,想起八年来不断在等待的自己,想起带着微笑,想起
微笑里,有哭泣。
不用等到三天,当天晚上裴宁臻就来到饭店找父母,几近落荒而逃的她,一颗心已是伤痕累累,现在的她,只想躲在父母的羽翼下哭泣。
裴父与裴母看见她时,确实都吓了一大跳。
“我回来了”勉强逼自己露出笑容,裴宁臻看着父母关切的眼神,眼里还是无法克制的红了起来。
裴母上前端详着她“你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摇摇头“没事我来跟你们一起回家。”
这是裴父、裴母的希望,可是没想到女儿这么容易说服,看着她一副快要崩溃的神情,到底怎么了?
“小臻,到底怎么回事?”裴父紧张问着。
“你们说得没错,我真的很傻。”嘴角虽然露出笑容,但眼泪却无法自制的流出“他老婆怀孕了”
裴父大怒“什么?这个混帐,他真的在欺骗小臻?”
裴母紧紧抱住裴宁臻“孩子,哭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裴宁臻抱住母亲,从低声啜泣到放声大哭,似乎想把八年来的泪水一次流尽。
然后,她要站起来,她要赶紧长大,不要再哭了。
良久,她终于稍微收起泪水,看着裴父也红着的眼眶,她向父亲撒娇“爸爸,抱抱我好不好”裴父走上前来,将妻女一并抱进怀里。
真好!她还是有归宿的
三人分开后,裴宁臻收起泪水,笑了笑,帮忙擦去父母脸上的泪水,嘴里念着“乖!痹!不要哭了”
“你这孩子”
突然间,裴宁臻看向父亲“爸!鲍司还撑得住吗?”
裴父一愣,马上瞪向妻子“老太婆,你都告诉小臻了?”
裴母无奈“小臻说她一定要知道,我也没办法啊!”看向女儿“小臻,别担心,就算撑不下去也没关系,爸爸还年轻,还可以出去工作养老婆、小孩。”
“对啊!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
裴宁臻看着父母,看见他们略显花白的头发,他们年纪都不小了,本来应该享福了,却因为她,直到现在还在担心烦恼。
她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过去八年,她让父母担足了心,该换她为父母做点事了。“爸!我愿意嫁给那个人,只要他肯帮我们。”
裴父大惊“这怎么行呢老太婆,你干嘛跟女儿提这件事?”
“小臻,妈说那些话不是要逼你嫁给那个人,你可不要”
“我知道,我只是想,既然他可以帮我们,就应该把握这个机会啊!”裴父不肯答应“你应该找一个好男人”
“我已经花八年,都找不到,不想再浪费时间了。”用力挤出笑容“妈说得也没错啊!嫁给那个人,至少是个元配。”
不是第三者,不是情妇,不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她不用再强迫自己吞咽下那种痛苦,不用再徘徊在希望与绝望之中,不用再自欺欺人,不用再受伤。
不爱,所以不会受伤。
“我不答应!那个男人年纪只小我几岁,这”“爸!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裴宁臻真诚的凝视着父亲。
“你是因为太过失望了,才会在冲动下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不能答应”
“我才不是冲动呢”一个已经死心的人,怎么会冲动呢?
走上前一把抱住案母“我想为你们做一点事,过去的我太不孝了,现在我想好好孝顺你们。老实告诉你们吧!这辈子我不可能再爱了,如果我一定得走进婚姻,那就是这一次。至少,我还能为你们做一点什么”
她是要报复吗?
也许吧
但她知道,段齐峰不会在乎的
裴宁臻希望有一天,她可以不在乎段齐峰的不在乎,甚至可以不在乎这个男人的一切,但她知道,这一天很遥远、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