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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森回到座位时,那一桌只剩梅芝待在位子上。他快速地扫视一下舞池,看见凯蒂和睿格在跳舞。他们看起来很惬意,惬意得令人讨厌。凯蒂在何睿格的怀中轻松自若地微笑--她在路森怀中就笑不出来--而且他们舞步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是多年的舞伴。
睿格在舞池上甚至表现出该死的温文儒雅。路森从来不认为妹婿是一个懂得讨女孩子欢心的男人,不过睿格现在做得有模有样。路森在理性上很清楚睿格深爱俪希,对凯蒂不具威胁。况且,自己并没有兴趣和女人谈感情,路森这样子自我提醒。可是,他的身体似乎不赞同他的理性思维。他体内那个原始的自己对于理性不屑一顾。路森注视著睿格和凯蒂在舞池中旋转,觉得自己的肌肉绷紧、抽搐。路森看见凯蒂随著睿格的动作下腰,旋即起身;他的胸中顿时涌起一声低沉的咆哮,隆隆作响。
“你应该插手。”
听到母亲说的话,路森身体冻住。他望了她一眼,发现她正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猛然收回视线,内心短暂挣扎了一下,把椅子往后推,起身大步走向舞池。如果要说路森有什么痛恨的事情,那就是被人同情。他现在气疯了。
睿格注意到路森向他们走来,看了一眼路森的表情,严肃地点点头,离开舞池。
睿格突然放下凯蒂的手,举步离开,令凯蒂困惑地转过头来。看见路森出现,她并不讶异。然而,路森的表情却让她吃惊。他平常冷漠、脾气粗暴的外表已经被某种专注与激动取而代之,仿佛他正在追踪猎物。他的样子严厉而愤怒,却不冷漠。绝对不是冷漠。他的双眸转为银色,完全不带半点蓝光。她现在可以体会他在第一本书中对洛德的描述了--“闪著地狱之火的银灰色眼眸,令敌人望之生畏。”她无法想像那对银蓝色的双眼居然会露出如此残暴的目光,可是他的眼中燃烧著朱红色的火焰,简直像是点焊机射出一道弧形的火焰,瞬间点燃他的虹膜。
可是凯蒂并不害怕。出于某种因素,她的嘴角扬起一朵微笑。她本想忍下嘴边的话,却又忍不住脱口而出:“看来,抽大麻并没有令你放松?”
路森仿佛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壁。他马上停下坚定的步伐,之前那副野性狂热的表情完全一扫而空,他瞪著她,一脸茫然。接著,他做了一件让人大大吃惊的事:殷路森,这个顽固、愚蠢、自负的男人,突然爆出一阵大笑。事实上,凯蒂之前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男人是如此的
路森将她拥入怀中,翩翩起舞,她的念头消逝无踪。他依然发出柔和的轻笑,他的胸膛贴着她,因为笑声的回荡而震动著。他将凯蒂搂得更紧。凯蒂抬起头,羞怯地凝视他,他微笑说道:“黎凯蒂,你这只小妖精。”
她发现自己报以微笑。她在初次见面的时候,认为这个男人很英俊,可是现在,他的眼底闪著盈盈的笑意,嘴角扬起,绝对不只是英俊;他俊美得令人透不过气,绝对不夸张。凯蒂与他视线交会的时候,的确感到呼吸困难。他们身上每一吋贴近的部位都散发著热力。她好想将头倚靠在他肩上,融化在他怀里。她好想知道他的手抚摩她的肌肤会是什么感觉。她好想
好想回家。凯蒂绝对很想回家。或者,说真的,她想去任何可以远离路森的地方。她不希望她有这种感觉,她不希望自己渴望他。天哪,她甚至不喜欢这个男人。
好吧,她痛苦地坦白承认:她和路森一起玩血腥欲望二玩得很开心,当路森愿意的时候,他可以非常友善,她相当确信这一点。那不表示他的友善是装出来的,不过,每个人只消一点点努力都一定表现得出友好的态度吧?对,她向自己保证。事实上,他此时此刻就很友善。多少吧!
凯蒂在心中叹息。跳舞的感觉的确不错。当路森这样搂著她,她就忘记他是个多么无理的猪头。可是--这是个很重要的“可是”--她完全不打算和她负责的作家发生关系。她在商言商,非常专业。哪怕只是演戏,她也有办法表现出专业的态度,不过,她真正渴望的却是剥掉他所穿的名牌西装,贴上他赤裸的身躯。
喔--那可不妙。
路森突然停住舞步。“我累了。”她没有回应,他又加了一句:“你可以离开了吗?”
“可以。”她飞快地答道,非常乐于从亲密的折磨中脱身。
路森显然颇有同感。他马上拉住她的手,带她离开舞池,穿过大厅。他途中只停下一次脚步,走到主桌旁边,短暂地告知弟弟和刚刚成为姻亲的弟媳,他和凯蒂要先告退。
凯蒂偷瞄到殷梅芝坐在椅子上皱眉望着他们,她知道路森的母亲不喜欢他们这么早离席。她有点愧疚,但这真的不是她的问题。梅芝是路森要面对的问题。凯蒂的问题是如何保持公事公办的态度,说服路森参加宣传活动。她只剩下一天的时间。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路森很沉默,他的思绪有一点混乱。他不确定提早离席的意图为何,可是
喔,他在骗谁呢?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将凯蒂单独带回家,如果可能,接著褪下她的衣裳。这个女人真的把他惹恼了,家人们已经逼他坦承这一点。柏轩对她臀部的评论引起他的注意,而且柏轩询问欣赏凯蒂的身材有什么不对的时候,脸上还挂著明知故问的笑容:俪希那一声“可怜”更是火上加油。光是看见睿格搂著凯蒂,就足以唤醒他心中的野兽。不过,母亲露出怜悯的表情是致命一击。路森知道他可以欺骗自己,却骗不了别人。天杀的,他甚至无法欺骗自己。
他喜欢她。尽管她是个现代女性,在必要的时候,她的作风积极强势,不知好歹,他却很喜欢她;尽管她不是身陷险境、等待英雄救美的少女--她的困境只有他的不肯合作,他还是很喜欢她。而且,天老爷,他渴望凯蒂。
路森是个活了六百一十二年的健康男性。他曾经带上床的女人算起来有欸,他甚至数不清。可是,当他将凯蒂拥在怀中的时候,他连一个女人也想不起来。
不过,凯蒂现在不在他怀里;她坐在乘客座上,双臂交叉环抱胸前,一副严阵以待的态度,眼神空洞地注视著前方的夜色。她刻意忽视他的存在,保持疏远。这使路森稍微能清醒地思考。凯蒂是他的编辑,他必须与她共事,万万不可带她上床。他将车子驶入私人车道,感到难以形容的疲倦。
他和凯蒂下车的时候都很沉默。她先开口说话。他们沿著车道走的时候,她抬头仰望满天的星星,喃喃说道:“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夜晚。”
她语气中的伤感让路森放慢脚步。她似乎很不愿意见到今夜就此结束,而他也不愿意。路森知道不能对欲望让步,可是依然不愿意与凯蒂分开。
“的确很美,”他同意。“你想不想在门廊坐坐,喝一杯葡萄酒?”
她迟疑了一下,他屏息等待她的回答。
“我们能不能改喝咖啡?”她问道。“我今晚已经喝了比平常多的酒。”
路森松了一口气。“当然可以。你坐下,我去--”
“我来帮忙。”自从离开喜宴,她第一次露出笑容。“无意冒犯,可是我想你事先并没有准备咖啡。”
路森不觉得受到冒犯。他很高兴夜晚没就此结束,而且凯蒂脸上又有了笑容。
在厨房中,他们安静而友善地分工合作,凯蒂煮咖啡,他则是拿出小碗,舀了几球冰淇淋放在碗中。然后,两个人端著宝贝宵夜到门廊去。
凯蒂凝视天上的星星。这是一个如此安详而美丽的夜晚,路森陪在身旁的感觉让人愉悦。是的,她真心喜爱这种感觉。他平常脾气乖戾、惜字如金的那一面消失了。她不知道原因是酒精或大麻,但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温柔的神情。喔,昨夜他们一起玩电玩游戏的时候,相处也很融洽,可是这一次大大不同。玩电玩的时候,他很紧张,随时准备射杀坏蛋。现在,很不可思议的,他一派轻松,很好相处。他们坐了好一会儿,喝咖啡、吃冰淇淋,稍微聊了一些婚宴的话题,不过避免目光交会。至少,凯蒂努力不看他。她必须如此--不然每一次她凝视著路森唇边挑逗的笑容,都好想亲吻他。
你这个傻子,凯蒂暗想。为殷路森所吸引,太危险了,而且他如此友善,甚至表现出讨人喜欢的样子,实在是种折磨,她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滋长。他只是她所负责的作家之一。对两人的关系来说,她就像保母。可是,在此刻,她对路森的感情完全与母性无关。这段插曲延续得越久,她就越感到难以抗拒。她好想靠近路森,一边说话一边抚摩他,倚偎在他怀中,接吻
她赶紧打住幻想,挺直身体,寻找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事情,某件可以了结这段插曲的事。最简单的解决之道,就是提起她来多伦多的原因。凯蒂作个深呼吸,突然冒出一句话。“路森,我知道你不想谈这个话题,可是我真的很希望你脑萍虑举行巡回签书会。”
他马上绷紧神经,温和的神情消失无踪。“不,我不愿意举行巡回签书会。”
“路森,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你的作品非常畅销,而且--”
“既然如此,我根本不需要举办签名会,不是吗?”
“可是读者渴望见到你,他们--”
“不。”他坚定地重复说道。
“路森,求求你。”凯蒂声音低哑地恳求他。
路森静静看着凯蒂,满脑子希望她乞求的是完全不相干的事情。路森,求求你吻我。路森,带我上床吧,求求你可是那并非她的请求。这是生意。她渴望他替作品举行宣传活动,替她的公司赚进更多利润。她希--他瓦解自己的生活,冒著危险,在有害的阳光下举行巡回签书会。路森真希望自己从未写过那些该死的畅销作品。
他站起来,突然将杯子里剩下的咖啡倒在草坪上,掉头离去,走入屋内。“我还有工作。晚安。”
“不,等一下。路森!”她马上站起来,尾随著他。“我们必须谈谈。我已经来这里三天了,却一事无成。”
路森不理会,迳自踏进屋内,往楼上走去。
“路森,求求你!没有一个作家喜欢签书会,可是这对宣传相当有益,读者们很高兴能与作家有所接触。他们希望能和创作出精彩故事的作家见个面。即使是小型的巡回签书会也好,”路森完全没有接腔,她只得用甜言蜜语哄他。“也许只去六个地方。我会陪著你,确保每一项细节都遵照你的意见执行。只要你愿意--”
路森走到办公室门口。他踏入办公室,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关门声只比上锁的声音稍微大一些。
凯蒂瞪著门。他们两人相处时,甩门的情节似乎一再发生。她开始恨起房门来了。
她的肩膀垮下来,斜靠著门,闭上眼睛。她通常是个能正面思考的人,一向认为只要下定决心,全力以赴,天下没有做不到的事。可是那是在她遇到路森这个不动如山的家伙之前。这男人顽固得跟好吧,顽固得跟她一样。也许更顽固。
凯蒂考虑就此放弃,打包行李,夹著尾巴回纽约去,可是那不符合她的天性。她不喜欢当个讨厌鬼,希望还给他一个平静的生活,可是站在公司的立场,要求路森参与一些宣传活动并不过分。他们花了大笔银子替他的作品打广告;他起码也应该付出一点点努力。她非常同意这一点。她必须说服他。天杀的,到了这种地步,就算只能说服他接受一、两次电话访问,她都会视为是一大胜利。
凯蒂缓缓挺直身子。这可能行得通。她一直集中火力在签名会,但接受访问也许是比较容易达成的目标。
“路森?”她唤著他的名字,他沉默不答腔。可是凯蒂没有被吓到。“听著,我知道你不想举行签名会,没问题。不过,求求你,至少考虑接受一、两次访问好吗?”
她静静等待片刻,接著又说:“你先考虑看看,好吗?”
凯蒂决定今晚到此为止,转身回客房。她必须想出一套论点和计划来说服路森。她决定明天早上和他谈判。
路森知道凯蒂放弃,走开了。他感觉得到她的离去,也听到客房的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响。他坐在书桌前好一会儿,听见她在客房内走动、准备上床睡觉,接著,她的活动停止,夜晚变得静悄悄的。
他考虑玩玩血腥欲望二,可是少了凯蒂,他已提不起劲。他考虑写作,却没有动笔的心情。于是,他坐在沉默的黑暗之中,倾听夜晚的声音。夜行性鸟类的鸣啼、蟋蟀的歌声、风的低语,以及凯蒂的叹息。他突然明白那阵昏昏欲睡的呼吸声是凯蒂的声音。如果他仔细听,可以听到凯蒂的呼吸。他也闻得到凯蒂的气息。她的香气似乎飘荡在他的周围。路森想起跳舞的时候,她倚偎在他怀里,于是他低头嗅闻外套。外套上的香气浓郁,令他心烦意乱。
路森起身脱下外套,将外套挂在椅背上,但那股香气似乎仍如影随形。或许那只是空气中的味道,或许那股幽香就像她本人一样,已经渗透到屋子里的每一处。路森放弃摆脱香味的想法,走到办公室门口,打开锁住的门;他站在门口,闭上眼睛。如果他注意力非常集中,夜里的其他声响就会淡去,他可以把焦点集中在她发出的声音--床单在她翻身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她在梦中温柔的轻叹,偶尔一阵呢喃,但大多数的时候,他听到凯蒂的呼吸声,柔软和缓,一次又一次的吸气、吐气。
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吹拂他的皮肤,温暖而微湿的吐息。他发现自己实实在在感觉到手上那股柔软温暖的触感。他站在床边--完全没有察觉双脚已经自动走到这里。
在朦胧的月色中,路森低头看着她,看她睡著时候孩子气的模样,他不禁微笑。凯蒂像个婴儿似的侧身姥曲著,一只手垫在下巴下面。他的视线飘向她的脸蛋,往下浏览她的身体。今天晚上很暖和,楼上的空调似乎没有楼下那么冷。凯蒂踢开被单,身穿一件白色棉质睡衣,裙摆缠绕在大腿附近。他目光饱览她曲著的纤细双腿。凯蒂的腿很漂亮,修长、匀称。路森努力抗拒诱惑,不让自己用手指轻轻滑过那片睡衣没遮住的珍珠白肌肤,不过他幻想着肌肤的触感,知道摸起来一定十分温热柔嫩。
一声羽毛般轻飘飘的叹息自凯蒂唇边逸出,她在睡梦中转身平躺,一只手缓缓地滑过胸前,垂落在床上。路森的目光跟著她的手移动,又沿著玉手刚刚滑过的痕迹回到她睡衣的领口。睡衣有一排扣到腰际的扣子。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有扣,第三颗显然也快滑开来,露出一大片青光让路森欣赏。他的视线牢牢盯著她乳白色双峰的顶端,注视著乳尖随著每一次呼吸起落。一起一落。他幻想着去解开第三颗扣子,露出更多春色,一颗接著一颗,直到她的酥胸完全露出来。
路森想像她的乳房在月光下看起来会是多么的浑圆饱满,多么娇艳欲滴啊!他知道自己一定没办法抗拒触摸的冲动,他想要爱抚她的乳房,嘴里含住一朵坚挺的蓓蕾,吸吮她的甜蜜。
凯蒂躺在床上拱起娇躯,喉咙发出低低的呻吟。路森几乎要跟著一起呻吟了。她的香气在客房内更加浓郁;洗发精、香皂,以及她的体香揉合在一块儿,令人如痴如醉。他的唇间仿佛可以品尝到这股香气。除了缺少触感,他完全可以想像自己的动作:吸吮、舔舐、一点一滴贴着她的肌肤来回轻嚼那对娇乳。
路森闭上眼睛,他的想像越来越生动,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贴在她温热的肌肤上。在脑海中,他放任双掀起她的睡衣,溜到衣服底下,轻柔地沿著她的腿外侧向上抚摩。他可以感觉到她在他的抚触之下微微颤抖,焦躁地移动双腿,唇间又发出呻吟。凯蒂拱起身体欢迎他,她也渴望他--乞求他填满她,令她感到完整,央求他平息他挑起的火苗。
路森乐于答应她的乞求。他放任自己的幻想,想像双手溜向她双腿的顶端,将她睡衣薄薄的衣料往上推,分开她柔软的腿,让自己可以好好舔吻那里的血管。他想像自己触摸、爱抚、舔逗著她充满光泽的肌肤,然后驱策自己进入她炽热、欣喜迎接的身子。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紧紧地裹着他、不断喘息,在他的耳边低语,呼吸柔柔地吹拂著他的皮肤,她的指尖在他的肩膀和背上留下细痕。
他一次又一次地冲刺进入凯蒂的体内,她欢愉地呻吟著,直到她开始在他的身子底下震动颤抖,她体内深处收缩又放松。
“路森。”
她从唇瓣吐露他的名字,让他睁开双眼,低头一看,发现凯蒂熟睡的脸蛋露出狂喜的表情。她喘着气,流著汗珠儿,在被单上扭动,双手放在头部边扯著枕头,娇躯因为狂喜而剧烈震动。这让路森了解到她清醒的时候关上心门,但睡著的时候,大脑不再设防。她体验了他刚才所幻想的全部过程,从他的大脑同步接收讯息,仿佛正在享受欢爱。
了解这一点几乎令路森感到痛苦。如果他想要,他可以占有她。她会欣喜地迎接他。渴望的念头令路森呼吸沉重,欲望则让他悸动,他痛苦得想冲刺进入凯蒂。同时,他也渴望牢牢咬住她的脖子,马上享受她的鲜血和娇躯。他知道这会是他一生中最美妙的经验。但是,他不可以这么做。如果他现在占有凯蒂,她对他的欢迎是出于他的私心渴望。
路森摇摇头,抹去煽情的意象,踉踉跄跄地从床边离开,走出她的房间。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像喝醉似的摇摇晃晃经过走廊,下了楼梯。他满脑子都是凯蒂。他必须离开。渴望占有凯蒂的念头排山倒海而来。
他甩上门,离开屋子,走向汽车。他发动引擎,心中并没有特定计划,只想远离凯蒂不经意流露出的性感诱惑。他开了一个小时左右的车四处乱晃,最后发现自己来到柏轩的住处。弟弟的房子一片漆黑无声,他感应得到房子里没有人。他正准备倒车离开,柏轩的厢型车驶进车道,停在他的车旁边。
路森松了一口气,下车和弟弟在车头碰面,脱口而出,大大抱怨凯蒂带给他的种种困扰。他抱怨了好一会儿,把一切经过都告诉弟弟。
他说完之后,柏轩只问了一句话:“你打算怎么做?”
路森沉默片刻。谈话并没有让他厘清想法,他仍然感到困惑。他不喜欢困惑的感觉。他不喜欢生命中任何脱序的事情。答案似乎很简单:摆脱掉这个困惑就成了。
“无论用什么方法,我一定要叫她搭上明天的飞机滚蛋。”他决定。
瞧,和弟弟谈话果然有帮助。
凯蒂在床上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唇边浮现笑容。她已经有好几年没睡得这么甜了。而且醒来的时候,感到前所未有的神采奕奕。她感到很放松、很满足。她吃惊地眨眨眼睛,发现这是真的--她真的感到很满足。她的身体既快乐又温暖,手脚灵活自如。
她从床上起来,前去淋浴。直到全身抹遍香皂,一边哼歌一边洗澡的时候,她才想起那场美梦。她双手移动的速度变慢,睁大眼睛回忆梦境中的片段:路森爱抚她,吸吮她的乳房,猛然冲刺进入她的体内。
一阵刺痛令她低头看着胸部,她发现自己在不自觉中开始抚揉双乳,不禁尴尬地放开双手。她胸前的蓓蕾坚挺突出。更糟的是,她感觉到两腿之间逐渐泛潮,那股湿意与从背部流下的水柱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将脸转向水花,双手抵著莲蓬头下的墙壁,让热水流遍全身。可是,那场春梦并未因此消退--这是她有生以来最生动的梦境。
曾经有那么片刻,凯蒂很担心这不是一场春梦,而是确实发生过的事,只因为她太想睡觉,才会以为是在作梦。不过,她摇摇头,甩开这个愚蠢的想法。如果确实发生过,她希望能接吻,而他却连一次也不曾亲吻她。有必要的话,凯蒂会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嘴唇拉过来,反正她一定要接吻。她喜欢亲吻。
不,那不曾发生过,她如此想着,格格地笑,心底松了一口气。那真是一个性感得惊人的梦啊。一场湿润的春梦。
凯蒂在心底嘲笑自己,淋浴完毕,踏出浴室,擦干身体。无论那是不是一场梦,她都觉得美妙极了。由于梦中的欢愉,她也开始对屋主怀抱善意。无论他和这场梦有没有关联,他都是梦中的主角;在梦境中让她尝到无比欢愉的滋味。没错,他是第一流的男人。
凯蒂带著大大的笑容更衣,梳头发,然后离开房间,慢跑下楼前往厨房。她打算替路森准备早餐,准备一顿丰盛的早餐。她打算甜甜蜜蜜地让他知道,她已放弃说服他举行巡回签书会的念头。也许这么一来,他会松一口气,答应接受一、两次采访。
她做好早餐了:生嫩得还在滴血的牛排、两面都煎过,蛋黄半熟的荷包蛋、马铃薯煎饼、吐司,还有咖啡。她开始发愁了,接下来该做什么?路森还没有现身,可是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她是不是应该去敲路森卧房的门,冒著激怒他的风险?那对她一点帮助也没有。还是说,应该用托盘将早餐端去给路森,让他在床上吃呢?这似乎也不是个好主意。经历昨晚的春梦之后,她最好能远离路森和他的床铺--不然她可能会怀抱著美梦成真的渴望,将那个可怜的男人扑倒。
凯蒂一边叹气,一边看着布置妥当的餐桌思考。她朝著烤箱看了一眼,所有的食物目前都放在里头保温。将食物放在那边一会儿应该还好,但是不能太久。她决定先动手清理做早餐造成的混乱,如果整理完毕时,他还没有醒来,她得冒著让他发火的风险叫他起床。
她瞄到厨房角落有一台收音机。她打开收音机,开始清理厨房,一边聆听古典摇宾电台,一边随著节奏摆动身体。
一阵动物濒死的尖锐叫声把路森吵醒。起码,他一开始是这么判断的。那声尖叫将他惊醒,他猛然坐起身来,然后停下来细听屋子里的噪音。
有人在厨房里敲敲打打,他还听到楼下某处传来微弱的音乐声,但没听见吵醒他的尖叫声。会不会是凯蒂发出疼痛的大叫?他猜想着,觉得非常紧张。她是不是遭到某个正在拆厨房的疯子攻击?
“萝--克珊!”
那尖锐的叫声再次响起,像用指甲刮黑板一样的声音窜过他的神经,路森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天老爷,是凯蒂努力引吭高歌的声音。
他感到一阵厌恶,跌回床上,筋疲力竭的感觉将他击溃。他直到黎明才睡著,目前还不打算起床。
“略扑珊!”凯蒂继续尖叫。(译注:roxanne是摇宾歌手sting的名曲。)
无论如何,凯蒂似乎已准备好,正等著他起床。
路森低声抱怨著起身,摇摇晃晃走去淋浴。他试图用冲澡唤醒自己,并且冲掉恶劣的心情。他一直告诉自己今天就可以摆脱凯蒂了;她离开之后,他可以好好睡个饱。这鼓励没什么作用。他蹒跚下楼时,感到无比的暴躁。
凯蒂听到路森下楼的声音,停止唱歌。她转身走向炉台,抓住棒热垫,迅速打开烤箱,将早餐拿出来。她正准备将马铃薯煎饼的盘子放到餐桌上,他就走进厨房来了。
“早安!”她兴高彩烈,唱歌似地打招呼。路森缩了一下,发出抱怨的呻吟;然后,他的视线牢牢盯著餐桌,抱怨的脸色消失了,代之以讶异的表情。“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的,”凯蒂轻声说道。她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不会因为被吵醒而大发雷霆,只会有一点点难搞。“坐下来吃早餐吧,免得食物冷掉了。”
他坐下来,浏览面前的食物,最后埋头猛吃。凯蒂帮两个人都倒了咖啡后也开始吃早餐。她让路森安静地享用,决定等他吃饱喝足心情好的时候,再开始讨论采访的可行性。
然而,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她根本下必这么做。
路森吃完早餐,把盘子推开,凯蒂起身,拿著咖啡壶替两个人都重新斟满饮料。她把咖啡壶放回去,正准备开口,路森突然说道:“一项活动。”
凯蒂走回餐桌,一脸困惑。“一项活动?”
路森点头。“黎凯蒂,如果这是唯一能摆脱你的方法,我答应参加一项宣传活动。”
“真的?”她想捕捉住这一丝突然浮现的希望。她等著准备接住这一球。
“对。可是,说好了,我参加一项活动,仅只一项。从此以后,你不要再来打搅我。”
“好。”她答应。
路森狐疑地看着她。“你不会再打电话来騒扰我?不会再寄快递邮件?不会在我家门口的台阶上搭帐棚?”
“我保证不会。”凯蒂严肃地说。
“很好。”他叹气地说道。“一项活动就好--可以的话,最好是我母亲说的那个浪漫时代的活动。”
凯蒂的眼珠子几乎掉出眼眶。“浪漫时代的活动?”
“对。我这么做,你的上司会很满意了吧?”
“喔,当然。”凯蒂吸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交了好运。她在婚宴上对梅芝提过罗曼史作者与读者年度大会,而且坦承她希望能说服路森参加,可是料想不到他会同意。看来是梅芝帮忙敲边鼓的。凯蒂决定把整颗心偏向殷梅芝。梅芝真是太棒了!
“好。你去安排吧,我会接受浪漫时代的采访。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还我清静?”
凯蒂看看厨房的时钟。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她稍早打过电话,知道一点钟有一班飞机,三点钟和五点钟也各有一个班次。她原本考虑搭乘晚班飞机,如果想和路森相处久一点,她还是可以这么做。但是,他那句话在她的脑海闪过。“好。我会接受浪漫时代的采访。”那本杂志并未要求访问路森。他们举办的是罗曼史年会。路森的母亲是故意误导他吗?
“呃路森,关于浪漫时代的活动,你母亲是怎么说的?”
大作家耸耸肩。“她说,我建议你告诉她,你愿意参加浪漫时代的活动。她认为这对我们可能是最佳的选择。”
“她只提到这样子吗?”凯蒂小心翼翼地发问。
路森点点头,又说:“喔,她还说那是一本杂志。”
凯蒂仔细思考著。好吧,看来梅芝是故意误导她的儿子。而凯蒂认为梅芝的误导,纯粹是想帮助她。她感到一阵内疚的刺痛。
过了一会儿,她决定抛弃罪恶感。梅芝不会做出伤害儿子的事情。她一定是认为路森有参加的意愿,也认为这活动对他有益。凯蒂决定不干涉梅芝的决定。他说他愿意参加浪漫时代的“活动”;就这么决定了。
她得赶紧离开,免得一旦他发现罗曼史年会并不是访问的时候,打起退堂鼓。
“喔!我没发现时间这么晚了,”她瞄了手表一眼,假装惊讶地倒抽一口气,然后对路森露出甜美的笑容。“你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还你清静。嗯,如果我动作快一点,可以赶上一点钟的飞机!”
她说完,转身冲出厨房。
路森目瞪口呆地望着厨房摇摆的弹簧门。他希望她离开,可是她迫不及待地一口答应,让他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他抬起头,脸色阴沈地看着天花板,楼上突然爆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她像个疯女人似的匆促打包行李,似乎巴不得尽快离开他家,迅速打包完毕。不久之后,他听到头上传来她匆匆跑过走廊的声音。
他即时踏人走廊,看见她冲下楼梯的模样。她一脚才刚踩上一楼的地板,前门就响起了汽车喇叭的鸣声。
“喔!”凯蒂转头看看厨房,停下脚步。她看到路森,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你在这里!好!计程车来了,我不希望没跟你道别就走人。”
“计程车?”路森难以置信地重复她的话。
“是的。我打包行李的时候,在房间里打电话叫了计程车。天啊,这里的司机速度真快,对吧?”
路森茫然地瞪著她,凯蒂迟疑了一下。最后,她提起行李箱,说道:“这一切都要感谢你。我知道自己是不速之客,可是你是个很好的主人,事事替我著想。我很感激--喔,该死!”计程车司机又按了一次喇叭,她低声抱怨。
“慢著!”编辑小姐转身打开前门的时候,路森喊道。她犹豫了一下,对计程车挥手示意她会马上过去,回头看着路森。路森并非真的有话想说,只是不愿意见到凯蒂离去。他在脑海中搜寻话题--任何话题--然后终于想到:“采访怎么办?你什么时候会安排?你应该抄下我的电话号码,打电话告诉我访问的时间。还有,你也该记下我的电子信箱。”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呃”凯蒂缩了一下,然后坦承。“你母亲把你的电话和电子信箱都告诉我了。”
“是吗?”他吓了一跳,不过既然有个这么爱管闲事的母亲,他不该感到意外。
“是的。”凯蒂侧身打算从门口溜走,脸上露出有趣的表情。她看起来相当挣扎,仿佛她应该要告知路森某件事情,又不愿开口。当她像只螃蟹似的侧身溜走时,路森感到更加有趣。她突然爆出一句话:“浪漫时代并没有要求采访。”
“不做采访?”
“不,他们不要求采访。你母亲所提到的活动其实是罗曼史年会。”痛苦的表情掠过她的脸蛋;当路森还在消化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又说道:“不过,你别担心。你不会后悔的。整个年会期间,我都会陪著你、照顾你。”她依然侧身行走,几乎快溜出门外了,接著又加了一句:“我会将所有的资料和机票寄给你,也会去机场接你。所以,你不用担心!”
计程车司机正好选在这一刻,不耐烦地再按了一次喇叭。
“我走了!”凯蒂一边大喊,一边砰地一声甩上前门。甩门的声音响彻整间屋子,接著是她踩著高跟鞋冲下门廊台阶的脚步声。之后,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路森吓得呆若木鸡,仿佛被人用战斧劈了一记。罗曼史年会?母亲并没有提过这种事。她只说浪漫时代是一本杂志,一个读书俱乐部,他们只想做个访问。凯蒂一定是搞错了。天老爷,她最好是搞错了。
他赶到门口,隔著深色玻璃向外望去,看到计程车正好开走。路森看着这一幕。
他站了一会儿,凯蒂的话还在他大脑中回荡;他转身朝楼上走去。浪漫时代。她一定是糊涂了。他会上网查查浪漫时代杂志,以确保是她弄错了。
三分钟不到,整栋屋子回荡著路森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