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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人对她还真是放心,居然连条绳索也不绑!
柳香凝自嘲地笑了笑,目光朝困住自己的小木屋绕了一圈,优雅从容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被贼人所缚的模样。
二娘不愧是二娘,心思虽恶毒,却只能想出这些在人意料中的事。她甚至怀疑,六年前她被绑走那次,极可能也是她派人所为。不管她是让刺客伪装成山贼,或是直接找上了山贼,反正变来变去,都离不开这样的窠臼。一样的模式、一样的手法,不同的是,她身边少了那道守护的影子。
拓现在不知如何了?晓不晓得她被绑的消息呢?宝儿姐姐有他在身边伴着,定是幸福得紧吧!她轻叹口气,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到窗边,窗棂早已被木条钉死,她只能透过缝隙,约略地观察外头的情形。
其实二娘千方百计要置她于死,对她不无好处的。第一次让她明白了拓把她看得比他的命还重;第二次让他和她有同床共枕的机会;而这一次,将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转捩点,若成功,她会获得重生,若失败,她就只能成为一缕冤魂。在这安危难测的时候,她还是带着温柔可人的笑。
外头还真吵。她微蹙起了眉头,若非她是那个被掳来的人,教她光听外头的声音,她会以为是一群庄稼汉子在寒暄呢。
渐渐地,外头的吵嘈声散了,四周变得安静,有轻微的脚步声朝木屋走来。柳香凝黛眉微扬,好整以暇地等待来人进入。
“呀”一声,木门应声而开,外头的日光拉出一道颀长的背影,身着白袍的“夜”神态潇洒地自外头走进。一看到柳香凝从容镇定地看着他时,他不禁挑眉。
“你怎么不哭不喊啊?这样我们会很没面子耶!”他责难道,但盈满笑容的脸上却完全看不出不悦的神情。
柳香凝微微一怔。这就是那群人的头子?被掳的时候他蒙上了面巾,教人看不真切,如今一见,他一身的书卷味,根本就看不出像有武功的样子!但只一瞬间,她马上敛了疑问,以袖掩唇低低笑道:“能从三十人的护卫行列中不伤一兵一卒地把我夺来,这样的面子还做得不足吗?”
“夜”眼中精光一闪,知道她已瞧出了端倪。其他的部属全是他带去虚张声势的,自始至终动手的只有他一人而已,轻易地就达成了任务。
“好吧,既然郡主都如此称赞了,那夜某也就虚心接受了。”他低低一笑。
交谈不过两三句,柳香凝马上看出他和她是同等类型的人奸诈、诡谲。她唇畔微扬,开门见山说道:“他们花多少银两雇你?”
“夜”未现惊讶之色,只是又愉悦地低低笑了几声。“问得这么直接不太好吧?我可也有职业道德的。”
柳香凝微笑,自怀中取出一个被布巾包里得十分密实的事物,她缓缓拆开,璀璨的光马上自缝隙中迸射出来。“我这里有一块价值连城的寒玉,是当年高丽贡奉我大唐的珍品,皇上将它赐给了我,你若能受我所雇,这块寒玉的所有人就会变成是你。”布巾全数除去,出现两人面前的是一块如双掌大小的极品美玉。
“想不到我最近的行情如此看涨啊!”“夜”吹了声口哨,随即扬起诡诈的笑容,带着亦邪亦正的奇妙气息。“不过你此举不太明智啊!你不怕我夺了玉,然后再将你杀了,这样我不是可以双面通吃,又何苦在钱财与道德间为难呢?您说是吧,郡主?”
“就算是千年美玉,也不堪重重一摔,这一点你应该知道才是。”柳香凝不疾不徐地举高纤手。“还是要我当场验证?”
“这验证代价太大了,我想还是别的好。”“夜”又吹了声口哨,脸上依然是那抹轻松自若的笑容。“只是这块玉太众所皆知了,贡品耶!我拿了不就成了活标靶?一块不能脱手的玉,对我而言也只能算是块石头呀!”
“依阁下的能力,我相信这应该不是件难事才是。”柳香凝定定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自信。
“夜”浓长的眉毛愉悦地扬起,忍不住又轻轻吹了声口哨。他今日还真是遇上个好敌手呀,比起那天到树林里的那个窝囊男人要聪明太多了!“说吧,你要委托我什么事?”
语音方落,柳香凝只觉一阵凉风袭来,等她反应过来,手上的玉已凭空消失。一抬头,那名男子正拿着玉凑上唇边轻轻一吻,然后放进怀中。
柳香凝表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实际上却已冷汗直流。在他面前,她的想法只能算是小计策而已,他若刚刚就露出了这一手,她根本就没有谈判的筹码。他有能力控制局面的,却又为何将掌控权让给了她?
“我是接受委托的爱财者,千万别把我跟那些掠人财物的没品强盗混为一谈呐!我可是非常高雅的。”仿佛看出她的疑虑“夜”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至于职业道德嘛我也说了,爱财者嘛,就一切以财为重,更何况,杀人实在不是件好事呐!”说到这里,他更是强烈反对地皱起了眉头。
看到他缓缓将腰带缠上腰间的举动,柳香凝才发现原来他的腰带是一条软鞭,刚刚他就是用软鞭隔空取物,技巧已到了精湛的地步,竟将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说吧,你到底要叫我做些什么事呢?”“夜”缠好了软鞭,朝她问道。
柳香凝笑笑,看着他,良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说道:“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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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西斜,天幕与山陵间被昏暗的色泽笼罩,带着难以辨物的迷!随着日光逐渐地隐于山后,天色就愈显得黑暗沉重。
一抹与黑暗几乎同化的身影迅速地窜过半人高的芦苇丛中,来到了青石岗的山脚下,闪着碧绿幽芒的眼眸紧盯着隐于半山腰的几栋木屋,不曾稍瞬。
那里有她,有他誓一言要一生一世用生命守护的人绿眸转为迷离,闪过一丝懊悔。他却违背了誓言,弃她而去,害她陷于危险之中。
护卫的家仆并没有死伤,这已不像一般山贼的残暴所为;而白天他也向附近居民打听过,这里根本不曾有过山贼的踪迹,更加证实了他原先的猜测。他敢断定,掳走郡主的人绝对不是为了掳人勒赎那般单纯,即使恭王爷倾尽所有来交付赎金,也绝对换不回郡主的命。
整个日间他受尽心里煎熬,他怕,怕贼人早在一得手就已取了她的命,也怕在他苦候时机时,错失了救她的机会。他极想马上冲上山去救她,但,他非常明白,此举非但救不了她,反而会赔上自己的命。
赔上他的命不要紧,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舍弃,让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是,怕他一失手,将会害得她命丧当场!
因此,他必须强捺下心中那股激烈的冲动,由艳日候至沉夜,候着时机最佳的一刻。
向来冷峻的脸庞,如今满了痛苦失措的神色。冷拓影缓缓地将腰间的玉合于双掌之中,闭上了眼。他从不信天,因为混族的他早已被天地遗弃,所以,他从不信天。但,此时,在此时此刻,他却不禁强烈祈求有天的存在,祈求天能保她平安归来,祈求天别让他总差了一步!
他不能失手,不能失手!冷拓影深吸口气,缓缓睁开眼,碧眸中精光交烁的是冷静和犀锐,方才的情绪起伏完全消失无踪。
抬头看了看天色,绿眸微眯,此时微风一拂,只动了满片的芦苇如波,风一止息,芦苇尚未停止摆动,那双碧眸已无息地隐于夜色之中,不见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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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小子唉!”洪亮的喊声伴随着用力的拍门声响起,在万物俱寂的夜里显得特别的响彻云霄。
“你怎么又来了?我那时候不是叫你们赶紧下山走人了吗?”随着开门的咿呀声“夜”略带责怪的语音轻轻响起。
“放心啦,俺不是来跟你要钱的啦!”洪亮的声音呵呵笑道。“俺是想来提醒你一下,这青石岗入了夜会有老虎从别的山来这儿出没猎食,要你小心点。想说小子给了俺这群猎户这么多钱,总不好见死”
“我应付得来的,谢谢你了,大叔,你赶紧下山吧!”“夜”马上打断了他的话。“记得从山后的小径下山,千万别让人看到你。”
“知道啦!你留神点啊,俺走啦!”洪亮的声音越行越远。
真是,人太热心是会坏事啊!“夜”轻轻低叹了声,走到屋外,昂首闭眼,享受着夜风的吹拂。
“方才谁来了?”柳香凝柔美的语音在身后响起。
“夜”并没有回头,依然维持原姿势。“一个老粗朋友罢了。”他避重就轻道。“吵到你了?”
她又岂是能如此轻易就被蒙混过去之人?“你带来劫人的是一群猎户?”柳香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走到他的身旁,也仰首看天。
他就说吧,会坏事的。“夜”抿抿唇,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为何不直接找一群山贼来还比较省事?也不用将这些无辜百姓拖下水。”柳香凝拧眉。若是官府查到那群猎户身上,就算他们只是充充场面,也是脱不了干系。
“那怎么成?”“夜”睁大了眼,无限委屈地看着她。“山贼意见多又贪心,找他们来会分去我大半酬劳的,倒不如找些‘物美价廉’的帮手,我宝贝的银两才不会被人瓜分呐!反正那些猎户马上就要转往长白山移动了,不会有人猜得到他们就是那批‘长据’青石岗的山贼啦!”
他的意思是指山贼凶恶,极可能会临时起意,做出黑吃黑的事吗?但他如何确定那些猎户不会把消息走漏出去?这一点又是她不得其解的地方了。
“咦?”突然“夜”轻喊了声,随即眉开眼笑。“来、来、来,我带你去看烟火!”
“烟火?”柳香凝一愕。这时候,上哪儿去看烟火?
“快呀,再不来我就不等你!不来看的话,你会后悔的。”只一下子“夜”已窜出了两丈外,对她高声疾呼。他的话总是轻挑中带着涵义。虽不明究理,柳香凝还是提起裙摆,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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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岗是长安城外一座小小的山岭,要高不高、要低不低的,还有一面坡度陡峭的山壁,上头寸草不生,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因此,这片山岗向来不受人注意。
在夜色沉浓之际,一抹黑影迅速地拣至山壁底下,在墨黑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他几乎与空气同化。
扁凸陡峭的山壁难以攀登,敌人防的只是岗前的山路,这里定会失了防护。碧绿的眼眸微眯,冷拓影抬头观察着被黑暗笼罩的青石岗,浑身充满了蓄势待发的气势。
他一提气,倏地跃起,身形灵巧奔动,转眼间已窜上山壁的三分之一,迅捷的身形在山壁上游走,如同在平地般自在。
山头上,有两个人影正俯看着大地。
“你的情人来英雄救美了。”“夜”戏谑道,手中拿着个球形的东西抛呀抛的。
拓来救她了!柳香凝大喜,但在看到脚下的景色,整颗心也沉到了谷底。这样的峭壁怎么上得来?他为何不挑前头的路走?连忙往下方看去,却是被夜色所蔽,什么动静也看不到。“在哪儿?”
“那儿那儿又到了那儿”“夜”左指右指,像看热闹似的。
柳香凝凝神随着他所指方向看去!半晌,她的眉头蹙了起来。“我看不到。”温柔语音里已带着她也没有察觉的微愠。
哗,郡主生气了耶!“夜”眨眨眼,耸耸肩。“好吧,该是放烟火的时候了。”
“什么意思”柳香凝不解地拧眉,但随着他将手中球状东西抛出的举动,她马上获得了解答。
那颗球划了个圆弧落在山腰上,在落地的刹那问,爆射出大片的火光和烟雾。她看到了拓,却是他失足翻滚的身影!那居然是火葯!柳香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时,身旁的“夜”已迅速地抛出第二次的攻击。
“住手!住手!”柳香凝及时扑下他第三次的攻击,揪起他的衣襟,嘶声厉道:“你若害死了他,我会杀了你,就算追到天涯海角,就算追到阴曹地府,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听到没有?!”不知不觉,着急的眼泪已夺眶而出。
“夜”睁大眼,惊讶地吹了声口哨。他早看出她是个外柔内强的人,却没想到,气势竟悍慑到如此地步!“哗,没想到温柔婉约的郡主也有如此粗暴的一面,我被恐吓了,好害怕哦!”掩下心中的赞赏,他拍着胸脯,无限惊恐的模样。
“我不是在说笑!”柳香凝怒道,着急地在山壁寻找他的身影,好不容易看到有抹黑影又迅捷地往山头窜跃,紧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一直到这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她怎能没有他?拓一直以为只有他将她看得重而已,他却不知道,人与影是相互依存的,失去他,她也不再有生存的意义。
“真是我只是想让你看得比较清楚一些嘛!”“夜”委屈地说道。
“那是会炸死人的火葯”柳香凝怒喊,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他突然将火葯往地上一抛,未竟的话语全消失在瞬间爆起的光亮之中。从惊惶中回神,柳香凝发现由自己毫发无伤,不禁怔愣。
“看吧,我就说它是有‘烟’的‘火’嘛,就这样而已嘛!”“夜”嘟着嘴咕哝道。“算啦,至少也让我见识到你泼辣的一面,值得了。”
难得地,柳香凝脸上染了红晕,向来作弄对方的她,首次尝到了被人反作弄的滋味。“难道你就不怕害他失足跌落?”她咬唇,不甘就这么哑口无言。
“你居然这么看不起你的情人?”“夜”笑睨她一眼。“这种小山坡对他来说根本就不足为道。”
柳香凝瞪着那张笑得得意又骄傲的脸,半晌,轻叹了口气,淡淡苦笑。她和他的程度实在差太多了,在他面前,她只能算是小奸小诈之流。
“好啦,走吧!”“夜”拍去掌中的尘土,转身往木屋走去。“刚刚那抹光亮够让他看清你在这里了,要是当面遇上,我不敢保证我打得过他啊!总不能在这里就被他把人救走嘛,这样我就杀不了你了。”
“好。”柳香凝轻应了声,留恋不舍地往山壁看了一眼,才转身随他走去。
他听见她的声音!突来的闪光让冷拓影失足滚落数丈,在衣袍与土石的摩擦声中,她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耳朵。
冷拓影连忙稳住身子,不顾身上的擦伤,急急抬头往上望去,正好看见一抹乍现的闪光,将她的倩影烙入了他的眼帘。她还活着,还活着,而且安然无恙!
一直惶惶不安的心,在此时终于有了着落,但敌人的精明也让他更加提高了警觉。对方竟料得到他会由此突击,表示对方绝非等闲之辈,也显示对方早已有了戒备。
他不能死,就算死,也要将郡主救回王府再说!冷拓影一提气,再度往山顶快速而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