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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一点也没有困扰谷苑芃。
唔,或许有一点啦!她心不在焉地想着,搅动着杯中的咖啡。那天晚上她虽然醉了,但还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一点酒给了她勇气,让她得以证明一件事
孙扬要她!他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对她毫不在意。
那是她头一次看见失去控制的孙扬。她所认识的他一向是冷静的、温和的,甚至有些玩世不恭,永远用冷眼旁观的嘲弄来掩饰内心真正的想法。但他也想要她,和她一样饥渴而迫切,她能从他满含怒气的吻和拥抱中确知这一点。
当然啦,她也可能搞砸了一切,让他更认定她是个私生活一塌糊涂的花花女郎。想起他那晚凶神恶煞的模样,她忍不住对自己扮了个鬼脸。虽说那样的试探不怎么正大光明,然而知道孙扬对她并非全然无感,还是令她十分雀跃。
她是个成熟的女人,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要孙扬,他拥有女人想要的一切优点,聪明、冷静、幽默、温柔,而且性感迷人。她是想和他玩个小小的游戏,但是她也要他关心她、爱她
她要赢得他的心!而她会的,不论用任何方法。
“看来你和孙扬还算相处愉快。”丁聿铭说道,目光审视着她。
比苑芃将心思转了回来,迎上他关切的目光。她端起咖啡轻啜着“您为什么去找他,告诉他我需要他保护?”
“怎么,我不该那么做?”见她不语,丁聿铭柔和地又说:“我希望你选择你真正所爱的,得到你要的幸福,芃芃。如果你父亲还在,他一定也会这么做。”
她迎视着他慈祥的笑容,因他眼里的关心和支持而感动。丁聿铭为人正直,和她的父亲谷正毅交情深厚,也因为没有孩子,所以一直对她十分疼爱,保护她不遗余力,有如她的第二个父亲。
“谢谢你,丁伯伯。”她柔声道谢。
“傻女孩。”丁聿铭宠溺地摇头。“目前你的计划进行得如何?”
“还没达到我预期的标准,也许我应该再多下一点工夫。”她沉思道。经过那天的试探,想必孙扬已经开始对她产生戒心了,甚至怀疑她有些疯狂。她暂时还是以退为进,别在老虎头上拔毛为要。
在达到目的之前,受一点小小的挫折是必然的。如果她想让自己成为他心目中最特别、独一无二的女人,那自然得要点小小的手段。
成功最忌躁进,她深谙此理。
“你的意思是”丁聿铭皱起灰眉,不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
“我要给他点一把火。”她慢慢地回答,眼里泛起狡猾的微笑。“或许再加上一桶汽油,看看效果会是如何。”
孙扬将手上的影视娱乐版丢回桌上去,脸色阴沉。
报纸报导谷苑芃最近和一位金融大亨过从甚密不是年轻英俊的小伙子,而是个年过半百、腰缠万贯兼缠了两圈肥肉的老男人,另一旁还登了张那位“金融大亨”的照片。和这位脸皮垮得像沙皮狗的家伙比起来,只会傻笑的姚劲量简直称得上是世纪第一美男子。
执导详尽地指出,这位外号“股市神算”的金融大亨已经有了四房老婆,而谷苑芃则是他的新欢。报上不但明指两人出席晚宴态度亲昵、形影不离,甚至还暗示谷苑芃的“价码”不低,光是出席一场饭局的价码便有七位数。
这个小女人是怎么回事,居然会看上一个显然只贪图年轻肉体、年纪几乎是她三倍的老头?
想起他们那天晚上的对话,孙扬不禁咬了咬牙。当晚离开她的住处之后,他一路上将车开得飞快,没有遇上警察临检和被开超速罚单真是该死的奇迹。他不确定他的怒气是出自于她荒谬的“提议”抑或是他自己失去控制的反应。
连续几天,他没见到她人,苑芃也没有打电话给他。他的气逐渐消了,开始担心她是不是又忙得昏天暗地,正打算今天拨个电话给她,没想到一大早就看到这么一则让人消化不良的花边新闻,让他整天都坐立难安。
他倏地起身跃下游泳池,借着来回不停的游动以发泄他的情绪。
巫定峪提了两罐啤酒,满脸悠哉地晃了回来,一眼便瞧见他游得像只怒发冲冠的青蛙。
“哗,你已经连续游一个小时了,不累吗?”巫定峪在海滩椅上坐下,拉开啤酒拉环,一面喝一面看他。“不错嘛,照你这个速度和耐力,真该请国家帮你报名下一届奥运,包准名列前三名。”
孙扬没听到他的赞美他猜想应该是没听到,因为孙扬游得更卖力了,激起的水花直接溅到他坐的地方。巫定峪跳了起来,正要出口抱怨,这才瞧见丢在桌上的那张报纸。
“哟荷,是谷同学。”他大概猜出孙扬情绪不佳的原因了。
“谷你个大头鬼。”孙扬一撑手跃上岸,抓起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身体。“她有名有姓,叫谷苑芃。”
“嘿,股市大亨咧!”巫定峪没理他警告的目光,径自拿起报纸阅读着。“不错嘛,看来谷同学一点都不寂寞啊。不过这家伙会不会太老了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和她闹绯闻的家伙,而这个月才过了不到一半。”他讽刺道。天杀的,她每天必须走秀、拍照、出席各项代言活动和其它工作等等,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和那群该死的哈巴狗打情骂俏!
想到这点,孙扬就觉得心情恶劣。
“我看看乖乖,吃一顿饭价码是四百万,包养的价码起码有八位数?”巫定峪吹了声口哨。“难怪她这些天都没来上课。如果是我,我也要专职去陪吃饭,一天吃五餐,只要连吃五天我就可以准备退休了”
他没说完,因为孙扬朝他射来一个杀人似的目光。
孙扬用手抹了抹脸,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浮气躁。这些天苑芃的经纪人打过电话来代她请假,还一再保证她会如期交出期末报告。不过就她上课频频打瞌睡的表现看来,再加上她的“忙碌”他怀疑她能交出什么象样的报告来。
“我已经告诉她的经纪人,如果她再不来上课,期末成绩达不到我要求的标准,我绝对不会对她特别通融。”他平板地道。
“我都快吓死了,孙教授。”巫定峪装出发抖的表情。“你确定你要对我们娇滴滴的谷同学这么严格吗?看在她事业忙碌却还有上进心的份上,何必这么不通情理?”
孙扬没理他,将毛巾往肩上一挂,准备打道回府。
巫定峪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吊儿郎当地瞧了他一眼。“嫉妒是没有用的,孙扬。你得展开行动!”
孙扬微微僵住。嫉妒?见鬼!他只不过是基于兄长的关心,不想见她误入坏人的圈套罢了,这根本和嫉妒毫不相干!
他正要说话,斜眼便瞄见一位吨位庞大的男子朝游泳池畔走近。是谷苑芃的经纪人高天发!他来这里做什么?
“孙教授。”高天发大老远便朝他伸出一只手,笑得嘴巴几乎咧到耳朵上。“不好意思,你不在你的住处,大楼管理员说你应该在中庭的游泳池里,我就来碰碰运气。你应该还记得我,我是芃芃的经纪人,我叫”
“高先生。”孙扬懒得说废话。“有何贵干?”
“贵干是没有,不过芃芃最近比较忙,有好几次没去上课,所以我特地过来跟孙教授打声招呼。”高大发一屁股在海滩椅上坐下,又随即跳了起来。
“椅子是湿的。”巫定峪多此一举地补了句。
“我知道,我的裤子告诉我了。”高天发仍然笑容满面,抓起一条毛巾擦着湿答答的裤管,只不过成效不彰。“我想孙教授应该可以体谅芃芃的工作繁忙,毕竟芃芃和你是”
“叫我孙扬。”孙扬嘴角一撇。“学生来不来上课是他们的自由,我无所谓。你来找我只为了这件事?”
“当然不是。我是受芃芃所托,帮她拿钱过来还你的。”高天发仍然决定坐下,于是随手抓了张报纸铺着有“金融大亨”照片的那一张。“听说上礼拜你帮她代垫了酒钱,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是要我付现金,还是开支票?”
“不用了,那笔钱还不至于令我的信用卡爆掉。”不过其它地方会不会爆就很难说了。
“我想也是。”高天发满意地点头。“我听芃芃说你们两家是旧识,她更是和你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所以我就不和你客气了。芃芃可是我高天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这阵子要多劳你费心了”
“如果你不希望你的宝贝闹这么多绯闻,为她带来负面形象,你最好请她节制一点。”他似笑非笑地暗讽。“今天和她上报的这个男人起码比她大上四十岁,如果不是她近视太深没瞧清楚,就是她未免太不挑剔了。”
斑天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自己屁股下的那张报纸,而后明白了。
“八卦新闻随便乱写,哪能当真呢?”他圆滑地说道。“芃芃交朋友自有她的一套原则,基本上我从来不干涉,也不过问她的私事。再说她年轻漂亮,原本就是该多交朋友、多比较才能择出最好的对象嘛,你说是吧?”
“她的朋友还不够多?”
“话不是这么说,模特儿这个行业朝不保夕,因为永远会有比你更年轻、更漂亮的新面孔出现。虽然芃芃目前正当红,但如果她能从那些追求者中挑出最理想的对象嫁了,之后急流涌退当豪门少奶奶,那我当然也会祝福她喽。”
豪门少奶奶?这么说来,高天发并不知道苑芃继承的那笔庞大遗产了?孙扬不吭声地拉开啤酒拉环灌了一口,用手抹了抹嘴。
“谷小姐是怎么进入模特儿圈的?”一旁的巫定峪插口问道。
“当然是我慧眼识英雄喽!”说到这个,高天发看来有些得意。“她十五岁那年回来台湾渡假,我一见到她便惊为天人,费了一番唇舌才说服她父亲答应把女儿交给我。芃芃刚开始也只是玩票性质,直到前几年才算真正跨入这个行业。”
“谷小姐能这么成功,贵公司的包装和行销手法功不可没。”巫定峪客套地赞美他。
“不敢,这当然也得要芃芃够努力。”高天发故作谦逊,却掩饰不住眼里的自豪。“我高某人在国际时尚界还算小有名气,然而就算人脉够广,要打造一个国际名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幸亏芃芃没让我失望。
“从她决定踏入这行开始,她便对每一件工作全力以赴、要求完美,绝不忽略任何一个细节,这也是她能成功的原因。目前正是她在时尚圈绽放光芒的时候,任何一桩新闻都能增加她的曝光度,所以我并不反对她多交些各行各业的朋友。”
“包括年纪是她三倍的老头?”孙扬哼了一句。
“八卦杂志都是捕风捉影,就算真的拍到芃芃和这位大亨出席某个场合,我想他们应该只是朋友。”高天发理所当然地道,显然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你又没二十四小时跟着她,怎能确定他们只是“朋友”?孙扬努力压下波动的情绪,让自己面无表情。“苑芃现在人在哪里?”
“她要我这两天排开所有的行程,和朋友到香港去玩了。”
她和朋友去香港,却没有通知他?思及此,孙扬心里颇不是滋味。她和谁一起出游?姚劲量、股市大亨,还是其它他不知道的人?
“没事的话,我也该走了。”高天发看了一下表正想起身,挂在腰间的行动电话凑巧响了起来。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到一旁去接起电话“喂?是芃芃啊。你回来了?我在哪里?我正在和你的孙哥哥聊天呢。”
孙扬立即竖起耳朵,看着高天发的表情由愉快转为严肃,而后眉毛皱起。
“啊,什么?好好,我马上过去。”他按掉电话,转身朝向孙扬“不好意思,那我就先走一步”
“苑芃怎么了?”孙扬直截了当地问。
“呃,电话里讲不清楚,我只听她说是好像是跟人打架”
“她?跟人打架?”老天,这个女人难道没有不惹麻烦的时候吗?
“听她讲话还满高兴的,我想问题应该不大”高天发抓抓头,还没说完已见孙扬抓起毛巾朝电梯的方向走去。“孙扬,你怎么”
“等我几分钟,我和你一起过去。”他只简洁地丢下一句话,随即消失在电梯口,留下巫定峪和高天发面面相觑。
当孙扬和高天发赶到“案发地点”一家麻辣火锅店时,谷苑芃正被一群人包围着。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远远的另一边,正用手帕包着冰块摀住眼睛,一面还不停地咒骂着粗话。
比苑芃则是坐在另一旁的椅子上,正好整以暇地和身旁的几个人聊天,看来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她穿着简单的白色上衣,蓝色牛仔裤紧裹住她苗条的长腿,秀发狂野地披散在肩上,像极了周末夜晚准备去夜店狂欢、奔放嘶吼的古惑女。
只消看一眼,孙扬就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该死的,这个小女人嫌她在娱乐版的新闻还不够大,还得上社会版新闻才高兴吗?
“孙扬,你和芃芃先走,这里我会处理。”高天发朝孙扬使了个眼色。
孙扬会意地点头,正要向前,那位摀着眼睛的中年男子已经叫了起来
“不准走!”他不满地道,恨恨地瞪向神色悠哉的谷苑芃。“我要告她重伤害。在我的律师来之前,你们谁都不准给我离开半步。”
“笑话,我没告你妨害性自主就够便宜你了,你有什么立场版我?”谷苑芃倏地起身,盛气凌人地指着他臭骂“整个店里的人都看到你干的下流事,我有一票证人可以告到你倾家荡产。告我?来啊,谁怕谁?我的律师随时准备好等你!”
“你”“这位先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高天发巧妙地插话。“我想这一定是个误会,何必火气这么大呢?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嘛。”他再朝谷苑芃努努下巴,她才不甘不愿地闭上嘴走向孙扬。
“你给我小心点。”临出门前,她还威胁地丢下一句“如果下回再让我碰到,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听到没有?”
“全餐厅的人,包括餐厅外头的狗都听到了。”孙扬将她往门外拉,她嘴里还一直嘀嘀咕咕。
“你为什么不让我教训他?”她不满地质问。“我还想踹他两脚咧。”
“你已经教训过了,接下来就交给你的经纪人去处理吧。”到餐厅外头,孙扬才面色凝重地问她“怎么回事?我刚听你说妨碍性自主?”
“喔,这个。”谷苑芃双手一摊。“性騒扰不都是这个罪名?”
“他占你便宜?”如果那个老头真的对她不规矩,他考虑自己进去补上那两脚。
“不是我,是一位女服务生。”说到这个,她马上满脸愤慨。“那家伙也不想想自己都年过半百了,仗着自己花钱就是大爷的气势,不但偷摸人家的屁股,还直缠着要人家陪他过夜,把那个小姐吓得都快哭了。”
“所以你看不过去,就一拳打黑了人家的眼睛?”
“没那么快啦。我去告诉他这里不是酒店,要找小姐的话请他到别的地方去,谁知道他不但不听,居然还叫我别多管闲事。这种人不给他一点教训怎么行?这还只是小意思呢。”
瞧她说得义愤填膺的模样,孙扬简直啼笑皆非。“人家块头比你大两倍,你不怕?”
“怕什么?餐厅里有一堆人都看到他无耻的行径,更何况本来就是他不对。”她理直气壮地说。“他本来还想动手打我哩!是我说要叫记者来,还有一堆见义勇为的人帮我挡着,他才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一个小女子居然如此勇敢的路见不平,为一个陌生人仗义直言,孙扬的嘴角不由得往上扬起。
“帮个忙,下回如果要表现你的正义感,麻烦请选对时候比如有我在场。”他试着装出严肃的表情。“如果今天只有你一个人,你不可能全身而退。听到了吗?”
“好啦好啦,你真啰唆。”她扮了个鬼脸。
“如果你不乖乖听话,我会更啰唆。”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又喝酒了?”
“只喝了几杯啤酒而已,绝对没有喝醉。”她向他保证。
他仔细地打量过她,见她眼神十分清醒才满意地点头。“走吧。”努努下巴,孙扬正要往前走,却见她蹙起眉头,径自在人行道旁的椅子坐下。
“怎么啦?”他问。
“刚才踹那个猪头,高跟鞋坏了,脚也好像扭到了。”她脱下高跟鞋揉着发疼的脚。
孙扬简直哭笑不得。他不假思索地在她身前蹲了下来,伸手轻揉着她的脚底肌肉,细心地查看有无淤伤的痕迹。
她凝视着他黑色的头颅,和他侧脸雕刻般的轮廓。他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蓄满了蓬勃的阳刚之气,性感的唇坚定地抿着,浓眉因专注而蹙起。彷佛怕弄疼了她似的,他的动作好轻好柔,令她心底泛起一丝甜蜜的暖意。
“有没有好一点?”他抬起头来看她。
“没有,我的脚还是好痛。”她装出委屈的表情,满脸天真地看着他。“你要不要和我换鞋穿?”
“免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是从电影上抄来的。”他瞥了她一眼,伸手要拉她,她却把手藏到身后去。
“那你背我。”她撒娇道。
她调皮的神情令他不由得笑了。“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谷小姐。”
“有什么关系?这里离我住的地方很近嘛。”她轻哼道。“莫非你不敢?”
他的浓眉扬起。那张精雕细琢的小脸发出挑战的讯息,深幽的美眸在微翘的睫毛底下闪着慧黠精灵的光芒,他当然知道她在激他,但很奇异的,他却丝毫没有拒绝的念头。
他背向她,蹲下身。
比苑芃乐极了,马上毫不文雅地往他的背上一跳。
“可以走啦!”她拍拍他的肩膀,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他身上有着刚沐浴后的香气,混合着清爽的男性体味。她用鼻子擦擦他颈后的头发,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他侧过头问她。
“你头发太长了,不太适合古板教授的形象。”她轻撩一下他颈背的发丝。“我帮你剪个贝克汉公鸡头怎么样?”
“谢了,我宁可留我的邋遢孙扬头,也不想它变成被狗啃过的模样。”
她玩笑地伸手在他头上乱搓一通,他作势要松手,惹得她一声尖叫。
他们开始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谷苑芃将脸颊依偎着他的颈项,一手还勾着她的高跟鞋。她知道自己并不娇小,但是孙扬却十分轻松地背着她,彷佛她只是一袋棉花般轻盈。
沿途几个行人朝他们投来好奇的注目礼,然而他却一点也没有不自在的样子,彷佛这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谷苑芃闭上眼睛,唇边不由得绽开笑意。
“孙扬?”她唤他。
“嗯?”
“你记得吗,这并不是你第一次背我。”她柔声道。“记不记得有一回,你们三兄弟在公园里比赛爬树,我也跟着爬,结果却不小心摔了下来?”至今她的膝盖上都还留着个浅浅的疤呢。
他想了一下,而后忆起。“记得。当时你那么小,居然还有印象?”
“当然。”她的思绪回到八岁那年的夏季,她因为跌破膝盖而痛得哇哇大哭,是孙扬第一个跑到她身边,用自己的衣服帮她擦拭血迹,柔声软语地安慰她,更一路背着她走回家,在接下来的每一天细心地帮她换葯、包扎伤口。
“扬哥哥,我好喜欢你喔!”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她小脸严肃地向他表白。“我长大以后要嫁给你,当你的新娘子。”
他笑了。“只怕你长大以后交了男朋友,就会把扬哥哥忘得一乾二净了。”
“我不会。”她认真地向他保证。“我一定会记得你,你也不可以忘记我喔!我们来打勾勾。”
孙扬的反应则是宠溺地摸摸她的头,伸出手和她打勾勾。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心就全占满了这个男人。她似乎认识了他好久好久,久得几乎从一有记忆开始就有他了,即使后来他们分开,他仍然在她的心灵深处占着最重要的位置,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
她低叹一声,将自己从思绪中拉回神。“伯父伯母,还有你大哥大嫂、小扮和未来的小嫂,他们都好吗?”她轻快地转移话题。
“很好。”他被她一长串的称呼逗笑了。“下个月初是我们例行的家族聚会,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可以吗?”她先是因他的邀请而雀跃,但又有些迟疑。“不是只有家人才能参加?”
“你不算是外人,如果你来,我爸妈一定会非常高兴,你也可以见见你刚刚问候的那一大串人。”
他理所当然的回答令她觉得窝心。“好。”她轻声回答。
接下来的路程里,他们絮絮地交谈着,但总是聊不到几句便被打断,因为在这短短几百公尺的路程里,谷苑芃的电话一共响了六次,而且每一通听起来不是要约她去喝酒,就是要约她去泡夜店跳舞,听得孙扬的脸色愈来愈沉。
敝了,这些人难道都没正事可干吗?
“你似乎很忙。”当最后一通电话被谷苑芃回绝之后,他忍不住嘲弄道。
“社交对象嘛,总得应付一下。”她耸耸肩,将行动电话塞回皮包里。她的娇躯在他背上扭动,他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那对一个男人的影响?
“这就是你最近不来上课的原因?”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故作不经意地问:“我今天看到一篇报导,说你最近和某位金融大亨过从甚密。”
“是吗?杂志上次也写过我连劈五男,而且被点名的全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怪的是那五个家伙我一个也不认识。”她笑咪咪地拍拍他的脸。“我倒宁可他们写我和一位大学教授过从甚密呢。”
她轻松的态度令他的眉峰疏展了些。“如果是子虚乌有,你就应该澄清。”
“何必?不去管它就是了。如果每件事都要澄清,那就什么事都别做啦。”她调皮地搔搔他的下巴。“怎么,你吃醋啦?”
“没有。”
“骗人,你的眉毛都皱在一起了。”
“我只是认为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绯闻太多对你来说不是件好事。”他不喜欢内心窜起的騒动。莫非真被巫定峪说对了,他是在嫉妒?“你的经纪人告诉我你这几天到香港渡假去了。”
他感觉她停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是啊。”她的语气有些含糊。
“和谁去?你中意的那个对象?”他不该过问她的私事,他强硬地提醒自己,然而那句话却克制不住的脱口而出。
他能感觉她扬起秀眉。“我似乎闻到兴师问罪的味道?”她故意凑近他,鼻子用力嗅了嗅。“唔,好浓的醋味喔。”
“你有交朋友的自由。”他费力想保持语气淡漠。“不过我很怀疑你看人的眼光。那些名字和你连在一起的男人名声都不怎么好,他们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相信你自己应该也知道,不用我提醒你。”
比苑芃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她要怎么告诉他,根本不会有别人?他是她衡量一切追求者的标准,没有人像他那么英挺、幽默,和她如此投缘,更没有人像他一样,只要微微一笑便能点燃她心中那把奇妙温柔的火焰。
然而不是现在,不是在他尚未准备好听见这些话的时候。孙扬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必心她罢了,没有别的意思,现阶段的她只能满足于此。
“我会的。”她只柔柔地答了一句。“也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以一位兄长的立场。”
孙扬没有回答,但她注意到他不稳地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
到了谷苑芃的住处大楼,孙扬放下她,看着她套上高跟鞋,然后抬起头来迎视他。
“要上来坐坐吗?”她低声问。
望着那对邀请的眼眸,孙扬发现自己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到了十二楼她的住处,她拿出钥匙开门,正要推门而入,他按住她的手。
“我不进去了,苑芃。”他平静地道。一旦进到她的住处,他怀疑自己只能满足于“坐坐”这么简单。他没有自信脑控制自己的渴望。“晚安。”
“你怕我吗,孙扬?”他正要转身,她柔和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你怕会被我吸引,怕自己变成那些追着我跑的男人之一,而那会有损你的男性自尊?”
他停下脚步,没有出声反驳。在她看来,那表示默认。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孙扬。你一定认为我过着大肆挥霍、纸醉金迷的生活,天天跟不同的男人约会,周旋在所有富家公子和财团老板之间,享受被众星拱月的乐趣,对不对?”
孙扬侧过头来看她,眸中有一小簇火焰跳动着。“我并没有那么想。”他终于说。
“噢,你有,只是你没有明说而已。”她微微一笑,偏着头瞅着他看。“我承认工作上的成就令我十分骄傲,但我并没有因此就失去了自己的原则和理智。
“只要我觉得我想要的、而那是正确的,我就会竭尽所能去争取、去赢得每一场胜利。如果目前的我称得上有一点成功,那靠的全是我的努力,而不是旁门左道。我要你知道这一点。”
那对清澈坦然的眸光让孙扬无法出声,只能凝视着她。她也望着他,姣美的脸庞上有一种无从捉摸、却又恬静安详的温柔情感,令他的心弦一阵扯动。
他猝然领悟到这才是真正的谷苑芃那个隐藏在活泼开朗的外表下,总是以无忧无虑的面具来显现自己。这种种特质组合成一个独一无二的女人,既勇敢又坚强,令他根本移不开目光。
“苑芃”她的名字逸出自他的喉间,却无法接续。
“我一直在想你说过的话,孙扬。”她表情肃穆,声音柔细而沉静。“你并非一直抱着独身主义,而是被自己呆板的生活模式绑住了。你也不是害怕责任,而是一向自由惯了,不想让任何女人在你身上套上枷锁。
“你一直抗拒着不显露自己真正的感觉,以为只要装做满不在乎便能保护自己,保持你表面上的骄傲和尊严,对不对?”
孙扬目光凝住她的。尽管他的外表无动于衷,他的思绪却有如万马奔腾,他感到心中有一堵墙正在缓缓崩裂,一股无法抵挡的强大压力更令它加速倒塌,他为时已晚地觉悟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早已为她深深着迷。
着迷?老天,你还想欺骗谁啊?这两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他对她的感觉。只要她对着他浅浅一笑,便能让他像那些他鄙视的男人一样,连自己姓啥名啥都忘了。
他根本是着了她的魔了。
“我说过你太敏锐吗,苑芃?”他低语,一手穿过她颈后丝缎般的秀发。“我承认我真的有些怕你。你彷佛能看透我,让我在你面前无所遁形,男人并不喜欢觉得像没穿衣服,赤裸地摊开自己任女人检视。”
“我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她笑了起来,黑潭般的眸子闪着盈盈笑意,令他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你有。”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柔软的身躯压近自己。他和那抹股突如其来且蜂拥而上的迫切渴望缠斗着,那股渴求令他想将她攫入怀里,吻她带笑的唇角,然后
在察觉自己的举动之前,他已经低头封缄住她微启的香唇,当他的大手轻柔地抚摩她的背脊时,她颤抖地轻声叹息,手指抓紧他胸前的衣衫,并未试图阻止他,她甜蜜的气息窜入他的感官,令他整个血液开始沸腾。
在他离开她的唇,转而轻吮她的颈窝之际,她轻柔的嗓音彷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直直地穿透他朦胧的意识
“我不是那些会对你投怀送抱的女人,孙扬。我要的不是短暂的爱情游戏,如果你不想打破你的原则,那就离我远一点。”
孙扬倏地冻住。缓缓地,他退了开去,注视着她的眼睛。“你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那天晚上我说要找个人来教我引诱男人,我是认真的,而且我已经找到人选。”
他围在她腰上的手臂顿时箍紧,彷佛被人迎面痛击了一拳。该死的,他以为她不会记得那天酒后的胡言乱语,没想到她居然是当真的。
“我以为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他沉沉地道。
“要我小心那些接近我的男人?”她搧搧睫毛,而后笑了。“放心吧,我很清楚我在做些什么。既然你不打算当我的教练,我当然只有另作打算。”
“另作打算!”他咒骂了一句粗话。“那些男人不将你生剥活吞才是奇迹。如果你不想引火自焚,最好别轻举妄动。”
“你不是说过男人喜欢有经验的女人吗?女人也有权利寻求欲望的满足,不论跟谁都无所谓。”
“见鬼的跟谁都无所谓!”他瞪着她,胸膛因极力克制而起伏,不知该凶猛地吻醒她,还是该狠狠地摇撼她直到她清醒。“别这么做。”他压抑地道。
比苑芃没有回答,只是倾向前在他唇边留下一吻。
“晚安,孙扬。”她温柔地道,然后转身走进屋里。
直到她阖上门后许久,孙扬仍然没有移动,一股突如其来的怒气像火焰般烧灼着他的神经末梢。这种陌生而强烈的感觉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甚至连他的防卫本能也无法抵挡。
小心点,老兄!否则你很快就会步上你两位老哥的后尘,开始为一个女人如痴如狂,进而成为她的囊中之物了。他喃喃地提醒自己。
如果他不想打破原则,摧毁他一向奉为圭臬的单身主义,那他最好开始准备撤退,从今以后和谷苑芃保持距离。
而他怀疑是否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