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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来一碗面,两个小菜!”爱棠将包袱和剑放在桌上,便高声叫道。走了几日了,真是累死了,现在肚子正饿得慌哩,幸亏这半路上还有个小客栈。
一个面皮白白的小二连忙来招呼:“客官稍坐。对了,客官今晚要住店吗?”
爱棠点点头,拿出一锭大银子,道:“这个先放你这,明日多的再找给我,要是你这饭菜好吃,我顺便打赏点你。”
“是是。”小二看着银子,眼睛亮晶晶的,咬了一口,是真的,慌忙收在怀里。
夜里,爱棠才睡下,就听见动静,只见小二连同掌柜将门挑开,一人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蹑手蹑脚的进来。爱棠微微一笑,也不做声,躺在床上,等他们动静。
“那傻瓜把钱兜放在哪呢?”“应该在床头吧。”小二说着一手摸到床头“有了,有了。”小二低声说。
“这个傻瓜呢?”“用枕头蒙着他的嘴闷死他,好一块做包子的肉。”掌柜说。
小二点点头,正好摸到爱棠的枕边,正想动手。爱棠将被子一掀,一脚出去。
“啊!”小二直向后飞了出去“彭!”的一声撞在门上,瘫在地上不能动弹。掌柜要跑,爱棠跳了起来,揪住他的衣领,几拳下去打得他跪地求饶。爱棠坐在椅子上吩咐:“点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掌柜连忙上来点灯。
爱棠问:“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掌柜摇摇头。“玉面蛟听说过吗?”
掌柜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听过听过,东北绿林谁没听过这个名号?宝龙寨二当家,据说英俊潇洒,武艺高强,一手就扫平了周边好几个寨子,绿林里谁不敬他老几分?您和他认识啊?早知道我们绝对不敢惹的。”掌柜吹得唾沫星子乱溅。
“我就是。”爱棠对着自己指了指。
“哎呀!”掌柜眼睛瞪得老大,连忙伏在地上:“老大,饶了我们吧,我们是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行了,”爱棠打断他“都是绿林中人,我不为难你,你明天给我做点好菜就行了。”
“是是。”掌柜正准备出去,想了想,眼珠一转,又回过身来,谄媚的说:“老大,我听说有笔买卖,附近好几家都盯上的,我跟您说了,您可别说是我说的,保证有赚的。你也知道,这年头,挣点钱不容易。”
“少废话”爱棠丢给他几两碎银子“说!”
“老大真好,改明儿我也跟着您混去。”掌柜笑道“据说明日就有一大队人路过前面那条山路,听说是一个姓赵的军官和家眷,因在边关立了功,皇上赏赐不少,准备回京的。虽说是军官,但是您知道,现在这年头,混日子多不容易啊,只要有钱,命都可以不要的。早有几家盯上了,我没胆,您是绿林里的好汉,您要是去,我保没人敢跟您老抢。”
“姓赵?莫非是他?”爱棠心里一惊。
“您老别忘了我的长相啊,明儿我收拾包袱去投靠您的。”掌柜又凑过来。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爱棠赶紧打发他出去。
“好冷!”爱棠骑在马上,天上彤云密布“看来要下雪了。”她身着一件雪白裘皮大衣,甚为暖和“还是难为大哥想的周到,要不我现在还不是冻死?”爱棠暗想。
走了半晌,天上真的飘下雪来,不到一刻钟,雪越来越大,前面的荒原上已经覆上了薄薄一层。近处荒草,远处荒山,都似穿上了一件白衣,遮盖了原本丑陋的躯体。
“叮铃铃,叮铃铃”爱棠慢悠悠的骑着马儿走着,身上的银铃一路叮当作响,偶尔引起几个路人的回眸。
往前去就是甘州的路,他们今日也要经过这条路。爱棠心里有点不安,说不出的感觉。
一阵幽香飘过,爱棠深深的吸了一口,仔细看时,原来是路边的一颗老梅,开着淡黄的腊梅花,那梅花的枝桠自由的向四面身着,树干甚为茁壮。
“好寂寞的一颗梅花!”爱棠幽幽叹道。
“咯吱咯吱”几辆车子远远的过来,轧着雪,车后已经可以轧出两道沟。车子后面跟着七八个官兵,为首的骑着一匹高头白马,那是一个英俊的青年,剑眉朗目,气度儒雅,身着一身青色长袄,没有戴帽,头上已经覆了薄薄一层雪,他皱皱眉,拍了拍头上和肩上的雪,道:“听说这段山路不太平,大家要小心了。”
“是,大人。”
“是他,他憔悴了许多”爱棠心里一痛,将暖帽压得低低的,假作观赏梅花,矗立在老梅旁。
他们越来越近,车帘挑开,一个身着貂皮袄的少妇探出头来,对着车边的军官说了几句,那军官点头,便策马来到赵子恒身边,替他撑起伞。
赵子恒见妻子还望着他,笑了笑点点头。那少妇也一笑便放下了帘子。
“可林越来越漂亮了。”爱棠觉得胸口有点闷,紧紧的,像被锁住了一般。
车驾擦身而过,赵子恒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那背影好熟,难道是难道是爱棠?他心里一动,不可能,应该是错觉吧,数月不见,她应该在京城,怎会独自出现在这荒郊野外?此去凉州,突逢战事,五万西夏兵围困凉州城,凉州两万官兵拼死守城,救援军队却迟迟不至,向朝廷申请的军粮也一拖再拖,最后虽然击退西夏兵,父亲却战死沙场,朝廷赏赐,张太尉却向朝廷奏请将自己调回京城述职,居心叵测。想到这里,赵子恒就觉得心里沉沉的。
“叮铃铃”爱棠策马继续前行,她只是想看他一眼,别无他想。她相信以赵子恒的武功,那些土匪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表姐,爱棠表姐”可林掀开车帘叫道。爱棠一惊,定定的站住。可林下了马车,爱棠无奈的转过马头,只见可林笑颜如花“真的是你?表姐,我听到那铃声,很耳熟,真的是你!”
爱棠下马,可林上前抱住她:“爱棠表姐,我好想你。怜棠表姐呢,她在哪儿呢?”
爱棠抚抚可林的头发,她的发髻已经梳起来,插着珠花和玉簪,粉面桃腮,楚楚动人,再不似以前那天真调皮的样子,爱棠心里叹道:看来可林真的过的很好,我就放心了。
“怜棠表姐呢?”
“她在甘州,我正要去找她。”爱棠回过神来答道。
“我这次回来正好可以去看看宝儿,看看他在外公家过的好不好。”可林开心的说。
爱棠笑着点点头。
一抬头,对上了赵子恒那双深深的眸子,是担心,是心疼?说不出。赵子恒担心的看着她,她依然一身男装,风姿飒爽,面庞却有些清瘦了。
爱棠愣了一下,道:“子,赵大哥,别来无恙?”
“我受皇上恩典要上京述职,你单身一人去甘州,我们怎么放心得下。”赵子恒轻声说。
爱棠听到这话,心里隐隐作痛,强作微笑,未及答话,便被一阵骚乱打断。
大路上,大队的人马向着他们飞驰过来,人马过处,雪泥飞溅。十米开外,为首的大汉勒住马嘴,叫道:“咱们是绿林好汉,放下你们的财物,我们不杀人!快滚!”他身后整整跟了五六十人。
好大的阵势,我们这才七八人,他居然带来了五六十人,爱棠暗想。为首的她认得,正是飞鹰寨的大当家“扑天金鹰”霍君,这人武功不弱。
可林害怕的说:“他们好多人啊。”赵子恒连忙将她扶上车去,对那几名官兵说:“好好保护夫人。”说罢翻身上马,护于马车之前。
爱棠上马躲在军官身后,不让霍君认出她来。
赵子恒拔出宝剑,喝道:“抢劫朝廷命官,你不要命了?”霍君大笑:“哈哈,怕的我就不来。”
他握着一把方天戟飞马过来,斗不了几个回合,只见赵子恒将剑一挑,那方天戟飞了出去,他将冷冰冰的剑搁在霍君脖子上,道:“叫你的人都给我滚!”
霍君喏喏道:“是,是”说罢带着人马往后退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往后一退,将手一挥,只见十来个身着厚重盔甲的小喽啰,手持大刀,往地上一滚,单砍马腿。这一招来得措手不及,赵子恒和手下官兵纷纷落下马来,第二播小喽啰马上将铁丝网牵出,网上满是铁刺。爱棠那马却见过这阵势,死命的乱踢,那滚地喽啰一到脚边,爱棠袖箭齐发,让他有去无回。
霍君抽出大刀,再次向赵子恒砍来。爱棠马上挂着箭袋,她飞快的抄起弓箭“嗖”的一声,正中霍君的手腕。“哐”的一声,大刀落地。霍君抬头看时,大惊:“‘玉面蛟’你怎么在这儿?”
一阵吆喝声,左边又冲出一支人马,为首的汉子大叫:“霍君,你好没脸?竟然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敢抢我们的生意?”
霍君回头:“哦,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来人正是“钻山虎”王涛。王涛带着张镖和张成,见到发箭的正是爱棠,呆了一下,愣愣的说:“二当家,您早在这埋伏啦?”
爱棠道:“你们劫的是我的朋友,快点将这飞鹰寨的打发了,我回去报告大当家记你一功。”
王涛拍拍胸口,道:“二当家放心,既然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江湖上最讲究朋友义气,包在我身上。”
说罢,冲向霍君。霍君一看,他们人多势众,带着手下灰溜溜的回了山寨。
“二当家,一路小心!”王涛也作别“要是这路上还有人打你们的主意,我定然不会饶他。”
赵子恒及军官换上王涛一伙留下的马匹,沉默了半天。数月不见,爱棠如何就成了绿林中人呢?路边有一个草亭,可林受了惊吓,子恒扶她在亭中休息。
经此一役,可林看爱棠的眼光有点陌生,有些疏离,她轻声问:“表姐,你和他们?”她指的是那些山贼。
爱棠坦然道:“我不想瞒你们,我现在是宝龙寨的二当家。”
“胡闹!”赵子恒勃然大怒“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和那些山贼混在一起?你难道忘记了吗?你的父亲和舅舅都是清正廉明的朝廷命官,你难道想毁了他们的一世英名吗?说出来,女儿、侄女是山贼,别人会怎么说?那些山贼杀人放火,无所不为,你难道是非不分吗?”
爱棠抬起头,义正词严的说:“我在绿林也有自己的原则,我们山寨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我们不会滥杀无辜。张太尉逼得我走投无路,这叫做官逼民反,难道不是吗?就是下了九泉,面对父亲舅舅,我也问心无愧。”
“唉,算了。”子恒叹了一口气。赵子恒看了一眼可林,对身边官兵说:“你们先扶夫人上车,这里寒冷,我稍后就来。”
可林出亭回头依依不舍的说:“表姐,你找到大表姐以后一定要会京城来看我啊。”
爱棠点点头。
赵子恒矗立在亭中,望着走远的可林,回头道:“你真的要一人去甘州?”
“恩。”
“爱棠,我心里一直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什么?”爱棠心里一动。
“对不起。”赵子恒低声道。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也并未向我承诺过什么。是我对不起可林,你能够好好的照顾她,就是替我向舅舅赎罪了。”爱棠说出了心里的话,这句话她憋了好久。
“爱棠”赵子恒讶异的望着她“你真的不怪我?”
“我怪你,我怪你当初为何不辞而别。”
“我怕我看见你,我就没有办法离开”
两人相对无言,也许有过的缘分,由于一些人,一些事,也会错过吧,爱棠只能这样想。
天又开始下雪了,爱棠望望亭子外面,她走出亭外,头也不回的上了马,在飞舞的雪花中,毅然的离去,越走越远,远处,一片白茫茫,只传来“叮铃铃,叮铃铃”的铃声。
赵子恒黯然神伤,想起过往,短短几个月,世事变幻,仿佛如梦一般。
走到轿边,只听见轿内人轻声道:“舍不得吧?”
赵子恒一惊“可林我”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隔着帘子,赵子恒隐约看到可林将手帕举到眼前拭泪。
赵子恒连忙掀开帘子,可林的眼睛有点红,她却笑着对他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的。你对我很好,这就足够了。”说罢放下帘子。
赵子恒骑上马,回头看着爱棠去的路,茫茫飞雪中,何处见依人?有句诗说的好:几人能解情滋味,暮雪千山断泪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