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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九诗会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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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至二楼,已先闻流水声。二楼不如一楼宽阔,三面全是敞亮的长窗,整体在一楼的基础上向外探出一块,半个酒店便悬于小河之上。四女雀跃扑到靠窗的位置,举目眺望。但见一条小河自脚下淙淙流淌,蜿蜒汇聚于前方不远处的大湖,湖面上有数十艘乌篷船,许多渔人在垂钓。两岸更是有数不清的拱桥、水阁沿河林立。

    绿笛儿意醉神迷,两眼突然充盈泪水。红泠道:“绿笛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谷昭道:“绿笛儿姑娘这是触景生情,睹物思人,想念家乡了吧?”

    绿笛儿无语拔出长笛,横于唇边,悠然吹响。众文士早等此刻多时,见状无不正襟危坐,凝神倾听。但闻笛声绵长婉转:

    红叶儿不归,

    过客雁捎回。

    寄语片草心,

    今夕人安未?

    戚戚然说不尽的思念与期盼。一曲终了,众人犹在意中,就连伫立在一旁的店小二不觉都痴了。

    孔孟出回过神来,带头拍掌道:“真乃天外之音,我等此刻方知区区竹筒,竟能发出如此曼妙绝俗的佳音,造物之奇,不如绿笛儿姑娘奇哉。”

    绿笛儿颌首道:“孔先生谬赞了。”

    不一时,酒菜上来,众人就着渔乡美味,伴着小桥流水,觥光交错,快意至极。

    古时文人聚会喝酒,少不得搞些酒令诗文来下酒。孔孟出提议道:“我等俱是恩公所救,恩公身背长剑,一看便是侠客。我们便以古今带剑字的诗句来接龙如何,接不上的便要罚一杯,接者还要说出出处。”

    众人纷纷赞同。

    孔孟出手端酒杯,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疯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何采接道:“好说,此乃李太白的侠客行。在下就回‘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击柱心茫然。’”

    燕赵才子王清岚道:“何兄照顾在下,这也是青莲居士的诗,出自行路难。在下接‘我友剑侠非常人,袖中青蛇生细鳞。腾空顷刻已千里,手决风云惊鬼神。’”

    张文韬鼓掌道:“好说,这是陆放翁的剑客行。在下来接‘小榻琴心展,长缨剑胆舒’。”

    刘蒙接道:“这是元代吴莱寄董与幾诗。在下接‘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江三平道:“贾岛的剑客,在下接‘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

    下面文士被难住了,张口结舌道:“这这”孔孟出笑道:“这个还真不易答,赵真贤弟,这杯罚酒你喝得也不算冤枉。在下替你答,此句出自唐代三品将军郭震的古剑篇,‘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日月。正逢天下无风尘,幸得周防君子身。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鳞。非直结交游侠子,亦非亲近英雄人。何言路中遭弃捐,零落漂沦古狱间。虽复尘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

    何采喝了声好“孔兄好学识,继续继续。”

    赵真自罚一杯,接道:“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

    谷昭道:“这是白居易的李都尉古剑。谷某就接‘一双铜剑秋水光,两首新诗争剑铓。剑在床头诗在手,不知谁作蛟龙吼。’”

    孔孟出打趣道:“好,有两个剑字,答不出来也要罚两杯。”难度增加,众文士凝神静思。

    绿笛儿道:“小女来接,这是苏轼的郭祥正家醉画竹石壁上郭作诗为谢且遗古铜剑。小女接‘宝剑凭谁占斗气?名驹竟失养天闲。身今老病投空谷,回首东风涕自潸。’”

    一文士道:“这有何难,这是陆游的独孤生策字景略河中人工文善射喜击剑一世奇。在下也来一首‘少年学剑白猿翁,曾破浮生十岁功。玉具拄颐谁复许,蒯缑弹铗老犹穷。’”

    何采道:“呵呵,又是陆游的诗。我们改改题目,若是以此下去,古今写剑诗数不胜数,恐怕没完没了,不如改作剑诗却无剑字如何?”

    孔孟出赞道:“妙哉,咏剑却无剑,难度颇大,何兄请先。”

    何采稍微一沉吟道:“‘先辈匣中三尺水,曾入吴潭斩龙子。’如何?”

    孔孟出道:“好,李贺的春坊正字剑子歌。我来对‘照人如照水,切玉如切泥。锷边霜凛凛,匣上风凄凄。”

    刘蒙道:“吴均咏宝剑诗,我来对‘离匣牛斗寒,到手风云助。插腰奸胆破,出袖鬼神伏。’”

    张文韬沉吟片刻,窘道:“在下对不出,自罚一杯。”说罢,干了一杯。

    绿笛儿答道:“‘小女若是记得不差的话,这似乎是施惠的南吕一枝花咏剑。”

    刘蒙作揖道:“绿柳居士果然名不虚传。”

    孔孟出道:“既然绿柳居士接了诗,就请继续。”

    绿笛儿略一沉吟道:“小女接‘一条古时水,向我手心流’。”

    江三平拿起杯来干了一杯,道:“在下才疏学浅,请绿柳居士指教。”

    孔孟出道:“在下亦不知,请姑娘指教。”

    绿笛儿道:“这是唐朝刘叉的姚秀才爱予小剑因赠。全诗为:‘一条古时水,向我手心流。临行泻赠君,勿薄细碎仇’。”

    孔孟出道:“若没后两句还真不知其所言为何物。绿柳居士学识惊人,我等该罚一杯。”

    竹叶儿突然灵感大发道:“我也来出一首,‘日陶月炼火气尽,一片凝冰斗清冷。’”

    众文士哑然,拱手道:“我等亦不知,不知姑娘哪里得的诗句?”

    竹叶儿终于在文士面前露了回脸,大觉扬眉吐气。洋洋得意地说:“这都不知道。不过前面的我也没记住,以前老听师父经常吟诵这一句,所以就只记住了这一句。”

    谷昭道:“小叶子,这回你可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啦。你吟颂的乃是本朝唐顺之的日本刀歌,跟剑无关。”

    众人大笑道:“该罚该罚”

    竹叶儿立如被霜打的茄子,委靡不振,端酒一饮而尽。红泠人五人六地说:“该!这就叫‘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小叶子,叫我怎么说你。”

    竹叶儿立即一把掐上,二女嬉闹作一团。这俩没心没肺的少女时不时就嬉成一团,众人早见惯不怪,有俩活宝女在,反倒觉得格外快活。

    孔孟出叹道:“荆川先生乃是本朝兵部主事,一生抗倭,也诛倭无数,本来极得在下敬仰。却不知为何偏要作诗赞美倭寇的长刀,岂不知这每支长刀都沾有我百姓的鲜血。”

    谷昭道:“这你有所不知。两国虽说交恶数百年,七年前更为此岛,还曾有场恶战。但你可知,仅我朝就从东瀛先后购买过数十万把长刀,而每把的价钱是中土长刀的五倍不止。那么为何我朝要花数倍的银两去购买倭国的刀?正如诗中所言‘有客赠我日本刀,鱼须作靶青绿绠,重重碧海浮渡来,身上龙文杂藻行。怅然提刀起四顾,白日高高天炯炯!毛发凛冽生鸡皮,坐失炎蒸日方永。闻到倭夷初铸成,几岁埋藏掷深井,日陶月炼火气尽,一片凝冰斗清冷。’东瀛当下的铸刀之术,可谓冠绝天下。我们两国交兵数次,皆是吃亏于兵器上。现在我大明男儿正是手执东瀛长刀斩杀来犯的倭寇,试想当倭寇发现死伤在自己人所造的长刀之下又将是何种感慨?所以说刀之一物,抑或者是其他物品,本没有情感与生命。莫要拘泥于何人所造的,物为人用,关键是看谁使用。同样一把斧头,你拿去砍柴卖柴,用于生计,便是赖以为生的伙伴。你拿去砍人便是凶器,是助纣为虐的恶器。你能去怨恨造斧头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