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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好悲伤的感觉。这股悲伤,竟然是如此的浓烈,浓得让人不知所措。
鼻子好酸,而眼眶好涩。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仿佛人在一瞬间,掉进了黑暗无比的冰窟窿中,四周围没有半点声息,剩下的只是无尽的哀恸。
没有人可以化解,因为这已经是注定了的。
“为什么哭泣,为什么流泪?”纤细的嗓音,在她的耳畔轻轻地响起。
是谁?是谁在说话呢?好熟悉的声音,好熟啊“这就是眼泪吗?原来眼泪竟然是温的呢。”那声音继续道。
是谁?究竟是谁?
有一只手在轻轻地抚着她的眼角。冰凉的温度,沁入了她的肌肤,仿佛要剥夺去她所有的温度。
“啊!”一声惊呼,癸铮猛然睁开双眸。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隽秀清雅的脸庞,水波般的双眸,皱着秀挺的鼻梁,紫水晶的菱形饰物,在月色的光线下折射着银色的光彩。
“做梦了?”唇轻轻开启,朔琊看着躺在床上一脸受惊的癸铮问道。光洁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看来她似乎受了相当多的惊吓。
“是,做做梦了。”她直起了上半身,垂下眼眸,不敢看他的脸。梦中的人,和现在坐在她身旁的人,该是同一个人,但是
脑海中怎么都无法忘记,他那张冰冷无比的脸庞,在剑锋之前,冰冷得彻骨。
“是噩梦吗?流了好多眼泪。”朔琊抬起手指,拭着癸铮脸颊上那未干的泪珠。已然渐渐冷却的泪珠,却还带着一丝残温。
这就是人类的眼泪吗?带着人的热气,像是脆弱的表现。
“嗯。”她小小地点了点脑袋,身子缩了缩,想避开他的手指,但是身后就是床柱,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让她避开。
“不许怕我,也不许回避我!”朔琊拽住癸铮的肩膀,强迫她抬起头看着他。
“主主子。”现在的她,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看着他的脸,总让她联想到梦里的情景。他真的不认识亚纱明女皇吗?那么为什么梦中的两人,相知却相恨呢?
梦,仿佛如一面镜子一般,表演着一幕幕的戏。
而梦中,亚纱明的那股愤怒,那种伤痛,那种无奈,却在梦醒了之后还残留在她的心中。
她的眼,怔怔地望着他,月光透过窗子,照了一地。在光线之下,她看着他的发,他的眉,他的眼尽管,是和梦中的人一样的容颜,但是却没有梦中人的那份冰冷,那份彻骨的冰冷。
“在看什么?”他的脸凑近她问道。
“你的眼睛是金色的。”好半晌,她才喃喃地回答道。
“嗯,是金色的。”他的手指,划过自己的眼角。极少数的人或者魔才会有这种颜色的眸子,至少,他从未看见过其他人有如他这般颜色的眸子。
“金色呃,很少见。”她顿了顿道,手指紧紧抓着被褥。老天,她都不知道现在该说点什么才好。
“是啊,很少见。”他无异议地点了点头,轻润的呼吸吹拂着她耳边的发梢。
“那”癸铮贝齿咬了咬下唇“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里?”看窗外的月色,已是三更过半了,他又为何会出现呢?
“因为很难入睡,因为”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要如何说?说他是因为脑海中不断地想着那个所谓的亚纱明女皇,所以一直无法歇息吗?
莫名其妙,莫名得连他自己都不了解,为什么会去在意一个他根本就没有印象的皇族之人。
还是说在他那段空白的记忆中,有亚纱明的存在?
而记忆,又有谁有能力剥夺身为神的他的记忆呢?人类,不可能。魔,没有那份法力。那么——只剩下同为五神的其他四神了。
但是神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做这种事,除非
金色的眸子一敛,他把沾着她泪珠的手指移近自己的唇边“若是我不来,恐怕也无法看见你的眼泪。”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泣。
晶莹的泪珠,仿若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剔透美丽。
“我”癸铮嗫嚅着。
“是咸的呢。”朔琊伸出舌尖,轻舔着手指上的泪珠。
她脸一红“眼泪当然是咸的了,你难道没有哭过吗?”她抽了抽鼻子道。
“哭?”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我当然没哭过了,哭泣的话,掉出来的眼泪都一样吗?”
嗄?她一怔“你、你没有哭过?”
“从来不曾。”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就算是再坚强的人,也会”
“忘记了吗?”朔琊的手指点住了癸铮的双唇“我不是人,而是神,是剑神,别名——无泪之神。”
无泪?她没有开口,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无泪之神,也就是一生都不会有眼泪的神祗,所以即使我再怎么难过,都不会流泪。”因为若是流了泪,那便是自己迎接了死亡。
这就是神吗?剑神,一个一生都不会有泪的神祗。癸铮心情复杂地想着。以往,她对于他的了解,往往只是从那些老人们的口中,或者一些史书上所得知。
剑神,该是一位满腹杀戮的神祗,他残忍,他嗜血,他视人命为无物。更甚至,他是恶神,是人类的大敌。
但是为什么,她却觉得他好悲哀,因为当一个人连哭泣都不会落泪的话,是何等的孤独。
“那当年,你突然在战争中消失,是因为你被封印了吗?”癸铮问道。
“是吧。”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错误的话。
“那么——”她的手微微一颤“你会再发动第二场战争吗?”若是的话,那么她便是罪人了,因为,是她亲手解开了封印。
他抬起手,拨开了垂落在她脸颊边的发。真实奇怪,他竟然会对她说如此之多的话。只是,在她的身边,有她的气息存在,他似乎便不会胡思乱想,不会焦躁不安。
她——奇异似的抚平了他的暴躁。
“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对于这一点,他会视心情而定。
“那么就是说还是有可能的了?”
“你的话太多了。”他捧起了她的脸颊。
“可是”
余下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的唇已经贴在了她的双唇之上。
圣洁的吻,双唇与双唇之间,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他在干吗?吻她吗?癸铮瞪大双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这、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吻她呢?是在做梦吗?是她的梦还没有醒吗?可是,若是做梦的话,为什么现在的感觉,却是这般的清晰。
他吻着她,闭着双眸在吻,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那双清澈的金色眼眸。而她,则一直睁大着眼睛,看着放大在眼中他的脸庞。
终于,片刻之后,或许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的唇离开了她的唇。
修长十指,还是牢牢地捧住她的脸颊。
癸铮微喘着气,满脸酡红。心情,不知道是喜悦,是害羞,还是害怕。现在的她,是该哭泣呢,还是该质问他为何要吻她?
挪了挪唇,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朔琊睁开双眸,眸光之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吻了她,吻了一个平凡无奇的人类女子。而且吻得这般的自然。仿佛她天生就该是属于他的。
“你的话,真的太多了。”抿了抿唇,他的视线依旧没有移开她的脸颊。
是的,他要她,要这名名叫癸铮的人类女子。
剑神,这个人类大敌的神祗,这个跺跺脚就能够引起亚克沙斯大地震动的神祗,居然会吻了她。
难以置信的事情,却真的发生了。
莫说别人不信,连癸铮自己都很难相信。
喝完了水媚端上的药汁,癸铮看着窗外的景致,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从来不曾踏足外出过,说不闷是骗人的。
“水媚姑娘,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她问道。是朔琊把她带出了宫殿,同时也决定了她的命运。只是真的无法再回到穆德尔皇宫了吗?
本来,只要到了二十五岁,她就可以出宫嫁人,就可以重新和父母团聚,一切不同于以往的生活都可以展开,但是现在却
“应该再过一两天吧,等你手上的伤都好了,主君便会带你回无波宫。”水媚收拾好了碗,拿起白色纱布给癸铮的手换着药。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其实不换药也无所谓。”伤口已经愈合,剩下的只是等这些疤痕褪去而已。
“这怎么可以呢,主君会怪我伺候不周的。”水媚边拆着旧纱布边说道。
伺候!天知道,她也只是一个小宫女而已,哪里需要别人伺候“可是我”
卡!
木门被轻轻地推开,颀长的身影走入了房内。
“主君!”水媚一见来人,赶紧行礼道。
朔琊瞥了眼癸铮右手上尚未换好的纱布,淡淡道:“把药留下,你退下吧。”
“是。”水媚欠了欠身子,端着碗盘退出了房间。
静静的阁楼,只余下一男一女。
“主主子。”癸铮清了清喉咙唤道。看到他,她又莫名地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吻。
虽然是吻,但是他的吻,却有着她说不出来的圣洁,仿佛那代表着不是情欲,而是一种宣誓。
动了动身子,她拿起一旁的药和纱布,打算自己换。
“我来。”朔琊一个箭步跨前道。
“什么?”手定格在了半空中,她愣愣地看着他,怀疑自己有无听错。
“我说我来。”他重复了一遍,同时拿起一旁的药膏,轻轻地抹在了她的伤口之上。
尽管脸上面无表情,但是他的动作却还是略显轻柔。
“主子”她怯怯地看着他,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嗯?”他没有抬头,只是盯着她手上的伤。
“主子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这些日子,他总是会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只是想过来罢了。”朔琊淡淡地道。
“听水媚姑娘说,再过一两天,我们就回去无波宫。”癸铮继续问道。她记得他带她出宫殿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要回无波宫。
那里是剑神所居住的宫殿,听老人们的描述,那里金碧辉煌,同时又无比的神秘。那里有着优美的乐声,有着妖娆的舞姿,有着人类所无法探究的秘密。
“难道你还想再继续待在这种简陋的地方?”他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没有没有。”她连连摇头。不过,这里也不算简陋吧,比起穆德尔国内贵族所居住的地方,这里已经很豪华了。癸铮在心里小小地嘀咕着,只是没有开口说出来“奴婢只是想知道,去了无波宫之后,我什么时候呃,能够再回穆德尔?”这才是重点,毕竟在心底深处,她还是渴望回到以前的那种平静生活。
尽管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小宫女,但是却自在。尽管每天都会听到挨骂,但是却不会心惊胆战。
眸光一冷,他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你想要回穆德尔?”声音犹如清泉,冰凉得有些寒意。
“是、是啊!”她讷讷地点了点头,犹未发觉自己已经触怒了对方。
“回去?哈哈!”朔琊蓦地大笑几声,眯着眼眸盯着面前之人“我有说过你可以回穆德尔吗?”
她望着他的笑脸,心中陡然扬起一阵心慌。这样的笑容,太过诡异了。
明明浑身所散发出的是让人望而却步的凌厉气势,但是那张清秀俊雅的脸庞却笑得犹如孩子似的。
“可是,我只是个小宫女,留在无波宫也不会有什么用,倒不如放我”
喀!细微的脆裂声,使得癸铮说了一半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那原本盛着药膏的小木盒在那双白皙光滑宛如处子般的手心中,碎成了粉末。
“主主子”她不安地咽了咽喉间的口水,他看着她的目光让她心慌。
“你抖得似乎很厉害呢。”朔琊笑了笑,望着癸铮轻轻道。
“有、有吗?”其实是有的,因为现在,她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你刚才说,你想到哪里去?我没有听清楚,你可以再说一遍吗?”他的手,撩起了她的一撮发继续道。
和熏如春风般的笑意,明媚且动人,又宛若小孩一般的纯真。
“我”声音仿佛被压抑住了,无法出声。
“对了,你的手上好了药,我还没把纱布包上呢。”朔琊说着,拿起了一旁的纱布,开始一圈一圈地包着。
她贝齿咬着下唇,不敢再说什么。他的气势吓住了她,吓得她不知所措。
白色的纱布,包裹住了癸铮右手的手腕。朔琊静静地看着,视线宛若在欣赏一般“包好了呢。”仿佛发现了一件宝贝一般,他笑语着道。
癸铮缩了缩手,想要抽回右手,但是却徒劳无用。
“你说,我该怎么对你呢?”他微微侧歪着头,像是对她说话,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她带着一丝惶恐,抬眼看着他。
“啊,对了,这样如何?”像是想到了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朔琊的手指缓缓上移,移到了癸铮右手的手肘处。
心,莫名地提起。她害怕着,害怕他。
冰凉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臂。力道在一点一点地收紧着,然后在下一瞬间,癸铮整个人被一股剧痛所笼罩。
骨节错位的声音,清晰地在她的耳边响起,光洁的额头,涌出了一层汗珠。
“痛!”双眉紧皱,她惨烈地呼出了声。
他做了什么?把她的手腕给折了吗?如此轻易地就把痛苦加诸在她的身上。人类在神的眼中,难道就是如此的脆弱吗?
“这是一个好办法吧。”她痛苦的表情并没有让他脸上的笑容减少“现在的你,即使想走,应该也没那个力气了!”
痛,好痛!她整个人摇摇欲坠,视线开始模糊,他的笑容亦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颀长的身影转身开门“水媚。”朔琊唤着一直站在门外候着的魔女。
“属下在。”
“没有我的同意,不许给她接骨。”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