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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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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蛟蛇行动停顿,没再往前扑咬,狍枭没被神祗商讨他的死活给恫吓半分,倒是扎扎实实让鸟蛟蛇方才险些咬杀宝宝的动作给吓得屏息破胆。

    “你给我退后!你敢咬她我就咬你!”狍枭朝乌蛟蛇狂吠。他虽然手脚遭缚,嘴巴可没有!貔貅的牙够利了,想试看看吗?!

    “在我等面前,竟仍不掩饰凶性,朽木。”银星天女不悦地轻摇螓首,云雾中,只见婀娜身影微微晃动。

    “你为何不换个角度,赞赏他对那只疫鬼有情有义,宁见自己受罚,也不容谁伤害她。”老仙翁看法与她不同。

    “我不相信恶兽有情义两字可言。”

    “哦?要不要打赌,呵呵。”老仙翁笑问。

    “神族不兴打赌这一套。”银星天女淡道。

    “无伤大雅呀,既不赌钱,又不赌命,就当下盘棋、分分胜负。”

    “赌什么?”神君好奇。

    老仙翁用着在场只有天人天女能懂的神语回答,几位神祗亦用貔貅不解的语言说话,几句你来我往,勉强仅能知道是哪位神祗在发言,而内容却是一概不明了。狍枭他娘心急的望向夫君,后者神情严肃但也平静,握紧爱妻的手,静观其变。

    神祗谈了颇久,老仙翁的呵呵笑声不时传来,但不能肯定谈话内容有多轻松愉快。

    “他们到底要干嘛?”瑶貅悄声与瑛貅、铃貅嘀咕。

    “只有老仙翁一个替小弟说话”瑛貅俏颜写满烦恼,好担心叽哩咕噜的谈话声终止后,神祗会宣布教人绝望的答案。

    “爹一直要我们忍,难道真要忍到小弟没命吗?!”铃貅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宝宝仍是护卫狍枭的举臂姿势,没有改变,她屏住呼吸,看眼前那团白色云雾变化,不敢稍有放松,就怕神祗突然出掌攻击受缚的狍枭,如他们所言,将他的魂魄给逼出肉身。

    “你们真是固执呀,浪费老人家这么多口水。”老仙翁总算吐出了貔貅们能理解的句子。“好的也说了,坏的也提了,后果更是一项一项分析给你们听,老是用守旧的办法做事,几千年了,你们不嫌腻吗?现在的孩子越来越不懂敬老尊贤,以前月读还在,都会乖乖喊我声‘仙尊’”

    “闲话少言,问吧。”神君打断老仙翁的埋怨。

    老仙翁这回倒笑得很开怀,绵长地呵笑好久,胡子拈了又拈,摸了又摸,才绶缓开口。

    “小貔貅,如果放你离开凌云峰,毫发无伤的离开,不逮你的魂魄回地府,也不计较你误伤碧貔的罪责,再给你十次机会,你往后犯了错,仍能抵扣。”老仙翁伸出食指,比划了个“一”笑几声,再添入中指,改为“二”“与你甘愿乖乖被打出魂魄,回地府去接受你逃掉的酷峻严刑,来换这只疫鬼平安走下凌云峰,这两个选项,若能让你选,你挑哪一个?”

    “完了”狍枭他娘发出呻吟。

    白痴都知道要选一!

    偏偏这问题的陷阱又太明显,越是简单能挑的选项,越是不能选。

    选一的话,他平安,小疫鬼当然也会跟着他一块平安离开,这答案等于囊括了选项二的优点,而剔除被打出魂魄的缺点——无论拿去问谁,谁都明白选一才对!

    可选了一,不正告诉神祗们,我就是一只自私自利只顾自己好的家伙?,

    但选了二,活脱脱就是笨蛋!蠢人!傻子!自己跳进神祗安排好的死路!

    神祗要考验的,便是本性。

    然而,一或二,皆带有陷阱!

    只消思绪略有偏颇或不安或猜忌,就通盘皆输!

    狍枭他娘根本来不及叫狍枭好好思考再认真作答——

    “当然是让她平安走下凌云峰!”狍枭吼得周遭一瞬间鸦雀无声,回音还在绕呀绕,一遍一逼重复着:当然是让她平安走下凌云峰——当然是让她平安走下凌云峰——当然是让她平安走下凌云峰峰峰峰峰峰峰峰

    “呵呵呵呵”老仙翁是在场第一个发出爽朗笑声的人。“答得真是毫不考虑。”

    “这孩子绝对没有思考过,他是凭直觉回答,兴许连比较两个选项的优劣忖量也没有。”狍枭他爹眉眼间的紧绷,松懈下来,露出笑容,见爱妻表情痴憨,嘴儿圆张,不懂为何夫君笑了出来,他低声在爱妻耳边说:“老仙翁赌赢了,宝宝的答案,替他自己挣来了生机。”

    “你听得懂神语?”她茫然问。

    他只是笑,没点头或摇头。

    越单纯的问题,越毋须去思量答案之间的好处坏处各占几分,有时听来吃亏的选项,却能深掘出一个人内心真正的想法,狍枭或许笨、或许鲁莽,可其本性中并非只有一无可取的恶质,他也是会有想豁出性命去保护的人。

    神祗们方才已商讨出赌约规则,借一个看似容易的问题,看穿狍枭心中究竟视何为重。

    选择了一,怕误入神祗陷阱,选择二,怕神祗不打诳语,是当真拿他的命去换宝宝离开凌云峰这种毫无赘意的“福利”越是思索择一挑二,越觉处处有语病,越难以迅速回应。

    而神祗的赌约,并不是“选对”了,便算赢。

    没有半分迟疑,选一,代表恶兽沾沾自喜能获得特赦而没将其余人事摆进心里,本性自私自利,如此一来,神祗惩处他,理所当然。

    犹豫了片刻后,才选一,便是恶兽思量两者的优劣,钻研选项漏洞,奸巧佞恶,企图狡猾行事,其性鄙劣,同样不可取。

    思索良久,选二,表示他心里拿捏着问题是否存有考验,明白选项一是在测试他贪婪怕死与否,若选了,决计不会获得神祗的大方实现,甚至还可能扣他一条私心藏奸之罪!衡量利弊,做出择二的答案,可“二”真是正确解答吗?不,迟疑之选,仍是错误,彰显恶兽心机深沉,想以智取巧,昧着良心,罗织谎言。

    没思考、没忖度、没游移、没深虑,断然就回答要选二

    代表那个家伙的脑袋,一定有病!

    二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收获太小,即便知道是陷阱,愿意如此爽快一脚踩进去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真不敢相信这只恶兽,竟选择了对他最不利,而获得之物却渺小如沙的选项”银星天女院耳的清嗓,此时听来有些狼狈。

    “而且完全没有踌躇”方才用神语冷讽狍枭绝对过不了关的神君,此刻也只能瞠目结舌。

    “老友们,愿赌要服输,赌输别耍赖呀,呵呵,大家刚才可是都允诺了,赌赢——”

    “随便你!”神祗们不可能食言,更忌输不起,话既出口,怎能再自毁诺言?错只错在他们料错恶兽本性,认定恶兽之心不存温暖柔情,决计不会挑中教他们心服口服的选择,即便是瞎蒙,误打误撞挑了二,他出自于本能的果决扞卫,也赢取了他们的筹码。

    “那么,小貔貅的处置,全权由我这老人家来做啰。”言毕,满峰彩云散去大半,神祗天人退离,守诺不加以干涉。

    “老仙翁!谢谢你!谢谢你啦!你这个朋友真没白交!”狍枭他娘开心尖叫,猛拍老仙翁罩身的白色云雾。由老仙翁处置,等于无罪释放了嘛!大家都这么熟了,几十年老朋友,好商量,一切好商量!

    “你怎会觉得交由我处置,小貔貅的下场更好呢?呵呵。”老仙翁反问,虽笑着,语气中不容忽视的认真严肃,教几只貔貅全数一怔。

    “老仙翁此话何意?”狍枭他爹问。

    “我并不认为,小貔貅可以放。”老仙翁说道,

    狍枭他娘倒抽凉气。本以为老仙翁是站在他们这边,结果——

    “小貔貅确实在掌控情绪上不够成熟,发怒等于发狂,一暴走,变成兽形貔貅,又带有恶兽残杀本性,着实堪虑。”

    他道出在场貔貅无法辩驳的实情。

    “这我们带他回去,好好教?”狍枭他娘试探商量。

    老仙翁笑着摇头。都教了几十年,变好变坏,也不过就是如此。

    “那你想怎么样?!”狍枭他娘追问。

    “我要小貔貅加入天庭奉召,替代碧貔的工作,我也替他找好了,教导、他自制脾气的前辈。”老仙翁提出条件。

    “叫我加入天庭奉召,当你们神族的狗办不到!”狍枭首先发难、嘴角因激动狺语而微微抽搐。

    “瞧,说没两句,又生气了,他得好好琢磨琢磨。”老仙翁望向狍枭他爹,笑叹。

    “老仙翁央托了哪位前辈来教导他?”狍枭他爹想知道,让老仙翁认定能压制狍枭傲性之人是谁?

    狍枭他爹甫问完,远处吼声阵阵,骑乘巨大猛兽的武将驰如星火而至,布满深红伤痕的神颜,少掉神祗惯有的慈眉善目,倒显狰狞。

    “呵呵,由武罗天尊来,如何?我家这小伙子,说来与小貔貅有类同之处,他当初也不是乖孩子,现在可是出类拔萃。”老仙翁笑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此一名言,在武罗身上适用,在狍枭身上呢?

    呵呵,天机,不可泄漏。

    狍枭他爹觉得武罗眼熟,但不确定在何处曾见,他朝武罗抱拳揖身,狍枭交给他,应该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武罗微讶,转向老仙翁,后者呵呵直笑。

    “反正他不记得的,又不是只有你,不用感到震惊,他现在是只貔貅罢了。”

    “嗯。”武罗淡应。

    “喂!你们给我听清楚!我狍枭绝不会沦为你们神族豢养的宠物!要我替你们辟邪守财、巡视天界,门儿都没有!”狍枭还在吠。

    “现在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你根本没得挑!”狍枭他娘叉腰,与他拌嘴:“再说,刚刚老仙翁给你两条路走,你不是连想都不想就决定被打回地府受罪,也要换宝宝平安离开凌云峰这个白痴才会挑的选项吗?!比起去地府被炸被烤被磨成浆,去天庭卖卖苦力算什么?!”

    “对我来说是一样的!”地府和天界,全是他讨厌之处,他可一点都不觉得被天庭召奉是光荣事,哼!

    “厚!宝宝,你也说说他啦!”狍枭他娘马上寻找帮手。

    宝宝仍在咀嚼眼前的骤变发展,尚无法厘清所听所见代表着何意,她还迟钝地停留在老仙翁拿两个选项给狍枭挑,狍枭挑了一个令她脑袋空白的答案,快得她无法阻止,她只记得她要出声反驳,要求狍枭收回它,她绝不要狍枭拿他的生死来换她平安,狍枭没能离开凌云峰,她也不要走!

    话,还在脑子里打转,一心急就拙于表达的她,什么都来不及说,一切急转直下,神祗退去,狍枭他娘露出久违的妍丽笑靥,仿佛难题尽解

    她不懂,狍枭选对了吗?狍枭平安了吗?狍枭可以不用被绑在飞来石上了吗?

    太多混乱,在脑里交织,直到狍枭他娘一句“宝宝,你也说说他啦!”将她唤出怔忡的迷茫中。

    “是代表,你安全,了吗?”宝宝全然状况外,心里充斥着此时最悬念之事。“他们,不会,伤你,是吗?可以,放你,离开,这里,是吗?”她颤抖地问他,需要他的点头确定,来平抚恐惧。

    “人家要放他,他还拿乔哩!”瑶貅帮腔。

    “为什么你不想,下去吗?你不下去,我也,不要下去。”

    狍枭龇牙咧嘴对着娘亲和瑶貅挤出凶恶脸色,面对宝宝却威风大软。“我没有说不下去啦,下去当然是想下去,但我不要当天界的”

    “太好了你能平安,太好了奇迹,真的有,我一直,默默祈祷,真的,成真了”她在他怀里,落下欢喜的眼泪。

    “不是——可我——当天界的——我——那很丢脸耶——我是恶兽——就算勉强像貔貅但——我哪会呀——”

    狍枭连说话的方法,都变成了宝宝的口吻,结结巴巴。

    “呵呵呵,看来,柔能克刚这四字,用在天人或恶兽身上,都颇有成效呢。”老仙翁意有所指地瞟了眼神武罗,武罗故意撇头当作没听见。

    最后,狍枭下去否?

    答案是肯定的。

    不只离开凌云峰,更带一包翡翠绿宝去探视养伤的碧貔及天兵们,当天更被武罗直接抓去“教导”了一番,听洗心咒听了八百遍,回到家,脑子里还嗡嗡作响,自动重复起那些吵人仙咒

    不甘愿吗?

    当然不甘愿,只是他没有抱怨。被软绵绵小手牵着挽着,一块走下凌云峰,一块去挨碧貔的冷眼漠视,他心里着实不爽快,倒是宝宝用着笨拙的喜悦口吻,祝福碧貔早日康复,约定明天再来看他,下回要带些什么种类的宝矿给他吃,又表达歉意云云,让碧貔原先的臭脸也不得不稍稍放软,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那张笑颜又是如此真诚可爱

    她的“一块”不是虚伪说说,也不是只想同甘,而不愿共苦,明知道跟着他一块,难脱遇上些不愉快的事,她仍是满脸欣喜,好似无所惧怕,与他交握得紧紧的,彷佛用肢体语言告诉他:

    没关系,我在哦,我陪你,我们一起面对吧。

    他的不甘愿,在她指掌温柔包覆下,荡然无存。

    只要在一块,就没有跨不过的难题。她的陪伴,让他有这样的信心。

    区区一只天庭召奉兽,哼,当就当,谁怕谁呀!

    放马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