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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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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邵凡齐前往赵家的衣若芙并没有在一楼的灵堂看到赵琳的身影,而是在二楼赵母的房间内找到陷于沉思中的赵琳。

    赵琳一身黑衣黑裙更彰显出她脸色的苍白,失去光彩的眼神遥望向天边的星空,过度的专注让她没注意到衣若芙的到来,直到衣若芙出声唤她,才招回她神游的思绪。

    “小若?齐哥终于找到你了!”赵琳乍见衣若芙时,眼底闪过一抹意外,随即又难掩失望地表示:“还是晚了一步。”

    “请节哀。”明知是很八股的一句话,但是她还是不能免俗地慰问,聊胜于无嘛,不然要她说什么?

    “你真的很不懂人情世故耶,连安慰人的话都说的冷冰冰的。”赵琳忍不住失笑,但是也注意到衣若芙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她知道,衣若芙对她与邵凡齐的误会尚未解除。

    “看来,我多虑了,你看起来很坚强。”还能开玩笑,可见她并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担心的。

    闻言,赵琳苦笑了一下。

    “她走的那一晚,我哭到天亮,泪流干了,心也平静了不少。毕竟她已经比医生预估的半年期限多活了两个月,该知足了不是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能让她再见你一面。”

    “赵伯母要见我?”衣若芙没想到赵母在咽气前会想要见她这个外人,所以听到赵琳的话,心中难免讶异。

    “嗯。只是不知道她要跟你说什么,问她,她也不肯告诉我,所以我没有办法转达了,抱歉。”

    “该抱歉的是我,只是我不知道她会走的如此突然。”衣若芙感到一丝愧疚,她知道赵母会告诉她什么,无非就是要将赵琳交付给她之类的话。没能亲口交代完,不知她是否走的无牵无挂?

    “我们也没想到。”赵琳看见衣若芙自责的模样,反过来安慰她:“放心,她走的很安祥,而且你能来上香,她也会很高兴的。”

    对于赵琳这般平静的表现,衣若芙反到感觉纳闷,怎么她没有丝毫的哀伤之意呢?莫非真如她所说的,泪已流尽,心也静止了?

    看出她的疑惑,赵琳拉她一同坐在落地窗前。

    “很奇怪我为什么没什么哀伤之意?”

    “你平静得令人怀疑。”怀疑死去的人是不是你的亲人。只是她没残忍地说出这一句。

    “我的哀痛早在得知她患了脑癌时就已经痛过一次了,而且几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看了衣若芙一眼,见她一脸静待下文的表情,继续道:“既然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除了接受还能怎样?八个月下来的心理建设与准备让我能坦然面对她的离开,所以我现在才能这么平静。”

    “你能适应就好。”原来她跟自己的情况差不多,当初父亲的情形也大致如此,自己也是这样调适过来的,不是吗?

    “我是还好,倒是齐哥”她停顿了一下,刻意看看衣若芙的反应。只是衣若芙仍是面无表情地聆听,没有表现出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齐哥在“双重打击”下,心里的苦不比我少。”她刻意强调“双重打击”突显了这四个字的暗藏玄机。

    衣若芙岂会听不出她话中有话,只是她已经打算退出这个是非之地,所以不愿意一探究竟,宁可不闻不问,少烦少忧。

    显然衣若芙对邵凡齐误会颇深,才会对他的事如此无动于衷。赵琳并不打算放弃,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他用忙碌来让自己暂时忘记伤痛,所以我妈的后事多亏他的用心奔走了。我这个做女儿的反而什么事也没做,真是不应该。”

    “他是赵伯母未来的女婿,这些都是他该做的。”衣若芙淡淡地回了赵琳一句,不知道赵琳到底要表达些什么。

    “不,这些都不是他该做的,他牺牲的已经太多太多了。小若,你误会齐哥了!”赵琳激动地拉住她的手低嚷。

    “误会?”衣若芙的语气里有一股嘲讽。

    是该说实话的时候了。

    赵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才开口:“小若,那一晚的情形你都看到了吧?”

    “红砖道上吻你的男人那一幕?”邵凡齐告诉她的吗?为什么?他们因此而吵架了吗?所以才会说邵凡齐受了“双重打击”?有可能。

    “嗯。他叫向毅盟,其实,我心里真正爱的人是他。”赵琳幽幽地开口,说出这个压在她心里已久的事实。

    “多久了?”原来真如她所想的,赵琳移情别恋了,才会逼使邵凡齐“向外发展”想到此,衣若芙不由得心生一股怒气,气赵琳对邵凡齐的背叛。

    “小若,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好不好?”见到衣若芙微愠的脸色,赵琳紧张地握住她的手解释。这件事如果不好好处理,会毁了邵凡齐的。她欠邵凡齐的已经太多了,如果这点忙都帮不了他,那么自己死后肯定下十八层地狱了。

    虽然生气,衣若芙还不至于理智全失,只是气愤地抽回被赵琳握住的手,口气不善地低吼:“说!”

    赵琳从没见过衣若芙生这么大的气,这是不是表示她其实是有一点点在意邵凡齐,所以才会替他不平?

    不敢大意,赵琳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还记得当初你刚来替我上课时,问过我爱不爱齐哥这件事?”

    衣若芙没有回答,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

    赵琳耸耸肩,继续解释:  “我跟齐哥从小青梅竹马,他疼我如妹妹,我敬他如兄长,若要说我跟他之间真有什么的话,就是我对他的敬爱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她说的十分肯定,没有丝毫的迟疑,清澈的眼神显示她并没有说谎,倒教衣若芙迷惑了;不爱他,那为什么还要跟他订婚?

    “毅盟是我高中参加联谊时认识的一位朋友的姊夫。我去那位朋友家玩,无意间认识他的。乍见到他,我们俩就像两块磁铁般相互吸引,但是碍于他已婚的身分,对他的欣赏我只能偷偷藏在心底,不敢有其它奢望。唉!上天作弄人,偏教他婚姻不幸,也怪我抗拒不了他对我的吸引,我无法自拔地爱上他了。当然,他对我的爱绝对不亚于我,这点我很清楚,只是外人并不清楚,这其中还包括了我爸妈,他们甚至认为我是被他骗了,因此极力反对我跟他来往。”

    赵琳说的哀怨,眼神也黯了下来,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们是真心相爱呢?”她几乎是喊出来的,泪水也在同时滑落。

    “你这样算是第三者。”虽然残忍,但是衣若芙不得不提醒她。她可以体会赵父、赵母当时的顾忌。

    “我知道。但是他老婆根本没有资格拥有他!她只会折磨他而已,根本不爱他、不懂他!”她这次更激动了。

    衣若芙没有反驳她,只是静静地听她宣泄。

    啜泣了一段时间,赵琳的情绪才渐趋平稳。

    “对不起,我失态了。”吸了吸鼻子,她继续道:“刚开始,我心里很不平衡,想尽各种方式反抗我爸妈,只为了要跟他在一起,所以我跟我爸妈的关系几乎破裂,直到直到我父亲发生空难之后,我才停止了偏激的反抗行为。”

    “空难?”

    “嗯。我父亲是和邵爸、邵妈一起到日本洽谈生意时发生空难的,换句话说,齐哥也是在同一时间得知他父母罹难的消息的。”

    她当时至少还有母亲在身边,但是邵凡齐却是突然间失去了父母,原本以为他会受不了打击,可是他的反应却是令人意外的坚强,一滴泪也没掉。也许是不愿意在人前表现出懦弱吧,赵琳知道,其实他心里比她还难过。

    “因为这件事的打击,我妈差点倒了下去,而我也慌了。父亲突然撒手而去,母亲也极欲求去,赵氏企业没人坐镇,对经营公司一点概念也没有的我只能无助地哭倒在齐哥怀中。相形之下,齐哥比我长进多了,虽然他也对经营企业一窍不通,但是他说过,这是父母的心血,不能毁在我们手上,所以他毅然决然离开他所创立的帮派,全力投入经营公司的学习过程,不只是邵氏企业,连赵氏他也一并扛下。一开始,他遭遇到不少挫折与阻碍,包括元老们的嘲弄以及竞争对手的蓄意陷害,但是他都一一克服了,咬紧牙关一步步走来,不但让两家企业持续正常运作,还扩充了规模,算是化危机为契机吧。”赵琳提到邵凡齐的功绩,是打从心里敬佩。

    “所以你为了报恩才以身相许?”这种事情常发生不是吗?衣若芙难掩嘲讽地开口。

    赵琳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道:  “小若,如果你真的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你就会知道:当你的心里有一个人时,其它的人即使再好、再优秀,也根本进不了你的眼,更别提以身相许这种愚昧至极的报恩方式了。”

    “哦?”她是真的怀疑,毕竟人活在世上,除了感情,尚有许多加诸在人身上的枷锁让凡事无法尽如人意,所以才会有“身不由己”这句话。

    “等你遇到了,你就会知道了。”也许就快了吧。赵琳在心里补上这一句,并且衷心期望那个幸运儿就是邵凡齐。“齐哥对赵家的恩情我没齿难忘,若有机会,我一定设法报答,但绝对不会是“以身相许”这种损人又不利我的方式。”

    赵琳说的信誓旦旦,可是衣若芙脸上怀疑的表情未消减半分。毕竟,他们还是订婚了,不是吗?

    “在这段期间里我也重新思考我跟毅盟的这段感情。”赵琳不理会衣若芙怀疑的眼光,自顾自地说下去:“也许是我太急于让周围的人认同我们吧,所以我的方法可能躁进了一些,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弹,于是我跟毅盟取得共识,我们给彼此一段时间去说服或者说是感动我们周遭的人,让他们接纳我们,至少不要反对我们。而毅盟也会处理好他的婚姻问题,也就是跟他的妻子离婚,让他能名正言顺地爱我,这样我们才有未来可言。”

    “既然如此,你又怎么会跟邵凡齐订婚呢?”

    “也许真的是好事多磨吧。毅盟的妻子说什么也不肯离婚,即使明知道毅盟已经不爱她了,她仍是不肯放手。而我妈也在我爸去世后身体状况一天差过一天,我实在不忍心再刺激她了,所以我跟毅盟就这样不上不下地拖了四、五年,直到”赵琳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缓和情绪。“直到我得知我妈得了脑癌,事情才又有了变卦。”

    “难道你跟邵凡齐订婚是因为赵伯母?”衣若芙已经猜出端倪了,他们果真是被情势所逼?

    赵琳肯定地点点头。

    “从小,双方的家长就一直认定我们是一对。我爸死后,我妈更是频频催促我们赶快结婚。一直以来,我跟齐哥是能闪就闪,以打马虎眼的方式混过。但是后来我妈却得了脑癌”赵琳的眼眶又湿了,语气中也夹杂浓重的鼻音。“除了能随我爸而去之外,她只剩下一个未完的心愿,就是我跟齐哥的婚事了。为了让她安心,也为了让她快乐,我求齐哥帮忙,请他跟我演一驹戏。”

    “演戏?”衣若芙的眉挑了起来。

    “嗯。我求齐哥跟我订婚,并且假装成情侣的样子给我妈看,让她认为我们彼此爱着对方,结婚是迟早的事。”

    “你是说”衣若芙不敢相信她耳朵听到的,他们竟然是是假订婚!

    “是的,小若,我跟齐哥的婚约是假的,一切只是演给我妈看的,为的只是要让她安心而已。”她再次握住衣若芙的手,诚恳地向她解释这一切。

    “太太不可思议了。”衣若芙不禁睁大了眼,以为只有在八点档的连续剧才会有的情节,此刻正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身边,难怪她会惊讶了。

    “小若,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一切都是齐哥帮我的,他只把我当妹妹,绝对没有丝毫儿女私情在。你要相信我,呃,不,你一定要相信齐哥!”

    果真是太阳底下什么新鲜事都有,难怪人家会说人生如戏了,瞧,多戏剧化的情节啊!

    衣若芙不禁失笑,她是在作梦吗?

    “小若?”见她只是一味地笑,赵琳有点担心。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赵伯母要你们尽早结婚呢?”婚姻大事竟被他们拿来当儿戏,衣若芙“真心”佩服。

    “这一点我们也想过了,万一我妈真的这样要求,我跟齐哥也会顺着她的意思结婚,然后等我妈过世后再办离婚。”赵琳当初也真的担心过,所以早就跟邵凡齐讨论好因应之道了。

    “哦。”衣若芙再度失笑,亏他们想得出来。“那个叫向向什么的知道吗?”莫非他也是帮凶?

    “嗯。”赵琳点头。

    天!多荒谬的事啊!自己究竟被牵扯进怎样的一个“阴谋”中呢?她甚至还“入戏”到为女主角抱不平,为自己爱上男主角而内心自责不已,现在才知道这只是一场戏!

    “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明说?”衣若芙是真的有一丝不悦。

    “怕会吓跑你,怕你不愿意帮忙,怕”

    “怕我去告密?”她直接挑明了问。

    赵琳有点心虚地点头。

    衣若芙不知道自己给赵琳的感觉是如此的“正气凛然”以至不知变通到不懂何谓善意的欺骗了吗?她也未免太小看人了吧。

    “你生气了?”赵琳怯怯地问。

    “你觉得我不该生气吗?”被人蒙在鼓里那么久,不气才怪!

    “如果要气,气我一个人就好了,因为我是主谋,齐哥只是友情客串,别怪他。”她仍是不忘替邵凡齐说话。

    “赵琳”衣若芙瞅着赵琳好一会儿了开口:“你想说什么?”

    从头到尾,赵琳无时不刻地在传达一个讯息:邵凡齐是无辜的!她一直强调这一切均是她自作主张,邵凡齐是迫于无奈才配合的。耳聪目明又心细的衣若芙不可能接收不到这样的讯息,只是令衣若芙困惑的是:赵琳为什么要如此尽心地为邵凡齐开罪?

    “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齐哥”

    “如果不是你们的误导,我也不会误会任何人。”此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像棵棋盘上被人操控的棋子。

    “对不起!除了抱歉,我还是抱歉。但是你不要生齐哥的气好不好?”赵琳三度为邵凡齐求情。

    “你那么担心我生他的气,就不担心我生你的气?”赵琳的表现令她纳闷。

    “你要怎么生我的气都没关系,就是请你千万、千万别怪齐哥,拜托!”她双手合十地企盼着。

    “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对齐哥的误解令他很困扰,他又不能跟你明讲,只好闷在心里苦自己。”赵琳忍不住心疼起邵凡齐。

    “我对他的态度如何,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赵琳点头如捣蒜。“有、有、有,齐哥很在意你对他的态度的,真的!”她又加重了一次语气,企图博取衣若芙的信任。

    初闻此言,衣若芙多少情绪涌上心头:邵凡齐会在意她的态度?!为什么?她平常很少给他好脸色不是吗?更何况她还常说话损他、气他,他应该很感冒她才是啊!

    望着赵琳殷殷企盼的祈求眼神,衣若芙柔和了脸上的线条。“念在你的一片孝心,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真的?”赵琳漾开了笑脸。“那你不可以讨厌齐哥喔。”

    “好。”

    “那你有没有可能喜欢齐哥?”她愈间愈小声,怕又不小心踩到衣若芙的地雷区。

    “赵琳——”衣若芙?了?眼。

    “我我只是觉得齐哥那么好你你们两个挺挺配的,如果可可能的话”她一边绞着手指,一边结结巴巴地解释。唉!生平没替人牵过红线,初次披挂上阵,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临阵磨枪。

    如果可能!

    可能吗?她何只喜欢邵凡齐,她根本是爱上他了,只是碍于他“已有婚约”的身分,她只好将爱意深埋心底。如今虽已拨云见日了,但是但是她曾经对他说出那么无情又决裂的话,能挽回吗?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许他

    唉!不想了。

    “那个向什么的”她突然转了一下话题。

    “向毅盟,他叫向毅盟。”赵琳不知道衣若芙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他。“怎么了吗?”

    “那位向先生现在打算怎么办?那天我看到你跟他似乎有争执。”赵伯母已去世,那么他们之间的问题该有个结果了吧。

    提到她与向毅盟的“悬案”赵琳的肩又垂了下去。

    “还不就是那样,他妻子不肯签字离婚,除非他把所有的财产及小孩归她,她才肯答应。”

    “他有孩子?!”

    “嗯,小健都已经十岁了。”提到向志健,赵琳脸上泛起一抹母性的慈爱,她很喜欢这个孩子,几乎视他如己出。“我还决定以后跟毅盟结婚后不打算再生小孩了,我要把全部的爱都给小健。”

    好伟大啊!衣若芙忍不住在心里赞咏赵琳。

    “所以现在的问题卡在他们夫妻两个都要孩子。”

    “嗯。”就是这样才会令她及向毅盟痛苦,因为他们都很爱那个孩子。“也许是我自私吧,我告诉毅盟,小健已经可以判断是非了,所以他会知道我们是爱他的,不一定要把他带在身边才表示我们对他的心。但是毅盟不肯”

    “你们就是为这件事争执?”见到赵琳点头后,她继续问:“他妻子看准了他爱孩子这个弱点,用这个方法绊住他?”

    “嗯。”赵琳再次点头。“小若,我们还有几个五年可以耗?”她说的好疲惫,也好无奈。

    “后悔了?想放弃了?”

    “不,不论如何困难,我都不放弃,我会陪着他一路走下去的。”赵琳无奈的脸登时换上一脸的坚定。为了自己的幸福,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她不会轻言放弃的,即使要耗去她所有的青春她也不在乎。

    爱情的力量真是令人无法忽视,想不到平常闲散惯了的赵琳,在面对自己的情路时,会是这般的坚毅不挠,除了祝福她,还能说什么?

    “加油!”只能支持她了。

    结束了与赵琳的谈话,衣若芙没有拒绝赵琳“有企图”的安排,让邵凡齐送她回去。

    整个晚上,赵琳说话的口气虽然轻松自若,但是衣若芙看得出来她仍是强装潇洒。消瘦的脸颊、没有血色的樱唇,以及无意间流露出的孤独都泄漏了赵琳内心的伤痛。其实她们母女俩还真像,一样是“坚强弱女子”的典型代表,外表看似娇弱,但是内心的坚毅却是外人无法想象的。自古红颜多薄命,想不到天之娇女赵琳的情路也是走的这么辛苦,她和向毅盟会有结果吗?衣若芙持保留态度。虽然她鼓励追求真爱,但是赵琳目前仍是第三者的身分,于情于理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就看那个向毅盟怎么做了。

    如果赵琳的表现叫做强颜欢笑的话,那么此时衣若芙身旁的邵凡齐可以用“麻痹自己”来形容了。依他老兄目前的尊容来看,与昔日意气风发的邵凡齐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他还好吗?

    衣若芙在心底关心他,却没有勇气开口,只能悄悄地心疼地。知道他与赵琳之间的真正关系后,她的心真的有“如释重负”之感,因为她不必再为自己爱上一个“有妇之夫”而感到罪恶感了,此刻她已经可以正正当当、大大方方地爱他了。只是他呢?他对她是什么感觉?赵琳说他会在意她对他的态度,真的吗?还是这只是赵琳为了缓和他与她之间的僵局所说的“蜜语”?

    “小呃衣老师,有事吗?”察觉到她的“关注”邵凡齐轻声地询问。

    他过分客气的态度让衣若芙刚刚萌起的希望被浇息了大半。

    “没没什么,只是要请你节哀。”收回目光,衣若芙的脸看向窗外,不让自己眼底的失落被他看见。

    他那生疏又客气的语气是否表明了他的心意?现在在他心里,她只是赵琳的家庭教师?不过现在这个身分也即将结束,那是否意谓着此后两人间将不再有任何交集,各奔前程,形同陌路?

    “谢谢你的关心。”邵凡齐礼貌地致谢,除此之外,别无多言,一张脸漠然地注视前方,专心开车。

    好生疏的口气啊!

    衣若芙在心里暗自苦笑,并且悼念自己的初恋。才刚萌芽的情怀在一开始的误会中被自己忍痛压抑着,如今好不容易真相大白了,对方的态度却是如此冷漠。衣若芙只好再次将情意深埋,决定让它成为回忆。人家既然无意,她何苦自作多情?也许他真的只是把她当成生活中的点缀罢了。

    “介不介意我先回家一趟?”车内静默了五分钟,他的声音突然传来。

    “啊?”

    “你别误会,我只是要回去拿分报告,明天是股东大会。”邵凡齐向她解释着。

    “你今晚打算睡公司?”从他的话中,衣若芙不难猜出他的意图。只是他看起来好象很累的样子,这样下去,他挺得住吗?

    “嗯。”“你好吧。”原本她还想说些关心的话,却在看见他冷漠的表情后全咽了回去。何必呢?也许他根本不稀罕。

    “谢谢。”方向盘换了个方向,车子便朝邵家的方向驶去。

    十分钟后,车子已经停在邵家的车库里了。有别于赵家梦幻般的建筑,眼前的邵宅“写实”多了,但是一样都是占地不小的别墅型建筑。这么大的空间里人丁却是如此稀少,住在这里该是会感到一股孤独与寂寞吧。这是衣若芙此时的真实感受。

    站在邵宅的客厅,偌大的空间里除了气派的家具充填其中外,剩下的只有沉默的空气了。大概就是少了那么一点人气吧。根据赵琳的说法,邵凡齐的双亲去世后,邵家只有邵凡齐一个人住,另外还有一个定期会来打扫的大婶,除此之外没有其它人,这么简单的人口,难怪会有满屋子的冷清。也许有几个小孩,情况或许会改变也不一定。

    衣若芙突然打住思绪,轻敲了自己额头一下。她在想什么啊!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想到这些?孩子?!谁的呢?眼光不自觉地看向正从二楼走下来的邵凡齐,他以后会有几个孩子呢?两个?三个?还是更多?

    “衣老师?”不明白她为什么直盯着他看,邵凡齐微微蹙眉:“有什么事吗?”她今天怎么怪怪的?生病了吗?

    “呃没、没什么。”她连忙收回视线。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能跟你借个洗手间吗?”

    她是怎么了?老是任思绪偏离了常轨,也许她该洗把脸,让清凉的水温冷静一下她的大脑,别让大脑继续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无意于她不是吗?那她就不该天真地对他抱持遐想才是,毕竟他跟她是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门不当、户不对的,是她高攀了他。或许他对她态度的转变,就是认知到这一点使然。

    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衣若芙才缓缓步出洗手间。大概是她花了太多时间整理心情吧,所以邵凡齐才会等着等着睡着了?!

    他真的是累坏了吧,才一会儿的工夫也能让他悄然入睡,恐怕他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吧。他那明显的青眼窝将他不足眠的事实清清楚楚地表现出来。赵琳说过,这次赵母的后事全是他一个人在张罗,还要兼顾两家的事业,超人也禁不起这般的体力透支啊。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自虐呢?即使是在睡梦中,依然不肯放过自己,纠结的眉心看得衣若芙好生不舍,忍不住伸手轻轻拨开,却因此惊醒了他。

    “啊,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睁开酸涩的眼,邵凡齐甩甩头,试着让自己清醒,由于一星期来的睡眠不足让他的脑袋昏昏重重的,太阳穴也传来阵阵的抽痛感。

    “别去了。”见他就要起身,衣若芙突然拉住他。“别去公司了。”她实在不忍心见他如此。

    “什么?”邵凡齐不解地望着她,用布满血丝的眼询问。

    “你太累了,今晚就好好睡一晚,明天才有体力主持股东大会。”她鼓起勇气表达她对他的关心,也许他不会领情,但是至少她尽力了。

    邵凡齐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然就是他还没清醒。她在关心他吗?怎么可能,她恨死他了不是吗?

    “也许赵伯母的死对你打击不小,但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折磨自己也于事无补,只是苦了自己而已。”她继续说服他,一手轻柔地抚上他略显消瘦的脸颊,眼光也因不舍而溢满柔情。

    邵凡齐这下真的醒了,全身的细胞在她的手碰触到他脸颊时像濒临枯死的树木瞬间获得甘霖的救赎一样,全都活了过来。

    她她第一次主动接近他?!

    他心里感动得快哭出来了。即使是梦,他也甘愿了,这样美好的梦,可不可以永远不要醒来?感觉到她的手就要收回去,他心里一急,直觉地向前搂住她。

    衣若芙原本见他无动于衷,以为他不领情,自己只是一厢情愿,正欲放弃说服他时,却冷不防地被他一把抱住,吓了她一跳。

    “你”邵凡齐将脸埋入她颈项间,借着她的气息来慰藉这一个星期来对她的相思。他真的决定要忘了她的,但是是她不放过他啊!

    每当他入睡时,她的影像就会浮现;他看报表、看公文时,窗体上全是她的倩影;他喝酒解愁,酒杯上映出的仍是她的一颦一笑愈是不想她,她的影像愈是清楚地盈绕不去,叫他如何忘得了?他该拿她怎么办呢?

    郁闷的心无处宣泄,只能紧紧搂着怀中人,藉此传达他对她的想念。他又侵犯她了,他知道她不喜欢他碰她,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碰她了,以后她一定会避他避得远远的,所以他要牢记抱着她的感觉,希望这分温暖能常驻他心田。

    衣若芙没有推开他,只是静静地任他搂她在怀中。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助,像是失足落水的孩子急欲攀住水面的浮木一般,生怕一放手,自己便会沉入无底深渊似的惶恐。这个男人,为了朋友牺牲、奉献,还要忍受她对他的误解,却是一个苦字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承受这一切。这样的压力大过她肩上的担子何止百倍?惺惺相惜之余,她能做的也只有将自己瘦小的肩膀借他一靠了。

    “对不起我”过了好久,邵凡齐才不舍地放开她。他很讶异她没反抗,但是他还是准备为自己的失控道歉。

    “好了,不要说了。”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让他道歉只是因为这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他不必道什么歉。

    拉整好服装,她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

    “你要去哪?”看见她转身就要走,他急忙起身拉住她。

    “我该回去了。你不用送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去。”拉开他的手,正要举步,又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不要走!”他脱口而出心里的话,热切的眼光直透进她的灵魂深处。“留下来陪我。”

    是怕寂寞吧,身旁的亲人一个个离去,再坚强的人也会有不胜孤独的时候。衣若芙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邵凡齐,他独自承受这种寂寞、空虚有多久了?平常的他总是一脸意气风发,一副不可一世的骄傲,岂知他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我只是”

    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会招致她的误解,他急忙要解释,没意料她竟然开口:  “好吧。”

    她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