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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偷溜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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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刚蒙蒙亮的沐府后街,一处高墙下站着两个被晨雾包裹着的黑影。

    雯儿用力的吸了口沐府外的空气,兴奋道:“哇……我们终于逃出来了啊!”

    “嘘!小声点!别被发现了。”沐曦做贼心虚的看了看身后的高墙,低声道:“我们赶紧走吧,去严府找筱允去。”

    于是两人乘着雾气,缩手缩脚的往圣京华街上的严府去了。

    两人熟门熟路的从严府后门找到了看门的老婆子,老婆子收了银子之后嘴都笑歪了:“呦!沐二小姐,您可好久没来了,来,快请进,快请进。”

    然后她们被老婆子领着,熟门熟路的摸进了严筱允的院里,彼时严筱允才刚刚起床,小丫头抬着铜盆出来倒水时,见到沐曦鬼鬼祟祟站在院中,脸上不见丝毫诧异,平静转头朝里屋报信:“姑娘,沐家二姑娘和雯儿姑娘来了!”然后笑着走上前去迎二人进屋。

    “上回寿宴,我没来得及和你多聊几句你就回府了,筱允,你有没有想我啊。”沐曦才跨进门就往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块芙蓉酥吃了起来,一点也不知道客气。

    隔着纱帘的次间里,铜镜前坐着一个肤白似雪的少女正在梳妆,明眸善睐,通身透着股清冷之气,看着便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严筱允透过镜子看向纱帘外的人影,黛眉微蹙,冷冷出声质问:“你又偷跑出来做什么?”

    沐曦转眼已经吃完了一块糕点,拍掉手上的碎渣子,有些害羞道:“本姑娘想去白岚寺的庙会逛逛,所以今日起了个大早,特地来找你呢。”

    “你沐府二小姐想要出门,自有随从护卫、丫头、婆子一大堆的抬着你去,来找我做什么?”严筱允双肩微颤,轻笑了几声声,忍不住打趣沐曦。

    筱允性情十分孤傲,便是笑容里也透着寒气,沐曦早已习惯,理所当然道:“你都说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嘛,不瞒你说,我最近被禁足了……”

    丫头已经为严筱允梳好了发髻,她对着铜镜左右看了一下,簪上支白鹤衔红宝的银钗,捋了捋垂到耳边的流苏,并不为沐曦的话感到意外,淡淡道:“呦,这么多年都没被罚了,说吧,这次是为着什么事?难不成你又欺负了你家那娇滴滴的滢妹妹了?”

    “这说来就话长了,如果你带我去逛庙会……”沐曦反和严筱允谈起条件来:“我就在路上和你细说。”

    严筱允挑开纱帘便对上了沐曦心事重重的眼,继而看出了她笑脸下隐藏的失落,这才恍然想起今儿是什么日子,也难为沐曦还能故作轻松在这儿强颜欢笑。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严筱允转身向外吩咐道:“祺祺!我今日要去白岚寺为远在边疆戍守的爹爹祈求平安,你去跟夫人说一声,我约摸着未时就会回来。”

    话毕,她又对屋里的另一个小丫头道:“荔枝你去二门外吩咐备车马,我即刻就动身了。”

    其实白岚寺的庙会每隔三个月就会办一次,都是为了增添山上寺庙的香火钱,并没有什么新意可言。

    沐曦此行,说到底只是为了怀念一位故人罢了。

    严筱允把丫头模样打扮的沐曦和雯儿带到寺里,波澜不惊道:“我随住持去诵经祈福了,你们午时四刻必须回来找我,若不来,我可不会等你。”

    目送着严筱允身影消失后,沐曦和雯儿漫步去了寺外的集市,暂时离了束缚的沐曦心中愁容全显现在了脸上,雯儿也难得的安静下来,默默的跟在沐曦身后。

    也许是心里的事太沉重,此时此刻,再热闹的场景于她们眼中,未免有些黯然失色。

    沐曦独自去了白岚寺后山那一汪清泉汇聚而流成的瀑布,雯儿识趣没有跟随,只说在集市上闲逛逛就好,会等她回去。

    慢慢走下石阶,那里的一草一木都能让沐曦想起从前,想起从前顾珧熙就是站在那块石头上,一只手里提溜着她的黑猫,一只手控着她的头不让她去抱猫,略有些生气道:“今日是我生辰,我却在这里和你捉猫,如今满府的人都在找我,你说,你该当何罪?”

    “二哥哥,娘亲说我长大了要避嫌,不许我出门,也不许我去顾府找你,近来总是把我拘在院子里学规矩,我好容易才央求姐姐带我和小黑出来上香,再说是你自己跑过来的,怎么还怪我……”沐曦埋头绞着手帕,不满的嘟囔着,很是委屈。

    闻言,他笑得更开心了,反手将一脸无辜的猫抱在怀里,将沐曦拉近了些,声音也柔软了不少:“伯母总是为了你好,你个女孩儿家,如若没有闺秀风范,不顾大家礼仪,从前还可,等明年你行过了及笄礼,真就再不能胡闹了,知道了吗?”

    沐曦瘪嘴争辩:“我次次来庙里不是上香就是还愿,人人只道我菩萨心肠,我哪有胡闹。”她低头喃喃道:“规矩我都懂的,老嬷嬷还总夸我学得快呢。可我还是比不得你们男儿家,天下之大可任由你们来去,我也知我不如别家小姐知书达理……”

    顾珧熙看着委屈巴巴的沐曦,嘴角的笑就没有淡下去过,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我不过玩笑几句,小满生气了?”

    “二哥哥,我知道顾伯伯要为你择选妻子了,若你娶了别人,我自然就不会再缠着你了。”沐曦忽地仰头莞尔一笑,趁着珧熙愣神,从他手里一把抢过小黑抱在怀里,小黑终于逃离魔爪,将头深深的埋进了她的臂弯里,生怕再被捉走。

    珧熙听到这些话,立时有些着急,忙解释道:“你明知道我已经拒绝了父亲,若不是你还未及笄,又要等着你姐姐先出阁,我早就……”

    他曾许诺,会娶她为妻,白首不离的。

    也就是就在那年的冬天,顾家因忤逆犯上结交外臣而获罪于圣上,皇上龙颜大怒,撤了顾氏族人的官职,顾家男丁流放北矞边陲各地为奴,女眷皆贬为官妓……

    从顾家遭圣上斥责到顾家遭祸,整整一个月,朝上大臣们都提心吊胆的当差办职,唯恐惹祸上身,眼看着顾氏一族从圣京城里消失,如大风刮过后,片叶不留。

    沐曦亦是眼睁睁地看着顾府被抄家流放,那段日子娘亲把她锁在院子里不许她出门,也不许她去求父亲,她们都明白,即使去跪求父亲替顾家求情,也不会有什么用,明哲保身才是上策,父亲绝不会冒险搭上沐府的前程。

    她什么也做不了,娘亲那么做,只是想让她认清局势,不要妄想螳臂当车。

    自那以后,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使银子让往来边境的商旅去寻他的踪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如今,已经整整一年了,这么多日日夜夜已经悄然逝去,她还是没能找到珧熙哥哥,更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对着同一轮明月,许愿有早日相见的那一天。

    沐曦捡起几块石子,一颗接一颗的投进水里,溅起了许多水花,珧熙从前教她用石子打水漂,若力气用得好,石子可以顺着水面划出去,能激起两三个水圈。

    沐曦丢完了石子,继续站在岸边的石头上出神,至于水里何时划上来了一条暗灰色的水蛇,沐曦并没有发现,等到发现的时候,那条蛇正浮在水里,冲她幽幽的吐着信子,并且急速的朝她站的方向滑去,头眼看就要搭上岸边的石头了。

    许是方才扔的那些石子砸到了在水里的它,这是来寻仇了,沐曦哪里见过如此吓人的东西,看着那浮在水面上让人头皮发麻的蛇头,顺着目光看它泡在水里的身子带着黑点的蛇鳞。

    如果没有猜错,她要是被这玩意儿咬上一口,被毒死倒是不至于,可是会很疼的!

    沐曦惊叫了一声,慌忙转身脚下使力点地便欲飞身逃脱,可偏巧又瞧见了不远处来了人,只好按下全身的力气,像一只打破蛋的母鸡跌跌撞撞扑腾着往前跑去。

    栽花的老伯还说过,人遇事要冷静,就算天塌了也要波澜不惊,没有什么事能比天塌了还要严重,不如随遇而安,淡然处之最要紧。

    可沐曦只觉得,她要是准确无误的扑进了这人怀里,丢了这大家闺秀足不出户的名声,还说什么随遇而安,不如让身后的蛇缠死自己算了,索性一了百了……

    沐曦也是好运气,才跑了没几步,眼前一黑,准确无误的跌进了那个人的怀里,嗅着这熟悉的香气,再看眼前一身月白色绣着锦云的宋锦袍子,她知道撞着的人是万俟渊了。

    怎么又是他?怎么又撞到了他?有这么巧?

    沐曦被那软塌塌的长虫吓得有些腿软,只得暂时靠在万俟渊的怀里,借份力气撑着自己勉强站着,等他做下一步动作。

    只见万俟渊淡然一笑,左手拦腰将沐曦搂住,又直直从袖中射出几根银针,沐曦瑟瑟发抖过后,弱弱回头去瞧,那长虫已被万俟渊击退回了水里,不见了踪影。

    沐曦抬头对上万俟渊的眼,那是说不出的儒雅斯文,不小心又是一晃神,脸有些发烫,才想起来行礼问安,不忘规矩:“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沐曦姑娘,上次府里见你,你派人服侍我醒酒,安排得很是稳妥。方才倒是被吓得花容失色,失了方寸了。”万俟渊略带戏谑的打趣她,笑得如和煦春风,一点王爷该有的气势都没有了。

    沐曦惊魂未定,也没心思想那么多,随口搪塞道:“臣女原是来拜佛的,不曾想迷了路,又与丫头走散了,见此处景色别致,一时贪看,不想竟遇到了如此吓人的东西,让殿下见笑了。”

    万俟睿这厮不知何时从山上阶梯信步而来,将手中折扇一收,出声质疑:“沐二姑娘此言差矣啊,沐尚书多日前曾来归还玉佩,顺便与本王请罪,说是两个女儿玩闹失仪了,让本王看了笑话,已将那闹事的二女儿禁足在府中思过去了。”他执着扇子指了指沐曦,佯为意外:“啧,二小姐怎地还会出现在此拜佛啊?”

    沐曦暗自咬牙,只有胆子在心里咒万俟睿多管闲事,脸上皮笑肉不笑道:“说起来还真是托了周王殿下的福,沐曦这些日子思前想后,后悔不已。这不,今日特意求了祖父出来拜拜佛祖,祛一袪身上的晦气呢。”

    沐曦的谎话可是张口便来,见万俟睿一时接不上话,也不再看他,就想着要气一气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

    所以便故意朝万俟渊的身旁靠了靠,娇声道:“梁王殿下,沐曦被那长虫吓得害怕极了,现又迷了路,可否劳烦殿下送沐曦回寺里呢?”

    万俟渊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柔声道:“无妨,本王便送你回去。”又冲万俟睿道:“五弟,你且去山下牵马等我。”

    然后在万俟睿满脸震惊与不屑中,万俟渊带着沐曦一前一后的逐渐走远。

    北矞虽说比别处民风外放些,但沐曦这些年玩闹归玩闹,也算是半个大家闺秀来着,行过及笄礼后也未曾见过什么男子,和这个梁王爷万俟渊,也不过是在各府宴上时远远的见过几次,可这人怎么对她倒像是旧相识的样子,她实在是琢磨不透。

    “你为什么不想去选秀?”万俟渊偏头看着身侧的女子,突然开口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