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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蒙医生的办公室出来，柳思雨便直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她暂时还不想和甘美玲碰面，也没想好要怎么和对方说继续让柳明义留在医院做治疗的事。反正蒙医生已经答应她，如果没有她的同意，绝不会擅自给柳明义办理出院手续，倘若甘美玲非要坚持给柳明义办理出院，也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只可惜她的运气向来不怎么样，低着头才走出没几步，就迎面撞上了从病房出来打开水的甘美玲。
甘美玲一看见她，一双大大的眼睛立马就瞪起来了，那眼里的凶光简直能刺伤人的皮肤。
柳思雨也是瞳孔一缩，面色瞬间阴沉下来。甘美玲不待见她、讨厌她，她未尝不怨恨对方。
“你还知道来医院？这些天你跑到哪里去了？如果不是你堂姐天天劝说，你是不是等你老子死了都不会露面？”甘美玲长相和柳思雨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即便已经年近四十，看起来仍是艳光四射，加上她天生爱俏，很会打扮自己，穿着一身凸显身材的黑色蕾丝连衣裙，踩着一双天蓝色精致的高跟凉鞋，脸上化着一点淡妆，就显得无比的美艳。可惜面相却是有些刻薄，如她口中的言语一般，带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柳思雨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退让了几小步，避开她飞溅过来的口水，垂眸不语。
甘美玲一看见她这沉默的样子就来气，眉头一拧，说话越加不客气：“别人家的女儿从小就懂得孝顺爸妈，帮爸妈干活，你倒好，辛辛苦苦养你到这么大，一点用处都没有，果然就是个赔钱货！”
不怪她厌恶这个女儿。在流行“没有儿子就是绝户”这个观念的老家，结婚那么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让她饱受流言蜚语的折磨。更不用说她本人也是重男轻女的，没生儿子的那些年，她只恨柳思雨为什么不是男孩。
在柳敏浩出生之前，别说对柳思雨产生那么一丁点母亲对孩子的怜爱之情，她能克制着不把柳思雨扔掉、卖掉，就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个好母亲了。
后来怀了儿子回老家养胎，她就发现这个女儿对自己疏离得很，虽然一副听话的样子，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对她是一点儿都不亲近，对她的态度，简直比外人还不如。
初中毕业的时候，她叫柳思雨出去打工挣钱养家，对方果然马上就暴露了自私自利的本性，不仅不答应，还指着她的鼻子骂说没资格管她，说他们一家三口是吸血鬼。
如果那时候对方出去打工，现在家里面的积蓄也不至于只有那么一点，还没多少天就花完了。
前些天她姐姐好不容易给介绍了一个非常有钱的大老板，说是前头那个生的孩子们都已经成家立业分出去了，现在也只盼着老早失去妻子的父亲能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照顾。可以说柳思雨一嫁过去就可以当家做主，那老板也是个大方的，听说柳思雨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再一看见柳思雨的照片，就十分乐意，说愿意出六十万的彩礼，还承诺结婚满一年以后，可以给女方买车买房。
她当时就想着，柳思雨拼死拼活上了大学又能怎么样，以后还不是个打工的命，而且这个女儿看着就不是个伶俐人，以后还不知道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呢。像她周围那些已经工作的大学生，工资比她低的多了去了。
也因此，婆婆躺在床上最后那一年，托邻居转达她的意思，说大女儿成绩很好，要忙着考重点大学，让他们多寄点钱回家，不要让孩子分心，她只觉得万分可笑。
她想得很好，如今丈夫急需用钱救命，做女儿的本就欠了父母一条命，更不用说这么多年养大对方的恩情，让她嫁个人而已，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而且，自己给她找的人家生活条件那么好，如果不是自己，她连接触有钱人的机会都没有呢！
谁知道，柳思雨竟然敢反对，还大声指责她，说她不配做母亲，跟她吵架之后还敢离家出走。
这几天她真是气坏了。果然，这个女儿以往乖顺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女生外向一点都不假！
柳思雨知道跟甘美玲这种人争辩一点意义都没有，听她骂了几句就有些不耐烦了，甩了甩手中的钱包就打算绕过对方离开。
“站住！”没想到甘美玲穿着高跟鞋，身子却是异常灵活，嗖一下就挡到柳思雨面前了。
去往楼下的路就只有这么一条，柳思雨连续换了好几个方向都没突围成功，不禁狠狠地瞪了甘美玲一眼：“你到底想干嘛？”
甘美玲见自己拦截对方成功，心下得意，但又怕对方趁自己不注意跑掉，也不多说废话了，叉着腰直奔主题道：“你要走可以，拿钱来！”
瞧见被这边的声音吸引过来的几个男女，柳思雨也忍不住恼了，恨声道：“我身上没钱！”
甘美玲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右手指着她声音尖利：“怎么可能？你不是认识了什么姓路的大老板吗？你堂姐说了，人家对你好得不得了，你身上怎么可能会缺钱？”
“呵！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不是没脑子？”柳思雨一听到她提路无云就气炸了，虽然自己这几天因为路无云故意为难自己，心里面气不过给对方取了个“大魔王”的外号，但不代表自己会容忍别人拿对方来说事。
“你怎么跟自己的妈妈说话呢？”甘美玲的眼睛差点就瞪出眼眶了，声音也是愈发刺耳。她没想到，柳思雨居然敢在医院这种公共场合对她这么说话，没看见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看热闹吗？
柳思雨依然是“呵呵”几声，就没再说话，只冷笑着看向她，等待她接下来的表演。
甘美玲不甘心地颤着手指，愤怒灼烧了她的理智，面上只露出恶狠狠的表情：“我告诉你，没钱你就马上乖乖回家，听我的安排嫁给那位大老板，否则我就去你学校宣传你是个不顾父亲死活的不孝女！”
这是要把她利用个彻底啊！
柳思雨忍不住“呸”了一声，瞪着她的双目之中满是怨恨：“我都已经准备休学赚钱给爸爸挣治疗费了，你还想要怎么样？非要把我逼死才甘心吗？”
谁逼你去死了？
甘美玲也是气坏了，这个女儿怎么这么自私！
她收回手指，用力咬了咬下唇，叉腰对着柳思雨怒目而视，厉声说道：“我怎么逼你了？你堂姐都亲眼看见了，你和那个路总关系好着呢！叫他出钱给未来的岳父治病，难道不是应该的？”
“你！你个神经病！我和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胡说八道！”柳思雨此时也是气得发抖，顾不上周围正大光明瞧热闹对她们母女指指点点的众人，拳头握得紧紧的，仿佛随时可能揍到甘美玲脸上，看看那张面皮是不是和人类的完全不同。
对柳思雨攀上了什么豪门路家的掌门人，柳思妍说得是有鼻子有眼的，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甘美玲哪可能轻易相信柳思雨的话，继续威胁道：“你不愿意开口和姓路的拿钱，那就嫁到我给你找的婆家去，否则我就到你学校去闹，以后你工作了我也到你工作单位去闹，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脸做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面琢磨开了。这个女儿早就和他们夫妻离了心，现在就指望不上，今后结了婚生了孩子估计就更加指望不上了。得趁着她现在还没有结婚，多在她身上捞点好处才行！
“你做梦！”柳思雨这时眼睛都有些通红了，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断甘美玲的脖子，“我告诉你，上次我给你的那五千块就是我最后所有的积蓄了，我现在找了份新工作，一个月能给爸爸五千块做治疗，如果你非要到我学校去闹，那以后连这五千块钱都没有！”如果是当初爷爷奶奶病重的时候，有人劝她嫁给有钱的老男人，说不定她真的会动摇，但柳明义是哪根葱。
“我不管，你现在就给我拿钱出来！你爸爸的治疗费是一分都没有了，你必须马上拿五十万给我，否则我就亲自去路家，找那个路总要！占了我女儿的便宜，还一分钱都不想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甘美玲原本想要说一百万的，但她担心狮子大开口会吓跑这个和她关系糟糕的女儿，今后再要钱会变得困难，所以自认为好心地减少到了一半。
你敢？恨到极致，柳思雨反而冷静下来，挑眉看她：“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急着逼我拿钱出来？柳思妍不是说你已经联系好买家，准备把老家的房子和田地给卖了吗？老家离县城近，全部卖了加起来总能有个一百万吧？”
还能为什么？她故意和柳思妍那么说，不就是为了让对方传话给柳思雨，告诉柳思雨家里面现在的情况有多艰难，他们过得有多凄惨，顺便让对方帮她好好劝劝这个犟脾气的女儿，让她方便从女儿手上要钱吗？老家的房子田地是要留给自家儿子的，哪能真的卖掉？就算是丈夫现在有意识，肯定也是不同意自己卖掉的！
之前是她压力太大了脑子没转过弯来，只看得见眼前那一点利益，习惯性地以为不管自己说什么女儿都会听从，而且女儿嫁给那个大老板，今后不需要辛辛苦苦打工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即便是嫌弃那位大老板年纪太大，也可以先把聘礼拿到手，嫁过去把老板娘的位子坐稳当，时不时还能贴补家里。这几年她在家先努力给孩子他爸治病，等孩子他爸醒来身体没问题了，女儿再考虑离婚的事情也来得及。如果不离婚，等大老板去了，说不定还能继承大笔的遗产呢，到时候可就真的发达了！
柳思雨跑掉以后，她越想越不甘心，试图通过柳思妍跟对方示弱、装可怜，先哄对方嫁人再说，哪知道柳思妍那蠢货平时吹得那么好听，叫她做事却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还说柳思雨和豪门总裁搭上了关系，手里面肯定有钱，结果现在看起来根本不像是那么回事。
瞧柳思雨身上那套衣服，丑不拉几的还是从前的旧衣服，鞋子也都穿得老旧了，钱包还是用了好几年的那一个，如果真的攀上什么豪门公子哥，对方真能容她穿得那么寒酸？
甘美玲眼神闪了闪，满脸无赖地说道：“你不要总想着推卸责任，你爸爸这个情况，家里面所有的钱早就用光了，借到的十几万也只剩下一点点，根本支撑不了两天。你现在已经成年了，如果我去告你明明有能力，却不管重伤的爸爸，到时候你也得把钱给我吐出来！”
想到她之前和亲戚借钱，人家大多都是看在柳思雨这个看起来前途远大的女儿面子上，才借给她十几万元，甘美玲就恨得要死。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今后家里面的债务说不定还真是靠这个女儿来偿还。所以她必须紧紧地扒着这个女儿不松手，倘若能趁这个机会把对方嚣张的气焰打压下去，那今后使唤起对方来，也会轻松一点。
柳思雨听见甘美玲的话，眼睛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呵！你还有脸说家里面的钱！
当初奶奶浑身器官衰竭，瘫痪躺在床上天天喊疼，她求甘美玲和柳明义借给她一些钱送奶奶去医院做治疗，哪怕他们只借给她一万两万的呢，奶奶身上的疼痛说不定就能得到有效的缓解，也不至于生命中最后那两年一直在疼痛中度过。
而这两人是怎么说的，家里面花销大，一分存款都没有！
要不是上个月柳明义刚出车祸那会儿，甘美玲逼迫自己拿钱出来，自己借口身上没钱，只能去蛋糕店结算工资给她，然后出了门，再然后提前回家，听见甘美玲和姨妈打电话，说家里面只有十几万的存款，不够给柳明义治病，自己心中的怀疑也不会得到证实。
十几万啊！以他们两夫妻的能力，要存下这么一笔钱，至少需要好几年的时间，奶奶去世前那两年，他们身上最少也有几万块了！
亏得爷爷奶奶生前一直坚信自己儿子儿媳妇在外日子过得非常艰难，总是叹气说自己没用，帮不上孩子什么忙。劝她读了大学有了出息以后，一定要多多帮衬那两个人，让他们苦命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过上好日子。也是因为爷爷奶奶临终的遗言，她才没有和那一家三口撕破脸皮，来个老死不相往来。
结果他们就是这么对待老人的！
外出打工将近二十年，将老人和大女儿丢在家里面自生自灭，也就在爷爷去世前一个月回老家照顾了几天。奶奶临终前也只是在她看起来快不行的无数次里回去过两三次，每次回去见柳思雨照顾得好，老母亲又不像是马上会去的样子，最多在家呆上两三天，就又离开了老家。
小时候，这夫妻俩因着想要外出打工的事情，和爷爷奶奶爆发严重的冲突。
爷爷奶奶一辈子在土地里刨食，认为只有种田种地才能安稳过日子，他们见多了出去打工被拖欠、克扣工资，一年到头往家里寄不了一分钱的年轻人，也见多了在外面闯荡却被骗入传销团伙，回到家黑了心肝坑骗亲戚朋友的打工者，根本不相信自家没啥能力又不聪明的儿子能够在外面靠打工赚到钱。
她刚出生没多久，这夫妻俩就抛下她外出打工了，听爷爷奶奶说，她小时候连妈妈的奶都没喝够三个月，就被迫断了奶。
最初几年，也许是真的没经验没挣到什么钱，或许是为了攒钱建楼房，他们一年最多春节回家给爷爷奶奶一两百块。
弟弟出生以后，由于最初几年是在老家由爷爷奶奶照顾，他们除了经常拖老乡带东西回去给弟弟，也开始一个月寄那么两三百回家给爷爷奶奶。
待弟弟跟着他们到A市上小学，种地的成本越来越大，爷爷奶奶也愈发年老体弱，再没办法依靠种地养活自己，为了不让村里的人拿他们不孝顺的事情说嘴，那两个人一个月也会寄个三四百块钱回家。
她小时候过得有多苦就不说了，吃不饱穿不暖，六岁就开始扛着锄头跟爷爷奶奶种田种地种菜养活自己。十二岁那年，家里面的二伯母开始养蚕，她靠着这层亲戚关系，仗着自己干活手脚麻利、任劳任怨，一有空闲就在二伯母家接各种杂活，一个月挣个两三百块钱养活自己、供自己读书。直到现在，她还时常在梦醒时分，恍惚觉得自己仍在强忍着浑身的酸痛在二伯母家帮忙采桑叶、摘蚕茧。
可以说，他们寄钱回家的那几年，那点钱只能勉强保证爷爷奶奶饿不死，完全没有考虑过她这个女儿也需要生活费。
要不是她性子豁达，也懒得记恨对她不好的人，爷爷奶奶又一直疼爱她，即便没什么能力，有什么好吃的也全部留给她，有钱就给她买衣服买玩具，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像村里那些没人管的小孩一样，变成人厌人憎的小偷或者混混。
她初中毕业那会，早就下定决心把柳明义和甘美玲当做外人来看待。
她七岁那年，不知道是为了面子还是其他，那两个人拿钱回老家建了一栋二层的楼房，虽然只是简单地批白过，但也算是让爷爷奶奶后半辈子最后的日子里有一个较为舒适的居住环境，能够安享晚年，自己心里面其实是感激的。也因为自己是他们的孩子，爷爷奶奶才会那么疼爱自己。这一点她看得十分明白，也曾在心中发誓今后有能力了要好好报答这份恩情。只是，后来他们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恶心。
爷爷奶奶临终前，他们始终找各种理由拒绝多寄生活费回老家，自己忙着学业，忙着照顾老人，又要赚钱养活自己，申请助学金也不符合要求，心疼爷爷奶奶吃苦受累一辈子，想要给他们多买点好吃的都不行，每天都在愤恨痛苦的深渊中挣扎徘徊。
听奶奶天天喊疼，她甚至曾经想过要辍学出去打工挣钱给奶奶治病。
可是她出去了，家里面的两位老人该由谁来照顾呢，家里面又没有什么关系要好到可以托付的亲戚。
带着两位老人出去打工，爷爷奶奶肯定死活都不会同意。他们为身体不好耽误孙女的学业一直都心怀愧疚，经常鼓励她好好读书。
自己一个人出去打工还可以骗他们说是去外地上学，带着他们出去肯定就瞒不住了。
她痛恨自己无能，但更恨柳明义他们无情！
柳思雨忆起往昔，嘴边的冷笑就没停止过，但她还真怕甘美玲狗急跳墙，不管不顾地跑到路家去闹事。路夫人和少爷对自己有大恩，自己可不能给他们招去麻烦。
想到自己反正到最后还是要掏钱给柳明义治病的，而且在外人面前她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她沉思一会儿，便暂时妥协道：“我这个月才刚开始工作，工资得下个月才能拿到手，今天回去我会和朋友先借一点。”
“不行！你现在就把钱给我！否则我就报警抓你！”甘美玲看着她的眼神依旧充满恶意。
柳思雨一颗心多年来早就凉透，此时只觉身上的寒意更重，身子似乎都不听使唤了。
还报警呢，警察看见你这神经病估计是有多远跑多远！
夏季灼热的空气吸进肚子里，一阵冰凉，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露出什么失望的表情：“我们到外面的花园那里去吧。我可以当着你的面借钱，但能借到多少只能看运气，如果你还不满意，那你就报警吧。报了警我也没钱，耽误了我的工作，这个月的工资也没有了。到底要不要同意，你自己看着办。”
甘美玲那个女人，看起来似乎真的打算一分钱不出，不想让柳明义继续做治疗了，自己得早做打算才行。
先休学一年，拼尽全力想方设法赚钱让柳明义接受治疗，如果一年之后对方的病情还是没有起色，自己也没能赚够治疗费用，那便另做打算。
当然，她虽然顾念心中那点子残存的亲情，也答应过爷爷奶奶要好好孝顺柳明义，但倘若自己实在是连对方第一年的治疗费用都拿不出，她也不会勉强自己，为了“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
这样一来，她倒是有些希望柳明义在甘美玲放弃给他做治疗之后马上就清醒了，到时候她只需要负责看好戏就行了。
她可不相信，在柳明义那种自私到极点的人心中，真的会认为自己的命还比不上预计要留给儿子的那些财产重要。
那么多来，爷爷奶奶带着自己过得那么苦，别人说起来都说是因为甘美玲这个儿媳妇太过厉害，不同意给家里面的老人寄生活费，实际上没有柳明义的首肯和默认，甘美玲又怎么敢真的苛待他的父母。
而自己上大学这两年住在他们家，柳明义虽然对自己态度蛮温和，但也仅限于此，生活费一分没给过自己，平时买给家里面的礼物或者各种好东西也很少有自己的份，自己一年到头只能在过年的时候从对方手里拿到少少的五十块钱。甘美玲挖苦讽刺自己、指派自己干脏活累活、逼自己上交兼职打工挣得的生活费的时候，他可是始终冷眼旁观，从没替自己说过一句公道话。
幸好她获得的奖学金足够多，兼职打工挣得的收入也算是可观，否则连给自己买半斤肉补补身子都不行。她从小就有些营养不良，经常会出现贫血或者体虚的症状，再不吃好一点可就补不回来了。
甘美玲想要钱，可自己身上只剩下之前没被她搜刮走的一千块钱生活费。现在她手里面倒是有值钱的东西，但在她的计划里，那些首饰是不能动的，今后离开路家还得还回去呢。想来想去，如今只剩下借钱一途了。
可是，要找谁借呢？如果只能借得几千块，对柳明义的治疗费用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根本顶不了几天。如果甘美玲真的狠心不管丈夫的死活，自己难道真能干看着？
尽管不惧流言蜚语，但今后一辈子那么漫长，天天年年被人诋毁说自己有能力却见死不救，害死亲生父亲，那自己还要不要堂堂正正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