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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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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你瞧瞧这块绣样如何?是我从林家二小姐那里得来的。绣法还是普通的牡丹绣法,只是在周围一圈以金丝勾勒一圈,再以白线掩些突兀的色泽,显得这秀出的牡丹比一般的牡丹要鲜活华丽许多,而这牡丹叶是由……”雅致的闺阁里,灵秀的女子兴致勃勃地指着一副刺绣说着,突然发觉身边的人目光有些呆滞,顾而放下了刺绣,“姐姐?你在想什么?”

    凤锦猛然清醒过来,水润的眸子还有些茫然,略粉的脸颊带着些尴尬,“妹妹见谅,昨儿我没睡好,刚才不小心有些昏昏。”

    “没睡好?”凤秀担忧地以手捂在她的额头上,“可是凉着了?”

    “莫要担心,我身体无恙。只是……”凤锦敛了眸光,垂头似又陷入了沉思,“只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她死了,而且凶手居然是……

    凤锦摇摇头,不敢继续往下想。

    “姐姐,我听说梦中的一切都是与现实相反的,说不定你还会有好事发生呢。”

    “但愿……”她捂了捂胸口,梦里那种绝望和心痛,为何到现在还这般清晰。

    凤秀起身,“不过,姐姐既然昨儿没睡好,今儿我就不缠着你了,你好生休息。”她勾唇,弯了眼眉,像山茶花般明媚。拿起绣样,提起裙边就跑了出去。

    凤锦一直都知晓,她这同父异母的妹妹凤锦是个美人胚子,想不到这次连她都看晃了神。镇山王府里就她和凤秀两个孩子,因而在这等级森严的朝代,凤秀虽作为庶出的女儿,却并未有受过什么委屈。凤秀比她仅小三个月,两人都是看着长大的。三岁那年凤秀娘亲因犯大错被爹爹杖毙,许是因着她们二人都丧母得早,她自然地对凤秀多了几分亲近。

    依靠在榻上,她本想合上眼休息,却发现因着心里的事儿,怎么都静不下来。

    梦里,翻滚的河水在她的身后‘咆哮’,她背靠着桥的扶栏,声嘶力竭地向他解释着,却还是被掐着脖子推下了河。无助,绝望,都令她喘不过气来。

    梦里的一切,似乎太过于真实了些,无论她怎么安慰自己,都没法当做是一场普通的噩梦。

    “真的只是梦么?”

    她呢喃出声。起身,推开了窗户,耀眼的晨光照得她睁不开眼来,以手遮了遮,勉强适应了些。

    她喜好花草的芬芳,在小院儿的四周都种了不少,但却不善打理,因而平日里都是请花农来帮忙打理的。让她意外的是,此时在花丛中弯腰打理的人,并不是以往的花白苍老的花农,而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

    漆黑如墨的长发以一根洗得发白的发带松垮垮地系着,细长纤白的手指灵活地在花草间活动,准确地挑出了那密密麻麻的花草中的杂草,往后一扔,就丢进了背后的背篓里。她仅仅能看到他被须发挡住部分的侧脸,出奇的秀气好看,仿佛对她有无尽的吸引力,她忍不住想要走过去看清他整张脸。脚步,随心而动。

    “小姐,杨公子来了!”贴身婢女菱瑶一声惊叹,打断了她的不由自主,她回过神来,却发现她已经走出了屋子,那个少年距离她不过五步之远。

    少年被两人惊住,抬起的脸来看向两人,白皙的脸,秀气得过分了些,若是梳个髻,说是女孩子也不会有人反对。水润的眸子略显复杂地看了凤锦一眼。

    不知为何,在对上他眼睛的那一秒,凤锦蓦地忘了呼吸,那种莫名充斥心扉的奇怪感觉,舒服而怪异。没等她细细辨认那种奇怪的感觉,少年又垂下了头认真地打理花草,好似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

    “小姐,你可有听到我说什么?杨公子他来了!”许是凤锦的反应太过平淡,菱瑶又激动地说了一遍。

    凤锦把视线从少年身上收了回来,轻轻地点了点头,“恩,我知晓了。”

    “咦?”菱瑶狐疑地看着她,“小姐今儿可真奇怪?”

    “奇怪?”

    菱瑶点头,“小姐天天盼着杨公子来,每次杨公子过来,小姐都是迫不及待地去见他。今儿小姐似乎并不是那么乐于见杨公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凤锦皱眉,似在沉思她所说的问题。好半晌,才开口,“那我们去见他吧。”那慢吞吞的语气,仿佛是一件很为难的事。

    看着她抬脚就走,菱瑶愣了愣,赶紧追了过去,“小姐不梳洗打扮么?”

    “打扮?”凤锦挑眉,摇头拒绝,“不必了。”

    菱瑶吃惊地吸了一口气,但小姐的决定她无法改变,只得加快脚步紧跟在她的身后。

    ***

    途中,凤锦终究没忍住问了句,“今日的花农怎么不是谢老伯了?”

    “据说谢老伯得了重病,由他的孙子来代替做活。”菱瑶平日里与谢老伯的关系不错,看着凤锦紧皱的眉头,有些担忧她会赶走谢老伯的孙子,那么谢老伯家真是没了活路了。她匆匆解释道,“这谢老伯的孙子是由谢老伯亲自教予养花种花的,技术并不比谢老伯差,小姐莫要赶他走,也莫要怪罪谢老伯。等谢老伯病好了,就让人换回来。”

    “我并未说要怪罪。”

    菱瑶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是谢老伯的孙子么?”

    凤锦自言自语的话落入菱瑶的耳中,刚放下的心不由又提了起来。可在后面的路上,凤锦却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低头思索着什么。

    ***

    “凤锦。”竹亭之中,男子一身白衣,琥珀般的眸子紧紧地锁着她的身影。她看了他一眼,接着把目光落在了他一身白衣之上。她也不明白,为何对于这么一件白衣的兴趣,远远超过了眼前这个人,这个作为她未婚夫的人。

    “小姐!”菱瑶扯了扯她的袖子,面对着凤锦迷茫的目光,菱瑶轻道,“杨公子叫您好久了。”

    凤锦回过头,正对上杨子佑担忧的注视。

    “凤锦,可是生病了?怎么这般没精神?”

    他伸过来的手,带着书卷的香气,温温的落在她的额头。凤锦却是在他触碰的一瞬间,慌忙往后退了一步,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霎时惨白,急促的呼吸显示出她极度的不安。

    杨子佑讪讪地放下了手,“凤锦,你怎么了?”

    凤锦摇头,试图缓解心中的不安。可就在他的手与她的额头接触的刹那,她的脑子里,闪现的全是昨夜的噩梦。

    推她下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个人,她的未婚夫——杨子佑。

    她细细地看着他的脸,不解的,复杂的,担忧的,怨恨的情绪一一从她的眸子里掠过。末了,化作一滩湖水般的平静。

    “子佑,今日你来可是有什么事?”不能说的情绪,她选择用转移话题的方法掩饰她的怪异行为。

    杨子佑浅笑,唇下米粒大小的黑痣衬得这张本就俊美的脸,更添了几分和善。他拉着凤锦在竹亭里坐下,“若我说,来此是因为我想念的人在这里,你会不会笑话我?”

    暧昧的话语,曾经不止一次让她脸红心跳,这次却让她没什么感觉。她看着杨子佑,似在琢磨他话语里,有几分真实。他的表情那般宠溺,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可她也不过是听听罢了,然后把头偏向了不远处的池子,黑天鹅优雅的扑腾着翅膀,在池子里卷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对于凤锦的漫不经心,杨子佑纳闷有之,却并未明显地表现在脸上。他也把目光落在池子里,“凤锦喜欢天鹅?”

    凤锦久久没有回话,只紧紧地盯着池子里的两只黑天鹅。那是爹爹最喜欢的,据说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

    “前日我刚得了几只白天鹅幼崽,若是……”

    “还没尝过天鹅的肉,不知道红烧好吃一些还是清炖……”

    凤锦的呢喃,瞬间打断了杨子佑的讨好。他霎时白了脸颊,笑容僵着,有些说不下去。

    “子佑,你刚才说你那里有白天鹅幼崽么?”

    杨子佑板了面孔,立刻回道,“今早刚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凤锦有些可惜地叹息。

    “我也不大清楚,大概是气死的吧。”

    “哦……”凤锦若有所思,一双眸子黝黑发亮。

    因着这事,杨子佑也没多少心情与她聊天,待了一会儿就找了一个理由离开了。

    ***

    菱瑶等杨子佑一走,絮絮叨叨地跟她说了许多,比如曾经她对杨子佑的依赖和喜欢,比如杨子佑的优雅高贵……凤锦听得不耐,多次打断她,可菱瑶还说个不停。无奈之下,凤锦把她打发走,自己一个人在园子里转了许久。

    她对杨子佑,曾经是那么喜欢么?

    为何在她的记忆里,对于杨子佑的印象,只是一个将来相伴一生的人罢了。是的,没有喜欢,只是适合,无论身份还是地位。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儿,那个干净的少年,正靠坐在树下小憩,漂亮的眼睛此时已经闭上,可那长长的睫毛却一点也不逊色。

    凤锦放轻了步子,走至他的跟前止步。斑驳的影子落在他白净的脸上,带着另类的魅惑。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似被惊吓,猛地睁开了眼睛,灼灼地看着她,嘴唇嗫嚅,却没有说话。

    “别怕,你只需告诉我,你的名字。”

    少年抿了抿唇,背起身侧立着的背篓,一声不吭地走进了阳光下,继续之前拔草的工作。

    这般被人忽视,凤锦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只是觉得酸酸的,有些委屈。为何,她会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少年这般重视,连她自己也说不出原因。

    尽管少年弯着腰,但那纤细的腰板仍旧带着人无法忽视的力量。她的目光不时地落在他的身上,转身,进了屋子。

    等她再次出来,手里多了一把纸伞。

    “不要拒绝我。你爷爷病重,若是你也病倒了,谁来照顾他?”

    少年的表情有些挣扎。

    凤锦搁下伞,就再次进了屋子,这一次,她没再出来。只远远地看着太阳下的少年,他与伞僵持了半晌,才慢悠悠地撑起了伞。

    她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不知是否被他听见,他突然飘过来的视线,惊得她慌忙躲在了窗户后面。因而没有看到少年眼里的痛苦与挣扎,不舍和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