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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家贼还未防住,又有强盗想来,这翊锦宫不知多少人想钻个窟窿进来,不过我这里也不是马蜂窝,随着你们要几个窟窿,有几个窟窿。”辛夷冷笑起身,“今日来的那些宫女太监,都记住眉眼,便是以后,也一个不许进翊锦宫的门。”
“奴才知道,一定会防着的。”临武躬身,“只是咱们宫里却是宫人不足,总是要补足的,小主还是要早作打算。”
“过些日子再说吧。”辛夷扶着他的手起身,“缨容呢?可好些了?”
“那丫头现在养着身子闲在屋子里,已经好全了,只是奴才还没说要她做事,现在清闲的很。”临武弓着身子,“小主是要去看看吗?”
“带我过去。”
她正在推开门的瞬间,缨容手猛地缩在身后,临武急了,以为她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冲上去就要剥开,辛夷挥手要他退下去,自己扶着肚子坐在桌边,“做什么呢?还要瞒着我?”
“小主,”缨容咬着嘴唇低头,良久才把手伸出来,手中握着的,是两粒米粒大的珍珠,“这是小主前些前些日子赏给奴婢的,奴婢想用现在闲着的时候,制对耳坠。”
本事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她竟然如此紧张,“小主,奴婢只是想要一对耳坠,并不是要出风头,奴婢真的没有旁的想法。”
“我知道。”辛夷笑着将她的手握起来,“只是你这样自己取孔要到什么时候?临武,去我梳妆盒里把那对籽玉耳坠拿来,送给缨容。”
“不!不!”缨容慌忙摆手,“奴婢不能收小主的赏赐,入宫的时候爹爹交代过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做人不能贪欲无求,做事要谨慎妥帖,只得自己该得的一份,奴婢现在该得的这份,就是这对小珠子,除了这个,其余的,奴婢不收。”
她颇为得意的给辛夷看手中的小珠子,“这个是奴婢自己得来的,奴婢拿着心里踏实。”
“也好,”辛夷浅笑,“你喜欢就好。好好养着身子,过几天太医说你无碍了,就回来服侍。”
“是,奴婢记着。”
她终于坦然,又拿着工具安然的给自己的小珍珠钻孔了,辛夷扶着临武的手出来,“她的底细,你查过了吗?”
“奴才查过了,她今年只有十三,新朝初建时候入宫,入宫以后就一直侍奉在翊锦宫,直到小主入主翊锦宫,从没挪过地方,奴才也听旁的宫女们说了,这丫头认死理,也不知变通,从前这里没人的时候,一堆宫女守着个死了人的空殿,都各自使了手段离开了,只有几个没银子没手腕的还留着,这丫头硬是将自己的银子给别人用了,自己也非要在这留着,说什么既来之,则安之,说什么旁门左道用不得,也是可笑。”
“是吗?”辛夷心里偷笑,原来红拂那样的倔脾气,还是有人同她一般的,“叫她身子好了来正殿里侍候,绿芜的位子,以后便给她了。”
说起绿芜,她才想起,洛怡出宫已经有几天,如今还没有一点消息,初一十五这样的大日子,论理该入宫请安,是时候,要她做些什么事情了。
“小主,奴才觉着缨容到底年幼,又没有服侍过什么主子,怎么能侍候的了小主?要不然,就先去殿里侍候,过些日子再看。”
“我可是看出来了,毛不拔在你身上你是不疼,叫她顶了绿芜的缺,我还好歹能省下几两银子。”辛夷冷笑着看他,“要不然,你掏给她?”
“小主又欺负奴才,所有的宫人都涨了月银,单是奴才没涨,现在又叫奴才往外掏,”临武撇嘴,“小主当真不疼奴才。”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在我跟前,哪个主子见了都要略赏些,下面的奴才也巴结你,你早就富得流油了,还跟我来哭穷。”辛夷偷笑,“估摸着,别说缨容的月银,你连我的都给的起。”
“小主又来敲奴才的竹杠!”临武无奈,“罢了罢了,奴才还是闭嘴不言吧。”
正说着话,郁歌已经在殿门外了,“听你们在算什么账目,敲什么竹杠,怎么?翊锦宫很却银钱吗?”
“奴才们是不缺,就是小主自己没银子了,要抢奴才的花花。”临武笑着打千行礼为郁歌搬了花櫈就坐在辛夷身边,“主子们聊着,奴才下去备些瓜果。”
“姐姐只喝武夷茶,你别忘了。”
“奴才记着呢。”临武扭身离去,郁歌看着辛夷书案,正放着一本《汉书》,也拿起来翻一翻,“妹妹如今看着的本,上面写着班固作,却平白抹杀了许多人的功业,可见编者不诚。”
“怎么?难道不是班固所著吗?”
“妹妹可知《史记》?”
“前些日子刚刚读了,觉得很好。”
“那妹妹便该知道,《史记》只写到汉武帝的太初年间,没了下文,因此,当时有不少人为其编写续篇。据《史通·正义》记载,写过《史记》续篇的人就有刘向、刘歆、冯商、扬雄等十多人,书名仍称《史记》。班彪,也就是班固的父亲,对这些续篇感到很不满意,遂“采其旧事,旁贯异闻”为《史记》“作《后传》六十五篇”。不知妹妹可曾读过?”
“《后传》六十五篇竟是班固的父亲所著?”
“确实如此,且在班彪死后,年仅22岁的班固,动手整理父亲的遗稿,决心继承父业,完成这部接续巨作。刚刚开始几年,便有人上书汉明帝,告发班固“私作国史”。班固被捕入狱,书稿也被全部查抄。他的弟弟班超又上书汉明帝说明班固修《汉书》的目的是颂扬汉德,让后人了解历史,从中获取教训,并无毁谤朝廷之意。后来汉明帝宽宏,无罪开释,汉明帝更给了班家一些钱财,帮助他们写下去。他颇赏识班固的才能,召为兰台令史,秩俸为六百石,后转迁为郎。当时兰台令史傅毅是他的同事,二人皆以文闻名,班固与弟班超书曰:“武仲以能属文,为兰台令史,下笔不能自休。”此即“文人相轻”的典故。班固又奉诏完成其父所著书。汉和帝永元元年,窦宪率兵伐匈奴,班固随其出征,任中护军,行中郎将事,大破匈奴后,勒石燕然山的铭文,即出自班固手笔。班固“不教学诸子,诸子多不遵法度”,洛阳令种竞被班固的家奴醉骂,怀恨未忘。汉和帝永元四年窦宪失势自杀,班固受牵连而被免官职,种竞利用窦宪事败之机,逮捕班固,日加笞辱。班固死在狱中,年六十一岁。此时所著《汉书》八“表”还有“天文志”及均未完成。班固著《汉书》未完成而卒,汉和帝便命其妹班昭就东观藏书阁所存资料,续写班固遗作,然尚未完毕,班昭便卒。同郡的马续是班昭的门生,博览古今,汉和帝召其补成七“表”及“天文志”。所以这本《汉书》其实有三位作者,再加上颜师古释注,共有四人的辛苦,才成了你今日书案上的这本。”
“一部《汉书》,便得班固一生心血,还得这几位名家手笔,怪不得要流传于世,”辛夷不住感叹,“姐姐学识渊博,今日总算可见一斑了。”
“古来才女本就众多,蔡文姬、班昭、谢道韫,许穆夫人、还有庄姜公主,无一不是才学俱佳,名扬千古,女子一生除却相夫教子,若能得她们的一点才学,也就足够。”
“那为何古来女子才学俱佳,我朝却不见得有几人名扬天下呢?”
“妹妹又在说笑了,从来教书育人只有男子的份,哪有几位女子能同她们一般才学过人呢?班昭家学渊源自不必说,文姬亦是东汉著名学者蔡邕之女,而谢道韫是谢安侄女,谢公。被后世人视为良相的代表,“高洁”的典范,许穆夫人也是许国国君夫人,庄姜公主是齐国公主,哪一个不是世家名门?我朝女子又有几人能得此造诣?再者说,女子才学容貌都藏在府中,又有几人可知?”郁歌一声叹息,“空有才学无处挥洒,不如没有的好!”
“姐姐怎么这样讲,姐姐便是才学过人,才被陛下看重,要宫中众人尊敬,可见腹有诗书气自华一句不假,也可见世人还是敬重有真才实学之人的。”辛夷面上笑着,心里却有了主意。
送走郁歌,辛夷便要临武过来,“你送些东西出去给沧珠公主,只说是她落在宫里的,顺便传话给她,这几日便入宫请安吧,我有些事,要同她商议。”
“奴才这就去办。”临武旋身出去,辛夷笑握手中书卷,既然一位女子才学过人便能流芳千古,那么若是有许多女子才学都胜过男儿,该是怎样影响时局?再者说,教习女子学问,便是做的再大,名声再响,也不算妄议朝政,对洛偃更没什么威胁,女子的力量轻易不能累积,那么,也一定轻易不能撼动。
洛倾若在,也愿意做这些诗书情话的事情吧?
屋子阴沉,昏暗,外面再明亮的光透进来,也只有斑驳的痕迹投影在青砖地上,那一块块灵牌上,是叫人喘不过气的黑色,还有透着些许鬼魅气氛的金色字体,端端正正的刻在那上面,洛偃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牌位,仿佛,是一场良久的对峙,杀气腾腾。
“是你吗?是你回来了?”
“回来?你忘了,我的身体都在这深宫,何况我的灵魂,我从未离开过!”
“你还是愿意来见我的?是吗?”
“是你一厢情愿罢了!都是你一厢情愿罢了!”眼前的女子巧笑倩兮,手中握着一枝辛夷,“你看见的,不过是你的心,你怎么能看得到我!毕竟,我那么那么,不愿意见到你。”
“出来见我!”他伸手要将那人拉倒身边,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
“哈哈哈!”伴着这狂笑之声,她的身子向后撤去,飞快的离开,“你寻不到我!却也摆不脱我!洛偃!洛偃!这辈子,你注定是这样了!”
“不要走!不要!”他追上去,却只碰到坚实的桌角,还有冰冷的灵位。
再回首,已然没了她的影子。
“陛下,陛下,奴才有事要回禀。”徐福在殿外扬声。
“不是说了吗?什么事情,都不要来回朕!”洛偃不耐烦的皱眉,“你不想活了吗?”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扑通跪地的声音之后,徐福又道,“是苏婕妤那边,出事了。”
“什么?”几乎是狂奔着出了殿门,“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那边羽汀姑娘过来通禀的,说还请陛下过去看看。”
“摆架,凤仪殿!”
“是,”徐福弓身领路,“陛下摆架凤仪宫。”
安稳的日子自然不会过得太久,凤仪殿郭嬷嬷前来宣召的时候,辛夷便知道,是那件事情瞒不住了,终于等来这一日,再不来,焦急难安的,该是她了。
洛偃自从那日之后,再未来过翊锦宫,所以她们便以为,她已经失了宠爱,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只是选在这时候动手,不知是她们的福,还是她们的祸呢,至于是这宫里哪个人吃里扒外,她也已经等不及要知道了。
“苏婕妤到了。”郭嬷嬷入殿通禀,面色无常,其实她也奇怪的很,为什么被凤仪殿通传,她竟然能如此坦然便起行,甚至连一声问询都没有。
“那便叫她进来吧,外头怪冷的。”皇后招手,依旧端庄贤淑,但神情也是不安。
“臣妾翊锦宫婕妤苏氏,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辛夷福身,身子已经笨重,由不得她跪下请安了。
“苏婕妤好大的架子,有罪之身见了皇后娘娘,还不快些跪下。”许美人冷笑,“难不成还要嫔妾扶着你跪下?”
辛夷扭身质问她,“我何罪之有?还请许美人告知!”
“哟——口气很横嘛!”她阴阳怪气的一声长笑,“那孟妹妹你来告诉她!”
辛夷早看到跪在这里的孟美人,只是不愿相信今日来告发她的会是她而已,一向老实懦弱,也少与人言,甚至在后宫中想不到她的存在,果然人心难测,道给她上了一课。
“皇后娘娘还在这儿,恐怕轮不到许妹妹你来说话。”郁歌冷笑,又福身同皇后一拜,“苏婕妤有着身子,嫔妾还请娘娘能准许她起身回话。”
“这是自然,纵然有错,也该体谅她有孕辛苦。”皇后要郭嬷嬷为她搬来花櫈,“苏妹妹,有人告发你忤逆犯上,僭越中宫之罪,不知妹妹可知此事?”
“娘娘,却不知哪里传出这样的谣言,嫔妾从来安分守己,又怎会忤逆犯上僭越中宫?”辛夷慌张起身,就要跪倒,皇后即刻拦住,“你坐着就好,不必动辄起身。”
“谢娘娘。”辛夷起身安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孟美人,“孟妹妹,不知你从哪里听来这样的谣言,来凤仪殿告发我,可有何凭证?”
“苏姐姐,并不是谣言,臣妾是亲眼见过你翊锦宫宫女拿着银子在嫔妾宫里炫耀,嫔妾宫里许多人当时都看见了,若是没有亲眼所见,嫔妾怎敢来娘娘这里告发?”孟美人一脸惶恐,“娘娘下令节俭用度开支,怎么婕妤宫中竟然铺张浪费以为常态,怎么不是僭越?不是忤逆?婕妤若不信,大可传嫔妾宫中宫女一问。”
“你宫里的宫女当然向着你了,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真是哄傻子呢。”霏微冷笑,“有本事,你就把这炫耀的宫女揪出来,才能叫姐妹们信服。”
“娘娘,”辛夷起身,却看着霏微,真以为她会好心向着自己,原来也是挖好了坑往里跳呢,“嫔妾以为穆美人此法可行,不如,就叫孟妹妹的宫女及翊锦宫的宫女都传过来,叫她们好好指认一番,这谣言从何处传出,嫔妾也很想知道。”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