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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韬办事效率高,隔了几天,就给她递来一封信件。
魏楚拆开一看,道是事情已经办妥,大概是怕她不放心,还主动爆料了过程。说是自己与赌友楚大人抱怨前阵子喝花酒遭人劫道,这话头一起,前后一对,劫道的“碰巧”就是卫尉署的几个人,作为赌友兼输钱一方的楚大人很好心地打算帮他出气,把这几个家伙通通罚去看守宫门,估摸着得看上几个月。
魏楚边看边笑,看到魏韬特别隐晦地用一种“你不用太懂但你肯定知道”的语气描述被人“劫道”,还高姿态地表示作为赢钱的一方,这点小要求完全不在话下,就是可惜了他赢得那几千贯钱……魏楚直接笑出来眼泪。她还以为这堂兄是个正经人,原来跟二哥一样是个促狭鬼,给人安罪名倒是安得熟练哩!
不过事情办得很是漂亮,魏楚放下信,揉了揉笑疼的肚子,放下了一桩心事。不多时,从别业带来的丫鬟阿青进门来,阿青性格咋呼,但手上颇有些功夫,此刻倒是兴高采烈的:“二娘子,别业张管家的信。”
通过陈家的和阿青这条道过来的,都是秘密的紧要事。魏楚立刻坐直身子,打开火漆,张管家说了别业布防变动,和可疑人员,最后道孙通的妻子母亲已经从凉州接回来了,但他表示接人虽然走的是官路子,但回来的路上遭到了叛匪的攻击,派去的人手损失了好几个。
魏楚本来挺高兴事情办成了,看到最后,气得一拍案,怒火中烧,凉州州牧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堂堂一州州牧,被一些乌合之众逼到此等地步,再过些日子,是不是连州衙都要拱手送出去?
阿青吓得一哆嗦:“二娘子?”
魏楚平息了怒气,摆摆手:“吓到你了?没事了,对了,你去把刚刚从外院掉进内院的侍卫马六叫过来。”
“是。”
魏楚收好信件,心里依旧是一拱一拱的暗火,各州烽烟四起,军心涣散,这大梁朝早该亡了!
马六揣着激动又不安的心情来到厅外,恭恭敬敬地一行礼,魏楚坐在屏风后面,打量着自己这个原来的属下。马六这样的人,不管放在哪里,都是会出头的,因为他有非常强烈的向上的野心,还有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和万里挑一的嘴,更重要的是,生了一副七窍心肠。
这样好用的属下,没道理放过去。所以魏楚早早地摸了摸马六的底细,见他的情况和上辈子完全一样,就开始思忖着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做。
“马六,你在内院干得怎么样?”魏楚倒也不急着说正事。
马六憨憨一笑:“多谢二娘子提点,内院自然比外院好上许多,我之前还从来没进过内院哩!”
魏楚有意试试他:“那让你呆一辈子可好?”
马六明显愣了愣,脸上笑容没减,心里却飞快地盘算起来,二娘子问他这个问题是怀疑他的忠心,还是别有意图?
“怎么了?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答了?”
马六立刻朝地上一伏跪:“小的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常听到说书先生说‘士为知己者死’,小的虽然不是士人,但也明白知恩图报,不管二娘子让小的干什么,小的上刀山下火海,绝不推辞。”
魏楚听得想笑,这个时候的马六还是太嫩了些,拿着自己知道的几句文绉绉的话东拼西凑,说得满是江湖气,不过,一贯机灵,知道避开问题表忠心。
魏楚也懒得再试,直接开口:“如今确实有一件事让你做,这事,你若是做得好了,我可以消了你的奴籍。”
马六惊得抬头,想起避讳,又飞快地低下去,但那喜意明显压不住。
魏楚坦白地把情况告诉他“你先别急着高兴,这事若是办不成,可不仅仅是失职那么简单,说不好就有性命只忧,但若是办成了,消奴籍只是第一步。”
马六听懂了画外音,自己若是办成这件事,那就真成了二娘子的心腹,奴籍那都是其次的,飞黄腾达都是可能的!
他很激动,也很冷静,所谓性命之忧,他不怕,反正就算不豁出这条命去,他这辈子也就是身背奴籍老死魏府,不亏!
“二娘子放心,我一定把事办的妥妥当当。”
魏楚见他一脸坚决,很满意:“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我选你做这事,也是因为你的能力最合适。”
言罢,她就把孙通之事简单地说了说,并要他前往池阳匪山,与孙通谈判,务必要让孙通心甘情愿地归顺魏家。
马六应下了,魏楚也爽快地拨给他不少侍卫,让他早日出发。
马六这边事毕,魏楚站起身,揉了揉肩,在地图上将之前画的线路延长了一分,到目前为止,该通的关节都通了,只要小心行事,出长安城,不会再有大问题。
“二娘子,该用膳了。”阿筝在厅外小声唤。
魏楚收拾好东西,打开门:“阿娘和大嫂已经在了?”
“是哩。”
“好,我这就过去。”
到花厅,却见阿娘和大嫂已经坐在桌边等着她,她抱歉一笑,也坐了下来。
魏家规矩不重,在餐桌上说话也不是什么大罪,故而见她坐下,蒋氏就用忧虑又疑惑得目光看了看她,看得魏楚浑身不舒服。
“大嫂,怎么了?”
刘氏似乎也有些不解,她向阿筝示意一下,阿筝就拿了一张雅致的、还带着花香的请柬走进来,递给魏楚。
“这是大长公主给你发的请柬。”
魏楚接过,顺口问:“哪个大长公主?”
“宣平大长公主。”
魏楚闻言一愣,这位可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她看了看请柬,无非是邀请她赏花之类的,这些请柬她以前也接得多了。但她还从来没有接过宣平大长公主的帖子,无它,这位公主是纯纯正正的世家圈,和勋贵不搭界。
当今圣上年级不大,但皇姑母不少,不过能成功封到大长公主级别的,也就几个嫡出公主。宣平是大长公主里混得一般的,她本身的性格倒是温和,可惜太温和了,全然没有自己的主见和手腕,而她的夫君,薛家嫡系薛闵之,又能力平平,这几年在薛氏的地位受到庶弟的威胁,勘称摇摇欲坠。
这两口子能把一等一的好牌打得稀烂,也是能力非凡呐!
不过人家本事如何,与她其实并无干系,但这请柬却明显有些门道,作为薛家嫡长媳妇的宣平大长公主发了赏花宴的请柬,主角一定是世家女,况且薛闵之还有一个没娶亲的儿子,这赏花宴说不定就是宣平大长公主看儿媳妇。那么,问题来了,这样的宴会为什么要请她?
她魏家可从来没有和世家联姻的例子。这桩事说起来也是陈年旧案,要追溯到太/祖一朝。梁子是她曾祖父,也就是第一任靖国公结下的。魏楚的曾祖父出身草根,是个连正经名字也没有的人,后来跟了太/祖,起了名字叫魏敬。
魏敬虽然出身一般,但是乱世英雄,不问出处。他的家乡遭了饥荒,父母兄弟死得死,散得散,唯独他一个人挣扎着活了下来,还误打误撞地进了军营,大抵是活得艰辛,魏敬打仗倒是勇猛异常,不惧生死,入了周□□的眼,做了亲卫。后来更是屡次救驾,领兵平叛,被太/祖赐了名,还封了信平侯(后来又加封靖国公)。
男子成家立业,魏敬既有如此大的家业,又是陛下眼前红人,自然有不少人想要拉拢。这萧氏便是其中一个,萧氏是侨姓世家,又是一等世家,放在平时,莫说魏敬这样的庶民草根,便是几个二等世家子,他们都未必看得上。
然而,太/祖称帝时,侨姓世家不但没有从龙之功,甚至在□□攻占江东之时,还给他添了不少堵。太/祖是率性的人,秉承着“你对我不仁,我对你不义”的原则,待到一统天下时,很是利落地先拿侨姓世家开刀,萧家当时也是慌了,急急忙忙地想要拉拢关系,这才看上了魏敬这个愣头青。
太/祖虽然记着侨姓世家的仇,但也没傻到真把对方整死了。所以一见萧家服软了,心忖着自己这属下无父无母,作为一个好上司,可不正好给他好好相看相看媳妇嘛?加上这萧氏有意,这位好上司就乐呵呵地顺水推舟了。
本来是桩两全其美的好事,但这事的关键是,魏敬他自个儿不知道,他不仅不知道,竟然还眼瘸看上了旁人,还是个基本没有汉化的鲜卑女人,还乐颠乐颠得跑太/祖面前,让□□赐婚。太/祖也是一身军痞子气,萧家不高兴,谁在乎?自家亲信高兴就成,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就给赐婚了。
这消息一传开来,萧氏家主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原道自家肯嫁女,魏氏这等庶民还不得乐上天,又加之魏氏无父无母,也就没先通气,谁料到这位竟然还真不稀罕世家女!
这长安城就没隔夜的消息,萧氏丢了这么大个脸,怎么着也得找回场子,否则在世家圈子还怎么混?萧氏不敢记恨在太/祖,就把仇一股脑儿地算到了魏敬的身上。
于是,不多时,这长安城里就传起了流言,且愈传愈烈,也也愈传愈难听,有些个不识好歹的竟当众嬉笑着称呼魏家新妇元氏为“鲜卑奴”,称其“貌丑无盐”。
这话传着传着,就传到魏敬耳朵里,这位铁血将军那是战场上混出来的,哪能容忍这些事,他直接冲进茶楼,把几个出言不逊的纨绔揍了个半身不遂,后来知道了萧家在里面推波助澜,他竟然把这些纨绔扔在萧府门口,挡着人家的门扔话:“魏氏永不与萧氏联姻!”
这脸倒是打得漂亮,却直接导致了世家,尤其是侨姓世家在之后的几十年,抱团抵制以魏家为首的武将勋贵——真是一笔烂账啊!
魏楚无奈地摇头苦笑,几十年没来往,今儿却给她送来了请柬,却不知是不是真是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