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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研究室内多日的刑彻一听见声响,从桌上睁开几日未合眼的眸子望向来人。
只见古月儿笑脸盈盈地端着饭菜,缓缓地一步步朝他走来。“是我,听说你最近又胃口不好,所以”
刑彻见到她,忍不住皱起了眉。“我没什么事,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心里还因为前几日的事激动不已,压根不想见到她见到自己爱上的亲妹妹
这是上天给他当年松手的惩罚吗?竟叫他爱上自己的亲妹妹而无法自拔?
迸月儿放下饭菜,没有注意到刑彻盯着她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仍自顾说:“刑彻,我知道你热爱武器研究,但也不要老把自己关在研究室内,关久了人还是会出毛病的,而且”
说了半天也没听见有人回应,她转过头,终于瞧见刑彻盯着她看的奇怪神色。她装做不知情地问:“刑彻,你怎么都不说话?”
刑彻被她的话给拉回了现实,一脸的不自在。“没什么只是刚好在想一些事情。”
迸月儿听到这里,温柔一笑。“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刑彻先是一阵沉默,眼神严肃,无法不愧疚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终于他低沉地说:“在想你有没有恨过我?”
迸月儿一愣。“刑彻,你为什么”
“如果没有我,你的眼睛也许就不会瞎、你甚至不需要颠沛流离,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在这里等着被所有人娇宠有没有可能因为我,而你却失去了所有?”
她的残疾、她的贫苦和遭遇,要是当年他没有松手,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在他父亲和八俊家族的羽翼下,她会快乐得跟个公主一样。
可是他松手了。
因为在无法接受她是自己同父异母妹妹的心情下,他居然松了手
刑彻认真的神情,也让古月儿想起了自身的遭遇,心一拧,她真心地说:“我恨过,的确狠狠地恨过。恨我为什么生下来就和别人的命运不同?恨别的孩子在享受一切美好时,我却遭受不公平的对待但我已经不再恨了。”说到这里,古月儿望着眼前和自己昔日同样困惑的眼神,温柔的浅笑。
刑彻困惑地皱起了眉。“为什么?”他出神地发现,古月儿无焦距的眼中,如今竟闪着熠熠的光辉。
“如果命运以另外的方式行走,或许今天我就不会遇见你,而也是你才让我知道被人疼爱的美好和被呵护的温暖。”她微微一笑,真心地说。
如果说刑沪和奶妈教她认识了家人,那么刑彻就是教会了她爱情
刑彻笑道:“我?我做了什么?”除了破坏,他还有什么能做的?
迸月儿黑白分明的大眼里盛满了柔情,对着他轻声说道:“你什么也没做,你只是让我喜欢上你。”
刑彻一怔,望着古月儿温暖的笑脸,无语。
深夜里,原本藏在大树上的人,一看见三次闪光的微弱信号,随即从树上跳下身子,对着仍着一身柔软睡袍的古月儿玩笑道:“在日本玩得开心吧?我还怕你忘了解毒剂的事,差点连小命都玩没了!”
迸月儿鄙夷地看着他,不耐地伸出手。“废话少说,把解毒剂给我。”
江之分撇了撇嘴,没趣地说道:“这么急做什么?老朋友难得见面,说些话都不行?”
看见古月儿微怒的神色,江之分赶紧拿出早备好的盒子,一手递过去,还不怕死地嘻皮笑脸。“其实,没有那半边毁容的脸,你长得还挺漂亮的。”
江之分话才一完,古月儿就朝他射出刚打完的针筒,削掉了他耳际旁的发丝。
他呆了下,赶紧陪笑道:“只是说说,何必这么激动呢?何况我只喜欢处女。”
解毒剂一打,古月儿沉重的身体总算觉得轻松了许多,指甲上的青紫也渐渐散去,她看了江之分一眼道:“西主是特地派你来说这些话的吗?”
江之分摆摆手,示意要她安静。“好了,言归正传,西主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想怎么做呢?”
话题谈到刑彻,古月儿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偏过头痹篇江之分的视线。
“我已经说过了,刑彻改造武器的能力世上难找到几人,他会是个对组织有用的人物,所以我才迟迟没下手。”
江之分点了点头,这些话他最近已经听烂了。
“西主看过了你传来的设计图,也听说了他炸毁日本两座大饭店的事,不过你真有把握让他投靠我们吗?该不会是你自己的私心不想杀他吧?”话到最后,江之分不免狐疑地看着她。女人嘛,再怎么厉害也躲不过一个“情”字。
迸月儿哼了一声打断他的疑虑。“我会有什么私心?我唯一的私心是让我自己活下去。”
“那就好,别忘了你每个月得面临一次的死亡关卡。”说的也是,她中了毒,都快顾不了自己了,还管得了别人死活?
迸月儿心虚地转开眼。“不劳你费心。”
“西主要我转告你,必要时利用刑沪,有了刑沪,刑彻自然替我们做事。”
此时,刑沪慈祥的眼神浮上了古月儿的脑海。“这一点我也想过,只是刑沪病重,可能撑不了多久而且他个性强悍、对家族的责任感又重,拿他当要胁难保他不会做出到时我们可能偷鸡不着蚀把米。”
江之分思虑了下。“你说的也有道理,回去我会转告西主,就按照你的方法去做,不过千万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分。”
见他交代完便要起身离去,古月儿突然急忙叫住他。“等一下。”
江之分停下脚步,轻佻地挑了下眉。“还有什么事?”
“我想问你,我真的是在组织里出生的吗?”古月儿握紧了拳头,一堆疑问一直在她心头化不去。
江之分一听,先是一愣,随后不可遏抑地大笑着。“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刑家人人疼爱的古月儿吗?别作梦了。”
他像是对她的怀疑感到可笑与不可置信,大笑着缓缓离去,留下古月儿在暗夜中一脸的自嘲和失望
是啊,她在作梦,正在作一场永远不可能成真的梦。
“月儿?你怎么半夜跑了出来?”
一走回刑家的庭院,就听见身后刑彻焦急的声音,古月儿急忙收拾了下心神,缓缓地转过头。“是刑彻吗?”
“你嫌自己身上的病还不够多吗?”刑彻白了下眼,伸手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后,顺手替她披上一件外袍。
迸月儿拉了拉身上的外袍,轻笑道:“我睡不着,又在房间待得闷,想出来走走。”幸好她和江之分会面的地方离这有点距离,才没有被发现。
刑彻越听越皱眉。“大半夜的,太危险了。”一个女孩子家三更半夜地站在外头,不免让人担心,而且她又看不见他几乎不敢想下去。
迸月儿微微一笑。“白天和黑夜,对我又有什么差别?”
外头的凉意和她身上的薄衣让刑彻皱了下眉头。“进去吧,外头太凉了。”说完便拉起她的手要往内走。
谁知她反而一把扯住他的衣襟,站在原地不肯动,还摇了摇头。“刑彻,陪我说一会儿话吧。”
“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也行。”
“不,到了明天你又躲着我了。”她抓着他衣襟的手依然不肯放。
望着她一脸坚决的模样,刑彻有些心乱。“月儿?”
迸月儿没有焦距的大眼写满了忧伤。“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否则你为什么要这样躲着我呢?”
刑彻转开了望着古月儿的眼神,像是在回避着什么,声音却是出奇地冷硬。
“我没有,你多想了。”
她摇了摇头。“我没有多想,我知道或许那天我说错了话,所以你才这样躲着我,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再自作多情的,所以”
刑彻不耐地打断她的话。“你什么也没有做错。”
错的,是他内心里不应滋生的感情。
老人看着一言不发的儿子,终于忍不住问道:“刑彻,在想什么?”一大早就跑到他房里,却连句话也不说,难道是专程到他面前来发呆的吗?
刑彻望了下父亲,不知从何启口。“爸,我刚好有点事想问你。”
老人挑了挑眉。“有关月儿的吗?”
刑彻有些有口难言似地,点了点头。
“你想知道她是不是你的亲妹妹?”刑沪看着儿子,一副了然的样子。
刑彻惊讶地看向父亲。“你怎么知道?”
刑沪哼了一声,这小子真当他是睁眼瞎子吗?
“刑彻,从一开始你反对月儿,到现在你接受月儿却又躲着她,我再糊涂也不会看不出来。”
“那你和古姨”现在他最想知道的是,月儿究竟是不是他的亲妹妹?
“我深爱你的母亲,一直知道我这一生再也无法对别的女人付出感情,但也如同你的想法,古兰对我一直是爱情与忠诚掺半我是在她为我挡下子弹的那一刻才晓得她的感情,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我让她怀抱着孤独死去。”想起古兰,刑沪沉重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有着感激与愧疚。
那么古姨从未得到过父亲的爱?
“那月儿的父亲到底是谁?”这是他心里最大的疑问,一生中只爱过父亲一人的古姨,何来的孩子?
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刑沪却是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甚至古兰自己也不知道。”
看见儿子紧皱的眉宇,刑沪摆摆手示意要他耐心听下去。
“古兰利用现代医学采取最好的基因生下月儿,让孩子一出生就拥有天生练武的骨骼,为的就是做你的贴身护卫。当我和你母亲发现她有这样的想法时,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她了。”
“我的贴身护卫?”听完父亲的描述,刑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惊讶。是多么巨大的爱情和责任感驱使着古姨,竟可以为心上人的后代生下贴身护卫?
月儿不是因爱而诞生,她生下来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他
怎么会有这种事?古姨有没有想过她这么做,只会让她唯一的亲生女儿变成另一个古兰、让她的悲剧继续延续下去?
刑沪了解儿子的震惊,叹口气又道:“古兰对刑家的责任已经超越了极限,但我不愿再让这种错误继续发生。”他顿了下,抬起头沉重而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
“刑彻,如果你真的对月儿有了感情,那么放手去爱吧。不要有所顾虑,也不要让她重蹈她母亲的覆辙。”
疑虑全消的刑彻,更压抑不住对古月儿的心疼,他一把覆上父亲老迈的手,信誓旦旦地说:“我会保护她的。”
刑沪病危。
加护病房内,在遣走一群人后,房内只剩下他和身旁一言不语的古月儿,刑沪打起精神开口唤着她:“月儿?”
“刑伯伯,月儿在这。”古月儿握住刑沪的手,一脸的温柔,无法相信看似健康的刑沪居然快要撒手人间,内心的感触复杂得无可言喻。
刑沪一脸的平和,老迈而睿智的眼里写满了对古月儿的心疼与担忧。
“月儿,你听着,伯伯这次真的不行了,但我把你交给了刑彻,到了地下见到你母亲,我也不会再愧疚了。”
迸月儿望着他,一阵无言。
为什么?她的手早沾满了许多人的血,多少残忍的景象在她眼前上演过,但为什么这一次不过是个老人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却不希望失去他还感到心痛?
刑沪虚弱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看着古月儿。“孩子,时间不多了,伯伯必须和你说些实话。”
实话?他的话让古月儿一惊,洞悉一切的眼神似乎辉映着她内心的秘密。
刑沪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真情流露地说着:“孩子,不论你回到刑家的目的是什么,不要怀疑你的身分,你是真正的古月儿。”
迸月儿不敢置信地听着刑沪的话,只见他神秘一笑,不顾她震惊接着说下去。“过去你试凄了,但现在你在刑家、在八俊家族的羽翼下,刑彻会尽全力保护你,我也相信他做得到。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但是试着早点告诉他真相会比较好。”
“伯伯您?”古月儿困难地吐出三个字。
他知道了?全都知道?
望着她,刑沪点了点头。“我老了、病了,但至少我也是八俊的长老之一,很多事情我不说,但不代表我不懂。”
一时间,古月儿的双眼浮满了水气,无法置信眼前这个病重的老人,知道一切却仍全心接受她?
“那您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我是要来害您的。”
她颤抖地拚命摇着头,刑沪全心全意的关怀占满了她的心胸,她多希望自己就是真正的古月儿,可她只是个利用他愧疚感的骗子。
刑沪轻叹了口气,坚决地否认她的话。“你不会,因为你是真正的月儿,我不会看错,所以不要再怀疑自己的身分,你真的回到你的家了,孩子。”
你真的回到你的家了
他真当她是古月儿了,怎么可能呢?她的命运早在一出生时就决定了。
她不过是个戴着人皮面具的骗子,她可以成为任何人,却永远不是自己
迸月儿再也忍不住哽咽,真心的热泪生平第一次热烫地滑过自己的双颊。“您是世上唯一对月儿好的人,伯伯”
她多么希望她可以成为古月儿真正的古月儿。
看着她已不再对自己隐瞒,刑沪安慰地点了点头。“刑彻也是真心对你好的,告诉我,你喜欢他吗?”
一想起刑彻,她心中一紧她知道,刑彻永远不会原谅她的欺骗。
迸月儿咬紧了下唇,轻轻地点了下头,却让泪水落得更凶猛。
“那就好,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治好你的眼睛。”最后刑沪仍感叹地说。
此时,古月儿却含着泪对刑沪微微一笑,刑沪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瞳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哪像个盲眼之人呢?
他、心一动,指着她。“你看得见?”
迸月儿点头,泪水又不听使唤地滑下。她怎么能?在感到满怀的亲情温暖后,她怎么还能如此欺瞒下去?
“那太好了、太好了”
听着刑沪状似呓语的话,古月儿心一慌,抬起头,却见到他早已不发一语地闭上了双眼。“伯伯,不要!留下来月儿需要您留下来不要!”
与亲人分离的痛苦几乎撕裂了古月儿原本冷酷的心房,满满的热意如今化作两串晶莹,濡湿了刑沪胸前不再起伏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