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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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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地广大的私人招待所装汉富丽堂皇,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往来穿梭,少了一般社交场合的正式拘谨,不时有恍然相认的抚掌大笑此起彼落。

    目光落在不远处和人相谈甚欢的高大身影,罗武红举起手中的高脚杯轻啜一口,随即嫌恶地皱起了眉,看着杯中透明澄黄的液体。

    有钱人的舞会都不供应果汁是不?她换了两次,还是这种看来无害却隐含后劲的鸡尾酒。

    “那是谁?我没见过,这么帅的人我一定会有印象的。”身后有女人的对话传来。

    “死了心吧,那是女的,前几天才刚到台湾的克莉丝.摩顿。没看到她才亮出邀请函进门,权贵显要就全都围上去打招呼?”

    “不会吧?全场没一个男人比她帅,太浪费了。”

    “就是说啊”嘻笑的声音渐行渐远,罗武红好奇回头,看见猫女和东方不败愉快地往邪恶博士走去。

    世界和平了。她忍不住扬笑,将注意力又转回雇主身上。

    克里斯高大的身影周围又换了一批人,认出全是台湾商界政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她没有靠近。

    与会人士全是政商名流,门禁保全森严,尤其严禁采访跟拍,这个私人招待所可说是个滴水不漏的小小堡垒,让她轻松不少。

    “武红?”

    不确定的轻唤在身后响起,罗武红一顿,沉凝着脸回头,看见一张鞣合了惊讶及惊艳的表情。

    “真是你!”

    罗武红没有说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对饮料中辣舌的酒精恍若未觉。在任务中的她不该喝酒,但见到曾经交往的男人,她的手像有自己的意识,把杯中的饮料直往唇边送。

    “看你长发,我还想说是不是认错人,没想到”男子比手划脚地说着,看着她炫人的艳容,没了声音,又陡然拔高音调。“你以前不做这种打扮的!”

    “我在工作。”她淡道,又喝了口酒。

    “克勤,她是谁?”

    此时她才注意到他身边有个女人,紧挽手臂和不住打量的眼神像是在彰显主权的母狮,深怕猎物被人抢走,小甜甜和安东尼的经典装扮明白宣告两人关系。

    “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前女友。”郑克勤低道。“凯西,你别误会,已经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还会看得眼睛发亮吗?被唤作凯西的女子神色不善地蹬着罗武红。只不过长得美了点、身材好了点,好骄傲吗?

    “你骗我!你不是说她是个男人婆吗?”凯西抑声怒道,指甲悄悄掐住他的手臂。“不是说她是有职业病的工作狂吗?哪里像?”

    罗武红菱唇扬起自嘲的笑。她是不是该庆幸克里斯要她穿上这身装扮,使得这番羞辱无法证实?

    发现杯中饮料喝得涓滴不剩,她趁侍者经过时又换了一杯。

    “我说的都是真的。”郑克勤痛得满头大汗。“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她这种打扮,差点认不出来。”她那时若肯这样为他装扮,可能也不会那么早分手。

    凯西低啐一口,看向她。“罗小姐,请问职业是?”

    “贴身保镳,若有需要可透过石山保全接洽。”她平静道,看到酒杯又空了一半。她有喝那么多吗?

    三句不离公事!郑克勤向凯西丢了个“你看吧”的眼神。

    他当初看到如此美艳的女保镳也是惊为天人,结束聘雇合约后,他私下费了好大工夫才追到她同意交往,然而几次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位冰山美人不论他费了多大热情融化,冰山深层依然是冰山。

    外表看似花蝴蝶,生活却规律得像个老头子。只会打拳,不爱逛街、不走夜店、连要她陪他出席餐会都万般婉拒。聊起天,什么都聊就是不聊甜言蜜语;一有任务在身,他就完全找不到她的人,他不要这种只能看不能陪着玩的伴!

    “克勤说,你都随身带刀?”凯西挑眉问。

    “出任务会带,以防万一。”

    “呀!刀子很危险的。”凯西掩唇低呼,小鸟依人地偎向郑克勤怀里。“罗小姐都不怕吗?”

    “习惯了。”不带刀她才怕。罗武红不悦地发现,酒杯又空了。

    “她跟你不一样,你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当然怕见刀。”郑克勤安抚地揽住凯西的腰。

    那她是什么?耍武弄刀的江湖奇人吗?罗武红招来侍者,又换了酒杯。

    “武红,空气不太好,我到花园走走。”低醇的声调插入,克里斯向三人微笑颔首,视线在扫过郑克勤时瞬间凌厉,转身径自离去。

    郑克勤看傻了眼。她不是说在出任务吗?怎么会有这个人高马大的护花使者出现?

    凯西也看傻了眼,那俊逸神秘的扮相让四周的男人都相形失色。

    罗武红回神,这才忆起自己还在任务之中。他听不懂中文,应该不会发现郑克勤和她的关系吧?

    “失陪了。”她向看傻的两人一点头,快步跟上,消失在通往花园的入口处。

    一跨出室外,罗武红不禁打了个冷颤。身上层层叠叠的蕾丝虽多,却都薄如蝉翼,在这秋凉如水的夜晚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她悄步跟在克里斯身后,没看到那张总是带笑的脸此时一脸沉郁。

    克里斯大跨步往前走,怒火急烧。

    一个以为把世界踩在脚下的纨?子弟!她是瞎了哪只眼才会看上那种人?而且居然任那两人在她面前大放厥词!她言词闪烁的功夫不是练得高超吗?真正该用的时候却不见她派上用场?

    “嗤!”

    身后传来打喷嚏的轻响,他这才不悦地发现,自己气疯了,竟然没留意到她的衣着并不适合室外。彷佛只要一扯到她,他向来清晰条理的思路就会自动打了结。

    花园中,水光飞溅的喷水池在朦胧月光下闪动,高度及胸的树丛修剪成屏障,守住这片美景,克里斯从树墙缺口走进,满意地发现无人涉足此处。

    他走到观赏喷水池最好角度的西洋石椅前,顺手拿下耳环及袖扣丢入口袋,解开披风系绳,拍拍足够两人入座的椅面。“过来。”

    老外又在搞热络了。脑袋有些昏沉沉的,罗武红发现自己想笑,完了,她好像喝多了。看着手中顺道带出来的酒杯,她悄悄吐舌,乖乖地坐到他身旁。

    他没看错吧?倔强的小保镳会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种娇俏的失防动作?克里斯挑起了眉,痹篇她手中酒杯,将披风覆在她身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酡红的粉嫩小脸。

    酒精麻痹了她的神智,直至身体变得温暖,罗武红才发现身上多了件披风。“谢谢。”

    看到她迷蒙的水眸,他更加确定向来谨守分际的小保镳喝醉了。

    “刚刚那是你朋友?”他语气自然地问。天知道什么样的朋友会让她在任务中喝酒!

    “嗯。”顶了半晌,她才点头,又端起手中酒杯喝了口。

    “男朋友?”他又问。

    这雇主老爱和她聊私生活!抿了抿唇,她正想迂回回答时,听到有个声音说话:“对。”喝!她的嘴巴居然抢先开口。“之前分手了。”还会补充说明!“分手一个月了。”还补充得钜细靡遗!

    “怎么分的?”

    不关你的事。心里还在吶喊,她又听到自己的声音

    “他亲爱的凯西说因为我是男人婆,是个有职业病的工作狂。”她皱皱鼻,将鸡尾酒一饮而尽。“分了也好,省得还要约会,多麻烦。”

    看到她无所谓的表情,克里斯觉得心好像被无形的手揪扯着。他接过酒杯,放置一旁草地。

    “你很爱他?”

    爱?她眨眨眼,好像这是个难解的词汇。

    追她的人有大半说对她一见钟情,她却一直无法理解那四个字代表什么意义。

    罗岩和公司里的人都说,她换男朋友跟换衣服一样快,对交往的对象,从没放过感情废话!靶情都还没产生她要怎么放?

    “我还来不及爱上他。”她摇摇头。“会答应他的追求,只是觉得他不讨厌。我很认真,想爱上对方,但一旦相处之后,他们却都落荒而逃。”

    是因为这样,才让她总是防备十足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吗?克里斯沉默覆上她置于膝上的手。

    修长的大掌完全将她的手覆住,看着那画面,罗武红心头忽地一悸,心上彷佛被敲出一个缺口。

    总是和人有着距离的她,不曾将内心的脆弱表现出来,而所选择的对象,对她的真实自我又弃若敝屐,久而久之,她再也不表露自我,却猛然发觉,找不到人倾吐的她,是寂寞的。

    手背传来暖人的温度,让她缺了个口的心防在瞬间溃堤,抑压的情绪一涌而出。

    “爱是这么肤浅的东西吗?他们能轻易爱上,又能轻易搁下。说你表里不一、说你不像我所想的那样、说你很无趣。”她拧眉怒道,将隐藏深处的心思一一挖掘。“他们到底看到什么样的我?又想看什么样的我?”

    “那是他们不懂他们得到的是怎么样的珍宝。”他知道,隐于她完美外型下的是颗纯粹灿然的心,易怒多变,却引入入胜,让人想要了解更多。

    “珍宝?”她叹口气,扬起苦笑。

    “以前有一个这样叫过我,在他追我的时候。”

    居然把他和那些混球相提并论?克里斯啼笑皆非。“这几段感情让你很难过?”

    难过?她彷佛又听到难解的字汇,咬唇沉吟,按抚心口,发现心一点也不痛,然后摇了摇头。

    “我只是失望。一次一次,我以为可以体会到什么是爱,却一次一次发现,所谓的真命天子并没有出现。刚刚看到小甜甜和安东尼,我不觉得心痛,只是对自己曾选择过这样的男子感到疑惑和生气,气自己。”

    气得一口又一口,喝掉手中的酒,也气自己一直辜负老爸的期望,无法成为一个温柔婉约的女儿,早日结婚,让他得以安心地颐养晚年。

    “小甜甜和安东尼?”克里斯疑惑皱眉。他明明听到叫什么克勤克俭和凯西的。

    “他们的装扮。”外国来的大老板没看过卡通。罗武红低笑,指指他和自己。“有歌剧魅影,也有小甜甜和安东尼。”

    他和她的世界有那么远吗?为什么经过解释,他还是不了解那两人的装扮出自何处?克里斯耸肩,一笑置之。

    “奇怪,罗岩他们都以为我不在意,你怎么看得出来?”她黛眉轻颦,睨着他,努力将迷蒙的眼睁得清醒。

    醺然的眼眸媚光如丝,月光轻吻她的脸上、胸前,在那片呼之欲出的雪肤上映照出魅惑心神的阴影,克里斯几乎停止呼吸。

    她知道她这样看人的眼神充满了诱惑吗?

    “为什么男女交往这么麻烦?我只是想谈一场恋爱,想真的爱上一个人而已。”她微嗔地嘟起了唇。

    那若有所求的呢哝和诱人一亲芳泽的红艳唇瓣,绷断了克里斯最后一根理智的神经。

    下颔被突然勾起,罗武红还来不及意会发生什么事,温暖的薄唇已覆住了她,方才啜饮美酒的唇舌正被肆意吮嚼。

    她本能地闭上了眼,任由他用炙张的狂热将她的理智紧紧缚绑,不断以唇和舌诱哄着她的响应。

    那渴切的攫取让她无法思考,她无助地攀紧他的颈项,鼻端萦绕着淡淡烟草及古龙水混合的好间气息,迷惑她撤下心防,祈求更多。

    他想看她在他爱抚摩挲下娇吟妩媚的模样!克里斯发现体内强烈的欲望几近一发不可收拾,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抬头离开甜美的她。

    她氲满情潮的星眸羽睫轻扇,看着那双深幽的绿眸,混沌的脑中紊乱一片。冷风拂过,她的理智终于慢慢回笼

    他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

    他和她做了什么?!

    满腔酒气霎时烟消云散,她瞪大了眼,惊慌地往后退,忘了椅面并不大,也完全忘记自己向来敏捷的身手,只能毫无反应能力地往后摔去。

    一只大手及时拯救了她,用力一带,她又回到那充满好闻气味的怀里。

    “进去吧,该走了。”他扶她站起后随即放手,转身朝建筑物走去。

    罗武红呆站原地,轻抚着唇,那温润柔软的触感还残存其上。她居然让雇主在任务中吻她?而且她居然还想要更多!

    “天”她抚额,懊恼呻吟。

    床头闹钟“?”地一声,钤声还来不及响起,就被一只手按了停止开关。

    罗武红翻坐起身,脸上布满整夜没睡的疲惫。她伸手拨过散乱的发,烦躁地闭上了眼。

    怎么睡得着?她的脑中净是昨天那一吻,还有那双在黑暗中仍然烁亮的绿眸。

    她不断说服自己,那只是洋人的礼貌之吻,他只是在给予安慰骗谁啊?舌头都伸过来了还叫什么礼貌之吻?

    忆起那软暖的触感,潮红轰然上涌,罗武红捣住了脸,埋进棉被,羞惭得完全抬不起头来。呜她居然还回吻她要拿什么脸面对他?

    房内电话响了起来,她知道是morningcall,随手拿起话筒挂上,仍埋首被中,心里不断挣扎。

    能躲一辈子吗?总是得面对的。她长叹口气,才抬起头翻身下床。走进浴室,映在镜中的面容简直惨不忍睹。

    她轻啧一声,将水流开得极大,掬水奋力往脸上泼去。经过简单的梳洗,虽然满腔郁闷仍在,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换上衬衫窄裙,她站在门口,咬唇踌躇,然后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

    没有人。

    视线一转,立即将公共区域尽收眼底,却看不到那抹高大的身影。一丝凉风吹来,她看到客厅的落地窗开了缝隙。

    她走到落地窗前,犹豫了会儿,才把门拉开。探出头,突来的风把她发丝吹得散乱,她伸手压住,看见他坐在凉椅上,手指优雅地挟着烟,视线落在远方,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透露任何思绪。

    “克里斯?”

    他回过头,原本淡然的脸,瞬间染上了暖阳。

    “早,武红。”克里斯扬起笑,将手中的烟捻熄。

    真的是她多想了吗?那泰然自若的神情彷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

    “早。”她咬唇,还是决定摊开来谈,她不想再尝整夜翻来覆去无法成眠的滋味了。“有件事,我想先说清楚。”

    “什么事?”他示意她坐下。

    “我我不想和雇主谈感情。”隔着茶几坐下,她努力保持冷静开口。

    茶几对面的他没有动静,良久,才挑眉道:“为什么?我记得昨天还有人嚷着她想谈恋爱,若真有感觉又何必抗拒?”

    他没否认,是表示那一吻是真的带有感情吗?罗武红揪着手,觉得指尖因情绪紧张而变得冰冷。

    “我那时有点喝醉了醉话不能当真。”她找借口搪塞。

    突然一只大手覆住她的手,将她的冰冷完全用温暖覆住。“你在怕什么?”

    他的话连同他的触碰,一起撞进她的心坎。

    她在怕什么?她不否认自己对他有些好感,但她怕,怕他也和其它人一样,看上的只是她的外表,在深入交心后,会弃她而去。

    她咬唇,强忍激动的情绪,想将手抽回,他却反而握得更紧。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之前所遇到的一样肤浅,”他低道,温醇如丝的语声似有着催眠的魔力。“有许多值得深交的人,你必须先敞开自我,才能发现。”

    “为什么?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她试图挣扎,反驳他也说服自己。“而且时间到你就会离开,你只是当成一夜情玩玩罢了。”

    克里斯沉默。

    他对她的感觉是真,但太多隐瞒的事让他无法义正词严地宣告情感。若被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个可怜的小克莉丝,她会如何?若被发现其实他也是身怀绝技的保镳,她又会如何?

    将他的沈默解读为默认,罗武红只觉心像被人撕扯。

    “你这样的人我见太多了。”她深吸口气,强装无谓地平淡笑道:“因为镇日相处,发现你的秘密,给了你错觉,其实,不必是我,有一天你若能摆脱小克莉丝的身分,回复你自己,你可以拥有很多选择。”多到根本不会记得曾经有过她这个人的存在。

    不必是她?这句话刺痛克里斯的心。连番的伤害竟让她在感情的世界如此自卑!

    “再多的选择都不是你!”将她的手举至唇边轻轻一吻,他定定地望着她。“感情不是条列式的,不是你背出我的生平、我记住你的过往就能决定一切。相信你看到的我,我的感情无所隐藏。”

    他的唇,灼烫她的肌肤,那深奥炽烈的眼神,令她徘徊惶然。罗武红羽睫低垂,觉得心里好乱。

    不能逼得太急,托小甜甜和安东尼的福,这样的进展已让他相当满意,最大的难题,是该在什么时候向她坦承自己的身分。

    “你自己再想想。”他松手站起,拿烟灰缸往一旁垃圾桶倒尽烟蒂。“该走了,九点半有个会议。”

    手背离去的温暖,让她有些怅然若失,只得跟着起身,看到他的举动,她眨了眨眼。

    “你抽烟?”难怪她昨晚觉得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不像二手烟害刺鼻,混合淡淡古龙水的味道,清新好闻。

    “想事情时会抽。”他率先拉开落地窗,等她进屋后才关上落锁。

    他没有烟瘾,但看着烟雾缭绕可以让他专注思绪。看来小保镳开始想要了解他了?好现象。

    罗武红微微皱起眉头。“你不是对烟味过敏吗?”她记得,经过第一次会议的宣告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点燃一丝火苗。

    以往陪雇主开会,看到与会人士不顾他人感受,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时,她只能隐怒强忍,因为她没有任何资格阻止。难得有讨厌烟害的雇主出现,让她这几天陪同会议时心情都好上许多。

    克里斯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有人对二手烟敏感,不是我。”他含着一抹笑意,提起公文包往房门走去。

    谁?脑海的问句还在打转,罗武红无暇细想,连忙将蓝芽耳机戴上,连络停车场的老魏待命。

    一场历时五小时的会议刚刚结束。

    走进电梯,克里斯摘下耳环,揉了揉额角。

    罗武红和老魏用电话联络备车离开,结束通话后,她看向他。

    “很累吗?”她问。不断地开会、开会,连没在会议内容上放心思的她都听得脑袋发胀。

    “不会。”他笑着摇头。雷诺过于谨慎迟迟不肯动手,让克莉丝更显暴躁,连珠炮的吼声像魔音传脑,让他忍不住头痛。

    “下午还有安排去哪里吗?”她今天手上的行程,只有这场在天母的会议。

    克里斯沉吟。公开场合他也去得够多了,要怎样才能诱使雷诺下手?

    “先回饭店,我还没确定。”他回答,看着电梯在一楼大厅打开。

    跟随记者一日一日消减,现在只余几个文字记者追着跑。看他们出来,记者们冲了过来。

    要是大楼肯出借地下停车场,他们哪需要费心和记者周旋?罗武红暗啐,一手挡住记者保持距离,一手托着他的手臂,快步往门前的黑色车辆走去。

    拉开车门,把他推进去,她正要弯身坐进,突然又被猛烈的势子推了出来。

    “走!”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克里斯已拉住她的手,拨开记者,迈步狂奔。

    记者们吓傻了眼,呆站原地,面面相?。

    怎么了?她一回头,看见车子开上人行道,正朝他们追来驾驶座上的人不是老魏!罗武红一惊,反抓住他的手,奔得更快。

    “这边。”见车辆已快追近,她拉着他奔出车道,跳上一部正停下载客的公车。

    鲍车关门驶离,罗武红低头朝窗外看去,看见前座有两名穿黑色西装的男子探出头来,气得不住咒骂,掉转车头驶上车道,追了过来。

    走走停停的公车快不过他们!罗武红拧眉,看到乘客纷纷起立,准备下车,一低头,看见捷运站近在眼前。

    心念一动,她靠近一名取出悠游卡的小姐问道:“小姐,请问你悠游卡还有多少余额?”

    “呃?”小姐吓了一跳。“三、四百吧,我不确定。”

    “我和朋友有急事没时间买卡,能不能请你让给我?拜托你!”她抽出一千元大钞,塞到小姐手上。

    “哦好啊”没遇过这种事,小姐傻傻地把悠游卡交给她。

    “谢谢!”罗武红喜道,拉住他的手往前钻去。“不好意思,借过,不好意思。”

    取出自己藏于暗袋的皮夹,依序将悠游卡和皮夹贴上感应器,哔哔两声,车一停,她紧拉住他跳下公车。

    “改搭捷运。”她急喊,脚下未停地冲进捷运站,将皮夹和悠游卡分别贴上不同入口的感应区,手一指。“你走这边。”一通过,她立即拉他冲上手扶梯。

    “不好意思,借过,抱歉”她口中不住低嚷,两人从手扶梯左侧快速通行,一冲上二楼月台,一列往淡水方向的列车的关门警示声正好响起。

    她连忙拉着他,在最后一刻及时冲进了车内。

    老天!她抚着因突然急奔而隐隐作痛的侧腹,低头往月台看去,看到追兵上了月台,不住张望。

    一个多礼拜都安稳无事,突然来这么一下会不会太惊逃诏地了?罗武红喘息,拉他坐下,心还激猛狂跳,脑中不住思索应变方式。

    眼角一晃,身旁的人站了起来。她怔愣抬头,看到他正笑脸盈盈地扶着老婆婆坐下。

    她起身,站到克里斯身边,毫不掩饰地瞪着他。他知道他们正在被人追吗?费心夺下他们的车,应该不是只想邀他共享下午茶!

    博爱座,意识到她的目光,克里斯笑得一脸无辜,指指座椅上的标志,以嘴形无声说道。

    忍住哀额的冲动,她看着列车进站开门,对向车列响起即将关门的声音,连忙拉着克里斯冲出车厢,奔过月台,跳进那班列车。

    这样对方应该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怕他高人一等的身材容易被发现,罗武红拉他到角落空位坐下。

    “别再站起来,现在不是让位的时候。”她叮咛道,一边留意窗外,一边按下耳机通话键

    “罗岩,我们遇袭,车子被夺走,快派人去找老魏,我担心他出事。我们没事,现在在捷运上”

    罗武红低声联络,没发觉身旁的人笑得过于愉悦。

    克里斯好整以暇地将手横亘脑后,高兴得直想吹口哨。雷诺终于动手了这行动失败,没将目标掳走,之后定有更加激烈的动作。

    事情总算可以做个了结。体内嗜血的血液在沸腾,他的绿眸闪过一抹骛冷,但在看到她紧张严肃的小脸后,又瞬间化为万般柔情。

    这场争斗,他不想让她卷进,但他非常明白,她绝对不是个会弃他不顾的人。

    “不要来接我们,怕有埋伏,我会小心的,回饭店再打给你。”结束通话,罗武红看向窗外,思索对策。

    窗外景色不住倒退,眼前一暗,列车隐入了地面。

    罗武红灵机一动。中山站人多,可以隐藏他们的行踪。

    “走了。”在列车进了中山站时,她拉起克里斯走出列车,随着人潮往电扶梯走去。

    “你刚在公车上跟人买什么?”克里斯贴近她身旁问。

    “悠游卡,里头有预付车款,刚若停下来买票一定会被追上。”她将手上悠游卡扬了扬,看到他仍一脸自在的表情,不禁问:“你不紧张吗?我们刚刚被追杀耶。”

    若不是他及时发现司机不对,他们已傻傻上了对方的车。一思及此,她不禁为自己的大意冷汗涔涔。那时和老魏通完电话让她放下了戒心,对方一定是趁结束通话的空档将车子夺下的。

    “有你在,怕什么?”克里斯微笑,拿下她手中的悠游卡,自己通过出口。

    他未免太信得过她了!罗武红将皮夹贴上感应器,带着他往地面出口走去。

    一出地面,午后的艳阳照得人睁不开眼。

    罗武红巡看四周并无可疑份子,才往路边走去,准备拦下出租车回饭店。

    一辆公车驶来,攫住了克里斯的注意。

    “等一下。”他突然拉住她的手。“圆环是不是在附近?”他指着那辆公车。

    “走路大概十几分钟,算是附近。”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她不禁佩服他居然看得到公车招牌上隐于国字底下的英文字体。

    “圆环附近有迪化街吧?”

    “对”罗武红正要点头,突然顿住,托异地看着他。不会吧?!

    “刚刚你不是问我下午的安排吗?”那俊美的容颜笑得灿烂无比。“我决定了,去迪化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