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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岸,杜雪薇想找一家礼品包装店,把骨董瓷盘包起来,要包得美美的,一层一层,拆不完的神秘与期待。
就像她第一次走进无国界慈善组织,别人对她的感觉一样
那年,杜雪薇走进无国界慈善组织七楼办公室,接受松亚杰的面试。
松亚杰坐在大办公桌后,抽烟斗,一手拿著资料。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看完这个,他还有一大堆事要做。今年可期待的人真少,实在不需要费心看资料,速战速决,做个表面就好。
他将资料低丢至桌面,身子躺入椅背,长腿交叠,眯著眼,吹吐烟圈。开门声传来,他直接开口:“几岁啊?”
“资料上有写。”
松亚杰张眸,看见双手插在口袋、歪头瞪著他瞧的杜雪薇。她的眼神好像在说他是个痴呆老人一样,这使他不得不坐正,挺起尚青春的完美骨架,重拾桌面资料一览。
“十八岁?”他挑眉。
“对。”没什么特别的语气,她往前一步,更靠近办公桌。
松亚杰眸光闪了闪。真不简单她的确有十八岁的样子,大部分的人都会相信她十八岁,但是骗不了他阅历无数的双眼,不过,他可以考虑让她骗,就因为她说谎还勇往直前!
“杜雪薇”他看着资料上的姓名栏,慢慢问出:“为什么想进无疆界学园?”
她美眸流转,道:“需要什么规矩和理由吗?”仿佛,她才是面试官。
松亚杰吸了口烟。“我只是想知道什么动机驱使你来?”即便说谎也要进入
“嗯”她想了想,表情灵动又神秘。“我爸爸好像说过我那短命早死、志犹未伸的爷爷,是这个组织的创始入之一,所以我进入这个组织,应该是继承爷爷未完成的使命。”
这也是谎言吧义正辞严的谎言!松亚杰颔首,放下烟斗,唇角噙苦笑。
“你爷爷是”语气疑问。他想听她能掰出什么
“杜罄”杜雪薇眨动睫毛,眸底溜过一抹栗色。“对了!爷爷好像叫杜罄。”
松亚杰双眼一瞠,露出下属于自己年纪的表情;“你是罄老的孙女?!”
杜雪蔽沉了一下,点头“这样我可以进无国界吧?”
松亚杰定定神,拿起烟斗。“嗯、嗯”他满脸若有所思;“真是罄老的孙女的话是有点令人期待”
“这丫头居然说我老头死了,哈哈哈”“是啊,我也吓了一跳。”
“这是我的错雪薇只在三岁时见过老头一次,其他时间大概都听我在咒骂老头,自然这么以为”
“那么,令尊近来还好吧?”
“好、好何止近来,那老头长期安好,女友一个交过一个,情债不少,该死得很”
“罄老老当益壮,真是太好了,呵”男人谈笑声在无国界慈善组织行政中心的礼宾厅传扬。这是松亚杰与杜滨第一次见面的场合,高悬于梁柱边角的扬声器,传放著歌剧音乐玫瑰骑士。他们面对面,坐在斜对壁炉口的大沙发里,喝著威上忌酒,聊著杜雪薇刚进无国界慈善组织时的大小事。
“我听说她后来与令公子交往”杜滨喝了一口酒,精悍俊脸上那更添中年男性魅力的淡淡细纹,勾陷在眼角,他笑着说:“现在应该还在一起吧?”
松亚杰将酒杯住一旁的小桌放,摊摊大掌。“小辈的感情事由他们,我从来不管的。”
杜滨笑了笑。“如果是儿子,我会跟你一样,吐句潇洒的话。”他又啜饮一口酒,眼神深沉地对住壁炉火光。
松亚杰也笑了笑。“我们会见面,应该不是缘分使然吧”他知道杜滨的出现,有所目的。
“抱歉。”一个示意性声响,松亚杰的左右手安朵,带领著一名相貌俊雅、体态高大的男子疟来。“这位先生说是”
“喔!皓斯,”仕浓打断安朵的嗓音,看着男子,道:“事情办好了?”
“人给理帆接走了。”皓斯回道,站住杜滨身旁。
杜扩颔首,双掌幽缓地搓著酒杯杯身。“雪薇呢?”他问。
皓靳微微欠身,低语:“没见到雪薇”
“安朵,”松亚杰发出嗓音,道:“叫小表们把雪薇老师找来,就说有客人吧”
“知道了。”安朵微微笑,旋身走出厅门。
松亚杰视线回到杜浓身上。“我们继续”他做个手势,请皓斯自便。
皓靳走到杜滨后方的窗边长椅落坐。
杜滨才又开口:“的确不是缘分”
真是运气不好,找不到礼品包装店,杜雪薇抱著一只圆盘,走在港口仓库街。
天色暗得真快,巷弄里每一扇窗都亮了灯,光芒晕晕迷迷地流染,老酒馆瑟缩在雾中。沿著仓库街—直走,可以接上堤岸阶梯,她常去的eyecontact就在那儿临著大河。今晚,她不想去。她反方向走,行经一座又一座的船坞。组织的海洋研究船停泊在最靠行政中心街区的那一号码头,有些制服生正在为出海做准备。
杜雪薇走近探看,站在系缆桩旁,提声问:“你们今晚要起锚啊?”
立即有人报上答案:“是的,雪薇老师。”也不知道是哪个学员在出声。
都怪雾太浓。
“松老师在找你呢,雪薇老师”一个消息附上。“行政中心来了客人”余音未绝,一辆公务车唰地甩尾而乏。
“请上车,雪薇老师。”绰号“塔怪”的高瘦制服生,不久前是由她面试进学园的。他推开车门,兴致高昂地喊道:“我送你过去”
“老家伙找我,准没好事,我想慢慢拖时问走过去,你倒急著送我”杜雪薇抱怨地说著。
塔怪脑子转得快,回道:“我开慢车,绕远路,到红色城堡游逛一圈,走河岸谷地回来”
“你说什么呀那都天亮了,我不被老家伙念到耳朵长茧才怪。”美眸一个瞟瞪,她拉高衣摆、裙摆坐进车里,说:“走吧,司机。”
塔怪搔头傻笑,听令开车。
距离不远,走路花下了多少时间,坐车就更快了。虽说塔怪以极缓的车速前行,不过没照他提议的路线绕,再慢部像在坐火箭,哈欠还没打完,行政中心的绿羽广场就出现了。
车子直接开上广场,灯光扫过巨大绿羽,在那陶瓦贴烫一层温煦。
“停在这里就好。”杜雪薇说著,开门下车。“你去忙自己的事吧。”她拍拍车身。
塔怪礼貌道了再见,回转车头,驶向雾中的车阵。
杜雪薇往行政中心大楼走。旋转门送出一抹人影来。
“雪薇!你终于来了。”安朵似乎等她很久了。
杜雪薇迎上前,与安朵—起进入大楼里“到底什么事?”
安朵拉著杜雪薇,直接进电梯,上七楼。“客人来访”
“什么大人物?”杜雪薇嗤了声。“瞧你们急得”
“应该是你父亲。”电梯门一开,安朵揭晓答案。
杜雪薇愣了一下。安朵拉著她出电梯。她挣扎,停顿脚步。“等一下,安朵你刚刚说我父亲?!”
“是啊,就在礼宾厅里。”安朵这会儿美颜带笑说著。“雪薇,你跟你父亲有点像”
杜雪薇回神。“爸爸来干么?”她皱眉,迳自快步走。
礼宾厅里的男人还在歌剧乐声中对谈。
杜滨说:“我这次来,是为了沉船宝物百分之五十的事”
彷佛还有什么但书。
忪亚杰不想在这时表示意见,拿起酒瓶,离座,伸长手,往前欠身。“来吧,请”
杜滨沈笑一声,将握著酒杯的手探过去,让流出瓶口的酒液拉升杯中琥珀色泽。“后理帆在我组织里,是个无足轻重的苦力劳工”
“哦?!”松亚杰挑眉,想起那个很有领导者气质的年轻人。“他是苦力劳工?”他笑了,坐回沙发里,把酒瓶放回小桌上。
“是苦力劳工。”杜浓重复道。“我想你明白”
“你的意思是,”松亚杰打断杜滨的嗓音,道:“那年轻人承诺的百分之五十不算数?”语气不慢不快,他拿起杯子,喝光余酒,再倒一杯,抬眸对向杜滨。
“我想,你应该也明白荆棘海的海权属于无国界”
“当然,我明白。”杜滨不再闪烁其词。“我没有要取消那百分之五十,相反地,我可以给无国界更多百分之七十,如何?”
松亚杰目光一闪。“这怎么回事呢?我记得涅普图水下与航海组织不是慈善组织有人说你们是—群‘文化海盗’。”他讪笑。
杜滨一副不在乎地哼笑。“是啊,我们比海盗好—点多了‘文化’。”他说:“那百分之七十,你到底要不要?”
“没有理由不要。”松亚杰爽快接受。“你呢?也没有理由?”
杜滨一笑。“你是聪明人。我直接说了雪薇这些年也算受你照顾,现在又和你儿子交往。可以的话那百分之七十就是她的嫁妆”他眸光深沉。
松亚杰忍俊不禁,爆出浑厚的笑声。“我不插手晚辈感情事,你怎么说怎是吧。”他笑个不停。
“那就让他们先订婚吧”
“爸爸!”一声叫喊,仕雪薇几乎是闯门而入的,她快步走向壁炉前。
杜沪与忪亚杰同时站起,两人的姿态像是协让达成,正准备握手互道恭喜似的。
“雪薇!”一直坐在窗边不动的皓斯,也仿佛刚打完盹,神采奕奕,精神饱满地起身走来。
“皓皓斯!”杜雪薇花了好几秒,才认出那已在记忆中淡了模样的男人。“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陪海神来处理理帆打捞的事。”皓斯答道,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杜雪薇愣了愣。“理帆打捞的事?”她疑惑。“爸爸不是全权交由理帆自己处理吗”记得理帆是这样说的。
“所以,你跟那小子见过面了?”杜滨走近女儿身边,沈声问著。“是他来找你,还是你去找他?”
杜雪薇抬眸对上父亲的眼睛。“我们遇上的,没有谁找谁,自然遇上的。”她总觉得父亲对理帆很坏,今天在船上巴昂讲的那些,更证明这点。“你干么对理帆那么有意见?明明把处理权交给他,又要来干涉,你是不是要把他答应老家伙的百分之五十收回,然后再想什么方法惩罚他?”一串拷问似的质疑。
“这就是你对待十年没见面的父亲的方式?”杜滨皱眉,伸手摸女儿的头。
“你还真会伤我的心,雪薇”
“少装可怜了。”杜雪薇拍掉父亲的大掌。“不要以为你可以掌握一切”
“我没有啊”松亚杰在一旁笑看好戏。
杜滨跟女儿讲起话来,海神气势全褪,一味娇宠放纵女儿。“我什么事都顺你的意,瞧,”他指了指松亚杰。“你喜欢他儿子,我刚就帮你谈成订婚的事,还把那小子答应的百分之五十提高至百分之七十”
“订婚?!”杜雪薇抓中父亲话里的不可思议字眼。“订婚”重复著。
“是啊,你跟流远,很高兴吧!”松亚杰过来插话。
又乱又热闹的费加洛婚礼开始从扬声器里流泻。
杜雪薇看着长辈的笑脸,也跟著笑了起来,笑了好久
门铃响下停。
松流远出书房,走向客厅,看着背对长廊口那张沙发上缘突出的半颗少年头颅。“怎么不去开门?多明我”一走近,才发现少年戴著耳机。
松流远摇头,笑了笑,住玄关移步,还没见到门,铃声突然消失。外面的人以为他们不在,走了是吗?
迟疑了一下,松流远旋足,踏出回书房的第一步。
“订婚吧!”一阵欢快叫喊和著脚步声,从后头将他包围般地传来,他同时被一双纤细手臂夹击。“订婚吧,流远”
松流远震了一下,想要抓开来人的手,一低头,发现有个盘子挡在他肚子前。
“这是”
“送给你的礼物。”杜雪薇拿高盘子,绕到松流远面前,献宝地道:“这是三百年骨董喔!斑兴吧”她呵呵笑着,把瓷盘兜给他,不等他伸手,就放松十根纤纤五指。
“雪薇!”松流远叫了一声,几乎又是扑地抢救,接著瓷盘。他松了口气,站起身,打量著盘饰。
杜雪薇迳自往里走,看见客厅沙发上的少年。“什么嘛你们都在,干么不来开门,我只好用方法自己进来”这种事,她做过很多次,弄坏过一、两副门锁。“你可别怪我喔”
“雪薇,”松流远掹一叫,情绪有些激昂。“你这瓷盘哪里来的?”
杜雪薇神秘地笑了笑。“我爸爸的财产送给你,很高兴对不对?”她喜欢看他惊喜得说不出话的模样。
松流远盯著瓷盘,失神很久,才无声转有声地笑了起来。“谢谢你,雪薇。”他拿著瓷盘往书房走。
仕雪薇跟著走,手挽住他的臂膀,说:“我们要订婚了”
“嗯。”松流远下意识应声:心思全在瓷盘上。
“你觉得好吗?”杜雪薇又说。
“好。”随口答话,要开门,松流远小心翼翼用右手前臂托著盘底,左手扭动书房门把。
门开了。杜雪薇柔荑交抱于胸,倚门而站,美眸瞅睇定进房内的松流远。
松流远清空书桌,铺了一块丝布垫子,把瓷盘放上去,动作很轻地拉椅坐下,开始研究盘底戳记。他几乎动也不动,入定似的。
杜雪薇就在门边,静看着他。久久,终于开口:“流远”
“嗯”立即的应声,但头没抬一下。
她颦了颦眉,还是道:“我们要订婚了,你听见了吗?”
他点头。“是。”好像有在听。
“你没意见是吗?”她又道,语调清晰,只差没一字一顿。
他发出相同的应声。“嗯”她神情慢慢转变,继续道:“松流远,你很爱我是吗?”
“嗯”明显有口无心的反射应声。
“松流远,我搞劈腿没关系是吗?”
“嗯”“松流远,去跳荆棘海好吗?”
“嗯”然后,所有声音消失。
好长一段时间,松流远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着敞开的门,恍了恍,起身走去关门,还没掩实,又拉开,往外走。
客厅里已下见少年身影。“多明我。”他叫道。
“在这儿。”嗓音先传出,人才从厨房走出来。“要喝吗?”少年端著热可可,走回沙发落坐。
“雪薇呢?”松流远问道。
少年愣了一下。“她有来吗?”雪薇老师如果有来,他一定会知道他的嘴一定会知道
打个寒颤,嫌恶地晃了晃脑袋,柏多明我取起耳机挂上,喝一口热可可,继续沉入自己的世界。
松流远皱眉,隐约感觉杜雪薇似乎跟他说了什么
什么呢?他一见骨董就忘形,她一定是生气地离开的。想想,有点儿不妥,他走往玄关,出门去。
“我以为你今晚不会来”
“我们早上才说过怎么会不来”
“嗯”杜雪薇抱紧男人起伏的身躯,柔荑抚他的背、他的臀。明明几个小时前,才温存过,她竟然如此想念他。
“理帆”她吻著他的唇,抬起腰,迎合他最后的律动。
后理帆深深一挺,停住不动,低喊她名的嗓音充满柔情。她几乎舍不得让他离开,长腿缠著他,两人压叠在床上亲吻彼此,那吻有点凶猛,彷佛要将对方吃进肚里。
“怎么了?”他问。“你最近很爱生气”
她摇著头。“我没有”又吻他,咬他的唇舌。
“饿了吗?”虽然她以为他今晚下会来,但他还是来了,并且一如往常,帮她煮了热食。
只是,一如往常,她一进门,东西没吃,先拉著他上床。今天尤其热情,一次又一次,钟响也阻止不了。
“那个瓷盘送给松流远了?”他问,健实的躯干自她身上翻开。
她又压了上来,乳房贴着他的胸膛,汗湿的美颜晶莹剔透。“你要来把盘子追回去给那个海洋考古学家?”
他没说话,拥著她坐起身,探手拿床畔桌的烟。
“你是潜水员,别抽那么多烟。”她抢走他刚点燃的烟,自己抽。
后理帆取烟灰缸,拉著她挟烟的手,往烟灰缸按。“这个烟灰缸呢?是为松流远准备的?”他盯著她的眼。她不抽烟,他来之前,就有这个烟灰缸的存在。
她仰著脸庞对住他。“你不抽烟,自然不会有烟灰缸。”
他听见这话,马上下床,拿著烟灰缸,走进浴室。
她听见铿地一声
烟灰缸被他丢进垃圾桶里。
她在床上叫著:“理帆,我们下楼吃饭好吗你抱我”
他迟疑了。
松流远站在杜雪薇住处门口,考虑著是否按门铃。
他必须跟雪薇道个歉,问她刚刚说了什么事,但是又觉得不是时机。有很多人看过雪薇在港口与不同的男人一起散步,欢乐谈笑,大家都说他的女友美丽大方
他忘了他们是怎么开始交往的,应该是基于一种“不要随便浪费”的心态吧雪薇刚进组织时,他正欲远离,去追求另一阶段的人生理想。父亲要他晚些日子再走,雪薇是组织创始元老的孙女,与他情况相似,由他带她适应组织环境最适合。也许因为意识到相处时间不会长久、又远距离,他们便交往了他们之间其实很平淡,前几年他还会固定回来看她,像情侣一样约会,后几年,她要出队,他也有事忙,越来越少见面,两人维持著“还可以、还不错,再维持吧”的状况,晃眼到了今日。
现在想了想,他很清楚,他跟雪薇不太合适。他知道雪薇需要很大的快乐自由自在的爱情比较适合她
所以,人人跟他说雪薇在eyecontact怎样怎样,他只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他必须向雪薇道歉,不过,不是现在时机不对。
他知道时机不对。
松流远转身,离开杜雪薇住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