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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教鞭,在袁灭不让她做粗活的坚持下,尉迟涟漪开始开班授徒--也只有纯真的童稚笑颜,能够系住尉迟涟漪飘泊不定的心。
看透这点,满坑满谷的苗族小孩,全成了袁灭用来取悦尉迟涟漪的法宝。
她很少笑。但是罕见的笑容,时时刻刻温暖著袁灭。特别是向晚时分,白日的好心情,总能让尉迟涟漪热情如火更胜苗女,而袁灭喜欢受欢爱、展现亮丽风情的尉迟涟漪。
尉迟涟漪教书教得心花怒放,袁灭也跟著开心。真是奇怪的心情转变。
事实证明,尉迟夫子很有孔圣有教无类的胸襟,却颇欠因材施教的雅量--藐视女性者,一概不准出现在她的课堂--这点坚持,亦让人难以忍受。
能够将凤翔经商的手腕,原封不动的运用在管教学生上,连尉迟涟漪自己都颇为惊讶。
尤其是她督促苗族的未来主人翁施以尊重女性为己任,不要只会用袁灭那招掠夺的伎俩游戏人间,热中之程度,足以让前任老师叹为观止--根本是惭愧到恨不得一头撞死。
一过晌午,清脆甜美的声音,便会适时响起。
“何谓小慧?就是小小的智巧。论语卫灵公篇有云: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就是说一个人不要自以为是,随随便便卖弄智慧,用一些龌龊、肮脏、卑鄙下流的手段去追求爱慕的女子。大毛、二头、小三子、四毛,你们长大后切忌不可玩弄女人,知道吗?”
又来了。
只要寨主出现在方圆十尺内,女夫子就会“言不由衷”的发表一堆“言不及义”的教条,要他们克尽学生的职责,奉若圣旨。
大毛、二头、小三子、四毛一堆半大不小的毛头小子,纷纷被她打败的翻翻白眼,面面相觑。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就是说女子生来柔弱,不管她有多敏慧渊博,在气力上终究敌不过男人,就像嗷嗷待哺的小娃娃,需要长期的呵护与照顾才能平安长大。所以大夥更要爱护待在家里的娘亲、姐妹,有没有听到?”
不管袁灭的脸色有多坏,瞪她的鹰眼有多吓人,尉迟涟漪硬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挑战袁灭的耐性。
“听到了。”黑压压的头颅胆敢不点?等踏出以凉亭搭建而成的临时私塾,小家伙们就会被他们的娘亲姐妹联合攻伐而死。
“寨主,小女人公然挑衅你的权威喔!”某个捆著乾材的男性苗胞,以怨恨的声调调侃著寨主,对寨主新欢快欢当众灌输他们的女人、小孩一些离经叛道的思想,他们听到耳朵长茧之余,亦恨到磨牙,极端抓狂。
是的,尉迟涟漪的三申五令,让勤俭的苗族妇女有了破天荒的工作休闲期,家中炉火每炊烟七日就有两日的停炊期,向来以劳力取向的男人,哪堪肚皮挨饿、大唱空城计的出卖劳力?早将家庭革命吵得热闹强强滚啦!
女人朽权不做粗活,因为男人的气力比她们任何一个都要来的大。
尉迟涟漪的据理力争,让满山满谷拣材、下田的工作换人做做看,如今再也不见采茶的妇女在茶园里忙碌穿梭,更别提要她们为家中大小做牛做马了。
美到让人心醉神往的尉迟涟漪,拥护女性的教条多如牛毛,所有男性同胞,莫不叫苦连天,由衷期待他们的寨主早日将她娶进门,好好修理她一顿,教导她女人的天职,就是服从男人。
偏偏他们的寨主对他们的抱怨无动于衷,只会镇日以宠溺的眼神盯著尉迟涟漪,跟著她打转,试图博取她的笑容为他展现,实在有辱寨只烦咤胭脂国的赫赫威名。
柄之将亡,必有妖姬作孽,看来雷火寨的丰功伟业,终有一日会毁在尉迟涟漪的手里。
“小女子只会动嘴逞强而已,还怕她造反吗?随她去吧!”转过身,袁灭专心计画下一波的抢劫、暗杀行动。
“就是怕啊!”他们开会的位置,永远离尉迟涟漪很近--为了方便监视她,以防她偷跑。如此一来,她轻柔的嗓音,便时常飘来,想不惹人注意,还真不是普通困难。
就像此刻,她仿佛是留意到袁灭炽热的眼眸般,大放厥词的“茶毒”那些善良纯真的童男心灵,让札木耳等人扼腕。
“好行小慧切莫尤而效之,知道什么是尤而效之”吗?”男孩一反常态,兴致缺缺的懒得询问,反倒是女生群忙不迭的点头,以企盼的眼光,哀求她继续解说下去。
“左传僖公二十四年: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也就是说,如果男人们不肯听话,我们可以把他们吊在门梁上让他们尝尝悬梁刺骨的滋味--”
尉迟涟漪钜细靡遗的解说,让班上女生哄堂大笑,看着她们东倒西歪的笑成一团,其他人则铁青著脸,以一张无话可说的木然表情端视前方。
履声橐橐,再多的噪音也掩盖不住此起彼落、悦耳动人,如银铃般的剌耳笑声。树雷霁恶狠狠地丢下攻略图,凶神恶煞的威胁袁灭。
“头头,这女人满脑子离经叛道、女权至上、违反善良风俗的鬼思想。您老再不管束,雷火寨的女人会集体造反,属下拒绝开会。”说完掉头就走,根本不理会寨主会不会气到七窍生烟,直朝山下走去。
天哪!只要能让他耳根清静超过一炷香的时间,树雷霁甘愿娶个女人回家凌虐自己。
碰到正往上山方向、迎面而来的君不回,顺势勾住他的肩膀,树雷霁以很哀戚的表情对他大吐苦水“受不了了,再听尉迟姑娘畅谈下去,我会抓狂。走!陪咱喝酒去。”
“怕什么!向来藐视女人的树坛主,也会惧怕妇人之见?”君不回抿著嘴,面无表情的讥笑他。“你不是最自豪,就算騒娘们群起反抗,你也无关痛痒不是?何必怕尉迟姑娘怕成这样?”
“就是藐视女人,才怕她们受到尉迟姑娘挑拨,在翻云覆雨的重点时刻痛下杀念,以阉割之刑行报复之实,让在下成了公公;到时销魂窝成了绝嗣窟,岂不得不偿失?”拉住君不回不让他逃跑,树雷霁似真似假的越笑越凄怆。
“你脑袋有问题。”甩不开树雷霁,冷面杀手君不回只有暂时压下探子背来的消息,跟他一道下山醉生梦死。
再任由尉迟涟漪挑战男权,袁灭雷火寨寨主的地位肯定岌岌可危。
眯著眼,等两道身影逐渐远去,他搁下羊皮卷,示意属下散会,迈开步伐,袁灭笔直朝尉迟涟漪走去。
当袁灭的身影飘到尉迟涟漪面前,她正好说道:“夷狄之人,贪而好利,被发左衽,人面兽心”来不及多加解说,就被袁灭蛮横的臂肘拦腰抱起。
转头怒瞪张张如释重负的小脸,尉迟涟漪不赞同地道:“你不该打搅我上课。”
“再让你教下去,整座山要造反了。”捏住纤腰的手施加压力,杜绝她的抗议,袁灭沈沈的脸,有著隐隐约约、伺机爆发的笑意。
“可是”尉迟涟漪当然知道她倡导女权倡导的太过火,可是她就是喜欢看一张张无邪的脸,对她展现崇拜的目光呀!
“我们得沟通一下你的教学内容。”就著滟滟红唇辗转舔吮,袁灭不容置喙的打断她,拒绝她的抗辩。
“你后侮了。”尉迟涟漪受到伤害的表情深深打动袁灭,他叹口气,难以对她真正生气的摇头“没有。教苗民学习汉族文化,会持续下去。”
“既然心意不变,有必要沟通吗?我以为你信任我。”话一冲口,尉迟涟漪才意识到她在要求袁灭给她“信任”
明知袁灭狂狷的性格不可能相信女子,却不由自主的希望他相信她,这不是很蠢吗?
瘪起嘴,袁灭果然嗤之以鼻,幸幸然道:“信任?女人是不值得信任的。”
“是,我说了蠢话,请你当做没听到。”用脚趾头都可以揣测出袁灭的反应,尉迟涟漪还真会自取其辱。
娘是对的,天下的男人,尽是瞧不起女人的蠢猪。跟他们讲信用,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多此一举。
难掩心中的失望,她将脸埋进袁灭宽阔的胸膛,明了这块伟岸的殿堂,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趁著未到无法自拔的境界,尽早离去才明智。
“想什么?”将尉迟涟漪摆在后崖的巨石上,袁灭不知打哪变出一串葡萄,细心的剥皮去子,极尽娇宠的喂食她。
心平气和的袁灭,总像一座发光体,让人情不自禁要意乱情迷。尉迟涟漪自然而然启齿,在他手指将离去的瞬间,吸吮住丙实的甘美,这般挑逗的行径,让两人同时一颤,纷纷感到异样的情怀流泄,充斥彼此四肢百骸,涟漪的脸羞得火红,首低垂,她不好意思再正眼瞧他。
“沟通”的雅兴早就一扫而空,深邃的眼眸,禁不住痴恋的在她脸上游移,偎著她粉嫩颈侧的睑,吐纳欲求的气息。
“没有。”拉回一丝理智的尉迟涟漪,像是猛然忆及两人正在对话般,轻推开他,轻喘着回应。
她又想拒绝他了。
“不许撒谎。”攫住她的手强硬,袁灭霸气的宣告,跟著在她诧异的眼眸下,将一只玉块手环套进她白皙的手腕,大小适中,宛如为她量身订做般。
翠绿的色泽,将鲜有饰品点缀的尉迟涟漪衬托的更加高贵。袁灭很满意自己的眼光。前些时日下山掠夺,无意间得到这块美玉,他就想把它套在尉迟涟漪手上。
像手铐般的玉环,很有“归属”的感觉。而袁灭就是要她有这层认知。
“为何送我礼物?这是失去贞节的代价吗?”眉头聚拢,尉迟涟漪嫌恶地瞪著翡翠般绿意盎然、透著贵气的玉块,并未因他蓦然的恩宠感动到痛哭流涕,反而为袁灭以物质打发她的污辱举止,而气得浑身颤抖。
如果袁灭以为施些小慧小义就可以让她心甘情愿的出卖肉体,也未免把她看的太过不堪。
“就知道你会想歪,才迟迟不愿将这只玉块交给你。”板著睑,袁灭讽笑“给你玉块,是因为我认为它在你的手上会很好看,不为其他。至于贞节--”啧啧有声的摇头,他以极尽可耻的嘴脸,大刺剌宣告“对强盗而言,贞节值个屁。”
“你”他傲慢粗鲁的态度让尉迟涟漪气结,又一如以往的无言以对。
冷凝的空气,划破两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犹是如此,也挡不住袁灭想要和她亲热的念头。
霸道至极的吞灭她温嫩小巧的朱唇,袁灭非要地臣服在他身下才肯善罢干休的挑逗她。
“既然这块玉不是陪宿的报酬,那我该谢感谢寨主恩典,把它送给我做逃跑用的盘缠罗?”许久过去,尉迟涟漪不胜娇弱地拨开他不断偷香的嘴,慧黠的睿眸流转,她重拾话题,怒极反笑的攻击道。
她巧笑倩兮的俏脸让袁灭看呆,骤然脑袋一闪,像是突然听到她的威胁般,他进出一声狂啸,在尉迟涟漪意识到他的动作之前,飞坑卺下套在她腕上的手环,怒吼:“你别妄想偷跑!我不许。”
尉迟涟漪眨巴著眼,眼神好无辜,面容好呆滞,内在则好快意的扬高嘴角。
达到报复的目的,她也懒得跟他计较了。耸动肩膀,她不痛不痒道:“既然你不给,那就算了。”
狠狠的将她揽进怀里,袁灭佛然作色的怒容,足以撼逃诏地。
他一怒之下,恐怕会抑不住冲动一把将她掐死。
适可而止的没把他的怒火撩拨到最高点,她一派轻松的任他搂著,神情快意。
她总是不愠不火。尉迟涟漪总能很轻易挑动他易怒的心,又在瞬间浇熄他的怒火。袁灭最后的反应则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他冷到发硬的唇很快覆盖上她的;袁灭服膺情欲的力量,认定只要让尉迟涟漪昏头转向,丧失了理智,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就能掌握她的心--也唯有让她屈服在他强悍之下,才能见到她罕见的激情为他展现。
好一缓筢,他喘息著迭声狂吼:“不许走!我不许你走,我绝不许你走”
偎近壮硕的胸膛,尉迟涟漪的神情飘渺,不置一词。
袁灭在乎她吗?她不敢想。
命中注定寡情绝义的女子,没有资格奢求男人的一世眷宠,真情以待。袁灭强烈霸气的命令,只会让她更加恐惧,更想脱离他的掌控。
她负担不起他掏心的炽烈情感,真的负担不起啊!
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袁灭沮丧的撇开头去调匀气息,免得被她气死。每当他试图接近她的心,尉迟涟漪就千方百计的摆脱他;可笑的是,袁灭从跟她有了夫妻之实开始,便忙著逗她开心,希望她为他展现难得一现的笑颜。
所有宠溺全都是在博取尉迟涟漪的真爱。
爱,是的,遗忘已久的字眼,再度发芽扎根。得到她的肉体,袁灭就更想要她一辈子留在她的身边。
不管她的身分是什么,不管她是谁,就只有她跟他,尉迟涟漪跟袁灭,两个简简单单的个体,柔弱无依的绝色女子跟肆虐太平的土匪强盗。
凝望她细腻的侧脸,袁灭抵不住诱惑的亲近她体内自然散发于外的幽香,忙碌的双手,一只继续喂食她手中葡萄,欣赏她咀嚼时挑逗的红唇,另一只手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上上下其手,渴望挑起她的热情,眼底火苗乱窜,他低头啃食她盛开的蓓蕾,颠覆世间所有。
灼热的身体不知羞耻地逐渐贴近、密合,尉迟涟漪街来不及推开他,便天旋地转,轻声呢喃了。
以大地为床,似有一番情境。
袁灭眷恋的看着她汗湿的脸颊染红,偎在他怀里,他难得体贴的为她盖上上衣,以免他的需求无度伤害到她。
他到底要怎么做,尉迟涟漪才肯真心诚意的露出笑脸给他看?
情欲解决不了问题,当冷却过后,袁灭又开始头疼了。
瞧瞧,即使此刻欢爱过后的红潮不退,她的表情除了羞赧外,便不再有其他。
美丽的尉迟涟漪给他的感受是另一层面的。
每每见她毫不吝啬的和山寨里的小孩亲近,笑脸盈盈,像朶盛开的牡丹,却不为他绽放,他就极欲疯狂。
当他真正在乎一个女人,渴求她为他暖床,她就拿乔了。
挑战她的笑容,是袁灭目前最棘手的事,也将是他终其一生的执著。袁灭不服输的个性,又容不得他将尉迟涟漪遣送下山,以对待妓女的方式对待她,要和她相知相守,不但要有圣人广阔的胸襟--以免被她的固执气到吐血,更要有诱拐她心甘情愿留在雷火寨当压寨夫人的魅力。放荡多年的心,有了安定下来的意愿。他要尉迟涟漪为他生下他的子嗣,意念坚定卓绝。
“寨主。”
远在十步之外的叫唤,打断袁灭的沉思与假寐。皱起眉,他拉妥披盖住尉迟涟漪躯体的外衣,笔直坐起。
“什么事?”
“袁将军偕同夫人来访。”
“大哥?”两道浓眉打结,袁灭将熟睡过去的尉迟涟漪轻轻抱起,送她回屋,脚尖轻踢上门扉,他低头思忖兄嫂来意,更震惊抚远将军府素来让人诟病的情报收集网,建立得如此快速完善,能在短短数年间,找到他栖息之所。
身轻如燕的袁灭,如箭般朝大厅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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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闭眼帘的尉迟涟漪任由他将她放在榻上没出声,直待他眷顾的在她额际烙下深情之吻,抓起她为他缝制好的新衣披上,蹑足离开,尉迟涟漪才咕噜跳下床。
匆匆趿鞋,她冲到衣柜内翻出袁灭的衣服穿上。做贼似的推开房门,跑到囚禁西门豁的南边柴房,想趁袁灭的兄长来访、疏于防范之际,偷溜下山。
尉迟涟漪动作轻柔到唯恐发出任何声响,引来无谓的困扰阻碍。
“西门大哥。”西门豁让札木耳用十几捆若胳臂粗的麻绳,层层捆绑在梁柱上。
量是过于自信,柴房的戒备并不森严,尉迟涟漪才能轻装简便地摸进来。
拨开蜘蛛网,她来到西门豁眼前,乍看他狼狈的模样,尉迟涟漪吓得差点惊呼出声。
油头粉面、光鲜的外表,变成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打扮,听见叫声拾起的容颜蜡黄,脸颊塌陷得好不捿惨。
短短不过月余的时间,西门豁被折腾得不成人形。
“尉连,是你吗?”沙嘎的声音,像拖了几十年的牛车,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欵,我来找你一块逃走。”还好尉迟涟漪懂得顺手牵羊,带来匕首帮他割断绳子。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她蹙眉问道:“可以走吗?”
“可以”西门豁眼神复杂的瞅著她,欲言又止的嘴张了又阖,终究问出:“你是如何逃出的?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有没有侮辱你?”
“没有。”避重就轻地垂下双目,尉迟涟漪忙碌的手可没停过。扶他走出柴房,顺著后山小路,直直而下,越过蓊郁蔽天的丛林,即出交州地界。
出了界找到驻守驿馆的大唐官吏,便可藉由水运直接返回京城。
偶然问,对上他默然的眼神,尉迟涟漪歉然道:“对不起,欺骗你如此久,又害你遭此横祸,受人囚禁。真是对不住。”
“不,我早就原谅你了。尉连”西门豁急切道:“我可以称呼你涟漪吗?”
睇视著他,尉迟涟漪在他眼底看到了爱恋,不由得幽幽叹息“可以。”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等脱困回京,愚兄即刻请家父托媒婆至贵府提亲。”握住尉迟涟漪的柔荑,晃惧的眼显得特别有神。“患难见真情。这些时日以来,愚兄无时无刻思念著昔日贤弟、今日的美娇娘。也总算茅塞顿开,想通愚兄为何对你总是痴痴恋恋,舍不得离开你,非跟随你遨游千山万水不可。涟漪,为兄的爱慕你,请你嫁给我,我保证让你穿金戴银,呼奴使婢,恩宠你一生。相信我,请你做我的娘子好不好?”
鲍然求爱,可是西门豁这游戏人间惯的花花公子,破头儿第一遭的新尝试。他脸涨得通红,热度直逼灶炉旺火的程度。
“等逃出山寨再说吧!”不著痕迹的把手抽出来,尉迟涟漪笑容僵硬,她不自在的呻吟道。
“也好,也好。”西门豁陷入一片美人在怀的光景中,就算此刻尉迟涟漪要他学狗叫一千声,他也会遵命照办。
“走吧!”摇摇头,尉迟涟漪催促著他下山,抑郁寡欢的心,却异常沈重。是,即将离开袁灭的事实,让尉迟涟漪宁静的心湖蓦然起了变化。
倨傲剽悍、魁梧放荡的土匪头子,会是她今生第一、也将是唯一的男人,临去,已是依依不舍,再稍微踌躇,怕她再也不愿离开。可是她在娘临终前所发的誓言
要离开禁锢她月余的山寨,尉迟涟漪冰冷的心,产生不舍的情怀;要离开了,她浑沌不明的心才遽然想通,她是爱袁灭的。
要是不爱他,她会心甘情愿让他夺取她的清白吗?依她绝决的性情,早就一死以求解脱。
娘亲、西门豁,只是她逃避感情的藉口,一个让尉迟涟漪躲避火焰男子--袁灭的藉口。
“涟漪”拉住尉迟涟漪的手,西门豁大口喘气,他显得疲累万分的恳求道:“先休息片刻,我刚挣脱绳索,手脚一时间还不太灵活,很难加快脚步对不起!”
“等攀过这座山再休息好不好?我怕山寨的追兵随后追赶到,被抓回去,要想再逃出,恐怕不容易。”忍不住拧眉,尉迟涟漪对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子弟全然没辙。
“好吧!”尉迟涟漪美丽的脸庞,让西门豁无从拒绝。咬著牙,他乖乖依凭她的扶持,披荆斩棘的挪开遮蔽视线的层层枝哑,跌跌撞撞的朝渡河走去。
“有船。”尉迟涟漪庆幸脱逃的路线隐密顺利,匆忙唤来舱家。
头戴斗笠做渔夫扮相的艄公将扁舟撑近,低声探问:“两位店家要渡河?”
“欵,麻烦你送我们到下游去。”搀扶著身体沈重的西门豁上舱,尉迟涟漪专心一意的注意脚步,以免跌进河里,故没注意到艄公诡异的脸,闪烁著古怪的光芒;但是一
旁的西门豁注意到了,他迟疑地顿住脚,担忧地唤她:“涟漪,情况不对。”
仰望天际,对著晴空万里,一片蔚然的穹苍,温吞吞的艄公突然进出惊人的话。“姑娘,天色晦暗,不适合渡河,两位还是改日再--走比较妥当。”
“不,船家,我们兄妹俩今日一定要渡河,麻烦您老行行好,帮帮忙。”远远传来的钟锣声,让尉迟涟漪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仿佛会被袁灭像抓小鸡般揪回去的不安。
被袁灭抓回去,她跟西门豁都将承受不住他的怒气。
袁灭再三警告不许她偷溜,她敢跑,就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她是无所谓问题是被拖下水的西门豁该怎么办?
他恐怕万死也难以平息袁灭狂炽的怒火。
“姑娘,很抱歉,我不能送你渡河。让你过河,我就算有一百副骨头,也不够头头砍,对不住啦!”掀开斗笠的艄公,赫然是笑得有些腼覥的铁彧,尉迟涟漪懊恼,适才为何没留心到他拄著拐杖。
“你”几道昂藏的身影,如风般飘然而至,尉迟涟漪来不及呻吟她的不幸,整个人便被人扯进宽阔的胸瞠,来人力道之强,足以将她心脾撼碎。
袁灭,当然是袁灭。
想要介绍尉迟涟漪给兄嫂认识,兴匆匆回房,面对人去楼空的景象,他怒火攻心,乾脆捣烂所有摆设,发泄他排山倒海的火气。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山寨警钟大作,铁彧被指派下山,假扮艄公抄小路循河拦截。
“尉迟姑娘,请。”伸手一让,铁彧虚情假意的故做礼貌状,他暗笑的好不开怀--奖刑坛又有差事可干啦!看头头气成那副德行,西门豁的下场肯定非常悲壮。
“把他给我带回去。”紧搂住尉迟涟漪,袁灭冷飕飕地撂话,自己带著苍白似鬼的她先行上山。
他果真气得不轻,尉迟涟漪可没勇气在这种敏感时刻劈柴添火热。她噤若寒蝉的缩在袁灭怀里,闷不吭声。
看她抖得像只待宰的小兔子,袁灭笑得很狰狞。
耙无视于他的警告逃跑,就要有承担他怒火的勇气,瞧她绝然的冷傲,似是早料到后果,袁灭佩服她的勇敢,更气她的铁石心肠。
他几乎要掏心挖肺给尉迟涟漪了,她还想怎么样?
怕他在盛怒之下伤到她,再事后后侮,袁灭将她丢进寨主宝座--虎椅,转过身继续摔椅丢桌。
尉迟涟漪蜷缩在椅上,惊恐地瞪眼,听他砰砰砰的砸东西,满天木屑木柴乱飞,她大气不敢喘上一口的屏气凝神。
东西全给袁灭摔光了。
胸膛因怒气剧烈起伏,旋身怒视被树雷霁、君不回随后架回寨里的西门豁,袁灭森泠道:“铁彧,未经寨主同意私自叛逃者,该当何罪?”
寨主的怒气不是任何人承担得起的,铁彧神色担忧的瞄一眼尉迟涟漪,他身形微敛,肃穆道:“据寨规第四条,未经寨主授意或坛主、堂主各主管上司许可,私自离寨者,视同叛离;叛离雷火寨者,需处以断手去脚,拔舌驱逐之刑。”
“听到了吗?西门小子。”倏然回首,袁灭目光熠熠,像个君临天下的霸王,吓死人不偿命的瞪他。
“我这个”早在铁彧念出极刑时,西门豁裤底便已湿成一片,再正对袁灭勃然滔天的怒火,他跌坐在地,口吃不已。
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是他还没有为西门家留下半根香烟,要是就这么去了,如何面对西门世家九泉下的列祖列宗?
不,他不可以死在这里。
美女、家财,两者权衡,尉迟涟漪不值一哂。
看来,唯有对不起尉迟涟漪了。
似有良计的豁然抬头,西门豁坚定道:“不关我的事,是尉迟姑娘硬要我跟她走的。寨主大人,你知道像尉迟涟漪这种不安于室、騒到骨子里去的放浪女子,根本没有贞操观念,只要有男子可以满足她,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像此次,她承诺只要我带她出寨,她便以身相许,做为回报”为求保命,他只得昧著良心,在袁灭灰败的脸色下,将尉迟涟漪诋毁成大唐第一青楼艳妓,是人尽可夫的婊子。
耙粉碎尉迟姑娘在寨主心目中的地位,这家伙有种。
罗列成排的四大坛主和初来乍到的抚远将军夫妇,全瞪大双眼、紧闭尊口的做壁上观。
他们对袁灭会如何处置两名叛逃雷火寨的“奸夫淫妇”好奇的要死。
“住口!”袁灭怒火奔腾,喀地捏碎西门豁的腕骨,不顾他的哀嚎,他暴怒道:“住口!住口!我要你住口,听见了没有!”
“听听见了。寨主大人。”
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铁彧等人的表情如出一辙,对西门豁的“柔弱”不屑一顾。
“铁彧,还杵在那干嘛!你不会执行寨规吗?”
“这个”瞄瞄抖落一身寒颤的尉迟涟漪,他显得踟蹰。
要他执行帮规没有问题,问题是西门豁罪不致死,瞧他细皮嫩肉的模样,光是寨主轻轻一捏,就够他哀天呛地鬼叫半天,等他将严刑峻罚加诸其身,西门豁不嗝屁才怪。
“你敢违背寨主的命令?”眯起的双眼,仅剩一条缝,杀气澎湃,怒光四射。
“不敢,属下不过是怕寨主事后后悔。西门豁罪不致死,该死的是怂恿他叛逃的尉迟姑娘。”铁彧当然知道寨主舍不得轻罚柔弱似水的尉迟涟漪,他要是肯动她,早在回程之初,尉迟姑娘便死上千千万万次了。
“你说什么!”凶神恶煞的脸濒临铁彧,其余三位坛主为铁彧的勇敢暗自喝采,更恨不得赶紧离开,省得成了和事佬,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寨主,西门豁禁不起属下折腾,若寨主执意办他,属下恕难从命。”正对喷火的袁灭,尽管铁彧心里叫爹喊娘,吓得半死,也还是装出一张正义凛然的脸,遏止寨主犯错。
“你敢抗命!”捏著拳头,袁灭暴跳如雷。他目眶充血的咆哮“好!你不敢动手是吧?本寨主自己来。”
“寨主!”铁彧反对无效,因为他被袁灭一拳打飞出去,踉跄的身子,准准地落入斥侯、奇袭、暗杀三位坛主手里,双双强硬的手箝住他不断挣扎的手脚,求他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寨主大人,饶命哪!”眼屎、泪水挂满面的西门豁,捧住断腕苦苦哀求。“只要您大人大量,饶了在下放在下一条生路,在下愿为寨主立长生牌位,祈求寨主福寿康宁,长命百岁求求你!噢!娘、爹,救命--”
当袁灭一脚踩在西门豁额头上,大腹便便的戚银光忍不住转开头去,扯住夫君袖口,她脸色惨白道:“将军,令弟实在太残忍,我看不下去了。”袁灭无情的拳脚,会教坏她肚里的孩儿,戚银光可不想孩子还没落地,就学他叔叔一身暴力。
“我先送你下去。”引起这场事故的姑娘,为何跟大娘如此相似?尉迟涟漪绝色的容颜,让袁起勾起记忆,一时间看得失神;虽对袁灭的作为不赞同,也无意出声禁止。拍拍妻子小手,他小声安抚道。
“嗯!”回眸瞬间,戚银光瞥见尉迟涟漪系在束腰上以虎为形、凤为姿的金牌,她示意夫君伫足,指指尉迟涟漪。“相公,你瞧,姑娘腰侧系的,好像是鄂国公府的令牌”
顺著爱妻的目光望过去,经过提醒,袁起亦跟著面色凝重。“果真是鄂国公府特有的凤虎令牌,难道她就是鄂国公逃婚的闺女木莲姑娘?”
“唉呀!若果真如此,咱们得赶紧阻止灭弟闯下大祸才行。”
当戚银光忧心仲仲,蹙著眉头望向争吵不休的人儿时,袁灭正打算一刀挑断西门豁的脚筋,而尉迟涟漪则扑身向前,挡在两人之间。
“你先别急,咱们看看再说。”场中的窝囊废,若是拐跑尉迟木莲的登徒子,这下可好玩了。
沿路找来交州的袁起,没料到他的运道如此之好,好到他要找的人,全聚集在一块,等待他的探访。
天--要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