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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稳婆拿出孩子,心里松了口气,让婢子接过去洗好,转身,“恭……”声音嘎然而止,看着床头的两人,两个身体纤弱却极其坚强的女子,一时无语。
高月拿出了孩子,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笑了笑,深深吸了几口气,看着苏湄,苏湄一直都盯着她,就连知道孩子出来了也没有扫一眼过,她见高月此时面色红润,看似比向前有了几分人色,但她知道,这并不是好兆头。心里一直在颤抖,全身都在发抖。
“阿湄,对不起……”高月微微侧着身,随即而来便是剧烈的疼痛,可是却没了先前的扯动脑骨的痛,“我……我走了之后,请你好好照顾孩子,孩子的名字,我已经取好了……叫……靖渊,景靖渊,仅尽缘,帮我……告诉景煜,好不好?”
“月……好!好……我都听你的……我都听你的……”苏湄哭着,泪水直下,脸上越来越隐忍,“你要不要看看孩子?你的孩子?”苏湄看着她,还是问了出来。
“……不……”高月扯了丝无奈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不看也罢,看了我会舍不得,舍不得……心里便存了怨气……可是,我想让你带句话给阿煜,告诉他……”高月将头摆正,看着上空,眼里越发温柔,可是气息却越来越弱,“我这一生……高月此生,嫁给……景煜,无怨无悔,即便……结局如此,我也只是遗憾……不能陪他走到最后……,若有来生,我还要作他的妻子……让他……不要忘了,即便将来白发苍苍……也不能忘了……对了……”高月渐渐合上的眼睛猛然睁了一下,带着无限留恋与从没说出口的不甘,“一定记得,他……只有白发苍苍,我才会……在三生石畔,等着他……不然,我不会见他,我……会……提着一盏灯,为他引路,不会让他……认……不出我……”
“阿月……月姐姐……”苏湄摇着她的手,捏得死死的,仿佛她是骗她,只要把她弄疼,她便会睁开眼,对她说,苏湄,我是与你开玩笑的,我只是累了……
“高月!”
“娘娘……”
屋子里跪了一地,人人都含泪隐忍地哭着,可是都不敢哭出声,突然,苏湄一惊,“孩子……”
“皇后娘娘……”稳婆此时也注意到了,连忙接过丫鬟手里的孩子,又紧张不安且略带询问的看着苏湄,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咬了咬牙,掀开锦棉,对着孩子的屁股狠狠一扇,可是……没动静!她心里又急又恼,孩子的母亲已经舍去了生命,如果孩子再有事,她怎么对得起王妃,有怎么对得起王爷?可是,太过安静的氛围,让众人渐渐凉了心……
“把孩子给我!”苏湄厉声道,下一刻便接过孩子,对着她的屁股狠狠一扇,“没骨气的东西!你这没用的东西,你娘拼了命也要保下你,你却连这世界一眼都不敢看,你对得起你娘么?对得起还不知道失去挚爱的爹么?”一颗颗滚烫的热泪滴在孩子白花花的屁股上,可是,孩子依旧没有动静……苏湄一怔,眼里的腥红更甚……
稳婆看着这种情况,一时间万念俱灰,“娘娘……”她瘫在地上,“老奴对不住你啊……”
苏湄倒退了一步,眼里闪过一丝凶光,“槿阖!”声音带着阵阵戾气,有些骇人,“娘娘……”槿阖一怔,又袖子抹了把眼泪,“给我几根银针过来!”
苏湄冷冷地盯着孩子,“既然你不争气,就莫怪我心狠了,接下来,你要么生,要么死,我苏湄,既然作得出一,便不怕后果!此针下去,你生,大家皆大欢喜,你死了,我便立刻把你埋了!我会重新找个孩子,充作亲王世子,而你,从此便是无名无姓,无爹无娘的孤魂野鬼!”
苏湄接过槿阖颤颤抖抖地递过来的针,针很细,足够有一根手指那般长,孩子的皮肤很嫩,一下子便刺了进去,苏湄一手拿着针,另一手托着孩子,一针下去,孩子没有动静,她又是一针,这次没有急急抽出来,而是慢慢地碾进去,有血慢慢沁了出来,顺着银针的地方更快……
“娘娘……”槿阖有些看不下去,轻轻地唤了一声苏湄,正想开口,劝住她。便明显地看见孩子的腿抽了一下,她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又惊又喜,“娘娘!”
这个屋子里的人都看得分明,皆捏着手,大气都不敢出。
苏湄眼里有光在闪动,可手里却不敢停止,轻轻地将针抽了出来,又慢慢刺了进去,这一次,却是小心翼翼,连手指都带着微微颤抖,她先将手掌搁在孩子屁股上,手指微微抬起,一边用手指慢慢挫动银针,让它进去肉里,一边用掌心揉着孩子的屁股。
孩子的腿突然在苏湄怀里蹬了蹬,下一刻,“哇……”一声不甚洪亮的婴啼声响彻屋子,纹吟与槿阖抱在一起,又叫又跳,其余的人也面带喜色,这一刻的欢愉仿佛冲散了高月逝去的阴霾。
苏湄背后冷汗涔涔,她小心翼翼地将孩子包好,将额头轻轻抵着小家伙的额头,脸颊有泪划落,“宝贝,伯母就知道,你不会让大家失望……”她闭着眼深深吸了几口气,又缓缓回头看着长逝的高月,“阿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一路……走好!”
“娘娘……”
“……”苏湄看了眼槿阖,没有作声。
“您方才说……小世子若是……您……您真的会去找个孩子么?”皇家血脉能这样混淆?
苏湄微微一笑,很是苍凉,“不,我就是再怎么不希望景煜受伤,断然也不会如此,那是因为我知道,这孩子……不会怎么轻易便绝了命!”苏湄低头,在孩子额头上轻轻印了一吻……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暖风,带着桌上的烛火轻轻颤动,映在沉睡之人的脸颊上,仿佛她此时勾起一丝欣慰的笑……
高月的葬礼办得很是简洁,苏湄刻意传令阻止着秦王妃难产而逝消息的传播,因为景煜此刻正护送着宫媛去百里城,他此刻,应该还不知道高月的事,景煜与高月的孩子景靖渊,被苏湄养在宫里,这几日,九华宫太医出入不断,苏湄这才知道,那孩子出生便遭了这么大的劫,其实是事出有因。
那日她吩咐完高月的后事,留了槿阖在秦王府处理,因见孩子体虚,便急急回宫,宣了太医院的首座太医前来诊治,那太医当时诊治后的表情,到现在还是苏湄的一块心病。
当时老太医替孩子看过后,长久皱眉不出声,神情甚是凝重,这样的神情,自她进宫这六年来从未见过,她当时没有作死,待发觉老太医欲言又止之际,才轻轻地说道,“元老太医,您又话直说无妨,这孩子是秦王妃舍命保下的,可千万不能在我们手里出了差错!”
老太医只是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沧桑和无奈,“老夫知道,这皇家里的勾心斗角本就不会断绝,历来连累娃娃的也不在少数,这孩子自娘胎里便被喂过毒,能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了……”
苏湄闻言一惊,“喂毒?”她难以置信,脸上浮现出一个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的表情,“秦王殿下爱妻您也是知晓的,王妃所有饮食皆慎重得紧,断不会……”
“王妃是否曾经去过什么不一般的地方?又或者……”老太医捋了捋胡须,阅尽沧桑的双眼带着九分怀疑和一丝的不确定,“闻过什么花粉……”
“花粉?”苏湄皱眉,示意他接着说。
老太医点了点头,接着道,“没错!因为世子殿下这毒,并不深,却深入肌理骨髓,明显是有人要害娘娘,但因为母子相通,毒素皆被胎儿吸收……”
“那你的意思是说,正因为这孩子吸收了毒素,才让高月活了下来,直到孩子出世?”苏湄心里很是复杂,她原本以为,是这孩子夺了高月的命,到头来,竟是这孩子,为他的母亲争取了时辰,也为自己活下去争取了机会……
“嗯……可以这样说,而且,据老臣观之,那毒素虽致命,但并不凶猛,加之量极小,本也杀不得人,不过因此,王妃娘娘才会早产……”老太医看了一眼苏湄,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娘娘,老臣方才从澄梧苑路过,隐隐闻到一种极其古怪的气味儿,老臣……”老太医有些难以启齿,毕竟他一生耿直,最大的忌讳,便是没有绝对证据的猜测。
苏湄也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眼里带着慎重与请求,“老太医,您但说无妨,此事兹事体大,任何哪怕是猜测也是极其重要的,”
老太医闻言一顿,容色更为慎重严肃,“老臣觉得,便是那苑里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