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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阿寻也仅是不来,被他别有用心地这么一说,倒似不屑与这些人为队。
在座哪位不是天之骄子,各有各的傲气,听了此话,面色俱是一变,心道,做弟弟的尚且如此咄咄逼人,哥哥又岂是好相与的?
大抵和睦之家都需各位礼让三分,倘若有哪一个锋芒毕露,必然家宅不宁。
一时,众人便有些不太待见二人。
“都给我住嘴!”宋汐也有些恼怒,“大好的日子,就不能少说两句。”
厉淳冷哼一声,撇过头不说话,他素来任性,不说话已是给足了宋汐面子。
白团则扁着嘴,眼巴巴地望着宋汐,楚楚可怜配上那副绝色之姿,将狐媚本事诠释得淋漓尽致。
可惜在座之人不是心有所属,就是心志坚毅之辈,俱不为他所惑,反而不齿他如此作态。
宋汐也觉得他有些作,不过,看着他委屈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
方才,他那趾高气扬的小模样,肖似安笙。
连对外人尖锐,在她面前卖乖的性子,也有些相像。
这世上,大抵生的漂亮,又有恃无恐的人,都这样的任性吧!
心里的某块柔软之地,被不经意地触动了。
不过,安笙可比他聪明得多,万不会在她面前将所有人得罪个遍,太没有水准。
只这一点相似,也让宋汐心生恻隐,只是如今的场合,不宜偏私,只得狠下心肠,故作冷淡道:“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若不想留下来,我现在就着人送你回去,日后也不用来了,我这尊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白团瞬间白了脸,眼里有了泪花花,这次是真委屈了。
他到底不敢惹怒宋汐,细细咬着牙齿,垂着眼睫作乖巧状,“我知道了!”
这场风波虽结束了,一顿饭却吃的寡然无味。
饭后,众人一起守岁,白团溜到宋汐身旁,悄悄去摸她的手。
宋汐毫不客气地躲开了,大步错开,精准地拽住风宸的手,另一手去搭宁璟的肩,一瞬间,左右都挤得满满的了。
白团看着她亲热地跟两个人说着什么,心里直冒酸泡泡。
自从他变漂亮以来,已经很久没被人冷落了。
便是山里的妖精,都赞他有几分阿寻当年的风华。
那些个凡人,只要他露出容颜,没一个不对他垂涎三尺,只怕他要他们去死,也是没有怨言的。
短短的几年,他就习惯了被人追捧着的日子。
面对她的冷遇,反而有些难以接受了。
从见面开始,就不是那么待见他呢!
这世上,唯有宋汐如此。
人真犯贱,妖精也是如此。
他暗暗唾弃自己,却又舍不得就此摆脱,犹如饮鸩止渴,越陷越深。
“诶,听说你是妖精!”
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白团抬眼,就见面前多了个眉眼弯弯的少年。
生的好看是其次,那双温和中带着狡黠的眸子,看起来生动又迷人。
方才没留意,如今细看,这少年倒长了一张跟风宸相似的脸。
白团知道,这就是那人的儿子了。
他心情不佳,便爱搭不理的,“是又怎么样!”
“你都会什么法术?”宋尧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白团斜了他一眼,很不屑的模样。
这样子简直嚣张,宋尧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看在你长得这么漂亮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的无礼了。”
要说这宫里头谁的心最宽,他认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白团最爱惜容貌,也最喜欢别人夸他漂亮。即便在宋汐面前,他也不愿自毁形象来讨她欢心了。
若有人夸他漂亮,即便是讨厌的人,也会顺眼几分。
当即,他眉眼一弯,脸上便有了几分笑模样。
随着年龄的增长,宋尧再不是当初的小花痴了,看见漂亮人就脑子犯浑。如今看他展露笑颜,也只是微微一怔,望着他雌雄莫辨的小脸蛋,好奇道:“娘亲说你与我们一般大,我是喊你弟弟还是叫你哥哥呢?”
他如今的样子,不过十五六岁,若去掉脸上故作的媚意,看起来会更小些。一般的少年人,做不来这样的姿态,颇有些烟视媚行。
白团皱了眉头,“我才不要做你哥哥!”
宋尧试探着道:“弟弟?”
白团瞬间恼了,“你这人烦不烦,滚开,我不要理你。”
宋尧也不生气,望一眼宋汐的方向,意有所指道:“你看,我娘亲也没空理你,我不理你,这宫里可没人理你了。”
白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宋汐不知何时又跟厉淳腻一块儿去了,厉淳冷着脸,似在生气,她抓着他的手,轻声细语,似在哄他。
自己也被怼了,她怎么就不来哄自己。
心好塞!
宋尧再接再厉,“我可能是你在这个宫里唯一的朋友了,你确定要我走?”
白团蹙眉,好心塞!
“那我走了啊!”宋尧迈开步子,眼珠子却还在他身上飘,有意无意道:“正好融融也没事儿,我去找他玩,融融可是宫里第一的小美人啊!”
“等等!”
胳臂儿突然被人拉住,回头就对上白团有些愤怒的脸,带了点儿阴恻恻的味道,“你说,他漂亮还是我漂亮?”
“额!”宋尧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他反应极快,视线在两人面上一扫,装作认真考虑的样子,“好像是你漂亮一点点。”
以一个直男的审美,厉榕的面相终究太冷了些,少一分白团的柔媚生动。但是,他对融融的喜欢,是丝毫不会减少的。眼下嘛,他对这个新来的小妖精很感兴趣。
白团瞬间高兴了,施舍一般说道:“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宋尧眼睛一亮,忙凑过去道:“你会什么法术?”
两个少年,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
远处独坐窗前的厉榕,有意无意地往这里瞥了一眼,捏碎了一个杯子。
……
守岁后,众人散去。
按照规定,今夜是宋汐独自过夜,往后才依次去几人房里。
这几年,她过得颇为清心寡欲,不是两个人在一起就非得干点什么,盖着棉被纯聊天,也挺好的嘛!
纵欲伤身。
好不容易打发了白团,宋汐没有回寝居,而是走向寻芳阁。
这栋空中花园,本是她为阿寻所建,他不来,她也就失了兴致。导致它自建成起,就没好好看过一眼。
今日月色正好,不妨去那里看一看罢!
这样的日子,莫名地有点想他。
走了一会儿,宋汐忽然停下来,转过身,看着不远处夜色中的俊朗青年,淡淡一笑,“宋翎,一起走走?”
这个人,从家宴结束起,就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宋翎走过来,眉目微舒,“好!”
两人并肩而行,四下寂静,两人的衣袖在风中不时交叠,这一次,宋翎先开了口,“明日我便要离去,特来告辞。”
宋汐顿住脚步,转过头看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样急着走?”
宋翎道:“我与人约好论剑,此去秦川甚远。”
宋汐蹙眉看了他一会儿,忽的说道:“宋翎,什么时候开始,你这么喜欢漂泊在外了,明明,这才是你的家啊!”
宋翎抬眸,直直落入她的眼,目光有哀愁,有眷恋,终究归于平静,“我的归宿是剑道。”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此去,我不会再归。宋汐,这些年,谢谢你。”
宋汐浑身一颤,呆呆望着他,像是难以置信。
宋翎有些不忍,执起她的手,将一块木牌放到她的掌中,道:“如有需要,请执此物去秦川,我必会相见。”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宁静,宋汐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她紧紧攥住那方木牌,眼中是汹涌的波涛,“我是哪里做的不好,让你生气了吗?”
宋翎温和地看着她,终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她冰凉的手,那样珍惜而温柔,“你没有错,是我想明白了,自己将归于何处。滚滚红尘,相识是缘分,只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已陪了我一段路,真的很好。”
宋汐还能说什么呢!
她狠狠眨了一下眼睛,将眼泪憋了回去,抬起头粲然一笑,“宋翎,希望你得偿所愿。”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开。
仅仅是因为追求剑道?
剑道与人情并非不能同存。
只是,事已至此,她已没有追问的必要。
如果你真的为一个人好,请尊重他的决定。
……
告别了宋汐,宋翎又去找了小路。
小路吃惊道:“你才回来,怎么又要走了?”
“有事要办!”
小路委屈巴巴,“什么时候回来?”
在这个宫里,除了宋汐,与他最要好的就是宋翎了。
宋翎若是走了,日后,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宋翎长叹一口气,“不回来了!”
“啊!?”小路惊呆了,半响,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为什么?”
宋翎轻笑一声,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忧郁,“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这里不是我的归宿。”
小路急巴巴地问,“为什么?”
看着这幅傻样,宋翎有些无力,“你觉得你可以在这里待一辈子?”
“为什么不可以!”他觉得这里挺好的,热热闹闹,每天都可以看到宋汐。
这么多年,他早已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离了家,他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望着他坚定的模样,宋翎微愣,半响,倏地笑了,伸出手,亲昵地压了一下他头上的呆毛,“傻人有傻福!”
小路拨开他的手,气急败坏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走呢!”
宋翎收回手,轻轻抵住自己的心,自嘲道:“我怕时间长了会管不住自己心,而那并不是我想要的。”
人有时候太通透了也不好,一眼看到的结果与自己的初衷相悖,惊惧无奈之下,妥协还是抽身,他选择了后者。
他看似是个再大度不过的人,其实心里比谁都要骄傲。
他无法忍受自己成为感情的奴隶,最终失去自我。
如厉淳,宁璟之流皆落得如此,他不想高估自己。
小路还是很茫然,宋翎却不愿再说了。
他拿出一块先前给宋汐那样的令牌,交给他道:“有事,可来秦川找我。”
越是无欲无求的人,一旦想要做什么事,便万分固执。
小路终于知道事情无法逆转,揪着手里的木牌,一时百感交集,“尧儿那里,你可要去一趟?他最喜欢你这个师父,你不在的时候,老是念叨。”
提起宋尧,宋翎的眼神柔和了些,“尧儿,我自是要去交代一番的。”
……
再说宋汐,自宋翎走了,她的心情就跌落了谷底。
明明是个大好的日子,却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令人揪心的事。
过惯了安逸日子,她已经经历不起任何失去了。
宋翎的离去,让她心生惶恐。
如果,她身边的其他人要离开,那个时候,她会怎么样呢!
不敢想象!
到了寻芳阁,宋汐走进花房,这是个温室,即便隆冬,也花团锦簇。
笼子里的夜莺欢快地歌唱着,蝴蝶在花中小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除了宋汐的心情。
她抱膝坐在木制长椅上,望着满室繁花,莫名感到了一种孤独。
宋翎走了,阿寻,你也不要我了吗?
她眼眶湿润,心里难受极了。
忽的,眼角瞥见一抹异色,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长椅上拾起一根银丝。
银丝静静地躺在她的手里,在夜色下,散发淡淡的光泽。
宋汐的眼睛越睁越大,脸色涌现出惊喜的神色。
这是,阿寻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