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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珩见了姜恪,总是胆怯。每当姜恪冷冰冰的看过来,他便下意识地往华婉或乳母的身后藏。他越是胆怯瑟缩,姜恪的眼神便越是冷淡不满。华婉只好在中间充当和事佬,一面哄着宁珩,一面不断眼神示意姜恪,要她温和一些,小小年岁的孩子,哪经得起她这上过战场的人的满身冷漠?
每当这时,姜恪只好稍稍缓和颜色,但也只是稍稍而已,依旧不假辞色。
姜恪大军不断往京城逼近,伪帝究竟害怕,竟下诏书,号令天下共诛之,不过,他这诏书出了京城便无人理会。雍唐八年尽,新一年,伪帝名不正言不顺,新帝未继,世人便默契的继续沿用先帝年号,是为雍唐九年。
《穆史》载,雍唐八年末,豫王恪遣部下潜入城,联络城中旧部,雍唐九年初,与端王谋,金吾卫密属端王,二月底,豫王大军列阵城下,伪帝亲领兵对峙,豫王恪按兵不动,三日后夜,伪帝嫡次子怍叛,引金吾卫入宫,杀伪帝于含元殿宦海通途。帝云骑降。
自此,为时九月的伪帝之乱平。
雍唐九年三月初一,翰林院庶吉士杨慎己献上恩师孟希仁托付于他的遗诏,宣读于太庙,姜恪当日,在建极殿登基,改元隆祐,是为穆高宗,史称隆祐帝。
三月,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寒冬过去,春日的暖阳照样,与京城百姓而言,新帝便如东方之日,耀耀而出,消散了伪帝时期厚重的压迫。
穆朝皇宫名曰大兴宫,建于元宫基础之上,经三帝,如今已远胜于初始规模。宫中最大规模的宫殿便是皇帝的建章宫,建章宫正中为皇帝寝殿南熏殿,正前为含元殿,乃是帝日常起居与接见大臣之处,后东西二殿为暖殿,四周各有配殿、东西庑与亭台楼阁掩映其间,庭院深邃,四时长青。建章宫不似宣政殿恢弘庄严,更偏向辉煌奢侈,殿宇皆都黄琉璃瓦顶、青白石底座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绘,处处彰显帝王大气,玉阶金台,雕栏玉砌,极尽瑰丽。
建章宫正中通往含元殿的路上,浩浩荡荡走来一群人,姜恪刚下了朝,身上还穿着明黄龙袍,十二旒平天冠上的白玉珠挡住了她的面容,不知她是何神色,身后是数十名内监宫女及贴身侍卫。
姜恪脚下偏快,到了含元殿门前,却见华婉正在那里候着,见了她过来,明显的双眸一亮,唇边带着婉约的笑容,快步走了过来,姜恪亦是欣喜,大步上前正要牵住她的手,却见她低身一福,口称:“皇上万安。”
姜恪伸出的手顿了一下,转而向上一抬,道:“免礼。”脸上的喜悦却明显的掩了下去。登基当日,姜恪便册华婉为后,赐居重华宫,重华宫与建章宫比邻而立,那时她便是想着重华宫是宫中仅次建章宫的所在,又十分的靠近,今后往来很是便利。
华婉直了身,笑着道:“晨起给母后请安时,母后说起好久不见皇上,有件事要跟皇上商量商量,臣妾想着正好要过来,便充当了报信儿的。”
伪帝虽已伏诛,但留下的势力依旧在朝中顽固,加之其他七七八八的事,登基三个月里,姜恪忙得焦头烂额,说起来,的确有些日子没往荣禧宫请安了。自太宗皇帝去后,皇太后便一向深居简出,少问世事,后又逢先帝驾崩,身心俱伤,精神头大不如前,姜恪原想是否换个温暖的处所,荣禧宫虽好,但地处上林苑北侧,偏远了些,四下又无其他宫殿,阴冷了些,只是皇太后坚持,说是住了好久,也习惯了,不必麻烦。姜恪只得作罢,派御医日夜驻守,也好随叫随到,又命人不时的抱宁珩去,老人家总是喜欢孩子喜欢热闹。
“嗯,朕过会儿就去。”姜恪答应道,见华婉眉眼温柔的站在她跟前,心中不禁柔软起来,伸手牵住早想握在怀里的小手,道:“你陪我进去。”
华婉自是应好,随她往西配殿走去。长安极是有眼力的将伺候的宫人搁在门外,让他们各自散去,有皇后在的时候,皇上总不喜旁人在侧。
配殿门一关上,姜恪便将华婉按在门上,狠狠亲吻起来,她不客气的吮咬华婉的唇,直到她皱起眉来喊痛,才退开身,双目炯炯的看着她。华婉不满的瞪她,愤愤道:“你做什么?”嘴唇似乎红肿了,火辣辣的,她抬起手来摸了摸,烫烫的,由是,更为不满的瞪着姜恪。姜恪却是眯起眼来笑,又十分迅速的凑过来,在她唇上轻点了一下,旋即转过身,一面心中暗道,看你还敢如此见外,一面大步朝里走去,便走边还道:“快过来,帮我更衣。”
华婉无奈的看着她径自走开的背影,心中也大致明白她忽如其来的不客气,应该是因着适才殿外,她生分的与她行礼之事,她原想着众目睽睽,总要顾忌着点,可既然皇帝陛下都不介意,那她还是不要违背她的意思吧。华婉抿起唇笑了笑,很是快乐的模样,忙跟了过去。
西配殿本是姜恪更衣的处所,华婉选了件绛紫纱袍,配着青玉冠子,伺候姜恪着上,退开两步,仔细端详了一番,满意的点头道:“不错。”
姜恪目光柔软的看着她,喉咙间低低的笑出声来,控制不住般的在她唇角吻了吻,道:“那是自然,也不瞧瞧我是谁宠婚一娇妻惹桃花最新章节。”耳根处却不自主的红了起来。
从含元殿出来,华婉便往重华宫去,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大多需她这个皇后定夺,这些日子,姜恪忙,她也未得闲。
走到建章宫门口,却碰上了一个意外的人。
姜怍穿着身月白锦袍,满脸憔悴,肤色苍白的与他衣裳的颜色异常接近,眉间有着因时常皱起而陷下的痕迹,带着浓浓的焦虑。伪帝一众或杀或囚或流放,只是这姜怍,当初及时弃暗投明,手刃其父,也算是有功之臣。
朝堂上的事,姜恪也常对她说起,却是没提起过此人,而今看来,他的日子并不轻松。
姜怍面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意外,而后眼中微闪,撩起前襟,行了跪礼:“臣姜怍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姜怍此人诡计多端,亦能屈能伸,若不是其心术不正,说不定也能成大事。华婉脑中迅速闪过李谙曾对此人的评价,想起前年那个冬日,他对自己说的话,心中不禁警惕起来,略略点点头道:“免礼。”
姜怍恭恭敬敬的称了句:“谢娘娘。”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抬眼看了华婉一眼,又状似恭谨的垂下眸子,温润的笑道:“臣入宫来求见皇上,不想在此遇上了娘娘,真是巧。”
华婉淡淡的笑了笑,正要告辞,又听他说道:“臣有秘事禀报娘娘。”华婉一愣,转头去看她,却见他抬起了头,无比真诚的候着,唇角抿出一个微笑,卑微而忠实。
“呵,你倒是以为姜恪对你好,真是因为喜欢你么?”
“你可听说过顾惜?”
“当年,顾惜与……”
那个雪夜,姜怍的这几句话倒是清清楚楚的留在华婉的记忆里,她本就不信,之后也从未想起,却不知为何,现在想起来也十分清晰,那些话音色强调都原原本本的在她脑海中重现,毫无隔了时光的模糊感。
姜怍似乎很有信心,双目明亮的望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宫人,暗示道:“事关皇上,可否请娘娘……”
再是不信,这些话也让华婉觉得膈应,心底陡然升起一阵强烈的不适,华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端庄笑道:“不必。你若有事,直接呈禀皇上便是,不过皇上去了荣禧宫,怕是没功夫见你了……本宫还有事,你退下吧。”
姜怍满是不信的看着她,原本怡然的神色散去,换上了一副紧张而又诧异的模样,却仍不甘心,尽力的真诚,尽力的使人认为他可信,躬身一揖:“务要请娘娘听臣一言,必不会使娘娘失望。此事可考,若是娘娘有疑虑,尽可去问旁人便是。”姜恪只封了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东昌侯,无官无职,干食俸禄,人人都知他手刃生父皇上不会用他,长此以往,只怕就谁都敢来踩他一脚。皇上宠皇后,既然那边走不通,干脆换个人试试。
他首先要做的便是得到华婉的信任,她从前不相信,未必如今仍不在意,那次若不是李谙打断,等说出了事情,她必然惊惶。
他的目光急切,神情强忍着慌乱,力作平静,华婉冷冷的盯着他,数息,摇了摇头道:“东昌侯不必赘言。”
说罢,便率着诸多宫人走了开去。
姜怍怔然,眼睁睁看着皇后仪驾远去,激惶的心渐渐无力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纠结,我在纠结要不要就顾惜一事虐一下姜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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