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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已是婚配了的。”绢儿愣了一下,自有些惊讶。
二姐迟疑了小会,便道:“我信你是个能守口如瓶的丫头,今日之事,不可为外人道。”
绢儿自是点头,“二姐也知我不是多话的人。”
二姐道:“当年我曾为杀猪匠的女使时,她便是邻居家卖油郞的娘子,因长得美丽被村中汉子言语轻浮,他家卖油郞竟怀疑她与别人有染,便经常打骂她。后来月娘不堪忍受便偷跑了出去,结果被她家卖油郞抓回后,竟干脆偷偷将她卖给旁村富人为三年的妾...”
“咳,咳。”绢儿听到此处,呛了一口口水,惊道:“居然还有卖买妾的,还只当三年的妾。”
二姐一脸不满,骂道:“你且小声些,连卖身为妾都不知,若是别人听了...。”
“须吃人笑话。”绢儿接嘴道:“二姐都是我的不是,还请你继续说。”这会才反应过来,想必这大宋,既有卖身为十年女使的状况,也有卖身为三年妾的状况。
二姐自是不满绢儿嘻皮笑脸没正经的模样,闭口不再谈,直到绢儿求了半会,这才继续道:“富人的正妻因嫉妒她美貌能干,不到三个月便将她转卖给一位游历到此的秀才,之后我就没了她的消息。谁料世事无常,三年前却见丁妈妈领着她进了门。后问了丁妈妈才知,月娘很是喜欢那位秀才,想期限一到,再卖身为女使,与他长长久久。却不想秀才根本无此意,而她家的郞君竟然找了来。月娘怕再被胡乱地卖了,竟然瞒着她家的郞君自找了一位牙婆要卖身为女使。而她也正巧被丁妈妈瞧上,这才带回了家。”
看二姐说得口干舌燥,加之天气炎热,待在这般狭小的车中极易中暑,绢儿忙拿出早备好的冰块放在蜜水中,端给二姐吃下。
二姐吃下冰水后,叹了一气道:“如今他家郞君找来必是来要钱,说来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二姐一声叹息,却让绢儿的心很闷很堵,更有害怕,这便是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不论是柔弱的银珠,还是直爽的月娘,只能任人宰割她们的身体或是她们的情感。
绢儿终忍不住低声苦笑道:“我只知卖人为女使,却不知且有卖人为妾,而且竟然是夫卖妻为他人妾,好荒唐。”
二姐解释道:“夫卖妻为他人妾,不止是荒唐,若往严了说,甚至有些违律。说来若非有夫之妇,卖身为妾也是贫穷家女儿不得已的选择。毕竟比起为女使,做妾的时限极短,有些美貌有才的小娘子,还未到期,便已在物色新的主人,倒也自由得多。”
绢儿更是不解:“月娘之苦皆因她家中之人引起,为何却敌视二姐?”
二姐露出苦笑道:“月娘到庄后闭口不谈过去,庄中也无人知她的来历。谁料前年庄中传出她过去的一些风言风语,从此她自是怀疑起我,将我看做眼中针。不过,她且将我看低了,我二姐岂是那种喜好嚼舌之人。其实说到头,我与她皆是可悲可惜之人,自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牛车中渐静了,车厢里挂着的香囊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味,让人安详且清凉。
绢儿探出头,看着身后村落渐渐变小直到消失。她自是莫名产生了一种安全感,仿佛离丁庄越远,便越能将那些污秽脏恶、勾心斗角远远甩出脑后,不必再为它们烦忧。
想起在丁庄中所经历的那些或紧张、或害怕、或悲伤、或怨恨、或惊愕的一切,绢儿又变得有些伤感,很想大哭一场,或是大叫一场。
只是内心深处那长年累月形成的克制力阻止了她疯狂的行为,将全部的视线转移到车厢小木桌上那碗冰水,静静看着冰块全部化成水。
我是那冰块,水便是这个世界。块冰总会融化成碗里的水,而我终会会湮没无闻于这个世界。
只是这块冰会是高兴或是悲伤?
二姐见绢儿傻傻地望着桌上的冰水,表情是笑又像是哭,极为古怪,忍不住有些担心,叫了绢儿几声,见她像是未听见,又摇了摇她,终见绢儿的眼神恢复了正常,“二姐甚底事?”
二姐这才松了一口气,指着冰水道:“你若渴了,且吃就是了,呆看着又不能解暑。”
见二姐难得关心之色,绢儿笑了笑,顾不得二姐喝过几口,端起冰水一口喝下。
管他哪日冰化成水,或水冻成冰,我且水来土淹,兵来将挡便是。
只需记得一句话,人求得就是一个“活”字。
大相国寺东门外有一“绣巷”,可谓专业刺绣区。
绢儿坐在牛车上,听着牛蹄踏在绣巷青石上发出的声音。探头望出去,却见铺满青砖的巷子二边是郁郁葱葱的榆钱树,上面坠满榆钱子。时而有牛车驰过,往来的人群既不多也不少。各色红木门掩映在绿萌之中,时有人进去。斑斑阳光透着树叶洒在地上,旁边高墙传来不远处悠扬的寺庙钟声。
这样的绣巷是如此优美且从容,卖完绣品的绣女由大相国寺前的进佛殿而回,她云鬓细挽,秀眸惺松,粉腮微红,嘴带浅笑,一袭红衣黄裙,映着阳光分外明媚,素手挎着竹蓝,行步间虽是疲惫色更显娇弱身姿,影已去却留衣香,渐飘开。
“正是态浓意远。眉颦笑浅。薄罗衣窄絮风软。鬓云欺翠卷。南园花树春guang暖。红香径里榆钱满。欲上秋千又惊懒。且归休怕晚。”
那一刻绢儿迷醉在这般青巷绿树红衣中。
到了巷中的院落,绢儿扶着二姐下了车,自有女使出院门迎上前,带着二姐进了院,这里虽比不上丁庄的气派宽敞,却也胜在院落小而雅致,环境幽雅,人不过七八,却显得更有人气。
进了后院为二姐准备的房里,二人很是惊喜,虽房间大小不如莲花阁的二楼,但里边的摆设竟与莲花阁二楼无一不同,就连那被烧掉的蜻蜓戏红鲤画板,这里也挂着一副一模一样的。倒让二姐与绢儿有种回家的亲切感。
二姐的脸上泛出了笑容,对着丁院里的女使叉手揖礼,道:“谢谢各位姐妹,真是有心了。”
旁边知情的粗使女使却捂嘴偷笑了一声。
见有人失礼,二姐脸色微沉了下来。
那位粗使女使看出二姐不悦,忙道:“这院里的姐妹怎可知二姐喜欢的摆设,自是因有心人安排才是。”女使的声如铃铛很是好听,特别是“有心人”三字说得婉转迂回,倒让二姐臊红了脸,十分尴尬,绢儿也听出其中滋味,莫非这有心人就是丁家大郞吗?
见二姐脸露一丝羞恼,女使们对望了一眼,只得收了笑意,快步离开。
天气炎热,加之牛车里闷热,二姐本来病色的脸如今更显气色不佳,露出疲惫模样,绢儿便扶着她半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厨娘潘二娘端来了冰梅子水以及果饼。绢儿也将窗户打开,就着桌上放着的团扇给扇风。
正说着,守门的周婆子拿来用珠兰薄荷编成的蜻蜓,挂在二姐绣帐上,道:“这院里因花木极多,很招蚊虫,如今挂了这物事,不仅花的味道极清香,还有驱虫的效用,不知二姐满意否?”
二姐带笑道谢一番,强撑着身子要与院里的其他姐妹见面,被潘二娘拦住,让她好生休息,一会送来夕食,待晚上再见院里其他人也不迟。
绢儿见二姐休息下了,便将木箱里的衣物整理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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