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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悦儿听说岳阳首富出联招婿,顿时见猎心喜。雪山枯燥,老少四口经常对对子解闷。她有心前去领略一番,一对定终身的对联是什么难度?再者她本是京城首富之女,只可惜必须扮作男子,遑论公开招亲?私心中对柳小姐甚是羡慕,对于她的才情与容貌也很是好奇,能够吸引全城未婚男子争先恐后赶来,应该是个绝代佳人才是!
将红云牵到无人小巷,纵身上房,登高一望,城东一座偌大庄院,庄前搭起一个披红挂彩的高台,台前拥满了黑压压的人头。看来,就是那里了。她施展轻功快如风、疾如电向高台掠去。
轻轻跳下,隐在人群后。只见台上空无一人,台下聚集了不下三千老少男子。摩肩接踵,挤得十月间脑门上仍在淌汗,不少被踩得掉了鞋,丢了帽,台前挤得几无立足之地。
正在骚乱之际,一名身着管家服饰的中年男子走上高台,拱手道:“各位,今天是我家老爷为小姐公开择婿之日,感谢各位前来,先请众位听好规则。”台下登时安静下来。
管家清清嗓子:“第一、柳府择婿无论老少、相貌、出身,但应选之人必须是未婚男子。请不符之人自动回避。第二、应选之人请领牌入场,公布上联后请将下联写在纸上,对仗工整者胜出。第三、胜出后将由小姐亲自主持,能够接连对出三副对联,就是柳府的娇客!”
众人欢声雷动,拥挤到台旁报上名字领取竹牌和白纸。在台前席地而坐,仰头等着出上联。只见管家伸手一拉,台角一根竹竿上绑着的半幅洒金对联“哗啦啦”展开。
字体娟秀,上书“明月透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格格孔明诸格亮)”,众人一见倒吸一口冷气,这上联表面写的是景,实则谐音嵌着三国蜀汉军师诸葛亮的姓名和表字。顿时皱眉不语,苦苦思索。时间流逝,不少人灰溜溜地知难而退,还有不少人仍在反复推敲琢磨。
钱悦儿心中已有了腹稿,只是左顾右盼地张望,想看那柳小姐的真容。但见那柳家庄望台上坐着一名老翁和一名戴着面纱的少女,身侧侍立着二名侍女,正遥遥观察着庄前看台,不时交头接耳地议论。
钱悦儿刷刷写就下联“清风掠池塘,朵朵青莲李太白”走上看台交到管家手上,引得台下苦思冥想的人们一片迟疑、羡慕的目光。
管家打开一看露出了微笑,扬声道:“如果没有其他人能够对上,那么这位公子就胜了。”
台下人群忽然分开,一队人马簇拥着二名衣着华丽的男子来到台下,“刷”地一声齐齐下马,众随从在高台下排队站定,二名男子在四名亲随护卫下缓步走到台上。钱悦儿一看,其中三个人自己认识,就是岳阳楼上替自己解了围的贵公子和二名随从。心中一乐:想不到在这里又遇上了,这下可找到机会还他人情了!
那贵公子见了钱悦儿,微微一愣,二道浓眉扬了起来,随即笑了起来,二道八字胡须向上耸起。钱悦儿回应一笑,拱了拱手。
与那名贵公子并肩而立的男子,年约二十五、六,看起来稍年轻些。二人面容有六分相像,俱是方额广颐,凤目方唇,浓眉玉面八字须。他在高台上站定,目光落在钱悦儿脸上,又转向管家,抬起下颌,懒洋洋地道:“我也有一下联,你听好了!龙王行夜雨,步步照云照子龙(步步赵云赵子龙)。”
看到有人对出了下联,柳家父女已一齐下了望台,这时看到横刺里又出了变故,生怕出什么乱子,急急抢步上台。
父女俩上台一看,先上台的白衣男子清朗俊秀、落落大方,后上台的二名男子贵气逼人,排场非凡,更难得两边俱是才思敏捷,堪为佳婿,不由心中暗喜。
柳员外将钱悦儿等人客客气气地请到台上落座:“既然二位都已对出下联,对仗工整,难分伯仲,那么就请继续切磋,对起下一联,如何?”
台下众人本来都抱着天大希望来应选,无奈绞尽脑汁对不上下联,被钱悦儿捷足先登,眼看无望,本拟散去,突然峰回路转,出来个强力竞争对手,顿时打消了打道回府的念头,决定留下来看看热闹。一来期待接下来能够看到柳小姐的真容;二来想看看到底谁能抱得美人归,是那斯文俊秀的美男子,还是八字须贵公子?
虽然自己没有什么盼头,不过既然来了,看过热闹也就不算白来。有头脑灵光的已经开始押宝赌彩头,想趁机赚一笔。柳家悬联择婿打擂台的消息像插上翅膀一样传遍东门,男女老少,扶老携幼来观看,把柳家庄和庄前小小的高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台上柳员外已经派人把二人对的下联写了下来,高高悬挂了出来。有人说俊美书生对得好,有人说贵公子对得有气势,各持一端,争论起来。不少看客掏钱赌了彩头,紧张又期待地盯着台上等着第二联。
柳员外正在打听二边的家世出处。钱悦儿微微一笑:“钱某系金陵人氏,家父经商。”
柳员外跟追不放:“敢问贵宝号如何称呼?”
钱悦儿又是一笑:“神通钱庄。”
柳员外大吃一惊,身子往后一缩,立即坐直了,眼睛闪闪发亮,笑容可掬到了夸张的地步。要知道:神通钱庄全国联号,财力雄厚,钱神通富可敌国,丝绸、茶叶、古玩、田产没有什么买卖玩不转,和他攀上亲家,那是大有好处哇!他恨不得立即取消比试,就直接把小女许了这钱公子。
只是适才话已出口,不好当场反悔。于是又堆上笑脸将脑袋转向右侧:“请问二位如何称呼?仙乡何处?做何营生啊?”
在岳阳楼现身的年长者微微拱手,笑道:“老丈,你且问我六弟即可,是他有意向令媛求亲,我只是作陪。”
被称为六弟的那位点点头:“本王受封楚地,今上六皇子是也!”
柳员外惊得手中茶碗差点掉在地上,双手抖个不住:乖乖!今天来求亲的这二位一个比一个来头大,小女是何德何能啊?把这三尊大佛都引来了!真是祖坟冒清烟啊!
站起身就要下跪,颤声道:“草民该死,不知二位殿下金驾到此,怠慢之罪,万死难辞!”二位皇子连忙制止:“噤声,此处人多嘴杂,不可泄露我等行踪,防有不测!你且称呼朱五公子、朱六公子便可。”
柳员外哆嗦着嘴唇改口道:“朱五公子,朱六公子,请上座!”二人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于巴结,惹人疑窦。
钱悦儿耳聪目明,虽然三人谈话之声很轻,但他在另一边却听了个明明白白,心中失笑:我道是谁家的高手,败家的手段比我还高,原来是洪武皇帝家的。呵呵,那就不奇怪了。只是我这把玩太大了些!她开始动脑筋盘算如何脱身,女扮男装来耍招亲擂台倒罢了,和皇帝的儿子抢女人这可是杀头的勾当,不好玩!
台下已经等得来不及,骚动了起来,嚷嚷着要继续比试,快出第二联。
柳小姐在二个丫环的陪同下轻移莲步来到高台正中,向钱悦儿和二位皇子福了一福。转头向二个丫环点了点头,二人展开一幅卷轴,上书: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以最小泰山为最大。柳小姐莺声呖呖地道:“上联在此,请二位公子赐下联!”
钱悦儿略一沉吟,挥笔立就:春卉兰花、秋卉菊花、夏卉荷花、冬卉梅花、年卉月季,本最尊兰花却实卑。柳府仆人取过高高悬挂起来,台下众人一片掌声、喝彩声。
朱六公子也不含糊,食指在桌上敲了数下,突然灵光一现,也龙飞凤舞地写好了下联:汉朝乐府、唐朝诗歌、宋朝词牌、元朝曲谱、明朝小说,以后古唐诗而最前。
“好!”台下又是一阵掌声和喝彩声。柳员外已经晕了,他只得一个女儿,这二边都不相让,二位备选女婿人材都这般出色,叫他如何是好?
皇家是天下第一尊贵门户,可惜皇上儿子太多,皇子妃子太多,女儿嫁进皇室虽贵不可言,却是一入候门深似海,只怕深宫受欺凌。毕竟朝中无人,怎能保得女儿周全?
钱家虽不比皇家,但钱神通却只有这个独生子,偌大家业一人继承,女儿嫁去能当正室少奶奶,可得泼天富贵。
两边都好,可是总不能将女儿劈成两半,得罪哪边都不好办,他吓得脸色都变猪肝色了。
柳小姐将二人的下联都轻声念了一遍,娇声道:“二位公子对得都很好,小女还有一对,请二位听好!霸王射石,弓虽强,石更硬,请赐下联。”
一听此对,台下人声嗡嗡。霸王射石用的是弓,弓与虽字合成强字,石与更字合成硬字,上下句互相呼应,要对得工整、贴切实是难办!
朱六公子被难住,眉头紧锁,来回踱步。钱悦儿笑了,对着柳小姐一拱手:“柳小姐,钱某有一不情之请,钱某也曾作一联,求配有缘人,若钱某对出此联,可否向小姐请教?”
柳小姐大出意外,美目一转,点点头:“好!小女愿向公子讨教。”
钱悦儿围着她转了一圈,口中吟道:“柳氏招婿,女子好、人尤优。”说的正是此情此景,且当面将柳小姐大大夸赞了一番。台下众人连声叫好,柳小姐娇羞直晕上脖根,长睫低垂。低声道:“既然钱公子已经对出了下联,那么就请说上联吧!”
钱悦儿微微一笑,挥笔写就一联:峨嵋山娥眉月,月媚山峨。满场顿时哑雀无声,这对子描述峨嵋山月色媚人、山势巍峨,嵌有不同部首的谐音字。实乃一绝对!
柳小姐大惊,搜肠刮肚之下也无法对上,本是自己出联招婿,现在反被人考住了。
钱悦儿对柳员外道:“员外,多有得罪!钱某曾以此联求配佳偶,可惜至今无对,钱某愿等小姐三月。”言毕四下抱拳,起身告辞。
转到朱五公子面前,指尖突然滚出个小小纸团。事情突然急转直下,让众人始料未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愕在当场,嘴都合不拢。这白衣美男子对出了三幅下联,本已经赢了,却反过来给柳小姐出了一联求对,约定三月为期。若柳小姐对不上来,这门亲事就算黄了!
柳小姐又急又窘,险险要哭出来。确是自己答应接受挑战,怨不得人,眼看到手的如意郎君就要泡汤,真是又悔又羞。悔不该恃才自傲,悬联招婿,到现在难以收场。
正在这时,朱六公子朗声道:“小姐的对子,朱某也对出来了!黄忠催马,心既慨、马也驰。”
“好!”众人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今天的热闹看得真是一波三折,奇峰突起!原以为就这样结束了,想不到又有了转变。
柳小姐点点头:“朱公子对得很好!”
朱六公子笑道:“既然朱某对出了小姐的三幅对联,那么就请小姐接受朱某的求亲。朱某愿与小姐结百年之盟,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柳员外见钱悦儿已经退出,当然满口答应,帮爱女顺势下台。柳小姐见朱六公子诚心一片,又及时解脱自己的困境,心中感激,娇羞道:“愿凭爹爹做主!”
管家敲锣宣布:“钱公子弃权,朱六公子胜!”
台下乱成一团,押了朱六公子的兴奋异常,吵着要给钱,押了钱悦儿的认为胜者本是钱公子,是弃了权才让朱六赢了,所以不能赔钱,双方又各执已见,乱成一团。
朱六终于得到岳阳柳氏女,心中大喜:“五哥,多亏你指点,我才能对出这最后一联,多谢!”
朱五摇了摇头:“帮你的人却不是我。”他微笑着递过一个小纸团,上面正写着那句下联。
朱六浓眉一聚:“这是那小子的字迹?”
朱五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不过不是小子,是个丫头!”
“什么?”朱六难以置信地挑眉:天晓得,搞了半天,他堂堂六皇子跟一个丫头在抢女人,这是什么事?!
朱五哈哈一笑:“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朱六眸光不定:“如果不是小子,是个丫头的话,姿色不俗,才情更是不俗,哈哈,莫非五哥中意了?”
朱五用眼睨他:“我不如你,别拿我跟你比。为了这柳氏你从武昌藩地跑来参加悬联招婿,真有你的!还拉上我垫背,唉,皇家的体统全完了。”
朱六大笑:“我六皇子要的女人岂有得不到的?就是太容易了,才无趣,这样费力得来才新鲜,五哥,你说是不是?”
朱五苦笑二声:“你要我帮的忙,我帮完了,现在得上路了,父皇在等我这罪人回京训话。”
朱六拍拍他的肩膀:“父皇脾气大,多顺着点就是了。你惹恼父皇被流放到云南一年,吃了不少苦头,现在他的气也消了,才召你回京,所以你也算若尽甘来。记得回你藩地的时候绕道我府上来,补喝这杯喜酒。”
朱五点点头:“五哥祝你抱得美人归,**添新色!珍重,后会有期。”
兄弟把臂而别,朱六道:“五哥珍重,我在武昌等你!”
“好!”带上二名随从,翻身上马,与六皇子朱桢挥手而别。
不远处钱悦儿趴屋脊上观察着事态演变情况,长出了口气:“还好,总算是个大团圆结局,无量天尊!”
刚才看到柳小姐又羞又急,她就开始后悔了,因为贪玩和好奇,差点毁了她的终身大事,让她下不来台事小,要是真耽误她终身不嫁,那罪过可大了!以后再不敢了。
不过六皇子的表现真是让她大开眼界,竟然当众求亲,显然真情一片。柳小姐嫁他,应该能够幸福。
玩够了,该上路了,在岳阳多耽搁了一个时辰,恐怕已经闹得城中一半人都认得她了,速速离开为妙!
她回到僻巷,牵上红云,飞身上马,出得东城门,直奔浔阳(九江)而去。
宝马在城外官道飞驰,前面三骑并辔而行,把道路完全堵住了,钱悦儿策马抄上官道边山坡,绕到三匹马前面,继续拍马飞奔。
后面三骑不干了,也策马疾追。钱悦儿听到身后三匹马紧追不放,心道:“奇怪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许他们堵着路,还不许我抄到前面?好吧,想追就追追看吧!”她快马加鞭,催动座骑疾速前进。
后面三骑脚力也是不弱,见她加快步伐,紧抽二鞭仍紧咬不放。伊犁天马让人追得这样紧还是第一次,通常总是能渐渐把对方抛开。心中惊奇,争强斗胜心起,誓要与对方拼个高低。
后面响起一个声音:“丫头,跑那么快干吗?我又不问你追讨饭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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