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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守大门的青龙堂教众迎进了一名樵夫打扮的暗探。卸下肩上的柴担,拭了一下额上的汗水,看到李月桃正站在厅中遥遥盯着他看,立即快步上前施礼:“右护法,属下回来了!”
李月桃点点头:“外面情况如何?快快讲来。”
他语速极快地说道:“四门都安排有大量衙门便衣暗捕,官差二人一组正在挨家挨户盘查,核对户籍人丁,凡操外乡口音的都加紧盘问,回答不上的就被铁链锁进了衙门。就连路上的乞丐都没放过,挨个盘问了一遍。卑职在街上查探接连被三拨衙门官差搜身盘查了一番,风声实在太紧,就赶紧回来了。右护法,得想想办法才好,官差马上就要查到这里来了!”
李月桃手心渗出了汗水,她这一行百八十号人分成18批混进城来,都集中在这处宅院中。俱是操着外地口音,一旦官差查来,岂不是很快穿帮?!
倒不是怕与官兵打斗,就凭这些教众的身手,将官兵击退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城去,绝对不是问题。只是这次东进中原,本就是要秘密建立分舵,任务未达成先暴露了行踪,就坏了大事。
在浔阳虽然败露行迹,损失惨重,但好歹“百媚楼”没有暴露,不日即可开张。在宁江什么都没有做,先搞得无法立足就太划不来了!
将上门排查的二名官差杀了?这样也不妥,官府分了工、划了地面,一旦发现派往这里的差官失踪,反而会引起了官府注意,会集中力量把这一片翻个底朝天。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可如何是好?她的头脑本就不算灵光,现在更是急得六神无主。
冷千秋毒发躺在床上,这下刚刚缓过劲来,钻心噬骨的疼痛令他面色苍白,吐出牙间紧咬着的白布,从床上缓缓地起身,扶住床柱喘息。
门上传来几下轻响:“冷堂主,你可好些了?右护法请你过去议事。”
冷千秋皱了皱眉,最近他听到这个就伤神,这李月桃每次传唤他过去议事,没有不眉挑目引,竭力挑逗勾引的,令他不胜其烦!不过,还不能不去。可恼!
他答应一声:“知道了,我马上过去。”稍事整理,来到大厅,李月桃让暗探把情况再说了一遍,亦说了自己的顾虑,眼巴巴地看着他,向他问计。
冷千秋略一思量,吐出了四个字:“围魏救赵!”
李月桃一双美目盯在他脸上,一脸困惑:“此话怎讲?”
冷千秋缓缓地打量了她一下,心中掠过一丝感慨:好一个胸大无脑的蠢女人!口中漫不经心地道:“现在衙门所有人手都放到了外面,府衙守卫非常空虚,如果遭遇到攻击的话,你觉得知府会怎么做?”
李月桃终于听懂了,面露惊喜之色:“冷堂主好计策!地字号听令,立即突袭宁江府,虚张声势即可,等官兵回防,立即撤回。办事小心,不要露了痕迹!”
地字号杀手头领黑虎躬身领命,率领32名杀手行动去了。受了枪伤的黑五被浔阳府所抓,另二名兄弟亦饮弹捐躯,现在连他总共只剩了33人。虽然人数不多,但胜在个个都是精英,去完成这样的任务实在是小菜一碟!
冷千秋淡淡地看着,突然笑了:同样是女人,怎么品性和智慧会差这么远?他此刻又想到了钱悦儿。拿她与眼前的李月桃一比简直有云泥之别!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李月桃面前自己定力如此深厚,丝毫不为所动,原来是心中装有钱悦儿的缘故。
宁江府衙内,恶少李环正在号淘大哭,脑门上敷了一条湿帕子,躺在一张榻上,他母亲李夫人正在百般哄慰,丫环、小厮站了一屋子,侍候着汤药、茶水,他的脚上起了水泡,一名婢女正在小心翼翼地上药。
“哎哟!你想疼死我呀!”他尖叫一声,飞起一脚将替他上药的婢女踢翻在地。在榻上翻滚哭闹:“我不管,一定要叫爹帮我报仇,今天我丢大脸、遭大罪了!让爹把那二个老不死的和那个臭乞丐都给我抓回来,我要用鞭子狠狠地抽他一人二百鞭才能解恨!”
李夫人为难道:“儿啊!周王千岁交代下来一桩钧命大案,衙门里的官差都派出去了,现在不好办呐!听话,先起来喝了药,养好伤,从长计议。”
李环大哭起来:“爹不疼我、娘也不爱我,都不管我心里的委屈,没人管我死活了,我还吃什么药,死了算了!”
李夫人一听慌了神,又是劝又是哄,急得自己的眼泪也要下来了。正在闹作一团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一声怒叱:“小畜牲!又在外面惹事生非,还要在家中搅得鸡犬不宁,成心想气死为父吗?”
李环呆了一呆,又在床上蹬腿踢脚地哭起来:“娘啊!孩儿都这样了,爹还要骂我。他怎么能这样啊!”
李夫人看了心疼,从床上站了起来,用手指点着老公的鼻子骂道:“这到这时候才晓得过来看看环儿,他是你李家三代单传的独苗,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向你李家列祖列宗交代!”末了,掏出手绢一掩鼻,哭了:“环儿要是有个不测,我也不活了!让你一个人逍遥快活去!”
这李刚能做到直隶宁江知府的位置仰赖岳父家在朝中的扶植与提携,当然不敢得罪了妻子。平素由着夫人说一不二,对独子稍有管教就有夫人出来阻拦哭骂,时间长了,就被夫人将儿子宠上了天。
今日之事他已经听说,儿子吃了亏跑回衙门搬救兵的时候,自己正领着衙门众手下在雷池验尸掩埋。待得回到衙门还需先处置周王殿下交办的这桩大案,已经由着他在衙内闹了一下午。
终于得空过来看他,却远远听到他哭闹不止,忍不住开口训斥一句,却被夫人数落了个狗血淋头,一哭二闹,再不抚慰哄她一哄,又要祭起杀手锏,玩上吊!
平心而论,是儿子娇纵过度,惹下众怒,做父母的管教不严,那么竖子出门,自然就有人出手帮忙管教了。
话虽如此,毕竟儿是爹娘心头肉,看到儿子泪痕满面,脚上起泡流血,额上和膝头红肿,他还是很心痛的。
李刚毕竟是读书人出身,明礼识仪,这种心痛一闪而过,意识到孩子在外受此折辱,遭罪至此,还是自招的,根由还是父教不严。可惜他想管也难呐!他叹了口气,拍拍夫人的肩膀,柔声道:“夫人,环儿这般光景,为夫自然也是心疼的,只是他这样下去,不单自己会吃亏,也会连累为夫的政声与仕途。再不管教恐酿大祸啊!”
李夫人啐他一口:“环儿是我爹爹最疼爱的孙儿,他不能受任何委屈!你能当上宁江知府,全靠我爹和我兄长提携,有他们在,你担心个屁!你这个没用的书呆子,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难为你,还是宁江府最高长官,让儿子在外受了这样大的折辱,你不觉得羞臊吗……”
李刚顿时败下阵来,抱头逃窜,身后夫人还在滔滔不绝,这一堆话已经听了十数年,动不动便祭出来压他。可怜他人前是威风八面的知府老爷,人后却是畏妻如虎的猥琐小男人,悔不当初接了这根橄榄枝!
当初他只想到一步登天的威风,却没想到这后头绵延不尽的屈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今是湿面团沾手,深陷其中,无法摆脱了。别的官场同僚三妻四妾,他不敢奢望,家有河东狮,只得为她从一而终。身边连个知暖热的人也没有,房中之事更是无趣,面对一只母大虫哪有半点兴致?唉!有所得必有所失,这得失利弊只有自己品味得深呐!
正在书房思前想后,自怨自艾,听得传来阵阵惊叫声、哭嚷声,发生什么事了?
他从书案后站起,正要出门看个究竟,四名蒙面黑衣人手持弯刀,刀身压在管家和书僮的肩头走进房来。
管家与书僮是听到异动,出门查看时被蒙面黑衣人堵住的,黑衣人将刀比划在他们脖子上,一步步逼近,而他们则冷汗淋漓地一步步倒退。
一直退到离书案一尺远,蒙面人停住了脚步,将刀从管家和书僮脖子上撤了下来,沉声道:“李知府,李大人!”
李刚从黑衣人进屋之时起,心中就惊慌起来,但强自镇定着,他还不清楚这批人的来路和意图。当务之急是先稳住他们,他勉强一笑:“正是李某!你们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
蒙面人哈哈大笑:“你纵子行凶,为官不仁,特来取你狗命!”李衙内今天街头出丑的事情已经街知巷闻,暗探早已报知了。既然此次任务目的是将捕快、衙役全部调回府衙,自然要拖延时间,好让府衙被袭的消息传出去。
黑虎特地将此事拿出来说,李知府果然信了,心中暗骂不成器的孽子李环,给老子惹来杀身大祸!
管家和书僮被放开后,吓得缩在墙边,乘着二人对话的功夫慢慢地往外挪,这一刻已挪到门边。管家看向知府,见他对自己不露痕迹地眨了下眼,已知其意,二人迅速向外奔逃。
黑虎等人正是要他出去报信,哪会阻拦?下人们全都惊声尖叫着从府衙逃了出去。只李刚一家三口被蒙面人控制住,不得脱身。
李刚见管家已安全逃出去,心中多添了几分求生希望,决定努力拖延时间与刺客周旋下去。干笑一声:“本府教子无方,不过犬子倒还未杀人害命,何来纵子行凶一说?为官不仁就更无从说起了,本府勤勉治事,既不贪赃枉法,也未草菅人命,不知哪里得罪众位好汉了?”
黑虎侧过头,向上一扬,后面二名黑衣人领命而去。不多时,带来二十余名蒙面黑衣人,将书房围个水泄不通,最后二名黑衣人揪着李夫人和李环的后领,钢刀架在颈前,将二人带进了书房,撤了刀,将二人用力朝前一推。
李刚惊呼一声:“夫人!环儿!”
李夫人吓得容颜变色,发钗已是斜倒下来挂在发梢,头发散乱,泪痕满面,浑身发抖地赶紧扑进丈夫怀中,紧紧抓住他的双臂,带着无限委屈与惊恐,唤了一声:“老爷!”
竖子李环吓得面无人色,忍着脚上水泡摩擦的痛楚,瘸着腿赶紧躲到老爹身后,胆色稍壮。抓着李刚肩头的衣服,用右手一指:“爹,他们打我!”将肿得高高的左半边脸凑近给父亲看。
李刚见了,气不打一处来,甩手给了他一巴掌,顿时右半边脸也高高肿起了:“小畜牲,都是你惹的祸,害得爹娘跟你一起倒楣!”
李环顿时跌坐在地,捧着被打疼的脸哭了起来。李夫人惊道:“老爷,此话怎讲啊?”
李刚将刚才黑衣人的话说了一遍,李夫人才知儿子闯下大祸,竟然要连累到自己和丈夫的性命,又急又气,晕了过去。
李环扑了过来:“娘啊,你怎么了!”李刚摇着怀中的妻子:“夫人!夫人!”
李月桃遣走地字号杀手后,强自镇定坐在大厅喝茶,心中自是期望官差来得越晚越好,最好黑虎他们及时将衙役、捕快都吸引过去,敲门声不要响起。
为防万一脑中也盘算着如何应付官差的盘查,构思着说辞。她已经让大部分教众都躲藏到了柴房、马厩,只有少部分扮作下人,如果官差真的上门来,就和冷千秋假扮作一对夫妻,看能不能蒙混过关?
“碰碰碰”门环声响起,不是教中三长三短的暗号,看来,官差已经在门外了!
她用目示意,一名青龙堂教众便跑去开门:“官爷,您有什么事吗?”
门外瓮声瓮气地道:“开门,我们是府衙派来核对户籍盘查人口的官差,你家主人在吗?”
教众点点头,将二名官差让进了院内:“主人在家,您请这边走。”一面扬声道:“夫人,有二位官爷来访。”
李月桃走到大厅门口,倚在门上,摆出一个风情万种的S造型,嫣然一笑,冲着二名官差娇声道:“民妇李氏在此迎候二位官爷!”
这二名衙役只觉这妇人美艳非凡,隔着一丈远就闻到她身上浓郁的脂粉香气,不禁相视一笑。
这二人经常一同去妓院喝花酒,都喜欢上一名叫小桃红的头牌妓女,可惜银两不够,只能拉拉小手,请她出来唱唱曲,陪着喝喝酒。今天见了这妇人妩媚风情,妖娆动作,觉得小桃红也不过如此,只配给眼前这个女人当丫环。不由色心窜起!
“嘿嘿”笑着,二人边向厅中走去,边四处打量,这处宅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来这妇人有些家底,只是她烟视媚行,看起来不像是个正经女人。
李月桃将二人迎往厅中落了座,奉上茶:“二位官爷这么晚了来到民妇家中有何贵干啊?”
左首那名衙役一笑:“这位夫人,我们是来核对一下户籍,查一下人丁。本府人丁户籍清册上这户人家早就迁往京城去了,听乡里说半月前有人买下了这院子,今天已经住了人,才特地过来看看。”
右首衙役客客气气地问道:“听夫人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请问夫人是哪里人氏?”
李月桃心中一跳,脸上笑得甜蜜:“奴家陕甘人氏,跟着我家官人来此经商,打算做点小买卖。”
二名衙役一听,心中微微失落,这妇人已经有丈夫了!公事公办继续问道:“请问尊夫在家吗?家中有多少人口?”
李月桃向扮作家丁的教众吩咐道:“去请大爷过来一趟。”
教众应诺一声跑去找冷千秋。李月桃娇声道:“官爷,我们夫妻二人带了十名下人,三名伙计,总共15口。”
衙役点头道:“烦请夫人将合府上下都集中起来,让我们看上一看。”
这时冷千秋来到了厅上,向衙役拱了拱手:“二位官爷,冷某有礼了!”
李月桃媚笑着,上去牵住他的手:“官人,二位官爷你招呼着,奴家去备些茶点过来。”
冷千秋不动声色地挣脱她的手,点了点头。李月桃得便赶紧下去布置。跑去柴房和马厩看了看,再三吩咐不得发出声音。又集合了扮作下人和伙计的教众一齐到厅前站好。
自己端了些水果、点心走回厅上。娇笑道:“官爷,人都集中起来了,您看!”
二名衙役一看,皱起了眉头:“冷大爷、冷夫人,府上怎么全是汉子,没有丫环婆子?”
李月桃一惊,口中解释道:“我那丫环在来宁江的路上跟一个小子私奔了,还没来得及另雇一个。”
二名衙役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他们今天查了百来家,没有哪家这样奇怪,颇有些家底的大宅院里没有丫环和老妈子,全是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而且这些男人年纪相仿,都年轻力壮,不像别家有老有少,真是邪门了!
李月桃察颜观色已经看出他们起了疑心,心中暗暗着急。这时衙役开始逐个查问起来:“你在这府里是干什么的?”天狼教众有些傻眼了,这个事先没设计好,得现编啊!
“小人是护院的!”
“小人是马夫!”
“小人是厨子!”
“小人是书僮!”
越往后编,难度越大,能说的都被前面说过了,最后几个脑门开始冒汗。冷千秋见了,走上前去,指点着道:“这个是管家,这四个是护院的,这二个是厨子,这二个是马夫、这是我的书僮,这三个是我请的店铺伙计。”天狼教众这才松了口气,一齐陪上笑脸,点了点头。
衙役在众人脸上来回扫了几圈,慢慢点了点头:“有劳冷大爷带我们在宅子里转转,城中出了人命大案,各家都要加紧防范,留意有没有进了可疑的人。特别是柴房、马厩更要注意查看!”
李月桃眼前一黑:完了、完了,实在不行只能拼了!这黑虎怎么办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