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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豪门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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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鼎山庄奢华与规模不亚于皇家园林,包括一座湖心小岛,引来玄武湖活水,因白鹭在其上栖息飞舞,故得名白鹭洲。庄内遍植奇花异草,重金购来太湖石装点其中,景致幽雅,壮美雄爽。

    穿过一座七孔长桥,来到一处清幽小院,院门虚掩,钱悦儿推门而入。一眼望见一个三十多岁,满头珠翠的妇人和一个相纪相仿,头戴软帽的男子半蹲在地上,手拿着摇鼓在哄一个摇摇摆摆的小人儿玩耍。丫环、仆妇竟是一个不见!

    钱悦儿心中不悦,在院门外站着不动。婴孩被逗得咯咯直笑,转了个身,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钱悦儿与荔枝,抬起胖胖的小手,淌下一行口水,笑得甜蜜。

    正房内二人这才惊觉,脸上好不自在。妇人强自镇定,笑道:“哎呀!原来是大少爷来了!我已经听下人们说了,知道大少爷累了,想泡个澡解解乏,所以没过来打扰。正想着一会晚上的饭桌上好好给大少爷接风洗尘!”

    钱悦儿笑得春风满面:“三姨娘这说的什么话来,你好歹是个长辈,应该我过来见礼才对!”将目往那男人面上一扫,笑道:“这位就是表老爷了?”

    钱悦儿虽然笑容满面,但眼神却无比犀利,男人心头一凛,作揖道:“岂敢,岂敢!在下柳凤池,是替钱家打工的下人,怎敢受大少爷这般称呼,真是折煞在下了!”

    钱悦儿微笑道:“恺之不在家,爹爹病弱,家中大小事务让三姨娘和柳先生多操心了,既然我回来了,今后二位的负担也可以轻些。”低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接着道:“毕竟身为钱家的长子,也是责无旁贷的事,让二位替我受了累,当真万般过意不去!”

    二人听得面色一变,这吃喝玩乐的混世魔王消失了五年,想不到重新出现的时候不复以往的吊儿郎当的废物混球相,成了一枚厉害角色!这几句话客客气气,但挑明了回来就要掌握钱家财政大权,把长房嫡子的权利紧紧抓在手中!真是狠辣到位又滴水不漏。

    荔枝在身后看到二人脸色巨变的尴尬相,心中替小姐暗暗叫好!小姐和以往真的不可同日可语了,变化真大。应该如此!这个家真正的继承人回来了,旁人自然要靠边。

    三奶奶强作欢颜:“瞧大少爷说的!都是一家人,哪有受累不受累的?只要能够帮老爷分担一些压力,爱莲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做的。老爷待我不薄嘛!再说现在还有了兴之”,低头抱起小男婴,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为了他们爷俩,再苦再累也是应当应份的!”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现在母凭子贵在老爷面前得宠,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为了儿子,我也要和你竞争到底!

    钱悦儿笑得越发可掬:“三姨娘真是深明大义!爹娶了这样的一房小妾也算是福气,爹爹老来得子,三姨娘功不可没,恺之当然要好好照应你们母子俩!”

    话中含着讥讽和威胁,语气中加重了小妾二字,点明她的身份,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如此自己还会看在老爹份上好好照顾她母子衣食无缺。

    三奶奶脸色一暗,这一句戳到她的痛处,就算生下小儿子兴之,老爷也没有将她扶正的意思,她机关算尽,还不过是个妾!

    钱悦儿点到为止,目的已达,看到三奶奶虽然勉强躲藏,但仍然流露出一丝失落和痛楚,她觉得很满意。潇洒地一拱手:“恺之特来与三姨娘和柳先生先见个面,顺便看望我那小弟弟,既然已经看过了,也不打扰你们了,请继续!”边说边伸出手指勾了勾三奶奶怀中婴孩的下颌,他咯咯笑了起来,伸出双手索抱,身子直向她怀中扑来。

    钱悦儿一怔,下意识地将他抱了过来,他身上一股奶香味,胖嘟嘟的小脸上常挂着甜笑,被她抱住后小脑袋一直向她怀中拱。钱悦儿心头一软,母性的本能被唤起,在他的胖脸颊上亲了一口,托着他的双臂将他举高又放下,逗得兴之咯咯笑个不停。

    玩了一会,将他塞进三奶奶怀里,将食指送到他手上,兴之紧紧握拳抓得牢牢,钱悦儿将手指上下晃了几晃:“兴之,和哥哥再见!”

    兴之竟然松了手,举到脸侧,握紧又张开,连捏了三下,咧开只有五颗小乳牙的嘴笑着,流下长长一道口涎。

    钱悦儿发自内心地笑了,也学着他的样子同他道别,转身走出院子。低垂着双眸暗想:兴之这孩子,真的很可爱!

    三奶奶和柳凤池一直僵着动弹不得,这大少爷真的是个狠角色,五年不见,丰神俊朗、气宇不凡,身上散发着一种沉静内敛的气势,眼神中透着洞悉一切、智珠在握的笃定和凛然。奇怪的是,对兴之,他好像真的很喜欢!

    酉戌之交,钱神通终于坐轿回到了宝鼎山庄,在二名家丁的搀扶下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刚进大门,早已守候在门口的钱福立即迎上前去,一把扶住他:“老爷,给您道喜了!大少爷他,他回来了!”

    钱神通手中拐杖掉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紧紧抓住了钱福的手:“阿福,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钱悦儿已是从照壁后跃出,一下奔到他面前,扶住了他:“爹,是我,是不肖子回来了!”

    钱神通老泪纵横,伸出颤抖的手抚着他的头发:“我的儿啊——”两人相拥而泣,福伯和一些被这一幕感染的家丁陪着落泪。

    过了许久,钱神通止住悲声,捧住钱悦儿的脸蛋仔细地看着,就像要把她看到刻进心底去,好像要把这五年来没看到的一次性补回来了一般。伸出苍老的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我的——”差点冲口而出“女儿啊!”及时醒悟改口道:“好儿子,你终于回来了,为父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钱悦儿终于意识到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父亲的身体恐难承受,赶紧扶着他的手腕道:“爹,我们进去说话!”

    福伯在旁边拭泪,边喜笑道:“老爷,先吃饭吧,晚饭已经备好,应该先给大少爷接风洗尘呐!”

    钱神通闻听,不断点头:“对,对!要给我儿接风洗尘,要好好庆贺庆贺!”

    正厅设宴,钱神通坐在主位,钱悦儿坐在左侧,右侧由乳母抱着兴之坐了,三奶奶紧挨着儿子坐着,其他四房小妾坐在下首相陪。

    坐在钱悦儿下首的二奶奶举杯道:“恭喜老爷,大少爷出落得一表人才回来,您终于可以放心了,这偌大家财终于有了着落,有人来打理了!”

    她本就忌妒三奶奶母凭子贵爬到自己头上,现在大少爷回来,这贱人一切落空,她好不幸灾乐祸!顺势提醒老爷将财产都交给大少爷打理,让那贱人彻底来个鸡飞蛋打。

    钱神通听得颇为受用,笑看一眼钱悦儿,举起面前酒杯:“老二这句话说得好!我老了,应该把家业交给儿子来管了。”与二奶奶遥遥一碰,一口饮尽。

    三奶奶心中怨恨,狠狠盯了二奶奶一眼,二奶奶飞眼向天,露出一个得意微笑。三奶奶收回目光,温情款款地看向钱神通,柔声道:“老爷,您身子不好,饮酒伤身,还是少喝两杯为好!我和兴之还指着您长命百岁好好照顾呢。”

    钱神通听了,抬眼看向她,又将目光落在幼子身上,抚了抚他稀疏柔顺的头发。叹了口气:“人哪有长命百岁的道理?恺之回来,又变得这样有出息,我的心愿也了了,就是到了地下也能够向他娘交待了!要是我死了,恺之也会好好替我照顾你们娘俩,不用担心!”

    三奶奶听了,脸色一变,老头子对发妻的感情还真是深厚!不单如此,话里也摆明了要由钱恺之来继承家业,没她母子半点份,只能靠钱恺之施舍活着。

    钱悦儿听到父亲提起母亲,说得这样情真意切,不禁动容,伸出右臂搭上了父亲的左肩:“爹,您的身体会好起来的,孩儿不肖,以前一直惹您生气,今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四姨娘、五姨娘、六姨娘比三奶奶年轻,却都生不了孩子失了宠,立场上、内心里是和二姨娘站在一处的。最近三奶奶当家理事,她们虽然心中不甘,也只得低头讨好。平日里眼看老二和老三明争暗斗,也不敢出来帮腔。因为这二位,一个年资最长,一个眼下得宠,自己是比不了的。

    如今大少爷回来了,老爷的话也说得很明白,心中顿觉解恨!既然风向也摸清了,都一齐开口道:“老爷,大少爷说要孝顺您,您一定要硬硬朗朗地多活个几十年,好好享享儿子福!”

    钱神通听了,心中更是欢喜,连连点头:“哎、哎,我终于苦尽甘来,我的孩子终于成材了,我高兴啊!”与众妾连饮了几杯。

    钱悦儿对这几个女人的心计心知肚明,心中暗暗冷笑,不禁叹息:爹爹啊!这是所为何来?弄这些个各怀心事的女人回来,有哪个是真心待你?好好一个家,搞得一团算计、乌烟瘴气。

    厅中炉火旺旺,菜肴丰盛,温暖如春,真正高兴的只有钱神通一人,懵懂无知的是婴儿兴之,事不关已表情木讷的是他的乳母,其他人俱是暗地较劲,潜流汹涌,打着自己的算盘!

    吃完饭,钱神通拖住钱悦儿的手往书房走去。自从她回来,他的精神一下子好了不少,竟然不要拐杖,就扶着钱悦儿的手腕就能行走,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在书案前坐下,遣走众家丁仆从,钱神通一把抓住钱悦儿的手,另一只手合上去,将她的手在自己双掌中摩挲着:“悦儿啊!我的女儿,苦了你了!”

    钱悦儿诧异地看着父亲,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钱神通细细打量着她,伸手将散发替她拢到耳后:“悦儿,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娘了!”

    钱悦儿惊讶道:“什么?”她从来没见过母亲的样子,家中也没有娘亲的画像。只听乳母宠溺地说过:“悦儿,你娘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啊!我们的悦儿也是小美人胚子。”

    钱神通打开了书案抽屉,把东西都拿到桌上,伸手一扳揭下块薄板来,原来,这抽屉还有个夹层!他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捧出五卷画轴出来,放在桌上。

    轻手轻脚地打开一幅,好像怕惊醒画中人一般。画轴缓缓展开,有一位红衣美人站在一片花海中,手持一柄圆扇掩口而笑。

    钱神通眼光温柔,一脸幸福与神往:“那是我与你母亲初见,那年踏青,我对她惊如天人,一个没站稳,跌进水中,惹得你娘笑了起来。回到家,我就将她画了下来。”

    又打开了一幅,画中女子身穿白衣,倚着贵妃榻,手捧一卷书正在专注而读。

    每一幅都是不同的内容,但是画中的女子是同一人,画工细腻,画笔传神,显得画得很用心。画中女子容貌与钱悦儿极其相似,钱悦儿激动道:“这就是我娘?”

    钱神通点点头,无限眷恋与怀念:“你娘和我做了五年夫妻,每一年她生日,我都替她亲手画一幅画。我造好这座园子,以为我们一家四口可以幸福地在这里生活一辈子,谁能想到却是家破人亡的结果!”

    说到这里,钱神通声音哽咽起来:“在你这个年纪,你娘已经嫁给了我,可是你却还要扮作你哥哥,不能像其他姑娘家一样嫁人、生子,去过正常女人的生活!是爹,对不起你啊!”言毕泪如泉涌,沾湿了衣襟,直滴落到书案上。

    这一瞬间,钱悦儿顿时明白了爹爹十年来压抑在心中的痛苦,自己多年来的心结与委屈全部得到了释放。父女抱头痛哭一场。

    钱神通睁着因流泪而充血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钱悦儿:“为父对不起你,没法面对你,看见你就想起你母亲,想起你哥哥。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必须去做,所以没能好好守着你长大,你原谅爹爹,好吗?”

    钱悦儿哭着点了点头。知道父亲深爱着自己的母亲,心中爱着自己兄妹就够了!这些年来,自己耿耿于怀的是没有人爱,是被父亲抛弃,现在知道不是这样,就一下子放下了经年的重压与缺憾!

    钱神通紧紧拥住爱女,仿佛抓不牢又会突然失去她一般:“你被医隐先生带走后,爹后悔极了!不知你哪年哪月可以回来,有好多话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和你说。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钱悦儿柔声安慰道:“爹,我不是回来了嘛!”钱神通破涕为笑:“悦儿,和爹说说这些年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所有的事情都跟爹好好说说。”

    钱悦儿笑道:“爹放心,师父、师伯他们待我很好……”将别后五年的事情都向父亲细细说了一遍。

    父女俩一夜未睡,互诉离情别绪,叙了整整一夜的话。钱悦儿再三要求父亲不要对外透露自己的师门出处,以及自己会医术、武功的事情,以免给钱家产业和宝鼎山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钱神通频频点头,女儿顾虑得是,树大招风啊!仅凭钱家的财富已经够扎眼了,再牵上玉珠峰事情就更大了!

    钱悦儿补上一句:“对二、三、四、五、六姨娘都不能提到,孩儿跟您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跟别人说!”

    钱神通笑了,刮了下她的鼻子:“爹爹省得,还未老糊涂呐!”从怀中取出一张小小纸条:“这是你师父来给我看病时递给我的腊丸,里头就是这张字条!”

    钱悦儿展开一看,上面蝇头小楷写了一行字:“美玉须雕琢,锤炼入深山。一朝出匣来,霞光盈九州。——悦儿在我处,忽念!华子冲。”

    钱神通道:“你师父医术高明,但真正救命的却是这张字条,让为父能抱着期望等着回来。医隐先生对我钱家真有再造之恩啊!”

    钱悦儿笑着点头:“孩儿回来了,日后会好好孝顺爹和师父、师伯的,悦儿已经懂事了,不是以前那个混账捣蛋鬼了。”

    钱神通看着女儿,满眼欣慰与疼爱:“快去睡会吧!陪爹熬了一夜了。”

    钱悦儿点点头:“爹也睡一会,钱庄、绸缎庄、药号、茶行等各处生意孩儿午后自会去照应的。”

    钱神通笑着点头,由钱悦儿扶着进了卧房,踏踏实实带着微笑睡下。钱悦儿合上门返身离开。眼中骤然一片阴霾,有人给爹下了毒!

    从爹的气色、脉象各方面来看,他已经中了一种********,这种药至少已经陆续给他用了一年。是谁这样大胆?竟敢谋害爹爹!我钱悦儿一定要将你揪出来,好好地处置你,绝不容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