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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纽约上空的气流状态不佳,雷光在重叠厚实的云层之间搭起了白色的桥梁。雨还没有落到地上来,高温和高湿笼罩在市民的头上。走在路上的人们浑身汗水,在皮肤和衬衫之间形成了一道液体的粘膜,用六十种不同的语言喃喃说着。
“真受不了。很快就会下雨吧?这种湿度一定会有下不完的雨。”
由于气象不安定,纽约内外的五个机场都停止了飞机的起降。唯一例外的是一架抵达甘乃迪机场的小型飞机,这架飞机是从瑞士苏黎世横渡大西洋而来的。听到是玛丽关财团人员的专用飞机,在机场等了一段相当漫长时间的旅客们也只有咋舌不说第二句话了。玛丽关是占有四姐妹一个席位的大财阀,在这种时候有优先着陆权是众人可以理解的事。
从专用机下来的中年绅士进了前来迎接的汽车中,直往市区前去。他就是华尔特。s。汤生。他从上司四姐妹那边接到了指令,才从苏黎世的本部回国。在苏黎世,被称为大君的主事者们和汤生之间有以下这样的对话。
“关于日本来的那个小丑的事情,一切都委托你了。”
大君之一对着汤生所说的话是针对在阿帕拉契山中紧急着陆,从日本自卫队运输机中滚下来的人。那个个子瘦小,刚进入老年期的日本人一直声明自己是大日本经济帝国的首相,这些话曾让那些赶往现场的州警官们大笑失声。可是,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日本大使馆官员却证实了这个事实。事态于是变得相当复杂,解决的办法就被送上国家阶层了。
“请交给我来办。他只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权力罢了。什么难题都可以接受。”
华尔特。s。汤生微微地笑着。和总统官邸取得联络,处理整个事态的就是他。拜他的办事能力之赐,日本首相和保守党干事长得以逃过潜逃入境的不名誉罪状。对外的说法是首相他们针对日美两国间的贸易问题悬案,为了和美国总统取得协议,悄悄地造访美国。在权力者巧妙地掩饰之下,首相以和来时截然不同的方式,公然地回日本去了。日美两国的官方说法都是这样说的,不管被指出多少疑点,大概政府方面都不会承认的吧?所谓的官方说法就是这样。林肯总统被暗杀的时候,甘乃迪总统被暗杀的时候,官方说法的内容都有许多疑点在,可是,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
回到日本的首相想必仍然会绕着国内的权力打转,和其他的政治家们展开一场又一场丑恶的抗争吧?日本的繁荣被日本人自己称为“铁达尼号船上的舞会”不知道巨大冰山正在接近中,相信船是永远不沉的,一味地沉醉在酒和舞蹈中。汤生说完了这些话,一个大君点点头说道。
“汤生。”
“是。”
“关于竜堂兄弟的事,我们对你期望很高。你的处理能力能不能有最好的结果产生?”
“是,一定可以。”
汤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一个大君带着轻微的嘲讽看着同伴们。
“真的对他有所期望吗?”
“当然。在他失败之前,就让我们对他抱着期望吧!不要在他进行之前,就剥夺他的意志。”
大君们交换了一个浅笑。他们虽不至希望汤生失败,可是,就算他失败了,他们也不会感到痛心吧?不管循什么途径,汤生都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事情。或许只能说是拼命去赚取一点时间吧?对大君们而言,一点点的时间比一万人的生命还要贵重。
时间已经逼近了。大君们的上司这样告诉他们。支配世界、颠覆小国、随自己的意思操纵大国,他们的权力也渴望着一个巨大的转换时机。这个转机应该可以为他们带来更大的荣耀和幸运的,可是,不知何故,在他们面前总像是罩着一层不安的薄雾
另一方面,从大君们面前退下之后,汤生立刻出发前往纽约。汤生的办公室位于耸立于繁华街一角的四十层高楼中。他的办公室在二十楼,三十六楼则是他的住处。他的真正的家在佛蒙特州,号称有一百公亩(约四十万平方公尺)宽,而这个大楼里面的住处也有一个可以容纳八十人的沙龙和六间各附设有浴室的宽广房间。
“您回来了?汤生先生。”
一个叫霍斯拉的男人出来迎接他。他是汤生的幕僚之一,年龄在三十岁后半,黑发、大鼻、削瘦的下巴是他的特征。他同时也是个媒体所谓的超能力者。
追随四姐妹的超能力者集团中也有各种种类和等级。霍斯拉是最下级的人。他确实拥有意念动力和透视力,可以弄弯汤匙柄,可是,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会。
尽管如此,他被赋予的任务却不能等闲视之。他的任务就是以一个欺诈超能力者的身份让社会对超能力者失去信赖感。即使在用意念动力弄弯汤匙的时候,他也背对着他人,刻意让人对他起疑。他宣称可以用意念动力让苏联的外交官亡命前来,可是,却被当事人完全否定了。人们于是嘲笑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不只是对他,连对超能力也失去了信心。
霍斯拉为什么会被赋予这种任务呢?那当然是四姐妹为了将世界上的所有超能力者聚集起来加以支配,而且也为了隐藏事实之故。一般的市民认同超能力的存在,科学家潜心研究超能力,这都让四姐妹感到困扰。不管是政治或历史,真相最好是只让一小部分经过筛选的人知道就好。这是四姐妹的支配技术。
于是霍斯拉便被视为一个最下级的士兵,然而他的生活却也相当地优渥。他在纽约北郊汉兹比尔有一栋宅邸,靠着电视的演出和股票投机,一年之间有五十万美金的收入。世界上多的是让诈骗者骗了还沾沾自喜的人,而四姐妹也给予目前还帮得上忙的下级部属相当大的利益。股票的价格是依照四姐妹的意向上下浮动,所以只要依照他们的指示买卖股票,一定可以获利。受到损失的,只是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一般投资者。
汤生冷冷地看着霍斯拉。
“来得可真快。”
“在您呼叫的同时,我就来了。您特地叫我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吧?”
汤生弯起了嘴角。
“不是你出场的时候。”
“啊,是吗?”
霍斯拉虽然卑躬屈膝地笑着,可是眼睛和嘴角却起了小小的痉挛。他虽然甘于小丑的身份,但是受到太露骨的侮辱,那也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尽管他只是一个低级的欺诈超能力者,这种身份也不是他一开始就希望获得的。当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能以伟大的超能力者身份改革世界,救济人类。可是,理想和希望早就化为尘土随风飞逝了。他能救济的只有他自己的荷包而已。
“那么,汤生先生,我这就去呼叫紧急小组到纽约来,让他们发挥效力。叫他们到哪里去好呢?”
从这些话就可以知道,霍斯拉是超能力者集团的管理人,所以汤生才先把他叫来。
“哼!你自称是超能力者,却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真是三流货色。”
这个时候,汤生已经没有心理上的余裕,他不必要地侮辱着霍斯拉。他的代理人l女士的任务失败了,她因为失去了生命而导致失败。如果汤生也失败的话,他也难逃罪愆。汤生知道这些道理,他可不是那种会因为表面上的甜言蜜语就天真地喜不自胜的人。
汤生命令霍斯拉把那些受四姐妹支配的超能力者们集合到明尼亚波里斯市去。他把一本厚厚的地图书摊开在桌上,翻了几页之后,用指尖指着一个点。
那个地方就是在美国本土北部,明尼苏达州以北的地方。是一块森林和湖水、湿地混杂着的过疏平原。在这块地的一角,有一个厌腻了大都会世界而躲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建立起来的殖民地。
2
从明尼亚波里斯往北偏西的方向约四百公里,如果在美国实施公尺法之前,那么就应该是以二百五十英里来表示。在距离和加拿大交界附近最近的一个城市中,开车大约要花一个小时的混合树林一角,有一个汉格地方自治团体。面积多达一百平方公里,四周围绕着几个小湖沼,有八十个左右的老少男女一起在这里生活。他们种蔬菜,养乳牛和鸡,采伐树木以维生计。
在千古的森林里,和自然共存的原住民们的生气似乎还飘荡在四周。大气的密度很浓,蓄积着的气流形成了气层,仿佛保护着这个团体免受凶暴而具攻击性的都市文明废气之害。里面建了大约三十户小而老旧的木造平房。
汉格地方自治团体名称的由来是来自居住在五大湖周边的原住民神话。汉格是雷神的名字,可是它可不是一个可怕的神。冬季的时候并不鸣雷,所以每年最初的雷声就等于是报告春天降临的喜悦歌声。因此,汉格是一个强而有力,但是却又很温和的神。它引导着在深邃的森林里迷路的孩子,为务实的居民们带来丰收。
自治团体中有两辆共用的卡车,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车子了。电气也是自家发电,只供应最低限度的电量,虽然有收音机,却没有电视等现代化的电气用品。
而四个黑发的外国人是在八月十日来到了这个自治团体地区内。这四个人都很年轻,尤其是下面的那两个还只是少年。他们是四个兄弟。长男的身高有北欧人那么高,年纪虽轻,却有着堂堂的风范,老二却给人优美而典雅的印象,虽然身上穿的是尺寸有些不符的野外工作服。老三则是一个充满生气和活力的孩子,就像是晚生了一个世纪的汤姆。莎耶,老么则像是一个见习天使般的乖顺。他们是日本首相的熟人(所谓熟人并不代表着是朋友),他们姓竜堂,名字的顺序从上到下是始、续、终、余。
一个自治团体的居民被倒下来的树木压住了,四周又没有任何人在,就在他几乎被压死的时候,这四个兄弟救了他。自治团体的的代表韩夫瑞老人在对同伴的救命恩人道谢之后,还这样建议他们。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不过,如果你们没有地方可去,不如就待在这个自治团体好了。哪一天你们感到厌烦了,也随时可以离开。我们这里没有设什么栅栏。”
四个兄弟相对而视。若翻成英语,他们的姓氏则写为“dragon‘shouse”名字顺序从上而下则是beginning,follow,finish,surplus。
“在这个团体里的人都有自己的伤痛和弱点,我们彼此绝对不过问过去,当然,想要说出来也无妨。我们绝对不会把这些话泄露出去,你们可以放心。”
“我想就算我们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的。”
英文能力最好的老二这样回答。老人点了点头,视线扫过精神奕奕的老三和老么脸上,然后把视线停留在老大的身上,缓慢而正确地发音。
“活了八十年,多少能够辨别一个人的好坏。不要说好人坏人,一个人会不会做出暗箭伤人这种卑劣的事,是一看就可以大致看出来了。”
“您相信我们啰?”
长男以强调母音的发音习惯似地这样回答。韩夫瑞老人点点头,举起了骨节突起的指头指着包围着自治区的森林,深深吸进了充满落日光辉,仿佛气体化的宝石般闪烁着的夏日空气。
“很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国家非常广大,还有很多土地不受都市文明支配的。就算再加上你们,也不会有人口密度增加过多的困扰。”
老人眨了眨一只眼睛,长男于是郑重其事地放松了表情。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叨扰各位了。”
于是,竜堂家的四兄弟便停留在简称为hc的汉格自治团体中。
毕竟他们是在旅途当中,如果能回日本,他们也想回去,并且他们也得找到生离的表姐妹鸟羽茉理。最重要的,他们必须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且防卫那些想侵犯他们生命和权利的鼠辈们攻击。然而旅行总需要有休息的时候,而且他人的好意和善意也不要拂逆,这是他们所受到的教育。
竜堂兄弟被分配到一间空房子。一旦住处确定了,始便开始着手进行靠着劳动来确立他们居住权的工作。砍伐树木、开垦荒地等劳力的工作,他们轻轻松松地就做到五人份的成果。
续也发挥了从他优美的外表看来令人难以想象的臂力帮忙这些劳力工作,不过,他的最大功用却是用到手指头的工作。他会修理水管、钉制书架,被居民们视为重宝,他修复了某一个时期停留在这里的日本人所制造而成的窑,甚至可以开始烧制陶器。正确地来说,应该是土器才对,不过,姑且不谈留在历史上的艺术品,他烧制了很多实用的器具,如盘子和茶壶。他的哥哥不禁被老二的才气吓住了。
“已经一个礼拜了吗?终于悠闲下来了。我和续不同,我的个性似乎比较适合这种生活,而不是那种繁华的都市形态。”
在半做梦状态下过了几天,有一次始这样说道。续笑着回答。
“呀!我才不像大哥所想的那么城市化呢!我很喜欢这里啊!”“如果续不是城市男孩的话,那么终又该怎么说?”
“终是原始少年呀!他很适合去把暴龙整个烤了之后一口吃掉。”
先别管续的说法,竜堂家的老三倒真的很喜欢汉格自治区的环境。他一定是以在森林学校上课的心情每天快乐地过日子的。不是和余出去钓鱼,就是去砍柴,要不就到森林里去采蜂蜜,过着一个没有作业的暑假。在自治区里也有小孩子和婴儿,余就帮忙照顾这些小小孩。因为他是老么,只要有比他小的孩子,他就显得很高兴,和婴儿在一起根本就不需要语言。
在自治区的生活中,始不满的地方只有一个。他是一个年轻的文字中毒者,可是这里却连一本书都没有。除了这一点,竜堂兄弟完全融入自治区的生活当中,心情愉快至极。可是他们不能永远住在这里,而且也不可能安居于此。如果不在适当的时机做个结束离开此地,只怕会对自治区的居民们造成不便。
“我在想啊,老哥。”
一手拿着装有石头鱼的铁水桶,一手拿着钓竿,终对始发表他的意见。
“反正和平是不能永久持续的,我们干脆就和四姐妹当面单挑了。在闹钟响之前,好好睡一觉不是很好吗?”
“对你来说还真是一种聪明的说法啊!”始苦笑着回答,终微微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
“葛雷霍克教我的,要设各种陷阱。如果四姐妹的手下不请自来的话,我要教教他们一些礼仪。那个人可是印第安的勇者哪!”
终提到的人是依洛可依族的末裔,是一个自陆军退役十年的中年男性。他好像是在越南战场上受到精神伤害的众多士兵之一。这个人和终很合得来。说到沟通,葛雷霍克是一个非常沉默的人,所以他们总是以身体、手势、视线和表情等来交换彼此的意见,而且很能沟通。
“我们可以抓俘虏,然后从他们身上打听出情报。如果不这样,我们也很难建立起今后的方针啊!”看着俨然变成一个战略家的老三,始不禁在内心耸了耸肩。
3
虽然已经八十岁了,韩夫瑞老人却依然健壮年轻,看来只有六十几岁。口齿伶俐,头脑灵活,一点也不迷糊。看到这个健康的老人,始不由得想起了已逝的祖父司,他好怀念祖父。老么余像是“哥哥的孩子”而长兄始则像是“祖父之子”始对社会和教育的观念受到祖父很大的影响。司在学校举行考试时,允许学生们带字典和年表进考场。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司是这样回答的。
“所谓国语的能力不在于背诵文法和汉字的能力,而在于查字典的意欲和熟用字典。”
这是祖父的想法,而在历史这方面来说,年表就取代了字典的功用。
另外有一些事情也使得司受到他人的批评。当有人指责他“你这种作法现在已经不流行了”时,司回答道。
“教育事业不是流不流行的问题,也不是要其他的学校也和共和学院一样。我有我的教育方针,赞成的人就用,我不想有什么改变。”
就像人有百样,教育应该也有许多种。有爱的教育和斯巴达教育。例如种花,我们不能用同样的栽培法去种在寒带地方春天开花的花和在热带雨林开花的花。司打从心里厌恶文部省不顾一切,一律要求统一的作法。
以前,在国语教科书里有小学生的诗选。诗中是以“淅沥沥”来形容小河的流水声,其感性和表现力获得很高的评价,可是文部省却不准这首诗被刊载。“小河的流水声必须用‘哗啦哗啦’来表现,除此之外的表现法绝对不允许。如果刊载这首诗,这本教科书就检定不合格。”于是这首诗就这样硬生生地从教科书上刷下来了。
知道这件事时,司嘲讽地对朋友说道。
“哟!这么说来,睡得‘香甜’的婴儿和‘嘤嘤’哭泣的女孩子都要被文部省监视了。”
除此之外,某个文部省列为“教育正常化模范县”的四国某县,小学在供给餐点时,规定了所谓的“三角食”的吃法。当食物分配好了之后,小孩子们先要喝一口牛奶,再撕下一块面包吃,然后再吃一口菜。然后依照这个顺序再重来一次。一旦顺序有差错,教师就会大骂一顿,孩子就要吃一顿拳头了。
“吃完了面包再喝牛奶,这是什么吃法?不可原谅!”
另外,还制定了“在上课中脸要朝正前方,绝对不可以乱动”的章法。校长利用上课的时间,悄悄地从教室的后门溜进去,然后,突然猛踢了教室的墙壁一下。被这个声音吓一跳而回过头来的学生都要受到校长和教师的责罚。
学校采取和拘留所没什么两样强制而愚劣的支配体制,似乎就是文部省的理想。当然,竜堂司不认为这种愚劣的管理法就是教育。他是教育界的大人物,因此晚年时,国家曾有意要授他勋章,可是他断然地拒绝了。他说“教育和勋章是无缘的。拿到勋章之类的东西会欣喜万分的,只有军人和幼儿而已,这是芥川龙之介说过的。”这些话更是让文部省对他心怀怨恨。
与其说明尼亚波里斯是一个独立的都市,不如说它是双子都市的西半部要来得贴切一些。它和东边的圣保罗市只隔着一条河川,形成了一个连续的街市,是铁道、航空线路以及密西西比河水路集中的交通要地,以一八五一年创立的明尼苏达大学和明尼亚波里斯交响乐团所在地而闻名。以前位于连结到地平线彼方的森林地带正中央,现在则像是漂浮在小麦田和牧场海当中。
汤生和霍斯拉把超能力战斗员们集合在这个都市中。在汤生的感觉里“超能力战斗员”是一个廉价而可疑的称呼,所以他只称他们为“成员”除此之外,每一个成员的人格不是问题要点所在,只有技能才是必要的,因此他也不称呼他们的本名,而以别的名称来代替。
于是九名超能力者们从投手到右外野,分别被冠以棒球守备位置名称。这是一种极不人道的管理法,然而被冠上这些称呼的人们也不在乎。他们并不是一辈子共同生活的同伴。平时散居在广大的美国各地,各过各的生活,只有在接到四姐妹的指令时,才集合到指定的场所去。工作的内容、队友的长相等每次都不尽然相同。他们不想知道其他人的名字,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他们对汤生的作法也没有什么异议。尽管也不是那么高兴。
这些容貌、能力各异的男人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自视颇高。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足以与陆军特殊部队的一个小队匹敌的战士。既然有这种能力,获得极高的报酬、住在明尼亚波里斯最高级的旅馆等都是理所当然的待遇。他们是特别的。这是他们的想法。
这同时也是他们孤独和疏离感的另一种表现。他们具有的特殊能力为其他人所恐惧、避忌,连他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都离他们远远的。心思被透视、被预言什么时候会因意外事故而身亡,并不是一件普通人所能忍受的事。有时候他们也会因为帮忙找回失物而受到感激,可是在有重要的东西被偷时,他们往往也会被怀疑。随着不断的成长,他们的孤立感也一直在高涨,对不能接受他们的社会也越来越不满。即使四姐妹给了他们优渥的待遇,仍然不能消除他们的不满。
他们对社会的代表者汤生虽然有着憎恶和愤怒,却也不显露于外。因此,他们的不满只有发泄在管理人霍斯拉身上了。他们用非常强烈的语气侮辱着霍斯拉。
“你不需要参加这个游戏,只要去做好一个管理人该作的杂事就好了,少说一点废话!”
“说起来,你也只不过是业余棒球的选手罢了。难道你以为自己有参加大联盟的资格吗?”
“有事时会叫你,否则你最好乖乖地躲起来。”
霍斯拉早就把灵魂和自尊卖给四姐妹了。拜此之赐,他得以过着安稳的生活。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霍斯拉总是很忠实地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只是被同样是超能力者的同伴们这样奚落、侮辱,绝对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话?讲得好像你们有多伟大。你们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当他这么想时,其中被称为二垒手的人刻意地笑出了声音。
“唔,真令人惊讶,嫉妒别人的能力倒是高人一等哪!”
被看透了。霍斯拉知道自己的脸色变了。九个超能力者用嘲笑的波动包围着霍斯拉,没有一个波动是带着同情和善意的。他们以看着狗和猪的眼光看着这个没有什么能力却又装出一副了不得样子的小丑。
霍斯拉想装出笑容,然而只是凄惨地拉动了脸上的肌肉罢了。
“唔,请大家提起精神来吧!我已经做好各种准备了总之,请你们动作快一点。”
喃喃地说完不能说服任何一个人的台词之后,霍斯拉便退了下去。沙龙里只剩下汤生和九个超能力者。他们连嘲笑霍斯拉的手续都省下来了,立刻就进入了实际的商讨行动。
在华盛顿dc和纽约,龙之攻击的余热还在沸腾。总统官邸的前庭还镇着那艘巨大的航空母舰“霸王”它的重量使得大地陷落了,在原子炉安全地解体之前,佛勒斯特总统不得不离开首都避难。时值盛夏,虽然是前往山庄避暑的季节,但是总归一句,就是逃命去了——丢下dc八十万的市民不管。
美国要据以支配世界的许多必要机关和设施都被破坏,光是金钱方面的损失就高达数百亿美元。尤其是中央情报局和五角大厦失去指挥中枢,现在也呈现出无力化了。汤生因此不得不亲自出马率队作战。
超能力者听了来自日本的竜堂兄弟的事之后,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
“话是这么说,可是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没错。”
汤生点了点头,然而内心却有一种接近冷笑的感情。这些非常人的超能力者说出这种常人的话,实在显得很矛盾。
汤生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他不想让这些超能力者们透视他的心思。事实上,就算被他们看穿了也无所谓。在四姐妹的组织里,汤生的地位远在他们之上。上下的权力关系就是汤生的价值观。
“汤生先生怎么想那是您的自由,我们会尽我们最大的力量去做就是了。而要收到最大的效果,就必须要有完整的条件。”
投手低声说道。他是一个戴着银边眼镜的三十岁后半的男人,平常在隶属于玛丽关财团的自然史博物馆研究恐龙化石。
“唔,条件吗?”
每一个“捕获”竜堂兄弟的作战失败都有其当然的理由。逼得他们陷入危险境地的时候,必然地会引起他们的变身。他们化身成龙时的威力,不是人类的力量所能控制的。而人类也因为追捕竜堂兄弟,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真是令人感到好笑——汤生在心中想着。
“动员陆军吧!以hc那个村子为中心,封锁半径三十六公里以内的土地。上空让民航机盘旋,在这个范围里面,你们放手一搏吧!”
汤生说出口的是这些话,那是一种唆使猛兽的语气。
4
火在暖炉里迸跳着。石制的暖炉虽然没有洗练的外形,可是,却让人有一种坚固而可靠的感觉。
虽然是八月,这个地方位于北纬四十八度三十分,比日本的北海道还偏北,又因地处内陆,一旦太阳西沉,气温就像瀑布一般直线下降,即使在夏天也需要暖炉。所谓的暖炉,不只是起火而已,还可以让聚集在四周的人共享着暖气。
竜堂兄弟们坐在暖炉前,凝视着跳跃的火焰。地上只铺着木材,他们在上面铺了毛毯坐着。面对着暖炉,从右到左的顺序是始、余、终、续,咖啡的热气从大马口铁杯中冒出来,他们的瞳孔中有摇曳的火焰。时间距离灰姑娘从王宫逃出来还有两小时。
很安静。这里和充满喧闹及人工活力的东京之夜不同,hc的夜晚更是充满了原始的寂静。仿佛印第安神话里的精灵们静悄悄地在树木所发出来的叶绿素海中游泳一般。
然而,八月十八日的夜晚,这种寂静像是带着不祥预兆似地让人感觉到一股灼热而疼痛的气氛。自从变化成龙身过后,竜堂兄弟们的神经回路越发地尖锐,他们可以很正确的捕捉到潜藏在大气中的波长。即使是普通的人也会有“感受到气氛”的时候。或许可以说这是一种尖锐数倍的能力,他们深刻地感觉到一股强力的恶意接近。
作战上的矛盾不只存在于四姐妹那一边。竜堂兄弟们也有他们逻辑上的二律背反。也就是说,收到四姐妹攻击的时候加以反击是他们基本的作战方式。他们先抓住最前线的尖兵,从其口中探听到指挥者的存在。然后再抓住其指挥者,打听出上位者的所在,像是循着线索一般逼近对方。然而,要收到这些效果,就必须先让对方发动攻击才行。
他们也想过,或者该采取“直捣黄龙”冲向四姐妹中枢部的作战方式。可是不管怎么说,都得先抓住敌人伸过来的手才行。唯有以这种形式才能开战。而这样一来,竜堂兄弟必然会为四周的人带来麻烦。那当然不是竜堂兄弟的缘故,责任在于发动作战的那一方,只是始不想把其他人卷进是非当中。看到劳苦成性的哥哥沉思的样子,遂提出解决方案的是充满朝气的老三。终从来没有想过在敌人面前逃走,所以他的提议当然是迎击了。
“也就是说,只有我们留在这里接受四姐妹的攻击。其他的人就请他们到安全的场所避难。他们的家或许会被破坏,但只要小心一点,他们就不用被卷进来了。”
“好办法。”
始点了点头。正确地说来,与其说这是好办法,倒不如说是没有其他的方法好想。就算竜堂兄弟离开hc,也不能保证hc就会没事。从以前四姐妹的作法来看,他们或许会以加害hc的人们为要挟,逼使竜堂兄弟就范。这是可以料想得到的。
始找韩夫瑞老人商量。续负责翻译,再加上一阵比手划脚之后,始的提议被接受了。hc的居民移动了二十公里远,藏身在森林的洞窟中。韩夫瑞老人非常相信这几个来历不明的东洋兄弟,显示精神波长是不是相等似乎与国籍或人种无关。于是,八月十八日的晚上,在hc里的只有竜堂兄弟了
终两手支着下巴回想着。
“钓鱼、采蜂蜜,这里的人教了我好多东西,真是愉快的经验。”
“除此之外,还学到了用玉米制酒的方法”
“哪,不要罗嗦,余。”
终发挥了做哥哥的权威,打压了弟弟的言论活动。始瞪了三弟一眼也没有说些什么。在和以前生活的日本东京中野区直线距离九百五十万公里之远的北美大陆内地,四个兄弟凝视着暖炉的火焰。这是一种奇怪的气氛,而且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感觉。不但如此,终和余也完全适应了环境,就如续所说的“正在变化为野生龙当中。”如前所述,始是深受祖父影响的铅字中毒者,以致于一到了夜晚,总是想看和汉书籍。然而和弟弟们谈话或从事户外的工作,这样的生活也让他乐在其中,不知不觉地也和森林生活融在一起了。
木柴在火焰当中崩倒,火影剧烈地摇晃了起来。终突然开口说道。
“我好想吃饭团哪!涂上酱油烧烤的章鱼,唔,香味四溢,口感好棒!”
终的食欲是无国籍的,但在味觉上却仍然有着传统的日本人特性。竜堂兄弟是吃“有祖母的味道”的食物长大的,所以他们喜欢煮蔬菜胜过沙拉,也喜欢鱼料理,而且盐烤的比黄油烤的还对味。
余大概是全日本最会吃鱼的中学生了。他吃鱼只留头和骨,其他的都吃得一干二净。至于终,他连鱼头和鱼骨都吃,吃法倒谈不上什么段数。不过,摄取大量钙质的结果,使得他连一颗蛀牙也没有,这是他颇引以为豪的。
“除了食物之外,你们对这片土地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没有!”
终立即回答了始的问题,余还在一边遗憾似地叹着气。
“可是,我们再也不能待在这里了。”
续轻轻的拍着么弟的肩膀。
“是啊,我们不能永远留在这里,这固然是一种遗憾,可是如果我们不在离开之前好好清理一下”
“八天二十四顿饭的道义不管用哪。”
终搓响手指头的时候,始轻轻地制止了弟弟们的谈话。沉默罩在他们的头上,同时又被拂开了。低沉的叫声从户外传进来。
那不是“雷神”的声音,是人类制造出来的机械声。是直升机的爆音。打从在日本开始,竜堂兄弟和直升机就一直合不来。想加害他们兄弟的那些恶人总喜欢利用直升机,说不上两句,便发动直升机赶过来。
“好像出动了。”
始省略了主词,却并不妨碍他想表达的意思。老三和老么开始把灰往暖炉内的火上撒。
这个时候,四架武装直升机载着九个超能力者和十六个支援要员正飞往hc的上空。在送他们出来的时候,汤生命令他们。
“不要有目击者。”
只要有必要,把自治团体的所有成员都杀了。杀了他们,然后把罪过推给竜堂兄弟。他们是人类的敌人,是文明的破坏者,是和平的干扰者,是邪恶的化身。为了拯救六十亿的人类,把少数不能适应社会的人卷进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切都是为了正义吗?哼!”在直升机内,被称为一垒手的超能力者淡淡地笑着。他可是一点也不相信汤生的辩舌。当一垒手动了动身子的时候,叫游击手的男人转动了视线。以前,他们曾经共事过一次,他知道一垒手喜欢音乐。
“你也听华格纳吗?‘飞行的女武神’在这种时候早就被用过了。”
“不,这是奥夫。是‘布兰诗歌’。”
一垒手用骨节突出的指头抓起录音带,放了进去,转大了音量。不久之后,庄重而充满迫力的混声合唱就涌上来,整个直升机内部都听得到。这是“布兰诗歌”中“命运的女神”乐章。穿着甲胄的骑士群挥舞着剑,鸣响着马蹄,杀入了敌阵当中。三架直升机的旋转翼像切纸片一般撕扯着夜风,飞翔在黑压压的森林上空。
不惧雷神愤怒的杀戮和破坏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