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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个生物该如何称呼才好呢?当它以人类的姿态出现时,人称蓝伯克拉克缪龙。他在短短时日,从一族头痛人物摇身一变为大君中的大君,尽收地面上最强大的财富与权势,而现在却化为必须称做“它”而非“他”的生物。整个头颅变大了一倍以上,额头长出两根弯曲的粗角,鼻头往前伸展,嘴角也流出唾液。虽然还穿着人类的衣服,但整个看起来反而像是被扯裂的布块缠裹着多毛的躯体。双手仍保持人形,却布满硬毛,指甲持续变形当中。
四周传来惊愕与恐惧的惨叫,这个曾经叫蓝伯的生物则完全当做耳边风。由于嘴巴无法自由开合,不断流出的唾液淌湿了胸前与腹部。眼前冒出数个人影,它却轻易拨开打倒,给予挡路的大门一击,合叶便脱落,厚实的橡木门如纸牌一般弹张开。房里站着一个小孩,这位自称耍纸人的少年一见到入侵者,立刻以如金属般锐利的声音哭号着:
“怪物!怪物!”
耍纸人边吼边挥动手腕,数枚犀利的薄纸笔直朝牛头人身的怪物飞去,无声无息地戳进怪物的皮肤,鲜血迸出。然而,当纸回旋到耍纸人手上时,怪物的伤已经愈合,也停止出血了。先前削断克莱恩手指的武器在怪物面前完全无用武之地。
怪物随即发出一阵咆哮,空气产生震动,形成无形的巨浪冲击着耍纸人全身。纸从耍纸人手上滑落,能力所斗志也跟着丧失。面色惨绿的耍纸人惊叫着转过身,两脚却不听使唤,整个人往上前摔倒,视线接触到一大片地板,耳边只听见某人惊慌失措的惨叫。确定声音的主人就是自己时,一股强烈的冲击包围着耍纸人全身。
竜堂家四兄弟透过宽广的空间与厚实的墙壁听见一个不属于现实的咆哮声。面面相觑之后不约而同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此时声音的主人是谁已不重要。
四人在走廊奔驰,一路穿过大厅。途中有数人手持自动步枪与蓝波刀偷袭,只消一拳与一踢就让他们逐一倒地不起。对这些接受过正规训练的颠覆破坏人员与经历严格修行的武术家而言,他们与竜堂兄弟的仇恨简直不共戴天,小早川奈津子也一样。如果潜入的是普通军队或恐怖分子,五分钟内便能完全摆平。即使竜堂兄弟与小早川奈津子在这群学习正统杀人、绑架与破坏技术的职业级专家眼中等于是不可轻言饶恕的门外汉。
竜堂兄弟一到图书室,四面明柱无墙,高达1。2层楼。只见麦克森老人跪在地板上抱着个小孩的尸体。
“汤玛斯、汤玛斯啊”麦克森老人反复呼喊着孙儿的本名,他仿佛在数秒内急速老化。名为“耍纸人”的少年头部呈现不自然的扭曲角度,这是由于他的颈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拧碎了。竜堂始肃然地朝老人行礼,然后转身走出房间,胞弟们也仿效跟进,因为他们根本无话可说。穿过数个房间,来到面对中庭的回廊时,次男终于开口低喃道:
“蓝伯克拉克跟小早川奈津子到底上哪去了?”
语毕,余一语不发地以双手拉了拉大哥与二哥的袖口,终则指向屋外,一行人默不作声地望向中庭的绿地。只见小早川奈津子正拍掉建材的碎片与尘埃,踉跄地走着。从眼前围墙的大洞可以窥见外面成群的警察。
“啊、快看!”
警官之间引发一阵骚动,那是昨天下午在伦敦市内国王十字路车站一带现身,并抢夺双层巴士的盔甲怪人。而且那身盔甲还是从爱丁堡的武器博物馆劫来的,据报大英博物馆与旧市议会大厦附近也有人目击过。
“只要逮到那家伙就能结掉上打的案件,大家上!”
“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对方穿着盔甲根本看不到长相。”
“你这个白痴!这世上找得到第二个人裹着那么重的盔甲,还能跟兔宝宝一样活蹦乱跳的吗?你想可能吗?啊?”
“话是没错,可是我们擅闯民宅以后就要倒大楣了。”
“也对可恶,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让那家伙自己跑出来就行了,想办法引诱对方出笼。”
众人做成决议,英勇的伦敦警察开始采取行动,但他们的行为说穿了跟街头爱恶作剧的坏孩子没两样。他们捡起石墙的碎片,一齐丢向盔甲怪人,并透过扩音器胡乱羞辱臭骂一通。
小早川奈津子的英文能力高出竜堂兄弟许多,即使完全不懂英语的人,光凭警察们的表情、语气还有举止,一看就明白其中的含义。
“噢呵呵呵呵呵呵!可恨的英美鬼子,现在就让你们瞧瞧正义的怒火,我要把白金汉宫夷为平地!”
小早川奈津子脚下发出地鸣冲过绿地,化身为人形坦克跳进警察阵队之中。一边将警察们抓住或拧碎后丢出,并逐步远离缪龙宅邸。
2
老丹尼尔是孤独的,从以前就是如此。但过去的他是寂寞的胜者,现在却成了一个弧单的败者,瘫坐在位于曼菲尔的荒凉宅邸。仿佛短短一小时内就丧失了整个世界,犹如目睹神像遭到破坏的古代宗教神官。他以为自己知道所有的秘密,事实上什么都不懂。他自认忠心耿耿,尽全力奉仕贡献,最后仍然被打入冷宫。在此之前他是刚毅冷酷而且优秀的领导者,驱动着四姊妹的组织与财力,现在只剩下一片空虚罢了。原本寄望蓝伯克拉克缪龙能够带领四姊妹登上更为辉煌的荣耀,却在一连串丢人现眼的失控之后,变成异形藏得不知去向,而老丹尼尔充满全身的自信与生气也随之悄悄流失。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麦克森上校双臂抱着永久沉默的孙儿停在原地。
“老丹尼尔。”
“什么事,上校?”
“我们长久以来所服侍的其实是个异形吗?那个异形怪物是四姊妹的总帅、资本主义社会的统治者、欧洲文明的守护者?那个杀了我的孙儿的怪物!”
“麦克森上校,你不能以貌取人,不管外表如何,领导人是”
“问题不在这里!”
麦克森上校的语气和表情已非老丹尼尔过去所熟知的,但老丹尼尔并不责备对方的不敬,只是不悦地背过身去。此时又发现其他人影,从照片与录像已经牢牢记住这群人的脸孔,就是来自日本的竜堂兄弟。他们还活着,在接受过大君的制裁与残酷的惩罚之后仍然活得好好的。
“取消50亿人口抹杀计划。”
而且还狮子大开口。
“那我们就回日本。”
老丹尼尔无语地聆听对方不灵光的英文。
“我们没有制裁你们的权利,有权的是那群遭受你们天外奇想所害的国家人民,你们的责任归属将逐一列举,世界将召开国际法庭,对你们施以适当的刑罚,至少四姊妹的统治力将大不如前。”
老丹尼尔回应始的的并非声音而是表情,脸上堆起充斥着恶意的浅笑。老丹尼尔开口谈话,如风烛残年的生命倾囊而出,看来却只是一具笑声贫弱无力的死尸。
“如果执迷不悟,那全人类将走上灭亡的道路,无法建立保障自身生命与尊严的组织,还太谈什么出入太空或核子聚变,只是徒增笑话罢了。”
说这段话的人是续,平淡的声调却激起老丹尼尔的力量,他以拐杖重重敲了地面一记,接着发出压过这一声的怒吼。“四姊妹就是管理近代人类社会效率最高最优良的组织,结果被你们破坏了,你们这群破坏者少在那儿说大话!”
老丹尼尔使尽全力咆哮。
“我要你们付出代价,你们将无地自容、永无宁一日!”
白皙俊美的年轻人发出清脆的笑声。
“我还以为四姊妹的总帅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不过尔尔,只知道推诿责任将自己的言行合法化,跟日本官僚同等卑劣。”
“据说我们沉睡了三千年。”
始平静地说道。
“这么一来,我们接着在这三千年内要睁大眼睛,在醒着的时候发现蚊子吸血、狂犬咬人,我们理所当然有权将之驱散。”
始语毕,老丹尼尔本想露出嘲笑却失败了,最后只是吐的苦涩的气息,惨白的额头上浮现微小的汗珠。
“话说到此,我们正式宣布,如果四姊妹的新任大君再度动用组织加害我们,并危及我们的亲朋好友,我们必定将之消灭,要是后继者打算重蹈覆辙,我们立刻将之推翻,无论几次都一样,我们有无限的时间,也不讨厌动武。”
不等老丹尼尔的回答,始迳自转身离去,胞弟们亦跟进。同时在走出房间之际向停立不动的麦克森老人点头致意,并没有开口谈话。一直到了外面,终才打了呵欠以转换心情。
“啊、运动过后肚子好饿,现在刚好是下午茶时间,找个地方吃披萨或炸鱼跟薯条吧。”
“你怎么老是在喊饿?”
“啊哈哈哈,因为我是竜堂终嘛!”
“终,你这个姿势看起来不是抬头挺胸,反而比较像小腹微凸,而且句子毫无创意,只能给30分。”
“我又没拜托你打分数!”
听着二哥与三哥例行的斗嘴,余仰望大哥的侧脸心想:看样子,往后这三千年我们打架不愁没有对手了。换算成天数,晤、总共一百零九万天.说长其实不长,恐龙就繁盛了一亿八千万年
“大哥,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始听了续的问题,只是轻抚余的头露出笑容。
“这个嘛,先到华埠找徐文宝先生吧,反正我们今天早上就计划好了。”一下边说着,始捡起散落在脚边的观叶植物盆栽碎片,顺手丢出去。接着传来一个细微的哀叫,还有一个硬物落地的声响。续与终朝声音的方向瞄了一眼!但见大哥连头也没转一下,他们只有跟进继续往前走。
本想狙击竜堂兄弟,手枪却反被打落的正是史黛普拉小姐,她挽住发疼的右手腕,咬牙切齿地冲向走廊。曾经位比王侯、尊贵一时的宅邸在凶暴的日本人肆虐下化为废墟,但应该仍有火力强大的武器藏在某处才对。
尚保有一片赤诚的史条普拉小姐在复仇意念的驱使下踏进饭厅,正要走向餐具橱之际,斜后方出现人的动静,使她立刻整个转过身去。
一见克莱恩惨白却布满憎恶与杀气的表情,史黛普拉小姐往后退了一大步,但克菜恩迈上前的步伐更大。粗壮的左手在史黛普拉小姐的右颊炸开,她的眼镜被打飞,整个人向后仰,直接倒在一地碎裂的盘子与折断的椅子上头。克莱恩不屑地俯视昏迷的史黛普拉小姐,内心连一毫克的同情也没有。
“谁要待在这栋鬼屋!我终于明白了,四姊妹是怪物的奴仆,将灵魂卖给异次元的怪物以取得财富与权势,一群肮脏的吸血鬼下人!”
一想到自己是下人的下人,克莱恩就禁不住吐口水。一团无礼至极的唾液瞄准史黛普拉小姐的脸飞去,角度略微偏移只沾湿了就近的地板。克莱恩目光凶狠地走向餐具橱一旁,取代口水吐出短促的怒骂。
“从这里逃跑了吗?可恶的怪物。”
壁面一部分有如自由活动的门扉般通往外头,微风与尘砂的气味从阴暗的长方形空间吹向克莱恩。
“牛头人身的怪物米陶诺尔栖息在地下迷宫。”
儿时阅读过的希腊神话某段章节浮现脑海,使得克莱恩不寒而栗。他心想:这个诡异的黑洞应该拿水泥堵起来,从此以后绝不在伦敦搭地铁。可惜他手边暂时找不到水泥,还是搜刮值钱的东西离开英国才是上策。
对组织丧失赤诚的职业杀手顿时成了掠夺者。这栋宅邸就是一个宝库,随意装饰在走廊的绘画每幅至少不会低于千万英镑,而且所有的宝石与金饰在质与量上均不输伦敦塔展示的馆藏,牛头人身怪物不会需要这些东西的。
克菜恩停下脚步,来到一个仿佛遭到龙卷风垂直通过般景像凄惨的房间,即为太阳能环保室。在碎裂的玻璃天花板之下瘫坐着一个老人,正是老丹尼尔。
目前的克莱恩对老丹尼尔已经不抱任何的尊重与敬畏,这个无力的老人,右手挂着疲惫左手捧着绝望。面如土色的老人在前些日子连美国总统也不敢动他一根汗毛。但这已是无法重演的过去,也是永久失去的回忆。老丹尼尔、衰老悲哀又凄惨的丹尼尔老爷啊、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不是随风而是随着牛叫而逝!多么愚蠢可笑的落幕方式。大笑的冲动直逼咽喉,勉强压抑的结果造成克莱恩日中释出听似打嗝的声音。
“染血之梦结束了。”
老丹尼尔语气阴沉。
“50亿人口抹杀计划中止,一定要中止取消。”
“好啊。”
克莱恩表示赞同,声调毫无诚意。
“现在这个计划已经毫无意义可言,只是白白浪费人力与经费罢了,现在不杀,让他们活下去,以后有机会再杀个够,对不对呀?老爹。”
老丹尼尔并没有斥退克莱恩不逊的言行。
“杀了他们。”
“他们?竜堂兄弟吗?”
克莱恩故意反问,他顾虑到也许还包括那只米陶诺尔还有盔甲怪力女,不过这只是他多心。
“事到如今杀了他们有什么用?他们也说过不要管他们,别理他们不就得了?让他们自生自灭。”
对四姊妹的愚忠烟消云散同时,克莱恩也恢复了相当理性的判断力。反抗者理所当然应该消灭,然而对一个从不反抗的人拳头相向,结果招致十倍以上的报复,岂非傻事一桩吗?
“我会付出代价。”
“咦?”“谁杀得了竜兄弟,我就让出我先前的地位,让他成为四姊妹的总帅。”
老丹尼尔低沉的声音在克莱恩的内耳回响着,四姊妹的总帅、令美国总统五体投地的财富与权势真要平白让给一个没念过哈佛或牛津大学,只知遭杀人、革命与从事恐怖活动的职业杀手?
“谁杀得了他们,我就让出我的地位。”
老丹尼尔重复道。狡猾的老人切中了俗人心中最为简单直接的欲望,而且掷出的诱饵十分新鲜美味。
“这主意不坏。”
回答的语气略显兴奋。
“可是你有什么保证,如果事后反悔,那老实人只有吃亏的份,还戕害了道德教育。”
老丹尼尔的双眼闪着如针般的侮蔑光点,克莱恩毫不畏惧地回瞪,将盘算能力发挥到极致。
“对了,把米陶诺尔的老婆让给我如何?”
“”反正蓝伯克拉克缪龙的夫人已经成了寡妇,新添购的双人床也空了一半,那就由我来填补吧,让我成为缪龙家的新郎。”
克莱恩的情绪激昂,并持续升高。
“不过我想确认一下,先不管是不是我,掌握四姊妹实权的人跟那个牛头人身的米陶诺尔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呢?”
克莱恩企图解读老丹尼尔的表情,由于仍然保持了相当程度的理性,要分析老丹尼尔的表情是很困难的。在只能形容成诡异的表情之中,只有嘴唇机械式地张合。
“那是神。”
克莱恩僵住了,震惊与呆然同时支配了他的意识。
“你是说,那个牛头人身的米陶诺尔是神?”
荒谬!克莱恩正想嗤之以鼻,表情却在半途冻结。至少他看得出老丹尼尔是认真的,于是他好不容易抽动嘴角的肌肉,由歪斜的口中吐露出扭曲的笑声。
“喂,老爹,开玩笑也该有个程度吧,我不信神,已经30多年没上过教会了,但也晓得不该冒渎神祗,那只丑陋的牛怪是我们所信奉的神?”
克莱恩左手伸向地板,捡起一片尖锐的玻璃碎片,抵在老丹尼尔的下颚。
“我真同情你留下这种胡言乱语当做遗言,只是我实在听不下去了,麻烦你赶快到你那个怪里怪气的神所在的地狱去吧”
顿时一个歇斯底里的枪声冲出破损的天花板,反射在云间;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玻璃碎片从克莱恩手上滑落,背部穿了四个红黑色的小洞,接着他缓缓回过头,这次子弹又嵌进胸部与腹部。克莱恩瞠大双眼,翻滚倒地。如玻璃珠般的眼球映出凶手的身影,史黛普拉小姐头发散乱、戴着破裂的眼镜,双手紧抓住手枪。克莱恩本想嘲笑她一身的狼狈,肺部却吐出鲜血,阻断了感觉与意识。
当克莱恩倒卧在太阳能环保室之际,他脚下五公尺深的黑暗之中,有个怪异的身影在蠕动着,并吐露出声音。
“恢复不了,脸恢复不了原形、救命啊!”
声音听来含糊,由嘴角流出的唾液从喉部淌落胸前,此处与地面的壮丽形成强烈对比,是个以水泥粗略涂成的空间。这个夹杂在仓库与马路之间的灰色空间既不是给人住的,也不供人观赏,只有一个毛茸茸的身躯裹着衣服碎片的异形生物抱头蹲据着。长在它头上的角在电灯泡的映照下反射出乳白色的晕光。一阵脚步声在接近让异形生物无力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向一个身持机关枪的老军人。
“怪物,原来你躲在这里。”
年老的声音虽低沉,却不够镇定,几乎可说是激动地颤抖着。麦克森上校面无血色,双眼如火炉的煤炭一般灼热。
“是我的愚昧害死了我的孙子,我不应该教导他学这种特技,让他平凡度日才是正确的但是,我固然有罪也不会放过你这个杀人凶手!”
机关枪口直指怪物的颜面,牛头怪物半张着嘴,定睛摄视着枪口。
“你应该也觉得,与其以这种模样活一辈子还不如一死百了!”
上校的手指扣下扳机。
3
一名曾任日本首相的75岁老人以油滑的视线环顾四周之后躲避仓库里“好死不如歹活”是竜堂家不成文的家训,此时的前首相已经亲躬实践,凡是他经过之地永远堆满了成群的牺牲者。
这里是人称极东的伦敦东部,进行再开发事业的仓库地区一角。在四名健壮的英国男子包围之下,冢越跌在地面。
“哼、多丑陋的姿态啊,冢越,你这个骑墙派的叛徒!”
冢越双眼内的瞳孔与眼白频繁交错着,左右手腕与脚踝被一条绳子绑起来,嘴巴贴了胶带、无法反抗与反驳。
“像你这种小卒哪能跟我相提并论,我已经在政治的泥沼里打滚了50年,历经r事件、l事件、m事件、s事件、g事件;其中也和你父亲一起遭受国会的诬赖质询,我可是排除万难,好歹也当了五年的首相啊。”
前首相鞋底踩着冢越的脸。
“所谓不屈不挠的政治人物指的就是我,比起我来,船津忠严只不过是个喜欢躲在幕后当黑手的白痴老头罢了。”
前首相挪开鞋子,脸上留下明显鞋印的冢超忿恨不平地回瞪。
“你竟敢背叛我,向那个可恶的怪力女逢迎谄媚,我从来没亲手处理过垃圾,不过待会我就要把你丢进泰晤士河里,祈祷你的头能被观光游艇的螺旋将绞碎!”
前首相打出手势,男子们无语地举起冢越的身体,腋下与脚踝被人挟住的冢越拼命挣扎。
“噢呵呵呵呵呵呵!”
一个不知名的爆炸让原本举着冢越的大汉们飞向半空,全身被绑住的冢越摔落地板,痛苦地呻吟。弹上半空的男子们陆续撞击地板或墙壁发出钝响,前首相听了立刻匐匍在地。他在瞬间领悟情势,立刻由胜利者的姿态切换成失败者的表情,能够连续五年担任首相的人自然绝非泛泛之辈。
“奈津子小姐吉祥”
“噢呵呵呵呵呵呵你这个不屈不挠的大政治家怎可向一介弱女子低头跪拜呢?”
“能让小的低头跪拜的全世界只有一位,那就是奈津子小姐您。”
“哼,就只会耍嘴皮子。总之先解开冢越身上的绳子。”
前首相依命行事,但绳结牢固一时解不开,于是怪力女咕哝一句,以右手指尖勾住绳子轻轻扯断。
“接着是我上次吩咐过你的事。”
“小、小、小的明白,小的火速命令日本大使馆准备小姐的护照。”
“别忘了我要外交官专用的哦。”
“是的,当然当然,顺便附带外交官特权。”
“噢呵呵呵呵呵呵,很好,只要你乖一点,在你还派得上用场的时候我会留你一命,谁叫我是个既善良又心软的女孩子。”
“听不懂我的笑话吗?”
“啊,是,好好笑的笑话。”
接着小早川奈津子拎住前首相的衣襟走出仓库外头,冢越则抚着全身的痛处尾随在后。仓库外停着一辆大型豪华巴士,这是前首相向日本驻伦敦大使馆租来的,内部装璜犹如一个华丽的沙龙,日本大使馆书记长战战兢兢地迎接一行人。
大使馆员极力压抑内心的不满,兔得在脸上表露无遗。驻外公职人员最重要却也是最不愉快的任务便是招待特别贵宾。这群自认是大人物的政客由日本来访之际,他们必须前去接机,承办一切入境手续,开车护送这些人到饭店并四处游览,安排与当地名人知士开会,还得关照应召女郎。如果政客们想对选区内的选民做出游报告,就必须帮忙购买一万张以上的明信片,一一写上收件人的姓名。随行购物时又必须负责翻译,讨价还价,安排寄送日本的包裹或者运送过重行李,这时如果一般日本旅客遭遇纠纷,前来大使馆想请求帮忙解决问题,通常得到的回答是:“人手不足。”
一乘上巴士,小早川奈津子立即宣布——
“我发誓非将那群叛国贼赶尽杀绝不可,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国家!我有复兴大日本帝国,为我父亲在皇居前广场树立高达两百公尺铜像的崇高义务!”
目瞪口呆的大使馆员朝前首相低语。
“那位女士没病吧?”
“她是认真的。”
“不、我是问她有没有病”
前首相给了这张没大没小的嘴皮一巴掌,大使馆员轻声惨叫一声摇晃着身子,前首相则带着极度阴森的目光瞪着年轻的外交官。
“你这个智障,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现实的严苛,你想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是你的自由,就是不准把我拖下水!”
外交官面色惨绿地抚着嘴角,此时怪力女重重踩着地板来到前首相面前。
“开始准备屠龙行动。”
“咦?现在吗?先休息一下再说吧。”
“我从不知疲倦为何物!尚未将人类大敌竜堂兄弟,不!就是那群搞垮战后日本的和平主义与民主主义者的卖国贼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之前,爱与正义的美女战士是没有时间休息的。”
“可是这么一来,小的”
“你们也一样。”
“啊小小的等人只是连奈津子小姐一根脚趾都比不上的俗人,到时不但跟不上小姐的脚步,甚至还会成为绊脚石。”
“少啰嗦,一边唱这首歌一边跟我来。”
怪力女将一张写满字的纸塞给前首相。
我是全北半球
最美丽最聪明的女子
啦啦啦
邪恶的大恶龙
发动攻击破坏大厦
此时一把破邪圣剑
紧握在我纤弱的手中
我要为爱与正义而战
啊啊恶龙克星奈津子
“最后一句要重复。”
爱与正义的歌手兼作曲家解释道。
“我在想,最后一句的‘啊啊’是不是要改成‘哦哦’比较好?”
“小姐,干脆再增加一句:‘哦哦恶龙克星奈津子’,不需要以同样的句子重复。”
“哟,冢越,没想到你文笔还不错嘛。”
“小的无才无能,只要能对小姐产生一点益处,小的就觉得荣幸之至。”
冢赵揉着双手,前首相则站在距离他稍远的距离瞧着他的背影,并以指尖播着所剩不多的头发。
“我一生功成名就,到了75岁的现在居然沦落到这般田地,干脆主动承认贿赂与逃漏税的罪行,到监狱去服刑还比较好也说不定。”
前首相慎重考虑之际随即甩甩头,想想自己在这之前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还不是能够践踏别人明哲保身;当旧市议会大厦失火时,他对哭喊求救的同事见死不救才得以逃命,所以他发誓这次一定也要置死地而后生,重返日本政坛再度玩势弄权。只是一股晦暗的心情笼罩着前首相,心想也许这次就要玩完了。